第18節(jié)
那個小哥哥是個很陰郁的人,不愛說話,好像也不喜歡與人親近,可是容恪愛笑,體貼,遷就女人,還很……討她喜歡。并不像是一個人。 冉煙濃都糊涂了。 不過,聽說月滿人不少人天生異瞳,要真遇上兩個藍(lán)眼睛的小哥哥也說得過去,容恪只有一半月滿血統(tǒng),眼睛也不若小哥哥的藍(lán),倘若不細(xì)看根本分辨不出,那么應(yīng)該是……她認(rèn)錯了? 容恪低聲道:“nongnong,別怕。” 他的聲音那么好聽,冉煙濃的心里有溫暖的泉流淌過,瞬間都什么都不懼了,她安心地躺在容恪的肩頭,抱住了他的肩膀,“我不怕,就是一夜沒睡,困死了,到了的時候,李哥哥記得叫我?!?/br> 知道他的假名,又改稱呼了,容恪笑容深深,伸手撫了撫她的長發(fā)。 以后有什么事,我不會再瞞著你,nongnong。 穆察在前頭騎馬,偶爾一回頭,只見車籠子兩個小情侶互相依偎著,好像在安睡,沉沉地?fù)崃艘话押?,沖藍(lán)衣大漢須卜道:“要是有別的好貨,不如把這個小美人送給李兄弟。” 須卜一怔,隨即拍了拍他的胸脯,給了一拳,“奶奶的,你現(xiàn)在想反悔?哪里來的貨?你上天下地能再找個比她美的?和李闖不過是做戲,你真拿他當(dāng)兄弟?” 穆察蹙起了大刀眉,“我們在中原,難得認(rèn)識一個朋友,他是第一個。” “也是最后一個。”須卜握住了馬韁,冷聲道,“你已不適合再來中原了,我會稟明汗王,下一回你留在草原,我們支云氏不需要優(yōu)柔寡斷的懦夫?!?/br> “我不是懦夫!” 穆察也急眼兒了,須卜向來與他不對付,偏偏汗王指派他為執(zhí)行命令的頭兒,須卜與他幾言不和,就著馬背便切磋起了拳腳,穆察沒想到他玩真的,三兩招便被撂倒在地,骨碌碌地從馬背滾下去了。 胡服的將軍在前頭走著,正要撥轉(zhuǎn)馬頭前來調(diào)查事情經(jīng)過,須卜揮了揮手,“將軍,沒有什么事,我的馬腿絆住了穆察,他馬上就能爬起來!” 將軍定睛看去,穆察已經(jīng)揉著腰起身,罵了須卜幾句,便重新翻身上馬。 將軍也便不再過問了,又調(diào)轉(zhuǎn)馬頭回去帶隊,穆察揉著后腰故意落后幾步,到了容恪的鐵籠子外,不無惋惜地嘆道:“李闖兄弟,我們汗王仇視魏人,相信,你是活不了多久了,這個如花似玉的小美人,你還是斷了念頭為好,她不是你的?!?/br> 容恪揚(yáng)起臉,溫潤地微笑,“多謝穆察兄告知,既然時日無多,死前與佳人相伴,也是值得的?!?/br> 穆察沉下了臉色,也不說什么,策馬又回到了須卜身邊,這回只高高揚(yáng)起了頭顱,罵著須卜不知仁義,須卜也不反駁,仁義是漢人講的玩意兒,跟他說不通,也換不來rou吃,換不得酒喝,沒有正好。 等穆察走了,容恪微微垂下眼瞼,肩膀上擱著的腦袋,還安靜地靠著,半邊身子倚在他懷里,蒙昧著問了一句:“原來你叫李闖?” 容恪咳嗽了一聲,“嗯?!?/br> 冉煙濃沒睜眼,輕輕笑著,臉頰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真的很隨意了。 要不是穆察是個番邦人,說不準(zhǔn)會調(diào)查這個“李闖”的家底。 容恪料到她想什么,伸手將她抱在懷里,讓她躺得舒服一些,“他查過我,但是沒有破綻?!?/br> 容恪要喬裝一個人,自然會做得滴水不漏,要是輕易便讓一個外族人看出了端倪,他混不到今日這個地步。這點(diǎn)冉煙濃是放心的,“還好我當(dāng)時沒說出來?!?/br> 她嘀咕了一聲,沉沉地睡了過去。 容恪笑著將下巴靠住她的后腦,溢出一絲嘆息,“nongnong很聰明了。” 他往后看去,身后的老弱婦孺都是魏人,被殘暴的夷族士兵抓獲,用以洋洋得意地示威,被捆縛入鐵籠里,此時那一雙雙絕望的眼睛,刀子一樣地戳著容恪的心。 兩年前關(guān)外血流成河時,戰(zhàn)士們的尸首鋪滿了停云峰下的落日溪,四名叔伯,其中一個那場戰(zhàn)役之中丟失了一條手臂,當(dāng)他踩在成河的血水里眺望北邊綠草繁盛的牧場時,斷了胳膊的叔伯躺在地上哀嚎,一個跟著他父親十幾年的部下,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對他說道:“守在陳留郡,要做天底下最心狠的人,區(qū)區(qū)人命,何足吝惜!你守著的河山,身后有千倍萬倍的士兵和子民?!?/br> 他便說道:“終有一日,我會叫夷族永世不敢涉我河山。” 那時年少氣盛,不知戰(zhàn)場險惡,不知人心莫測,也不知,這天底下,自來重諾者多,踐諾者少,有此氣概的豪杰,而真正能建此不世奇功者更無一人。 一個七八歲的男孩,還躺在母親的臂彎里,從瑟瑟縮縮地流淚,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認(rèn)清了現(xiàn)實(shí),不敢再說話,只能趴在母親懷里無聲地沉默,女人將他的胳膊拽住,拉起來,便可以看到孩子絕望的眼睛,死水一般無波無瀾。 女人瞅過眼看了眼容恪,他與之對視了一眼,便背過了身。 容恪知道汗王命人在魏地搜尋美人,但除此之外,夷族人對虐殺陳留子民,讓其陣前沖鋒也極有興致。當(dāng)年他們便讓成百上千的無辜魏人沖鋒在前面,大魏的士兵只要沖將上前,砍殺的第一個人必定是自己的同胞手足。 叔伯們一個一個紅了眼睛,容恪是守城的世子,只能下達(dá)放箭的命令。他的手上染滿了袍澤的鮮血,上京城鶯歌燕舞時,提到陳留世子,說他少年英雄,說他臨危不懼,說他潰敵千里,卻從無一人說及被他下令射殺的無辜百姓。 容恪低下頭,將眉心揉了揉。 冉煙濃被凹凸不平的巨石震醒了,她緩慢地將眼睛往上抬了起來,輕輕地喚了一聲:“恪哥哥?” 她有些害怕他這副模樣。 容恪笑著沖她搖頭,將凌亂的發(fā)絲一手綁了起來,利落地挽起了衣袖,“nongnong,你看?!?/br> 冉煙濃于是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廣袤的一望無際的馬場,藍(lán)天碧水,蒼翠欲滴。風(fēng)一吹,草斜斜地俯低下來,露出遠(yuǎn)處冰川素淡的輪廓。 夷族人的軍隊已經(jīng)回到了他的領(lǐng)地,這是夷人的天與地,山與水,在看似富饒肥沃的土壤上,遠(yuǎn)遠(yuǎn)地結(jié)著成百上千的軍帳。 那是防備大魏敵人用的,真正的王帳還離得很遠(yuǎn)。 冉煙濃道:“這是我第一次來草原,中原的馬場遠(yuǎn)不如夷族的高敞壯闊?!?/br> 倉奴似乎很高興,他在前面跑著,簡直手舞足蹈了,大約是數(shù)月不曾回家鄉(xiāng),又見到了熟悉親切的草場,他嘰里咕嚕說了幾句夷族語,得到了別人應(yīng)答,便跳下了車,竄進(jìn)了長草深處打了好幾圈的滾兒。 倉奴滾得姿態(tài)滑稽,冉煙濃忍不住問容?。骸八麄冋f了什么?” 容恪道:“倉奴說,他現(xiàn)在想去放羊?!?/br> 冉煙濃驚訝地看著他,“你還精通夷族語?” “知己知彼。”容恪淡淡一笑。 冉煙濃道:“既然如此,那你早該發(fā)覺穆察他們是夷族人了?” 容恪懶洋洋地坐了下來,薄唇微微揚(yáng)起,“是的。月滿也有穆查這個姓氏,不過寫法不一,起初懷疑時,我讓穆察特意給我寄過一封信,他大約不知道兩個姓氏的漢字寫法并不一致,看到信,我便知道了是夷族的穆察氏。他們行事謹(jǐn)慎,我與之相交是刻意用的化名?!?/br> 冉煙濃懂了,“但是,你為什么幫他們找美人?” 容恪撫了撫她的長發(fā),“以后告訴你?!?/br> 他的眼眸微藍(lán),冉煙濃從中曲解出了一種哀慟和郁悒,大約不是幻覺,因?yàn)槿葶∠騺硎菐е桓弊载?fù)清傲的笑容的,鮮少有沉靜的抿緊薄唇一言不發(fā)的時候。 倉奴滾入了草叢里,待容恪與冉煙濃說了沒幾句話,昆奴接著來守備他們的車。 走了一路,冉煙濃的唇色發(fā)干,容恪微微起身,用夷族語問昆奴要了一碗水,昆奴謹(jǐn)記著管家的話,對待冉煙濃很客氣,便將袋子里的水都拿出來了。 冉煙濃握住水袋飽飲了一頓,擦干凈嘴巴,將水袋扔回給了昆奴。 昆奴與倉奴不同,他懂幾句漢話,容恪于是不再與冉煙濃交談,大軍行進(jìn)到了草場深處,將軍下令,今晚在草原上暫歇,明日直接行進(jìn)王的草場。 兩只鐵籠子于是被合并在了一起,關(guān)押著平頭百姓的籠子里也有兩三個是年輕貌美的女子,夷族人只給他們分了最粗糙的食物,用牙都磨不爛的硬面發(fā)的饃饃,有人不肯吃,昆奴便大吼,吼叫聲教人既聽不懂又害怕。 冉煙濃扭頭問容恪,“他說什么?” 容恪只得耐心地與她解釋:“他說,在夷族部落只有這樣的粗食,不怪他們要爭奪大魏的糧食,大魏就應(yīng)該分給他們好的田地和糧食?!?/br> 冉煙濃癟嘴,“這真是豈有此理。” 容恪不予置評。 等分完了他們的,昆奴將兩只稍顯白凈的饃饃遞給了容恪和冉煙濃,冉煙濃相信這是沒有毒的,而且應(yīng)該會比那些可憐百姓手里的要好吃一些,但是也只是嚼了一口之后,她硬是忍著沒有吐出來,咳嗽著灌了半袋水,“咳咳……我現(xiàn)在覺得,軍營里的師傅燒的飯好吃多了?!?/br> 隔壁的鐵籠子里齊刷刷探過來好幾雙眼睛,都盯著她的水袋看,冉煙濃悄然扭頭,手指在水袋上碰了碰,他們點(diǎn)頭,冉煙濃便要將水袋遞過去。 但手還沒出鐵籠,容恪便將她拉了回去,下一刻,一條腿踢了過來,一腳將她的手里的水袋踢飛了,倘若容恪不拉住她,手臂一定要被踹傷。 冉煙濃忍了許久的怒火了,厲聲道:“為什么不給他們水喝!” 昆奴嘰里咕嚕說了一堆夷族語,瞪了她好幾眼便走了。 冉煙濃聽不懂,回頭看向容恪,容恪道:“他說,他們是賤民,沒資格喝水。” “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比綗煗庖┨缋琢?,在上京城養(yǎng)尊處優(yōu)十幾年,卻沒人來告訴她,原來北疆的百姓至今仍在水深火熱之中,就算容恪一次又一次地戰(zhàn)勝敵人,也不能阻止他們小規(guī)模地劫掠百姓,虐待他們、欺負(fù)他們。 鐵籠里一雙雙哀求渴望的眼睛重歸于絕望,讓冉煙濃無比慚愧和汗顏,容恪將冉煙濃抱回來,拉住她,讓她安靜些,“nongnong?!?/br> 冉煙濃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眼淚刷地就落下來了,“怎么辦?你告訴我……沒有辦法了,我們很快就要到王廷里了……” 容恪拍拍她的背,低聲道:“別怕。有我?!?/br> 冉煙濃越來越不懂,同樣身陷囹圄泥菩薩過河的容恪為什么到了這時候還這么鎮(zhèn)定,難道他不知道,一旦到了王廷,他的妻子就要被另一個粗暴的男人強(qiáng)占和欺辱?即便還能想辦法再逃出去,又能如何?她不是清白身子了,容恪肯定會嫌棄她,徐氏一定借此大做文章,說不準(zhǔn)、說不準(zhǔn)她只能聲名狼藉地被送回魏都…… 不知道為什么,白天里不愿想的事情,到了夜深人靜時,一樁樁一件件都教她害怕起來。 容恪緊緊攥著她的手,讓她安靜,現(xiàn)在發(fā)作起來,只會招致禍端,“nongnong,別怕?!?/br> 他將懷里怕得發(fā)顫的女人攏得更緊,手撫過她的背脊,輕輕地拍著,一遍一遍地說著“別怕”,這輩子最好的耐心和溫柔都給了此夜。容恪緩慢地牽起了唇,吻住了她的耳垂,輕聲道:“我會帶你回去,清清白白的。相信我?!?/br> 隔壁鐵籠的百姓,也緩慢地意味過來,原來這個看似享受著上賓待遇的美麗女人,是被抓來要獻(xiàn)祭給汗王的美麗牲口,此時他們再也不嫉妒她,反倒紛紛同情了起來,年輕的女人們感同身受地流下了眼淚。 他們以前的村子被夷人洗劫過,帶走了村落里所有人的女人,后來一去無蹤。 只在數(shù)年后,回來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說著她在夷族遭受的一切…… 個中艱難和屈辱,聽過的人他們都明白。 冉煙濃只記得伏在容恪肩頭哭了半晚,后來仔細(xì)想想,覺得那晚竟然沒人覺得他們倆關(guān)系不對,便以為夷族男女實(shí)在是豪放不羈,摟摟抱抱都是小事。 容恪拍著冉煙濃的后背也緩了下來,他耳力極佳,倉奴回來了,正被須卜拉著訓(xùn)斥,須卜脾氣暴躁,這也是夷族汗王不肯重用他的緣故,他罵人極其難聽,容恪蹙起了眉宇,這時身前草原上皎潔清冷的月光被一個壯碩的體格遮去了大半,冉煙濃已經(jīng)靠在他的肩頭熟睡了,容恪見是穆察,也沒松開她,冉煙濃弄哭得厲害,又被押解了一路,實(shí)在是疲倦到了極點(diǎn),睡得很深。 穆察沒想吵醒美人,隔著玄鐵的囚籠,坐在了容恪身側(cè)的草地上,牧野星風(fēng),驚動了草地里蟄伏的蟲,蛩鳴聲聲,穆察側(cè)耳欣賞著原野上美妙的旋律,一如琵琶上大珠小珠迸濺一團(tuán)般的妙音,他靠著鐵籠子,笑了笑,“李兄弟,認(rèn)識你的時候,我是真沒想到會有今日。” 容恪朗然含笑,“穆察兄,你抓我,我覺得冤枉,不過還是感謝你讓小美人一路跟著我,雖說我們做不成夫妻,但是,有這一路相伴,我覺得快慰平生不虛此行了。” 穆察扭頭,有些詫異,隨即又大笑,“李兄弟原來也是個色鬼!原來你正經(jīng)著是裝給我看的!” 這就是污蔑了,容恪澄清道:“穆察兄,遇上一個心儀之人是極其難得的。” “我知道我知道?!蹦虏鞌[了擺手,做出求饒狀,“每回你要搬出你們中原的道理,我就說不過你!但話說回來,我抓你來是權(quán)宜之計,你知道當(dāng)時將軍包圍了破廟,我不能放你走?!?/br> 容恪微笑,坦然地頷首,“我絕對信得過穆察兄?!?/br> 說句老實(shí)話,穆察對冉煙濃驚為天人,一見到她和容恪在一塊兒卿卿我我,甚至不用卿卿我我,他們站那兒便湊成一對璧人了,穆察心里暗暗不爽來著,但他也不敢對即將獻(xiàn)給大王的女人動歹心,此前還想將“李兄弟”料理了,走了一路,又漸漸惦記起容恪的好處來,想到“李兄弟”與自己“過命”的交情,他定不會向容恪告密,即便真去了,那時他們大軍已回到了草原,不須懼怕容恪再興戰(zhàn)事。 如此幾番思量,穆察對“李兄弟”實(shí)在是愧疚至極,此時巡夜的士兵都灌了酒睡了,他才湊過來一張大臉,隔著鐵欄桿對容恪小聲道:“你放心,我跟大王身前的紅人有些交情,已經(jīng)跟他說好了,等汗王臨幸了這個美人,我就找機(jī)會放你回中原?!?/br> 容恪緩緩垂眸,胸口趴著的美人沉酣嬌眠,似一只溫馴乖巧的松鼠,爪子還牢牢抓著他的衣衫不松手,他曳開薄唇,笑意淺淺,“不用了,刀山火海,我陪著她?!?/br> 從娶回來這個小麻煩開始,就要為她負(fù)責(zé)一生啊。 穆察也不再勸了,“你們漢人說,‘在天愿作比翼鳥’,是上了天也要在一起的意思?那好吧,我成全你。” 天蒙蒙亮?xí)r,夷族人用馬鞭子抽醒了貪睡的人,用繩子將鐵籠捆上板車,馬在前頭拉得格外振奮,冉煙濃嗡嗡咻咻地嘟著嘴兒,還以為睡在家里,再不濟(jì)也以為是睡在陳留侯府的大床上,但是容恪的骨頭咯得她臉疼,夜里便做了個噩夢,嚇得冷汗直冒,到了天明時才醒過來。 暈暈乎乎的,用了許久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他們還在夷族人的鐵籠子里。 眼見著離夷族可汗的王帳越來越近,冉煙濃愈發(fā)著急,偷偷擰了一把容恪的衣袖,“你昨晚和穆察說了話,我聽到了?!?/br> 容恪笑彎了眼睛,“權(quán)宜之計,我故意說的,你莫當(dāng)真?!?/br> 冉煙濃想說既然穆察都愿意給他生機(jī)了,這種情況下他還不跑,要么是傻,要么是他真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風(fēng)吹草地見牛羊的廣袤草原,雪白的帳篷里鉆出來成百上千的游牧人,醒了一大早的牧人見到被遙遙押解而來的魏人,已見怪不怪,但對冉煙濃和容恪感到有幾分好奇,倉奴甩著馬鞭,將人都揮散了,可走了老遠(yuǎn),還聽到人在喁喁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