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獎學(xué)金多少，跨級建模拿了什么獎，被評為系草甚至遇到星探，星探一臉亢奮問他要不要去參加什么選秀節(jié)目，自己是金牌推手可以捧紅他，他一臉沒睡醒的模樣“哦”一聲，說麻煩讓一讓……

    江甜想象著，會發(fā)笑。

    后來，班群漸漸冷卻，朋友群漸漸沉寂。

    秦詩馮蔚然這些熟識的朋友不敢在江甜面前提陸允信，也不敢在陸允信面前提江甜。

    圣誕節(jié)那天，江甜發(fā)條說說，沒閉眼地等了二十四小時，一向會給她點贊的陸允信沒有點贊……

    兩個人，明明有著千絲萬縷的羈絆，又好像徹底失去聯(lián)系。

    再后來，秦詩和傅逸來過兩次，江甜帶他們?nèi)チ搜﹫?，晚上給他們安排兩個房間，叮囑兩人“不要亂來”，兩人吵吵鬧鬧說說笑笑，回去時，程女士給他們捎上了朋友手工曬的一大包紫薯干。

    程思青朋友是給江甜上微觀經(jīng)濟的教授will，一個文質(zhì)彬彬、身材瘦高、氣質(zhì)儒雅的男人，五十出頭，在學(xué)校是沖諾獎的大牛，出了學(xué)校喜歡自己種種蔬菜，練練書法，打打太極，生活節(jié)奏慢而有規(guī)律。

    他見程思青第一面就沒掩飾過好感。奈何經(jīng)濟學(xué)家說話做事太有分寸，以至于精明如程思青，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和他約上的飯，互送禮物，還成為了朋友。

    毛線因為《甜月亮》躥紅，因為《甜月亮》續(xù)集《彼岸的她》紅得徹徹底底。手繪本銷量破七位數(shù)，微博粉絲破七位數(shù)，影視衍生破八位數(shù)。毛線臉部線條本就深邃，小平頭，單眼皮，戴金屬邊眼鏡的海報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各種泛娛樂媒體封面上。她在國內(nèi)買了別墅，在國外也一擲千金。

    她和江甜的通話仍舊頻繁，很多時候是她在說，江甜在聽。

    聊到興奮處，毛線沒忍?。骸拔覀冞€真是絕配，現(xiàn)在我給你說我家小毛線，你聽我吸貓，就像你以前喜歡給我說……”

    毛線沒了聲響，江甜很難受地連滾著喉嚨。

    毛線為自己的試探抱歉：“對不起甜甜……”

    “今天是他生日?！?/br>
    黑夜昏沉，江甜蜷在床角，突然難過得發(fā)不出聲。

    有的人，真的決口不能提。

    明明感覺都要忘了，感覺云淡風(fēng)輕可以放下了，結(jié)果，稍稍微微那么一碰，誰特么知道酸甜苦辣百般回憶歷歷在目鋪天蓋地山呼海嘯呢……

    嘯的時候憐惜地避開路邊小花。

    花謝花開，轉(zhuǎn)眼又是兩年。

    作者有話要說：

    江淵：甜妹你下手親點！

    江甜：說我可以，說我老公不好……:)

    允哥: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沒看到老婆了，皺眉。

    第60章 《得意的知風(fēng)草》

    交大和南大分立在南城兩端。

    陸允信年一過就回了學(xué)校, 和導(dǎo)師、同學(xué)沒日沒夜地泡在研究所忙項目, 偶爾放松，他便拿出一本橫格子已經(jīng)寫滿的日記, 不敢看內(nèi)容, 只把潦草的字跡落在紙頁上下的空白處。

    等第二本日記寫完，項目告一段落, 草長鶯飛到了三月。

    開學(xué)第一天早上, 陸允信拎著電腦從外面回寢室，推門撞見馮蔚然一邊對著鏡子涂發(fā)膠一邊哼小曲。

    見陸允信進來，馮蔚然用梳子壓著頭發(fā)：“班長昨晚在群里說這學(xué)期學(xué)校有個大型交換項目, 金融院、管理院還有我們院都會來新同學(xué)，”馮蔚然挑眉, “不去迎接一下……”

    “沒空?！标懺市虐央娔X拋桌上, 關(guān)手機脫鞋，扯過被子倒頭就睡。

    馮蔚然默默咽下“嗎”字，又噴了點香水, 收拾完東西摁滅燈，邊出門邊給蔣亞男打電話。

    ………

    交大另一個方向，臨近后山。

    三月春寒料峭，駘蕩的春風(fēng)裹著晨霧, 吹得江甜攏緊衣領(lǐng)，一面搓手一面跺碎步。

    蔣亞男遠遠望見江甜，沒等馮蔚然把自行車停穩(wěn)，就從他后座跳下來, 快步過來握住江甜的手：“我的乖乖誒你穿個半截裙不冷啊?！?/br>
    她捏一下江甜衣袖，“毛衣也這么薄，怪不得手這么冰，帶厚衣服了嗎，沒帶待會兒我去宿舍給你找兩件?！?/br>
    “帶了，在箱子最底下，我看天氣預(yù)報上說今天有太陽，誰知道……”江甜也委屈。

    “好了好了，”蔣亞男把江甜行李箱扔給馮蔚然，“我先帶你去宿舍，中午去吃潮汕牛rou？”

    “我都行，吃食堂都可以，”江甜給馮蔚然道謝，邊走邊打量排排幢幢仿古歐風(fēng)格的紅墻綠瓦，“這還是我第一次來交大?！?/br>
    “待段時間就習(xí)慣了，”馮蔚然拖著箱子走在蔣亞男身邊，別過身體問江甜，“我看學(xué)校官網(wǎng)掛那公告，伯克利交換項目是1年到2年？”

    “我們工管是1年，金融院是2年，”江甜軟聲解釋，“這個項目是will發(fā)起的，主要是推金融院，工管是附屬的，然后交換這一年績點拿到4以上，回去參加再參加一個項目考試，過了就拿到直博資格?！?/br>
    “意思是你待一年就回去？”馮蔚然問，“然后呢，就不回國了？”

    交大進門有一排便民商鋪，奶茶店，包子鋪，超市，銀行，打印店悉數(shù)開張。江甜一家一家逡巡過去，“我剛來就想著我走，老同學(xué)未免太不厚道。”

    玩笑開罷，她輕貓淡寫：“前年和去年圣誕回來看過兩次老太太，然后明年老太太他們返聘合同到期飛過去，我也剛好結(jié)束交換，所以應(yīng)該不會留下?！?/br>
    馮蔚然心直口快：“所以允哥——”

    蔣亞男反手捂住馮蔚然的嘴，然后，戳江甜胳膊：“快看，這是你們工管院的教學(xué)樓，和金融院挨在一起，金融院后面就是計算機院?！?/br>
    “這是食堂?！?/br>
    “女生宿舍在食堂左邊，男生宿舍在食堂右邊，北門這邊住的是大一和大三的，南門那邊住大二和大四的……”

    蔣亞男痕跡明顯地轉(zhuǎn)移話題，江甜承她情地應(yīng)下。

    路上有不少拉箱子返校的同學(xué)，輪子壓在柏油路面發(fā)出窸窣聲，樹下濕潤的土壤里跟著拔出雛嫩的芽。江甜望著這個陌生的校園，眉眼溫柔而自然……

    好像方才那兩個字，沒在心里蕩起一絲波瀾。

    轉(zhuǎn)角一過，到了宿舍，江甜從包里摸出快遞郵過來的校園卡刷門禁。

    樓媽登記江甜：“不是這樓的同學(xué)不能進哈，開學(xué)了，外面推銷東西的可多了，假裝自己是學(xué)長學(xué)姐，交換生人生地不熟的，”樓媽給江甜使眼色，“可別被騙了?！?/br>
    “這是我jiejie姐夫，”江甜比劃著自己和蔣亞男的臉，彎著眉眼，“您看看長得像不像?！?/br>
    樓媽半信半疑地瞟兩眼，放三人進樓。

    江甜寢室在二樓最邊上，另外三個室友還沒回來，撕開封條，便聞到了宿舍里那股nongnong的霉味，地板上長滿了厚重的白毛。

    “沒辦法坐，”江甜皺眉，忖道，“要不然你們倆先回去，我收拾好了叫你們……”

    “回去什么啊。”蔣亞男去陽臺撈了把掃帚遞給馮蔚然，“你去把地板弄了，”然后遞帕子給江甜，“你去把自己床位擦了，我給你擦桌凳和墻壁?！?/br>
    蔣亞男讀文科后，和江甜見面其實不多，乍一看還是微胖留著西瓜頭，可眉宇里那股執(zhí)行力出落出來……

    江甜感動，作勢要抱她：“我可太愛你了吧……”

    馮蔚然“誒誒”兩聲，擋在江甜面前：“我還在這里啊，甜姐兒你這就過分了。”

    “你愛亞男和我愛亞男又不矛盾……”

    江甜話沒說完，蔣亞男揮開馮蔚然抱一下江甜，江甜轉(zhuǎn)臉朝馮蔚然笑得得意，馮蔚然撐著掃把捂胸口作悲慟狀，蔣亞男又嫌棄地去抱一下馮蔚然，馮蔚然立馬笑逐顏開。

    江甜嘲他“狗腿子翻臉比翻書快”，唇角彎著彎著，有些笑不動……

    如果當時她沒有那么決然地走，如果當時她耍耍性子留下來。

    如果她不說“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如果他不回“我不會等你”。

    自己和他，是不是也可以笑笑鬧鬧，這么甜……

    可是，沒有如果。

    中午去吃飯，馮蔚然給陸允信悄悄撥了個電話，陸允信大概還在睡，沒接。

    下午三個老同學(xué)回去，一面收拾一面嘮嗑。

    蔣亞男給江甜說：“東郭生過一次病，好像是腎結(jié)石還是什么，我們組織去看她，她說你逢年過節(jié)都會給她發(fā)短信。”

    “走得急沒給東郭道別，”江甜笑，“她挺喜歡我，感覺挺對不起她?！?/br>
    “還有那個楊紫嬋你記得嗎？”

    “記得?！?/br>
    “就她從一中轉(zhuǎn)去西區(qū)沒多久，不是颶風(fēng)全市放假嗎，”蔣亞男說，“她爸出去送外賣，結(jié)果被樹倒下來砸到腰，半身不遂癱瘓在床，她高二就輟學(xué)了，一邊帶弟弟，一邊幫她mama打理面館，最開始好像挺苦的，面館賺的錢給他爸治病，然后每個月五百塊低保，一家四口掰著花。”

    當初栽贓，潑橙汁，感覺難過得天要塌的大事，江甜現(xiàn)在想想，唯有唏噓。

    她停下手：“那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還挺好，”蔣亞男道，“面館開了家分店到交大門口，我也是點外賣遇到她送外賣多聊兩句才知道。”

    “……”

    四點，整理得差不多了。

    蔣亞男接到電話室友忘了帶鑰匙，她抱江甜：“我就在你隔壁那棟宿舍，你平時沒事兒可以約我，哲學(xué)系就期末趕讀書報告累，平時都閑得要死。”

    “好啊。”江甜給蔣亞男道謝，又給馮蔚然道謝。

    馮蔚然累得一臉生無可戀，學(xué)女朋友想抱甜姐兒。

    待江甜也朝他伸手時，他卻一個激靈：“別了，允哥還沒抱，我可不敢先抱……”

    話沒說完，江甜隔著禮貌的距離輕輕抱一下馮蔚然：“很羨慕你……”放開。

    “那可不，”馮蔚然嚷嚷，“單身狗活該羨慕……”

    江甜笑。

    羨慕你，一直在他身邊。

    ………

    晚上，江甜和程思青語音。

    “嗯，知道了，要去外公外婆家……嗯，要給明阿姨他們把禮物帶過去……”

    “嗯，年報看完了，和江淵聊了一會……互聯(lián)網(wǎng)暴利不可否認，上次will不是說了一個資本轉(zhuǎn)型嗎……”

    “注意身體，好好，你也是，我也是……”

    忽然，翕合響動。

    緊接著，“啊”地尖叫震在江甜耳后。

    江甜掛斷電話回頭，便被三個臉上刷著國旗顏料的姑娘抱個滿懷，爭先恐后“你是我最愛的人”“不不，我最愛江甜，是江甜吧”“好像有酒窩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