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春桃號啕大哭，進屋生氣去了。長保一指長壽，“進去哄哄，他們犯傻關(guān)我們啥事，媽給消息讓他們賺錢還錯了？出了事怪我們，那賺錢的時候，咋沒見他們孝敬我媽一分呢。”

    等長壽一走，長保才對司豐年交底，“找我媽借錢呢，說是給表哥看病。我瞅了，看著嚇人，其實就是皮外傷，養(yǎng)養(yǎng)就好了，哪兒有那么嬌氣?！?/br>
    知道他們剛分家，白春桃手里有點錢，這不，掂記上了唄。

    白家什么德性，司豐年還有不知道的，不然也不會叫兒子跟著去。

    “你沒應吧?！?/br>
    “姥姥幾次想開口，都被我擋回去了。”長保邀功道。

    “知道你最能干，你堂哥在說什么糧種的事，你跟他一塊上縣城的糧食公司看看去。還有化肥，都問問價?！?/br>
    “我現(xiàn)在就去?！遍L保去找司愛華，司大娘和司雨儂都在，順道便說了白家的事。

    司大娘早料到會是這個結(jié)果，只是沒料到，他們還敢在縣城惹事，結(jié)果反被人打。

    “我明天想去打聽果苗的事，至于稻種，我上回聽城里人說，有什么新品種，產(chǎn)糧產(chǎn)的多，正好一道問問?！?/br>
    “產(chǎn)糧產(chǎn)的多，那好啊。”長保一聽，特別高興，一樣是辛苦，誰不愿意多打幾斤糧食啊。

    “爸爸，要是產(chǎn)糧產(chǎn)的多，味道不夠好呢？”司雨儂見機插嘴道。

    “嗐，這孩子，白花花的大米還能味道不好啊，怎么可能不好呢。”司大娘嗔了孫女一眼，就在前幾年，好多人家過年才能吃得上大米飯呢。平常都是拿粗糧混肚子，高梁面紅薯干玉米面才是主力，可不象現(xiàn)在，隔幾天就能吃一回大白米飯。

    司雨儂若有所思，她到底是當了多年的城里人，甚至到了后頭，全世界到處飛。好吃好喝對她來說，早就不算什么?；貋碇螅忠恢焙拖到y(tǒng)斗智斗勇，卻忘了，這個年月，有多好吃不重要，吃得飽才是最重要的。

    綠稻的優(yōu)點是抗旱和味道好，但是畝產(chǎn)只有一千斤。

    “呵呵?！毕到y(tǒng)的嘲笑聲傳到她的意識里。

    “你什么意思？”司雨儂不解。

    系統(tǒng)不吭聲，司雨儂再三詢問，還是不吭聲。

    “爸爸，我明天也去?！彼居陜z早就想去縣城看看了，除了種樹，滿足系統(tǒng)的要求，保住小命外，她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做些什么改善家里的條件。

    “帶小雨去轉(zhuǎn)轉(zhuǎn)吧。”司大娘發(fā)了話，司愛華沒有不應的。況且，快過年了，他也琢磨著，是不是該給女兒買件新衣服。他看到縣城有小姑娘穿著大紅的小棉襖，他當時就在想，要是他的小雨穿上一定更好看。

    司雨儂要去，司青青哪里肯一個人呆在家里，纏著司豐年發(fā)了話，叫長保帶上她。

    司青青歡呼一聲，晚上太過興奮，早上差一點沒爬起來。好在司雨儂拿毛巾絞了涼水往她臉上一抹，這才“唉喲”一聲，一個激靈爬了起來。

    到了縣城里的糧種供應商店，司雨儂才明白過來，昨天系統(tǒng)在嘲笑什么。

    第12章 心思

    現(xiàn)在是一九八三年，袁大師所研究的糧種，剛剛獲得認可，正在推廣當中。而現(xiàn)在的畝產(chǎn)還不像后世那么夸張，動輒幾百上千公斤，還不停創(chuàng)新高。

    就現(xiàn)在而言，畝產(chǎn)千斤已經(jīng)是個了不得的數(shù)字，那還得是傳統(tǒng)的高產(chǎn)糧區(qū)，象他們這樣缺水少雨的地區(qū)，打個八折已經(jīng)是大家伙不敢想的豐收年。

    “畝產(chǎn)能到五百公斤，到我們這兒打個折，能有四百公斤也不錯啊，要是真的，咱們開了春就來定糧種?！彼鹃L保聽了簡直熱血沸騰，恨不得現(xiàn)在就沖回去開種。

    “是不錯，就是果苗得到林業(yè)公司去問。咱們縣城壓根沒有，得找機會去一趟市里。”司愛華有點失望，市里若是沒有，豈不是還要去省里，光運費就是一筆不菲的數(shù)字。想想自家的存款，忽然覺得種果樹這個想法，似乎有點太想當然。

    司雨儂正在小聲和系統(tǒng)溝通，“好了嘛，我知道系統(tǒng)出品，必屬精品，你是最胖的，不要不理我嘛?！?/br>
    “什么叫我是最胖的?！币詾樗牪欢祟惖膕ao話嗎？

    “不對不對，你是最棒的。”司雨儂麻溜的改口。

    “哼?！边@一聲盡得傲嬌之精髓，聽得司雨儂心肝一顫，果苗糧種都沒到手，她得先哄著這位祖宗。

    “畝產(chǎn)萬斤又算得了什么，你們這些凡人就是沒見識?！?/br>
    “你厲害，是我見識少?！彼居陜z能屈能伸，立刻拍手叫好。

    司愛華打聽完糧種的事，便開口，“要不要去農(nóng)貿(mào)市場看看，我之前聽人家說，那里頭什么都有得賣?！?/br>
    “要的要的。”當然要啊，誰走幾個小時上趟縣城，就是為了來糧食公司問幾句話的。特別是司青青，頭點的跟搗蒜似的，一疊連聲的應著。

    供銷社這個時候依然存在，但還在堅持要各種票證，沒有票證的人家，特別是象他們這些農(nóng)村人，看也是白看。倒是農(nóng)貿(mào)市場那頭，逐漸熱鬧起來，有從外頭販賣過來的新鮮玩意，不要票，只是價格略貴些，聽說生意極好。

    司愛華還掂記著給閨女買紅棉襖，興致勃勃的走過去。農(nóng)貿(mào)市場外頭一溜青石板砌的高臺，買rou的買菜的，都擺在上頭，光看看就覺得敞亮，洋氣。

    往里走，更是賣什么的都有，衣服，鞋子，扎頭發(fā)的彩繩，看的人眼花繚亂。一時間就象是入了西洋鏡，有點不知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

    不怪他們這般目瞪口呆，實在是這幾年外頭變化太大，從抓倒買倒賣，打擊投機倒把，到鼓勵大家伙干小買賣，活躍經(jīng)濟，直接從思想上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變。

    他們當農(nóng)民的，一年上頭都面朝黃土背朝天，看到的世界幾乎是一成不變。哪里知道外頭的世界，早就翻轉(zhuǎn)了多少個來回呢。

    能夠保持鎮(zhèn)定的，只有司雨儂，她什么都要問問價，還掏出小本子不時記上一筆。

    現(xiàn)在的物價什么樣，她早忘得一干二凈，但她只記得這幾年的物價十分畸形。維持人們生活所需的米面油還是穩(wěn)定的，但機器生產(chǎn)的工業(yè)化的東西，還有一些不常見的吃食，都貴的嚇人。不夸張的說，八十年代有些小工藝品的價格，放到三十年后，能在淘寶上找到更低的。

    而且八十年代前期到八十年代后期，物價漲的飛快，通貨膨脹的非常厲害。

    司雨儂慢慢回憶起這個時候的經(jīng)濟情況，走到賣新鮮水果的地方，這個時候的水果品種不多，除了傳統(tǒng)的蘋果桃梨桔就是他們這邊的特產(chǎn)杏子。

    “大娘，蘋果多少錢一斤。”

    “一毛五。”

    橫山縣是個小縣城，水果基本都是四周的農(nóng)民自家種的，吃不完挑到農(nóng)貿(mào)市場賣，在一毛到二毛之間。

    這一頭，司愛華終于找到了大紅色的棉服，正是他想給女兒買的，一問價格，一下子傻了。

    “十五塊，你們搶錢嗎？”司長保也沒想到，一件衣服竟然這么貴。

    “小兄弟，咱們這里不要票，而且是南方運過來的貨，你看看這質(zhì)量和花色，我保證你去供銷社都找不著比這個好的?！崩习宀⒉簧鷼猓筮@樣問完價嚇傻了的人，他見得的多了。

    司愛華訕訕的摸摸自己的口袋，眼看著一對縣城里的夫妻過來給自己的女兒挑了一件紅色的棉襖，臨走時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沖著傻站在旁邊的司愛華笑了笑。

    司雨儂這個時候才問過水果的價格回來，上前牽住父親的手，“咱們看的差不多了，趕緊回去吧，不然奶該擔心了?！?/br>
    “小雨餓了吧，咱們?nèi)ベI幾個包子?？h城里有家包子鋪，賣的包子可香了?！彼緪廴A打起精神，領(lǐng)著大家伙去了包子鋪。

    包子鋪的伙計看到司愛華，笑道：“好長時間沒看到您了，還是老樣子，兩個饅頭唄。”

    “這回吃包子?！彼緪廴A靦腆的一笑。

    “呀，終于想通了。我早就說您該試試我們家的包子，皮薄rou香，全縣城就沒有比咱們家味道更好的。這人吶，省啥都不能省自己這張嘴?！?/br>
    伙計是個嘴快能說的，吧噠吧噠說了一長串，手上半點沒落下，麻利的裝了十個包子，收了司愛華一塊錢。

    饅頭三分，包子一角，雞蛋湯五分，包子鋪的墻上，用粉筆寫著價格。

    “就坐在這里慢慢吃，他們家老板人好，熱水隨便喝?！彼鹃L?？礃幼右彩沁@里的?？?，熟門熟路的拿了碗，接了四碗熱水遞給大家。

    “你和青青一人倆個，我和長保一人吃一個就行了，剩下的拿回家，讓大家都嘗嘗。”司愛華是這么分配的，司長保也點頭，包子嘗嘗味就行了，管飽太浪費。

    隔壁桌坐著幾個年輕男人，正在聽一個中年漢子說南方的事，這漢子看穿著就和縣城里的人不一樣。說的也是縣城根本沒有見過的景象，幾個年輕人都聽呆了。不時抽氣，又羨慕的詢問各種細節(jié)。

    一時間，滿屋子里的人都噤了聲，只聽到他一個人的大嗓門，好些話重復了好多遍，可是聽的人卻一點也不介意，又是倒水又招呼伙計再來一碗雞蛋湯，就是想讓他再多說一些外頭的事。

    出了包子鋪，司長保小聲問他哥，“外頭真有那么好嗎？”

    好像遍地是黃金，好像彎個腰就能撿？

    “再好，咱們還能拋家舍業(yè)啊?！彼緪廴A嗡聲嗡氣的回道。

    司長保這才收起一臉羨慕之色，失落道：“是啊?！?/br>
    外頭再好，他們能走嗎？走了家里的地誰種，父母誰照顧。他們都是頂門戶的長子，萬一在外頭出個啥事，家里的天就塌了。

    他們倆沉默了，但孩子們的嘴一直沒有停過，或者正確一點說，是司青青沒有停過。

    “小雨，縣城真好啊。怎么啥都有啊，這些人穿的也好看?！?/br>
    司青青單純的羨慕著縣城里的生活，吃的好，用的好，對小孩子來說，簡直是天堂一樣的地方。

    司雨儂并不羨慕縣城，她只是充滿了無力感。原以為，她靠著重生而來的先知，還帶著系統(tǒng)，想改善自家的生活條件，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可是現(xiàn)在看來看去，才知道，這一切并不容易。

    首先，司家沒有本錢，她很清楚家里的全部積蓄加在一起只有二十多塊，放到縣城只夠買一套南方過來的，最時興的衣服。

    現(xiàn)在的農(nóng)產(chǎn)品完全賣不出價格，電子產(chǎn)品的價格最貴，其次是工業(yè)化生產(chǎn)出來的東西，倒個手就能賺到兩倍甚至更高的利潤，最其次是加工品。

    電子產(chǎn)品不用說，動輒幾百上千的價格，有關(guān)系有門路有本錢的，才敢插手這門生意。

    工業(yè)化生產(chǎn)的東西本錢倒不用那么大，但是得去南方拿貨，拿了貨再坐長途火車回來。這對于不常出遠門，也沒有生意經(jīng)驗的農(nóng)民來說，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尋找貨源，再千里迢迢運回來，簡直是無法想像的困難。

    更何況，這年頭的治安遠不如后世那么好，來回帶著現(xiàn)金，極不安全。

    別提手機支付，現(xiàn)在連銀行卡都沒有，只有存折。也別提全國聯(lián)網(wǎng)，省內(nèi)都沒有聯(lián)網(wǎng)，一個網(wǎng)點的存折就只能上這個網(wǎng)點存取。所有后世覺得理所當然的條件，現(xiàn)在都是連影子都沒有的事。

    也不怪乎現(xiàn)在能發(fā)財?shù)模枚喽际墙置嫔系幕旎?，膽子大敢闖敢干就足以攔下百分之九十的人。

    “好香啊，小雨，你聞到了沒有？”司青青抽抽鼻子，使勁拿手拍著司雨儂的肩膀。

    的確有一種熟悉的香味，司雨儂不用問就知道，這是烤面包的味道。遠遠看到前頭圍著一大堆的人，司青青拉著司雨儂的手擠了進去。

    “這是什么？”司青青不停的嗅著鼻子，從來沒有聞過的味道，又甜又香誘人極了。

    “面包，面包，西洋面包，外國的烤面包，五毛錢一個，冷熱都不影響味道?！辟u面包的人吆喝著，僅能容身的一個人的小鋪面，架著一個半人高的臺子，上頭擱著白色的搪瓷盤子，盤子上頭擺放著一塊塊正正方方，松軟香甜的面包。

    司雨儂心想，這就是最其次的賺錢方法，加工品。不管是面包還是剛才的包子，都屬于這一樣。

    這也是司雨儂覺得，她唯一可以考慮的方向。但是看看人家的鋪面和烤爐，這是最基本所需要的工具，可是就這些，她也不可能置辦齊全。

    “想吃嗎？給你和青青一人買一個?！彼緪廴A跟在后頭擠了進來，聽到價格，雖然也覺得貴極了。但是衣服買不起，難道連點吃的也不能滿足孩子？帶著愧疚，司愛華一點也沒有猶豫的掏出錢來。

    第13章 無水蛋糕

    司青青看到五毛一個的價格，深吸一口氣，拉住司愛華的胳膊，“愛華哥，不用了，剛剛吃了包子，我們一點也不餓?！?/br>
    “爸，買一個，我和小姑分著吃?！彼居陜z倒不是貪這個嘴，只是想嘗嘗這個時候的面包，是什么樣的水平。

    司愛華依言買了一個，小心掰開，遞給他們。

    司雨儂拿到半個面包，撕下一半又遞還給司愛華，“爸，你也吃。”

    “這是你們小孩子吃的，我不愛吃?！彼緪廴A拒絕，可是司雨儂根本不許她拒絕，直接塞到他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