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項皇后離開了皇太妃的住處,模樣卻反倒愈加的平靜了。 她今日前來,本就不是抱著勸服皇太妃的想法來的。 皇太妃是什么性子,她比誰都要清楚,越是勸,只會越是讓她堅定心頭的想法?;侍呀?jīng)決心一條道走到黑了。 她有什么法子呢? 項皇后幽幽地嘆了口氣。 她便只有讓皇上注意到皇太妃這里來了。 如此,她頂多稍受些牽連。 可若是等安王歸來,屆時請皇上查下去,那后果便極為可怕了。 皇上提前有所覺,此事便尚可以捂住。而等安王為蕭五做主,那便捂不住了。巫蠱之事,是可抄家滅族的大罪。她項家企圖這樣栽贓,弄不好整個項家都沒了。 …… 皇太妃全然不知曉項皇后的心思,在項皇后走后,她便怒火中燒,反倒更堅定了心思,一定要將這蕭五弄死。 想來想去,她便喚了貼身的嬤嬤來。 “不如就此坐實,她對安王施以巫蠱之術(shù)的事。聽聞那盧友道此次得罪安王,是因為送了人給安王那里去,安王一心只有未婚妻,便大發(fā)雷霆?!被侍冻鲆粋€輕蔑的神色,“堂堂好男兒,卻為了這么一個女人,連一方大員都要這樣對待,這不正是叫人蒙蔽了雙眼嗎?” 那嬤嬤點頭稱是:“殿下從前是極為聰穎的人物,自從遇見了那蕭五姑娘,卻變得不像是自己,凡是都只管率性而為了……可不正是中了她的邪術(shù)么?” 皇太妃聽了這段附和的話,頓時心頭舒坦了不少。 她微微笑道:“便讓李家將功補過吧?!?/br> 她到底也不蠢,這些事是不會牽連她那便越好。屆時就算當真查出來,而蕭五也僥幸躲過一死,最后遭罪的也只是李家罷了。 一個棋子么,既然想要榮華富貴,那就同樣也得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 安王沖冠一怒為紅顏的傳聞,在京中傳得更熱烈了。 那些猜測盧友道究竟為何觸怒了安王的人,這會兒聽了這樣的傳言,頓覺心情復(fù)雜無比。 先前那些什么蕭五姑娘克蕭老夫人的傳言,更沒有人敢往外傳了。安王眼瞧著便要回來了,誰還敢傳這些話?莫不是特地等著安王來整治自己嗎? 這傳聞就連蕭家上下,連帶臨陽侯府都聽聞了。 原本寧小侯爺是難得抽出空閑的時間,陪著meimei出來散心,誰曉得這樣的時候,卻恰好聽見一些人低聲議論安王的事。 那些說起此事的人,眼底滿是敬服。 “安王殿下出身皇室,卻半點沒有驕縱之態(tài),反倒對這個還未過門的未婚妻百般尊重。這位盧大人想要賣個好,送來姬妾,卻不曾想到咱們安王殿下有君子之風(fēng),全然不喜歡這樣的行徑!” 他們敬服安王這樣的地位,卻還能只鐘情一女子。 當然,他們更敬服的還是安王不為女色所動,不輕易受那登州知州的討好,實在對了不少自詡清高的文人墨客的胃口。 一時間滿口都是對安王殿下的敬佩夸贊。 這些話都悉數(shù)落在了寧小侯爺?shù)亩淅铩?/br> 鴻欣郡主有些擔(dān)憂地拽了拽兄長的袖子:“哥哥,我想去前頭瞧瞧……” “那便去吧?!睂幮『顮攽?yīng)了聲,瞧上去并沒有什么不妥,但鴻欣郡主卻敏銳地覺得,兄長的情緒無端低落了一分。 鴻欣郡主抿了抿唇。 一個是剛結(jié)交的好友,一個是敬愛的兄長。 她如今也只能先為七桐jiejie高興了。 至少,至少安王殿下待她是極好的,如此,臨陽侯府曾經(jīng)犯下的過錯,也就可以稍作減輕了。 等再往前行,陸陸續(xù)續(xù)卻依舊能聽見幾句議論聲。 尤其是那些酸秀才們,嗓門極大,像是恨不得向天下說明,安王是個何等品性高潔的君子! 寧小侯爺?shù)哪樕阋稽c點的敗了下去。 鴻欣郡主有些無措地道:“哥哥,不如我們回去歇息吧,左右今日也逛累了。” 寧小侯爺卻抿緊了唇,搖了搖頭:“走罷,是躲不過的,不如干脆進去坐著仔細聽聽。” 他也正想知道,這安王殿下比較起他來,又是如何對她的。 對她好不好…… 又究竟有多好…… 鴻欣郡主抬眼偷偷打量了一下兄長,見兄長面上并沒有多少激烈的情緒,這才放下心來,想著就這樣讓兄長徹底死心也好。 日后京城里頭有關(guān)這樣的傳聞,只怕只會多不會少。 她隱約還記得,上回七桐jiejie說起過,安王殿下還會往蕭家送東西呢,什么吃的喝的玩的,就連平日里吃食用的碗碟,都是安王特地令人送去的。 若是日后再有好事者,將這些傳開,兄長一樣會覺得難受的。 寧小侯爺當先便邁步走了進去。 鴻欣郡主緊隨其后。 因著帶了女眷的緣故,他們便徑直去了里間,里間有屏風(fēng)隔開,如此即可聽見外頭的議論聲,也可保住里間的**。 待到落座,便又聽下頭突然有人壓低了聲音,道:“也不知這蕭五姑娘究竟生得何等模樣,安王殿下生得豐神俊美,外頭都傳這蕭五姑娘面如夜叉,可安王真能瞧得上一個夜叉女?” “似乎有說這蕭五姑娘不僅不丑,相反還美麗得很呢?!?/br> “恐怕并非如此,尋常人家的女孩兒傳出面丑的名聲,那些人家怕女兒嫁不出去,豈不應(yīng)該上趕著澄清么?可這蕭家都眼睜睜瞧著臨陽侯府悔婚退親了,也沒見澄清一二??梢娺@蕭五姑娘必然是個夜叉女!” “興許是吧,安王殿下不同于常人,見過的美人也無數(shù),定然重的不是這女子的容貌,而是才華了?!?/br> “可也沒聽說蕭五姑娘有什么才名啊,反倒是惡名有著不少,近來不還有人傳她克病了蕭老夫人嗎?” “聽他們胡言,這蕭五姑娘分明叫安宜皇貴妃接進宮去小住了,又如何能克死祖母呢?……” 鴻欣郡主有些氣憤地咬了咬唇,只是她生來性子軟和天真,這會兒就算是生氣,也說不出什么有力度的話來,只能斥道:“他們怎能這樣議論她?所謂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一耳朵聽來的東西,怎么能作準呢?” 話說完,鴻欣郡主突然又想起來,自己和兄長從前不也是聽了外頭的流言,便也真以為蕭家五姑娘是如此嗎? 鴻欣郡主面上一紅,登時又覺羞愧又覺得氣憤。 寧小侯爺?shù)哪樕灿行╇y看。 這些人算什么東西?又焉敢這樣議論她?她是一個活生生的女孩兒,又怎能如物品一樣叫這些人來評頭論足? 她又怎會面如夜叉? 又怎會配不上安王? 寧小侯爺閉了閉眼,只聽得耳邊一聲脆響,回過神來,卻發(fā)現(xiàn)手中握著的酒杯叫他捏碎了。 他近來總在軍中出入,練了一身功夫,手指手掌上都是繭,與他俊逸的外表顯得格格不入。 這會兒這杯子碎了,那碎片都未能將他手掌割破,只是酒水滑膩地流了一手,讓寧小侯爺原本就不大好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了。 “蕭老夫人病了是怎么一回事?”寧小侯爺問。 這事鴻欣郡主倒是聽說了些,于是便道:“聽說是突然急病發(fā)作了,如今全靠宮里請的太醫(yī)吊著性命。” 鴻欣郡主皺了下眉:“說到底,這都是七桐jiejie的祖母,他們又怎能揣測她克死了蕭老夫人呢?從前那程夫人身亡,不過是意外罷了。難道以后誰家死了人,都怪罪她么?” 寧小侯爺眉頭緊皺,樓下依舊在議論,但這會兒那些話已經(jīng)入不了他的耳了。 安王是如何對她好的,他不想聽,也聽不下去。 他這會兒想的是,為何好端端的,京里又掀起了這樣的傳聞?他以為,從宣正帝賜婚時開始,便再不敢有人傳這樣的話了。 是誰這樣大的膽子? 還是說早有預(yù)謀? 奈何寧小侯爺在這方面實在沒什么天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怎么一回事。 他陡然起身道:“鴻欣,我們回府去?!?/br> 鴻欣郡主自然不會反對,當即點頭道:“我跟著哥哥便是了?!?/br> 于是兩人很快離開了酒樓,回到了臨陽侯府。 而一回到府中,寧小侯爺便叫來小廝問了:“母親可在歇息?” 那小廝點頭。 “去傳話,便說我來向母親問安?!?/br> 小廝應(yīng)聲去了。 寧小侯爺也邁動著步子,朝著老王妃住的院兒里去了。 而鴻欣郡主猜不到兄長要做什么,心下又好奇得緊,于是也跟了上去。 老王妃才睡醒,她由人伺候著坐了起來,抬眼看向外頭的寧小侯爺,問:“今個兒怎么來了?” 自從那次,她與寧小侯爺商談過后,寧小侯爺便極少回府了,大多日子都宿在軍營,就算是回來,也只是匆匆吃上一頓飯,歇上一晚便又走了。 今兒特地來請安,便實在顯得有些難得了。 寧小侯爺原本有些躊躇,可想到這樣的事,大抵只有母親更精通些,于是他還是強忍著鼓噪的心緒,將外頭的傳言都說與老王妃聽了。 老王妃在聽見“蕭五姑娘”四個字的時候,眉頭稍微動了動,但她并沒有打斷兒子的話,而是神色平靜地等著寧小侯爺說完。 隨后她方才出聲,道:“此事背后復(fù)雜,弄清楚是要下手沒太大的意義?!?/br> 聽見這句話,寧小侯爺?shù)男牟蛔杂X地一緊。 沒有意義? 那怎么辦?難道就這樣任由那些流言亂飛嗎?他們都恨不得在蕭七桐的頭上蓋個章,說她便是那擅長蠱惑人心、給人下邪術(shù)詛咒的巫女了! 鴻欣郡主已經(jīng)呆在了一邊:“原來,原來有人故意要害七桐jiejie嗎?” 老王妃瞧了一眼她,突地又出聲道:“那次她來府上玩,淋了雨,你從我這里找了套衣裳給她,是也不是?” 鴻欣郡主忙點頭。 老王妃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她抬眼瞧了瞧外頭的天色,道:“正巧,怕是明天要下雨,明日你邀單家姑娘來府上玩玩?!?/br> 鴻欣郡主一頭霧水,全然不明白,怎么話轉(zhuǎn)到了這上面來。方才不是還在說七桐jiejie的事么?怎么又讓她去邀請單嬌靈?這樣的時候,又哪里有心思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