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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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七七認(rèn)得他, 他是四海堂的人, 那個曾與沈青崖交過手的灰袍老者。很遺憾,他似乎不是來找孟七七的,目光毫不猶疑地從他身上劃過,而后落在老刀客身上。 四目相對, 男人用粗礪沙啞的嗓音說了三個字——我來了。 同樣是在雨夜, 蕭瀟的故事卻多了幾分血腥味。 那天晚上, 在某處名山腳下的大宅里,穿著一身孝服的蕭瀟提著燈籠打開大門,門外站著一個渾身上下被雨打濕了的黑衣青年。他帶著兩個孩子,背上背著一個昏迷著的少年,手里還牽著一個小姑娘。 他的眼神很冷,沉默著沒有說話, 身上隱隱散發(fā)著血腥味。 倒是小姑娘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對蕭瀟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說:“大哥哥,我們今晚能不能在這里住一晚上?外面雨好大啊,我們走不動路了。” 蕭瀟拒絕了,或許同是天涯淪落人,他應(yīng)該對他們伸出援手。可是這個大宅已經(jīng)變成了夜雨中最不安全的所在,他已將家仆全部遣散,而那些想要將他趕盡殺絕的人很快就會到來,連他自己,都將死在這片夜雨中。 青年沒有說話,他只是默默地把背上的少年放下來,不容拒絕地塞進(jìn)了蕭瀟懷里,而后拍拍小姑娘的頭,以示安慰。 隨后他看著蕭瀟,說:“你讓他們進(jìn)去,我在外面?!?/br> 這方圓百里內(nèi),再沒有第二個可供休息的地方。蕭瀟可憐兩個孩子,心中猶豫,下一瞬,冰冷的刀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青年,也就是孟七七,冷聲道:“進(jìn)去,否則,死?!?/br> 那一瞬間蕭瀟整個人從頭涼到腳,回過神來后只能聽話地帶兩個孩子進(jìn)去。那個小的染了風(fēng)寒,幸運的是家中還有藥,他把小的照料好,又給小姑娘煮了姜茶,才算在寒冷的冬夜里找回一些溫暖。 思忖片刻,他想去把門外的人叫進(jìn)來,卻被小姑娘一把拉住。他就記得那個笑得特別甜美的姑娘捧著姜茶坐在小板凳上,說:“別出去,你還沒有我厲害哩?!?/br> 就在此時,宅子外的打斗聲已經(jīng)響起。 蕭瀟全身緊繃,回屋拿了自己的劍。那小姑娘竟不知從何處也拎了把柴刀過來,放在跟前。 “你要出去幫忙嗎?”蕭瀟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小姑娘搖搖頭,道:“師父保護我們,我要保護師弟。我?guī)煾缚蓞柡?,他一定會把壞人都打跑的?!?/br> 蕭瀟:“真的嗎?” 青姑:“當(dāng)然。” 蕭瀟的命運,自那夜之后被徹底改寫。在此之前他只是一個舞文弄墨、附庸風(fēng)雅的貴公子,修仙?哪有吟詩作對有樂趣。 過去的蕭瀟已經(jīng)死了,死在那個雨夜里。今夜是“他”的忌日,所以他有些傷感,畢竟他也曾是個愛上層樓獨說愁的少年。 說罷,他伸手指向季月棠那篇策論,直言道:“這里,你該換種說法。俗世的夫子與我們修士的思維方式不一樣,他們不會喜歡你這種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語氣?!?/br> 季月棠仔細(xì)琢磨了一下,問:“真的有那么明顯嗎?” “書上常說,人要有所敬畏。敬畏鬼神,敬畏天地,敬畏天子,可你的文章里,什么都沒有?!笔挒t轉(zhuǎn)頭直視著他的眼睛,肯定地告訴他:“在你的眼中,天地君親師,一個都沒有。” 你到底是誰? 仍是子時,時間又過了數(shù)息。 吉祥客棧中,堅持等候的人和終于趕到的赴約者遙遙對峙,他們似有無數(shù)話要說,可最終所有復(fù)雜的情感都被攔在眼眶里。 “要在這里打嗎?”灰袍老者問。 “去外面吧,東家是個好人?!崩系犊痛?。 “好?!?/br> 于是片刻后,雨夜的長街上,兩人對面站立。 可是在動手前,灰袍老者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這么多年,你有沒有后悔過?” 老刀客反問:“后悔,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是我打開了那扇門,在茍且偷生和你們之間,選擇了前者。那天晚上之后我又回去了一趟,軍營里的人都死了,但是我唯獨沒有找到你的尸體?!?/br> 頓了頓,他又道:“我一直在找你,找了整整六十年。”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活下來,既然如此,為什么還要來找我?”灰袍老者提劍指著老刀客,沉聲道:“你知道我一定會殺死你,如今的你已經(jīng)完全不是我的對手。如果你只為了來求死,那不如自行了斷。即便你死在我的劍下,也不能洗清你曾經(jīng)犯下的罪孽?!?/br> 聞言,孟七七心中的詫異止不住地翻涌。這兩人之間的恩怨,著實出乎他的意料——軍營。那么這兩個人極有可能都是軍人,老刀客曾經(jīng)因為貪生怕死而害死了一幫袍澤,而這個來自四海堂的神秘老者,就是唯一的幸存者? 這可是真是…… 老刀客又道:“我知道,我犯下的罪孽不可饒恕。我用了整整一輩子去贖罪,可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上乙呀?jīng)老了,沒有時間了,在我死前,我只想最后一次堂堂正正地與你打一場。還記得出事前那個晚上嗎?我們曾約定過……” “閉嘴!”灰袍老者氣息暴漲,怒不可遏??墒窃谀桥瓪庵校谒饾u泛紅的眼眶里,卻有無限的悲傷與哀意。 他驀地上前,起伏不定的氣息在前進(jìn)的步伐中蕩開風(fēng)雨,又如匹練一般打在老刀客身上。但他卻毫無所覺,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對方,質(zhì)問著:“你有什么資格再去提當(dāng)年?一個懦夫、逃兵,即便他老了,也一樣是個懦夫!” 暴虐的氣息,一下將老刀客拍倒在地。 “咳、咳……”他拄著刀半跪在地上,雨水順著他花白的頭發(fā)和滿臉的皺紋滑落,看起來狼狽至極。他復(fù)又抬起頭看著灰袍老者,渾濁的眼里閃爍著幾絲光芒,問:“小唐,我知道你早就察覺到我在找你,但是你不肯見我,卻又不來殺我,你是否……” “拔刀吧。”灰袍老者卻冷冷地打斷他的話,道:“你這個樣子,只會讓我更厭惡?!?/br> 老刀客渾身一顫,而后苦笑著站起來。再看向灰袍老者時,他又恢復(fù)了平日里那副平靜的模樣,道:“是我錯了,我不該說這些,再惹你厭煩?!?/br> 他的聲音沙啞、蒼老,透著一股沉沉的死氣。可是下一瞬,當(dāng)他拔刀時,渾濁的老眼里又變得戰(zhàn)意盎然:“我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我的刀了。你放心,我會全力以赴,讓這一切做個了結(jié)?!?/br> 說罷,他握緊了手中的刀,臨了忽然想起孟七七來,轉(zhuǎn)頭看著站在門口的年輕人,道:“你很好,可惜我真的沒什么資格來教你。如果你還想從我身上學(xué)到什么的話,你就告訴自己——永遠(yuǎn)不要活得像我一樣罷?!?/br> 不要像我一樣犯下一個要用一生去償還的罪,人這一生大約只是為了“活著”二字??墒腔钪质菫榱耸裁?? 為了活著,他付出了自己所有的年華,放棄了所有愛他的人。可是他活下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一無所有。 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就是孤單地活著。 刀出,一聲嘆息。 老刀客主動出手,一腳踏在雨中,一刀斬在風(fēng)里。刀刃上雖沒有附著任何元力,但刀風(fēng)強勁,連綿不絕。 灰袍老者拔劍刺去,卻只用了一招,便破了他的刀勢。 這是一場早就定了輸贏的比斗,老刀客一個普普通通的武者,怎么會是灰袍老者這么一個修士的對手? 這還是灰袍老者沒有盡全力的結(jié)果。 忽然,陳伯衍出現(xiàn)在孟七七身側(cè),低聲道:“有人來了,四個方向都有?!?/br> 孟七七微微瞇起眼:“你說他們干嘛一直盯著我不放呢?亡我之心不死啊?!?/br> “應(yīng)該是有北斗門的修士插手了,王家也不無可能。他們想除掉你,孫涵想打擊趙海平,和則兩利?!标惒艿?。 “看來他們在叩仙大會上吃的虧還不夠,或者說,是我孤山劍閣立的威不夠,給了他們能把我殺掉的錯覺?!泵掀咂哂挠恼f著,背在身后的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起來。 這時,老刀客被灰袍老者打倒在地,身體擦著水洼滑出好幾步,衣裳也割破了,嘴角和胳膊都流出血來。 “咳、咳……”老刀客捂著胸口咳嗽了幾聲,伸手抓住滑出去的刀,拄著刀再度站起,而后,繼續(xù)朝灰袍老者殺去。 “鐺!”刀劍相擊,兩人再不說話,手中的比拼卻愈發(fā)兇狠。那是完全不留余地的廝殺,可盡管灰袍老者并不動用元力,老刀客也打得十分吃力。 他喘著粗氣,花白的頭發(fā)都耷拉下來貼在兩鬢,一雙枯槁的手上已經(jīng)長出了斑點,昭示著年華的逝去。 雨,還在下著。 他漸漸看不清楚眼前的風(fēng)景,雨水混合著血水從他的腳邊滲入石板縫隙,冰涼的風(fēng),逐漸帶走了他的體溫。 “砰!”老刀客再次被砸倒在客棧的門板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孟七七看著他的身體滑落在地,眉頭微蹙,卻忍住了沒有上前。他看到老刀客還在動,他緊緊地抓著手中的刀,掙扎著想要爬起來。 灰袍老者氣勢洶洶地走到他身邊,他背對著孟七七,所以孟七七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從他的話語里聽出nongnong的憤恨,與不甘。 “你站起來啊,你以為死了就能贖清你的罪了嗎?你以為你悄悄安頓那些兄弟的家眷,以為你為他們付出了,就能夠安心去死嗎?!” 雨點拍打在老刀客的臉上,他動了動,渾渾噩噩中又想起了年輕時的光景。于是他又站了起來,一只手握不住刀,就兩只手。 “啊啊啊??!”他一刀劈向灰袍老者,目光堅決。 被打倒,再繼續(xù)站起來。 他不斷重復(fù)這個過程,眼前站著的好像不再是他的兄弟,而是曾經(jīng)的自己。打敗他,他就能獲得新生。 然而一刀又一刀,他不斷的失敗,不斷地摔倒。 他看到年華逝去,六十年一晃而過,地上的水洼里倒映著他蒼老的臉。 “站起來。”灰袍老者沙啞的聲音繼續(xù)在他耳邊響起。 “你就這樣放棄了嗎?” “你為什么不能再拼一下?” “咳……”于是老刀客又爬起來,甩掉臉上沾著的血水,勉強扯出一絲笑容,定定地看著對方。 他們之間隔了千滴萬滴的雨,隔了幾十條人命、六十年光陰,但是此刻,卻又好似回到了從前。 曾經(jīng)志趣相投的戰(zhàn)友,鮮衣怒馬的少年,仿佛又回來了。 “啪!”老刀客一腳重重地踏在雨中,雙手持刀舉過頭頂,用盡全力斬開風(fēng)雨,向前方劈去。 灰袍老者亦毫無保留地一劍刺出,刀劍交錯的剎那,銀亮的劍尖刺破雨滴,釘入對方的胸膛。 汩汩地鮮血流下來了,夜雨讓它失去了原有的張揚的色彩,卻沒有泯滅它原來的溫度。 一切塵埃落定,灰袍老者拔出劍,獨自站在雨中,像做了一場終于醒來的夢。夢中有少年,有血海,可最終,夢還是醒了。 雨水沖刷著他的眼眶,末了,他彎腰將老刀客的尸體背起,沉默地轉(zhuǎn)身離開。 孟七七卻在這時叫住他,他站在陳伯衍打開的傘下,問:“請問,前輩如何稱呼?” 灰袍老者轉(zhuǎn)身看著他,卻并未答話。 孟七七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您姓唐。我猜,您叫唐察,對不對?” 唐察深深地打量他一眼:“是我?!?/br> 孟七七笑了,此時陳伯衍忽然抬頭望了一眼,道:“來了?!?/br> “來得正好?!泵掀咂叱槌霏h(huán)首刀,觀戰(zhàn)之后他心中刀意正盛,正是殺人的好時候。老刀客說的沒錯,活要活得有章法。 所以孟七七絕對不會像他曾經(jīng)一樣臨陣退縮,他的身邊有所有他在乎的人,他無所畏懼。 下一瞬,撐開的油紙傘被高高拋起。 攻擊,自八方來。刀劍,自傘下出。 第120章 夜之殺 殺! 白色的身影如隕星墜落, 一腳踏在屋頂上, 黑色瓦片齊齊崩碎,化作碎石穿空。碎石穿透雨幕, 速度極快, 然而比它們更快的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