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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錦堂香事在線閱讀 - 第65節(jié)

第65節(jié)

    “就憑,徜若你不肯去,離家如此遠(yuǎn)的地方,我提前一步弄死葛青章,好不好?”

    錦棠高束一條馬尾,新洗過的烏發(fā)蓬松舒散,由一根淡藍(lán)色的絹帕扎著,在腦后直晃悠,她果然止步,瘦瘦的肩膀繃的挺直,愣了半晌,恨恨回頭,憑著月光,陳淮安也能看出她的惱怒來。

    “七天七夜沒有多說過一句話?”陳淮安更氣,復(fù)述著葛青章方才在路上,對錦棠說的話:“葛青章這個王八蛋,上輩子我可沒發(fā)現(xiàn)他這么有心眼兒,顧作君子?

    既真是君子,你與我當(dāng)時都還未和離,他跟你在客棧,算什么事兒?”

    他這說的是上輩子,和離的那夜,葛青章帶著她,在客棧里吃酒的事兒。

    她吃了酒不認(rèn)人的事兒,葛青章是知道的,所以陳淮安一直都當(dāng)葛青章是故意誘她,誘她吃酒,誘著她,想在客棧發(fā)生點兒什么。

    錦棠氣的咬牙切齒,狠狠甩手,頭上的馬毛松散下來,垂在兩肩:“既已和離了,我給你寫了休書,你管我去了何處,又管我與誰在一處,便我想嫁給葛青章,和離了的前夫,難道要你管我?”

    “沒有,我還沒有給你寫,就不算和離。”陳淮安道:“你當(dāng)時還是我的妻子,他就不能碰你,碰了就是他該死?!?/br>
    “你血口噴人,分明青章都不曾碰過我,我們之間清清白白,你卻把他給殺了。分明知道要和離,你還……你還在客棧里那樣,讓我懷上孩子,是你不要臉?!?/br>
    錦棠亦是咬牙切齒,紅頭對眼的倆夫妻,皆是耳語,俱指著不遠(yuǎn)處的房門,而葛青章形色落落,端坐在房門前,翻著本子書。

    陳淮安覺得,葛青章那兩只耳朵近來因為總是偷聽他們夫妻吵架,變的格外的尖,只怕再尖下去,他得變成只長耳朵的壞兔子。

    聽錦棠說樂句懷上孩子,這玉面清秀的小表哥唇微微一抽,調(diào)了個姿勢,目光依舊在書上。

    錦棠依舊怒沖沖的望著他,月光下兩只眼睛睜的格外的大,唇又抿的緊,發(fā)怒的小貓似的,要不是不遠(yuǎn)處還有個葛青章,她兩只利爪,能利馬就抓花了他的臉,再扯掉他的耳朵。

    她吃醉了酒,當(dāng)時客棧里發(fā)生過什么事情,其實早就忘了。

    而陳淮安,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唯一想忘掉的,就是于大雨之中,翻遍整個京城,推開客棧門的那一剎哪。

    ……

    “我今天在外跑了整整一天……又饑又餓又累……還沒吃飯?!庇驳牟怀?,陳淮安只能來軟的:“陪我吃頓飯,就一頓。”

    錦棠恨恨瞪了半天,狠狠剜了陳淮安一眼,終于,還是提前一步往里走了。

    葛青章的長耳朵終于收了回去,啪一聲合上書,就那么直愣愣的坐著。

    作者有話要說:  和離之夜的羅生門,葛青章的死,唔~

    這個必須寫番外,必須寫。

    以及,我覺得無論青章還是淮安,都是善良的孩子。

    陳淮安:作者,想我贊同你這話,就把我頭上的綠帽子擼了再說成嗎?

    第85章 烤乳羊

    原本該在渭河縣的兩夫妻,就這樣又在涼州府碰頭了。

    陳淮安的客房也在這客棧的最后一進(jìn),同樣的月型拱門,門前兩只漢白玉的獅子,是一間整體而成的小院,院子里顯然住了不止他一個人,因為錦棠進(jìn)門時,就瞧見腦袋圓,眼睛圓,生的跟顆丸藥似的王金丹,就在西側(cè)廂房的窗子里探出了頭來。

    院中一株櫻桃樹,上面櫻桃結(jié)了個綴綴而繁,于月光下,呈著紫黑色,淡淡的熟透甜香。

    錦棠略點了點頭,笑了笑,趕在王金丹打招呼之前,徑自就進(jìn)了主屋。

    驕奢yin逸,這些東西本與屬于錦棠的陳淮安是沾不上邊兒的。

    上輩子在京城十年為官,雖然人人都傳說小閣老是何等何等的jian佞之人,但錦棠與他做夫妻的時候,自來勒令他,做人做事要問心無愧,不能亂收人的財禮,也不能行缺德之事,更不能因為自己是官,就欺負(fù)百姓,魚rou鄉(xiāng)鄰。

    陳淮安與她小門小戶,連下屬官員們送的家鄉(xiāng)土特產(chǎn),落花生和紅蕃薯都不曾要過。

    到和離的時候,錦棠帶走的,全是自己攢下來的私房,概因陳淮安清清貧貧,一無所有。

    但事實上身在相府的陳淮安,會大筆收授賄賂,會買官賣官,會獅子大開口,問下屬官員們要田地要宅子,這些,可皆是陳淮安倒臺之后,官府從黃愛蓮的嘴里套出來的。

    便同床共枕一生,也沒人敢說,自己真正了解枕畔的哪個人。

    *

    陳淮安的客房果真極盡奢華。

    一寸長的羊絨毯鋪地,一整套紫檀質(zhì)的家具,案頭聳肩美人瓶中插著怒艷的芍藥。

    一件鴉青面的棉質(zhì)直裰,隨隨便便丟在衣架上,另有一雙牛鼻眼兒的老布鞋,刷的干干凈凈,就擺在衣架下方,顯然,陳淮安在這兒住了已經(jīng)有一段日子。

    他熟門熟路進(jìn)了里間,解了外罩的黑色短衫丟到衣架上,出外片刻,摘了一甕拇指頭大的,湃于井水中的櫻桃進(jìn)來,濾凈了水,放到桌子上,站在錦棠面前,忽而欠腰,雙手攀著她的椅背,將她環(huán)住,仔細(xì)望著她的額頭。

    “方才金丹說,有個渭河縣的老相識,鬼鬼祟祟跑進(jìn)來偷櫻桃,因怕給認(rèn)出來,他們都沒作聲兒,任憑他摘了許多?!标惢窗舱f著,忽而伸手在錦棠額頭上輕輕點了點,這是她一直戴斗笠,壓的太久,額頭位置勒出一條深深的紅印來。

    錦棠不欲吃陳淮安的櫻桃,也一把就搡開了他。

    陳淮安于是轉(zhuǎn)身進(jìn)了里間,拿了瓶清清涼涼的藥膏子出來,旋開蓋子,替錦棠涂著。

    這是他們這些日子來,在涼州被曬傷以后,涂的萬金油,極管用的。

    見錦棠仍不肯吃櫻桃,陳淮安笑瞇瞇問道:“葛青章偷的你都肯吃,我光明正大替你摘的,你反而不肯吃?”

    錦棠白了他一眼:“飯呢?”

    她是叫他拿葛青章的性命脅迫著,陪他來吃飯的。

    陳淮安抹完了藥膏,蓋上盒子,道:“先吃櫻桃,至少吃一半,才有飯?!?/br>
    錦棠于是挑了枚最大的櫻桃,賭氣似的,一口摘下,咬破了汁子,在舌間輕點著,故意挑釁似的,伸了舌尖兒出來,給陳淮安看。

    紅嫩嫩的舌頭,紅瓤帶著汁水的櫻桃,她跟個孩子似的,翻卷著舌尖兒,做個鬼臉,轉(zhuǎn)了一圈。

    陳淮安依舊躬著腰,手仍在半空中,身量太高,擋住了所有的光。

    “糖糖?!彼乱庾R舒著緊成結(jié)的喉結(jié),道:“你這樣,就不怕我吃掉你的舌頭?”

    要說女子,嬌的,美的,艷的,懂文墨的,善詩書的,會琴棋書畫的,懂房中術(shù)的,兩輩子,陳淮安見的可不少。

    上輩子與錦棠和離之后,黃愛蓮為了能讓他回相府,甚至于,半夜讓兩個,據(jù)說是從生下來就只以婦人之乳為食,從來沒有吃過一口飯菜,肌膚嬌嫩的跟豆腐似的雙胞胎,半夜爬到陳淮安床上,妄圖讓他幸之。

    陳淮安望著哪兩個皮膚白嫩的不像真人,嬌美的不似真人的女子,恨不能一人踩上一腳。

    最終,抱著兒子陳濯纓,他逼著黃愛臉給那兩姑娘一人喂了兩個高梁面和著糜谷蒸成的粗窩窩頭,看她們給噎的抻著脖子鴨子一樣直喘氣。才道:“姓黃的,你是天道輪回中的怪物,也是這世間少有的變態(tài)之人,若非濯纓是你生的,若非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我真想喂你,和你養(yǎng)的這兩個怪物以屎吃,以尿飲,叫你們知道,你們究竟是些什么樣的怪東西,骯臟,惡心到了什么田地。”

    那么愛的兒子,因為黃愛蓮,他每每要見一面,都顧及萬分。

    他喜歡的,恰就是錦棠這樣兒的女子,上了床,軟的跟團蒸酥了的糯藕似的,可是又哪般嬌俏,活潑,俏兮兮的容樣兒,辣兮兮的小脾氣。

    就哪么點男女之欲,分明與誰都能成歡事的,可他就是非她不可,就哪么沒骨氣,沒自尊的,跪著,求著,任她踩著臉的作踐,作踐夠了,爬到床上,再欺的她哭爹喊娘,任她喊爹爹叫達(dá)達(dá),爽到透骨子的時候,吊在他脖子上不肯下來,吻他,親他,抱著就不肯松開。

    他們是彼此的地獄,也是彼此的極樂。

    兩輩子的孽緣,若是還能把她弄到床上,他非得一口一口,將她從頭到腳,仔仔細(xì)細(xì)的吃一回不可。

    轉(zhuǎn)眼,飯上來了。

    客棧里烤了一整只大約只有四十天大的,恰長足了rou,又不柴的小羔羊,大約是給他和他的狐朋狗友們吃的。

    王金丹送了一條腿,并半扇肋條進(jìn)來,拿大食盤子裝著,皮烤成了金黃,下面一層子腌料浸透的肥脂,下面才是烤成褪骨的rou。送到桌前,見陳淮安兩手圈著椅子,錦棠正在老老實實的吃櫻桃,別有深意的笑了笑,點頭哈腰的走了。

    錦棠甫一進(jìn)客棧就吃過一頓,此時自然還是飽的,當(dāng)然也就不肯吃。

    她瞧著有一碗白皮面,遂端了過來,往里面加了些醋,攪巴攪巴,道:“嘍,快吃,吃完了我好走?!?/br>
    陳淮安沒有吃飯的意思,退后兩步,忽而屈膝一跪,跪到地上。

    錦棠叫他嚇了一跳,本想挖苦兩句來的,忽而憶及連葛青章都知道她和陳淮安的底細(xì),遂也不挖苦了,叫陳淮安一手褪了鞋子,輕聲斥道:“陳淮安,你要做什么?”

    陳淮安將錦棠一只略皴著皮的腳搭在自己膝蓋上,再褪了另一只鞋子,抬起頭來望著她:“你這一路,都是走來的?葛青章就不知道,你是個婦人,沒他的腳力勁兒?”

    原本軟白玉滑的一雙細(xì)足,底下一層黃黃的繭子,指腹上都起著皮,還有幾處生著透亮的水泡,若非行了很多路,她一雙腳,是不可能折騰成這個樣子的。

    “多一半是騎著馬的,但總有些路,得牽著馬走?!卞\棠瞧著陳淮安哪樣子,像是擼起袖子就準(zhǔn)備跟葛青章干一架的樣子,連忙解釋道:“青章也與我一樣走的?!?/br>
    “他不走,難道還要你背著?”陳淮安咬了咬牙,低低說了一句:“百無一用是書生,身上也就只有嘴巴是硬的?!?/br>
    抬頭見錦棠怒目瞪著,陳淮安忍著心頭的血,又道:“玩笑而已,玩笑而已。他身上無處不硬,只有一處是軟的。”

    此時還有什么閑心吃飯?

    他打了一銅盆的熱水來,放在盆架子上,又取了幅極硬的瓜絡(luò)過來,先將她的腳澎入水中,直到摸著兩邊的繭子都軟了,這才捧起一只腳,輕輕用瓜絡(luò)修起了磨起來的老繭。

    錦棠肯犧牲色相而換的,天下間大約也就陳淮安這侍弄雙腳的功夫。

    他有一雙粗勁的大手,力道又足,握著她兩只軟腳掰上一掰,再于腳掌心旋著往外揉搓,碾壓著每一寸肌膚,錦棠半個月來走成個又酸又困的兩條腿,爽利的簡直恨不能叫上兩聲。

    她兩腿一軟,就癱坐到了圈椅上。

    隨著他手旋到水泡處輕輕摁壓,麻酥酥的癢伴著幾分疼,錦棠脖子一仰,閉上眼睛一聲喘息。

    除此,大約就得是床上將她弄歡喜了,她才會有此刻的愉悅。

    “要不,到床上躺著,我替你好好揉揉?”陳淮安道。

    老太監(jiān)似的腔調(diào)兒,大約不久前還曾伺候過他的老相好,外室黃愛蓮了。

    既他這份溫柔小意,也不是給她獨一份兒的,于哪個女子都能給的。她又何必嬌氣,受這就行了不是?

    錦棠舒舒服服兒的受著,軟搭著兩只腳,任憑陳淮安揉著,拈起一枚櫻桃來咬了一口,低聲道:“你千里迢迢來涼州,就是為了見她嗎?”

    第86章 為誰而來

    “并不是為了來見她,見她在此,我也很震驚?!标惢窗驳f道。

    但只要說起黃愛蓮,他就會有哪么幾分不自然,錦棠慧眼如炬,憶及上輩子,她偶爾出門,遇出了黃愛蓮,回來當(dāng)個新奇事兒說上幾句時,陳淮安恰也是這般的神情,帶著些隱隱的厭惡與鄙夷。

    她真的是完全沒有察覺。

    夫妻相伴,整整五年,按理來說,他在外養(yǎng)大了一個孩子,到五歲,平常抱抱,身上總會有口水,有奶味兒吧。

    在外,與別的女子有了肌膚之親,按理來說,回家不會猴急成那樣,整日想著床上哪點子事兒。

    可他不是,他表現(xiàn)的,就好像天下間只有她這么一個女人似的,離了她他就沒法活了。

    便吵架,便為了兩個婆婆而爭吵,錦棠也從未想過,他會在外面養(yǎng)著一個外室,長達(dá)五年。

    這男人,天地崩而不形于色,上輩子,可真真是騙苦了她。

    陳淮安替錦棠仔仔細(xì)細(xì)搓了一回腳,又替她將一枚枚指甲,都修成圓圓的貝齒狀,這才起身,端起哪碗早已坨成一團的面來。

    他吃東西向來不挑的,幾口將面刨了,撕了幾根脅條一啃,再沏上一杯茶,坐到錦棠身側(cè),這頓晚飯,他才開始算時間。

    “糖糖,你曾見過林欽嗎?”陳淮安輕輕刮著茶碗上的沫子,忽而轉(zhuǎn)過身來,望著錦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