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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孟四十九劍在線閱讀 - 第238節(jié)

第238節(jié)

    然而宮里的情形卻讓頤和不由皺眉,銳利的目光掃過安靜的宮廷,頤和心中忽然生出一絲不妙,立刻伸手抓住一位宮人,“我父皇呢?”

    “陛下、陛下在御書房!”

    宮人緊張到結(jié)巴,頤和將她推到一邊,立刻大步流星地往御書房走。鬼羅羅便負(fù)手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無論頤和走多快,他始終都在她身后。

    很快,御書房到了,卻沒見到皇帝的身影。

    頤和眉頭緊蹙,宮內(nèi)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這才急匆匆趕到,“殿下!”

    “宮里發(fā)生了什么?”頤和沉聲問。

    “回殿下,宮內(nèi)的情形仍在掌握之中。只是方才發(fā)生了一件奇事,陛下的病似是忽然間好了,因事出緊急,故未能及時通秉。”禁軍統(tǒng)領(lǐng)語氣恭敬,可方才究竟隔了多久,頤和卻不知道。

    若皇帝真的恢復(fù)了健康,那么某些人的選擇恐怕就要變一變了。

    頤和不覺得惱怒,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亙古不變的真理。她要全力應(yīng)付的人永遠(yuǎn)只有那一個,從前是,現(xiàn)在也是。

    “郭統(tǒng)領(lǐng)你說錯了,本殿下正是聽到了這個消息,才急匆匆進宮面圣。父皇龍體康健,實乃我大夏之福。”

    聞言,統(tǒng)領(lǐng)看著頤和那張如沐春風(fēng)的臉,頓覺脊背生寒,忙道:“殿下,陛下現(xiàn)在正在天寶閣。”

    天寶閣內(nèi),孟七七要的答案正在上演。

    堯光靠著紅柱坐下,病容愈發(fā)蒼白,抬頭望著阿秋,問:“讓他安安靜靜的,不要再打擾他不好嗎?為何要重新帶他來到這世上,再經(jīng)歷一次苦楚?你們都說我是堯光,那我或許就是堯光,若是如此,若我真的罪孽深重,怎么還能將他再帶回來?”

    “我都不是我了,再次歸來的他還會是他嗎?”

    “如果我是堯光,我一定,寧愿他永遠(yuǎn)沉眠?!?/br>
    阿秋完全沒料到堯光會有這樣的答案,站在閣樓上默然無語。

    良久,他問:“可是他死了,你卻活著,你不覺得很不公平嗎?”

    “二子分食兔rou,為表公平,父一刀劈之,一人得二兩。他們公平了,對于兔子來說又有什么公平之處?”

    阿秋聽著這“二子分兔”的故事,驀地嗤笑一聲,“看,你果然是堯光,只有堯光才會講這樣的話。若非你如此巧舌如簧,王上怎會輕信于你?”

    說罷,他單手撐在窗沿上一躍而下,直面對方,道:“你不肯去殺孟七七,也不愿復(fù)活王上,你總是有你的理由。不如你死,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br>
    堯光卻又搖頭,“你根本不懂?!?/br>
    阿秋拔劍,大步向他走去,“我不需要懂,也不愿懂,只要你死!”

    “噗!”阿秋的劍毫無阻礙地刺入堯光的心口,順利得讓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愕然地望著堯光,“你為何不躲?”

    “我為何要躲?已經(jīng)一千年了,這一千年里我時時刻刻都想要死,可是我卻總也死不掉……”

    堯光的雙眸中已滿是血絲,似一個經(jīng)年無法入睡地病患,其中埋藏著所有的瘋狂和歇斯底里。他驀地伸手抓住阿秋握著劍柄的手,雙目圓睜,“刺啊!為什么不刺進去了!”

    汩汩的鮮血從堯光的胸口溢出,再度將他的衣衫染紅。然而無論血流多少、他的臉色如何蒼白,他依舊活著。

    痛苦地、永無止境地活著,像中了某種可悲的詛咒。

    他緊緊抓著阿秋的手,呼吸愈發(fā)粗重,再一次體會到生命流逝的感覺。這種感覺他已經(jīng)體會過無數(shù)次,他告訴過很多人:你們殺不死我。

    可這并非他的本愿。

    他驀地想起來了,當(dāng)他終于將山河平定,坐在最高的城樓上俯瞰大好河山時,他曾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

    那是第一次,他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來臨,那一刻他的心里是欣喜的。

    他已經(jīng)做完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所以該去地府找阿棠贖罪了。他這一生磊落坦蕩,所愧疚者只阿棠一人而已,他有付出生命的覺悟。

    可是他沒能死去。

    老天爺似乎覺得死亡這樣的懲罰太過輕松,于是賜予一個求死之人以悠久的生命。從皇陵的棺材里醒過來的堯光已經(jīng)不再是堯光了,這個一生都在與妖獸作戰(zhàn)的男人,因為胸膛里曾經(jīng)嵌入過的那根肋骨,變成了世上僅有的一個異類。

    肋骨上附著的強大生命力改變了他的一切,他不再是人,也不完全是妖獸。

    他是誰呢?

    爬出棺材的堯光渾渾噩噩地走了很遠(yuǎn),直到行至某處山澗,看到澗水中自己陌生又熟悉的倒影,才恍然大悟。

    我是阿棠啊。

    第269章 血光現(xiàn)

    千年光陰, 一場大夢。

    夢醒時分是一個最殘酷的時刻, 它比死亡更可怕。

    堯光忽然笑起來,眼淚和鮮血都混雜在一起, 沾濕了他鬢邊的頭發(fā)。

    笑聲刺激著阿秋, 他咬咬牙, 更加用力地將劍刺穿堯光的胸口,而后狠狠拔出。堯光的身子徹底被鮮血染紅了, 阿秋似是后怕一般, 倏然后退。

    可是堯光竟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像一只從地府里爬出來的惡鬼。

    “你為什么還不死?!”阿秋都要瘋了。

    堯光張張嘴, 一股突如其來的波動忽然從地下傳來, 讓兩人齊齊搖晃了一下。堯光和阿秋隨即不約而同地望向玉林臺的方向, 毫無疑問,這一定是孟七七搞出來的。

    阿秋心中焦急,堯光他已經(jīng)完全拿他沒辦法了,可孟七七絕不能成為第二個堯光!思及此, 他不再多留, 轉(zhuǎn)身便往天寶閣外跑。

    然而就在他轉(zhuǎn)身的剎那, 堯光忽然幽幽道:“我們都將會死,只有他還活著……”

    阿秋戛然止步,回眸:“你什么意思?!”

    堯光微笑,卻答非所問:“你覺得今天還能走出這里嗎?看看外面是誰來了?!?/br>
    話音落下,阿秋心中警鈴大作,毫不猶豫地便向天寶閣外沖去。然而一道無形的屏障忽然攔住了他, 任他如何用劍劈砍,都無濟于事。

    “這是什么……”

    阿秋微喘著氣,雙目圓睜地望著院外小路上提著劍緩緩走來的男人,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荒誕之感。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皇帝。

    他穿著一襲銀色的軟甲,執(zhí)一柄閃爍寒光的長劍,神色冷峻、氣度從容地走向阿秋,而后在院門處停下。

    兩人隔著那層透明的屏障對視,阿秋靈光乍現(xiàn),忽然明白了這層屏障的真實身份——這是壁壘!

    可天寶閣雖然是皇室禁地,他們來來去去數(shù)次,卻從未見到過什么壁壘。這里面一定有什么機關(guān),這個壁壘是剛剛被觸發(fā)的!

    如此一來……

    “是你搞得鬼?!卑⑶锒⒅实?,怒火中燒。他以為皇帝已經(jīng)是一個可以任意拿捏的傀儡了,只要攻破他的心防,便可輕而易舉地達成所愿?;实垡泊_實乖乖交出了大陣的鑰匙,可這一切竟然都是他假裝的!

    如今他既獲得了健康的體魄,又順利將他們困在此處,可謂一石二鳥。

    不,這件事真的是皇帝一個人做的嗎?阿秋想起那日見到他時那落魄狼狽的樣子,怎么也不愿相信是這樣一個人欺騙了自己,他驀地回頭看著堯光,“是你對不對?!是你一起跟他聯(lián)手騙了我!”

    堯光緩緩搖頭,大約是胸口的傷太痛了,他微微蹙眉,捂著傷口重新靠著紅柱坐下,道:“這與我何干?”

    阿秋:“這怎么跟你沒關(guān)系?世上只有你一個人能創(chuàng)建壁壘!”

    堯光笑了:“若我要殺你,必不會這么大費周章?!?/br>
    聞言,阿秋微微瞇起眼,也不知道究竟信不信。

    皇帝冷冷地看著他們,像在看一出與自己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戲。而就在這時,頤和公主與鬼羅羅在禁軍統(tǒng)領(lǐng)的帶領(lǐng)下,趕到了天寶閣外。

    頤和望著院門口那個高大的身影,慢慢停下了腳步?;实凼且粋€人來的,頤和頓了頓,也揮手讓禁軍統(tǒng)領(lǐng)帶著人退下,只留下了鬼羅羅一個人。

    “父皇。”頤和上前一步。

    “來了?!被实鄣穆曇衾餂]有驚訝,甚至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但是他的脊背卻挺得筆直,蒼勁如松的模樣,讓頤和恍惚間看到了多年前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輕帝王。

    阿秋調(diào)整了心情,再度望向皇帝,道:“我承認(rèn)是我小看了你,但你以為靠一個壁壘就能攔住我嗎?”

    “至少可以一試?!?/br>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設(shè)這個套的?”阿秋很想不通,因為皇帝的反水毫無征兆,他未免表現(xiàn)得太好了。他的狼狽、奔潰、痛苦,毫無破綻。

    皇帝沉默數(shù)息,才道:“你只算漏了一件事,我再不堪,可也是大夏的皇帝,是一國之君?!?/br>
    “好啊,好一個一國之君?!卑⑶镉挚聪蚧实凵砗蟮念U和與鬼羅羅,道:“現(xiàn)在院外只有你們?nèi)齻€人,在這里殺了他,萬無一失,你們還不動手嗎?”

    聞言,皇帝沒有說話。院內(nèi)院外一片寂靜,好似所有人都在等待頤和的答案。就連鬼羅羅也饒有興味地看著頤和。

    回答他們的,是出鞘的長劍。

    頤和再次上前一步,向著皇帝舉起了長劍?;实蹍s依舊沒有動,一點反抗之意都沒有。頤和深深地望著他,劍尖忽而一轉(zhuǎn),對準(zhǔn)了阿秋。

    “看起來你比較想死?!?/br>
    阿秋對于頤和的選擇并不意外,這些人類貫會見風(fēng)使舵,也更工于心計,時而卻又會因為他們口中的某些大義做出讓人驚訝的舉動來。

    是以阿秋一點都不驚訝,他棋差一招,輸便輸了,只要能達到最終的目的便無關(guān)緊要。于是他不再廢話,全力破壁。

    天寶閣內(nèi)雖只有阿秋孤軍奮戰(zhàn),可天寶閣外還有許多白面具潛伏,在壁壘出現(xiàn)后,立刻開始營救阿秋。

    皇帝之所以獨自出現(xiàn),便是把人手都派去了別處與白面具交手。

    白面具的攻擊不斷,壁壘開始泛出波紋,喊殺聲隨之而來。

    頤和心中一緊,忙小聲問:“父皇,這壁壘可以持續(xù)多久?”

    誰料皇帝竟搖搖頭,“朕也不曉得?!?/br>
    “這……”

    “全力一搏罷了?!?/br>
    皇帝看向頤和的目光里,已多了一分柔和。他復(fù)又看向一直負(fù)著手猶如旁觀者一般游離局外的鬼羅羅,道:“原來你就是羅秀才,朕竟沒能認(rèn)出你?!?/br>
    鬼羅羅輕笑,“陛下貴人多忘事,不記得我也是應(yīng)該的?!?/br>
    “前頭賜婚的事情朕是認(rèn)真的?!被实壅f著,再次握緊了手中的劍,“終身大事不可兒戲,陳家的大公子好雖好,到底已是別家的。你們……自己看著辦吧?!?/br>
    “父皇……”頤和微怔,鬼羅羅亦有些詫異。

    皇帝卻搖搖頭,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此時壁壘上已經(jīng)傳來了輕微的裂縫聲,皇帝沉著臉,迅速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玉瓶,砸在壁壘之上。

    玉瓶破碎,潑出點滴鮮血滲入壁壘,剎那間亮起無限光華。

    “這是……”阿秋的動作不由停頓,目光死死地盯著忽然完好如初的壁壘,感受到那股越來越強勁的波動,心中生出一個猜測。

    “堯光的血!”

    不是現(xiàn)在這個堯光,是當(dāng)年那個真真正正的堯光!

    倚著紅柱無聲無息的堯光亦聞到了一股數(shù)息的味道,他抬眸看著逐漸泛出紅光的壁壘,忽然覺得全身血液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