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嗯嗯,不是。 這是個懦夫罷。 于是,又邁著小短腿噠噠噠推著面包屑走遠…… ……… 程思青嘴上說“尊重甜甜的選擇”,真當女兒過去了,她的妥帖和欣慰也是寫在臉上的。 程思青恢復得很快,江甜偶爾打電話讓江淵專門從公司過來扔垃圾、打掃清潔,她也沒多話。 又療養(yǎng)了一段時間。 程思青前一天出院回家,第二天便是8月8號,江甜生日。 江淵帶著老媽和meimei去吃了一家很難排的火鍋,晚上江甜回去把圖發(fā)空間,自然收到了很多評論和祝福。 隔著大洋的陸允信盯著不斷刷新的“生日快樂【蛋糕】【玫瑰】”“甜姐兒么么噠”“甜姐兒永遠三歲”,想問問她最近怎么樣,想問問她習慣嗎,先問問她風大不大,出門是不是還丟三落四……話到嘴邊,只有一個看上去單薄隨大流的贊。 江甜點開動態(tài)上的數(shù)字,視線觸及aluyunxin,臉上的表情慢慢凝滯。 想給他說最近不太好,想給他說不習慣這邊早晚溫差大,想給他說想念面條和明女士偶爾爆發(fā)的廚藝…… 江甜望了良久,點開和他的對話框,終究沒有敲下。 快十一點的時候,江近城給江甜打了電話。 江甜“哦”“嗯”“謝謝爸爸”應得禮貌又疏離。 電話那頭,江近城無奈:“我知道你怨爸爸,可爸爸最近幾個月都在忙——” “忙著結婚嗎?”江甜軟笑,笑意不達眼底。 “結婚?”江近城皺眉,“什么結婚?誰結婚?” 聽著他全然不知情的語調,江甜頓時來了脾氣:“你?。 ?/br> 江近城怔:“我就回了一趟老家,然后——” “對啊,然后二叔家那位給你介紹了一場相親,你去了,還答應了,二叔家那位還專門打電話問程女士要不要去參加婚禮,”江甜學說,“那姑娘可漂亮了,洗衣做飯打掃家務樣樣都會,逢人這長那短招呼得可親熱了,關鍵是才二十出頭,水靈靈的,以后給近城生個大胖小子賢惠養(yǎng)著,才有家的樣子嘛,不像某些人眼睛長在頭頂上,整天拋頭露面……” 江近城解釋:“確實有個小姑娘,到你奶奶家吃飯,他們就開了個玩笑,”江近城哭笑不得,“姑娘那么年輕,我哪兒能啊,我吃個飯就到小涼山忙基建項目去了,三個多月,給你和你mama帶了點曬干的薰衣草出來,薰衣草安眠,趕明兒給你們郵過來?!?/br> 江甜:“不用了,你留給你家親戚和奶奶她們吧?!?/br> 江近城敲了敲太陽xue:“甜甜你別這樣,山里人沒什么事打發(fā)時間就開個玩笑——” “所以要挑在股價滑坡江淵和程女士吵架我快高考的時候?所以你覺得程女士吞的半瓶安眠藥就是玩笑?!” 話音落,雙方突然安靜。 沙沙的呼吸聲響在電話里。 良久后。 江甜握手機的手指稍稍泛白:“掛了吧,我不太想說了。” “你還好嗎,”江近城小心地問,“她,還好嗎……” 江甜閉眼,喉嚨微微滾了一下:“我不知道。” 兩個月了。 她也很想知道,mama還好嗎。 自己,還好嗎…… 暑夏過去,九月開學。 東郭站在高一一班的講臺,笑稱自己“三十斬”每年帶的班上至少有三十個同學考上清北的記錄被破壞,自己最喜歡也是最看好的兩個學生——江甜最終成績692全市第五出了國,從來站在神壇上那位狀元沒去清華也沒去南大,而是選了收分和清華差不多的交大,念了最熱的計算機。 學弟和學妹扼腕:“陸大佬不上清華我們上啊,只是交大計算機再好,應該也比不上清華吧……毀保送約應該要賠錢?” “交大替他付的,”東郭倒看得很開,“他是不用老師教的類型,自學能力強,自律能力強,到哪個學校都一樣?!?/br> “平凡大多一樣,大佬各有不同?!?/br> “……” ……… 九月中旬,江甜考試順利,錄到全美前十的伯克利工商管理。 她周一到周五在學校上課,周六周日和江淵一起陪程思青。 江近城來看過幾次程思青,程思青也不刻意回避。 江近城每次送母女倆多貴的禮物,江甜那份,程思青讓收,她自己這份,則是吩咐助理把相應的錢劃給江近城。 一來二去,兩人關系看似比之前緩和些許。 十一月天氣轉涼,江近城拖著行李箱來到程思青家門口。 莊園占地寬闊,主別墅和鐵柵門間隔了近百平米人造草坪。 清晨有風,程思青裹著件火紅的狐貍毛大衣,露出來的小腿白皙纖細,有截沒藏住的真絲睡裙從大衣下滑出來,裙擺和長發(fā)一齊飄在風里。 江近城想替她把頭發(fā)攏上,伸手才發(fā)現(xiàn)自己和她隔了一道門。 一道可以看清彼此眼睛的門。 江近城垂手,站在門外。 程思青在門內。 兩個人,就這樣,以一種極為平靜的目光凝視彼此。 片刻。 “這次蹭飯還帶了行李箱,”程思青玩笑,“準備打包走?” “我給了他們一筆錢,徹底斷了關系,北城公司那邊有親緣的也賠了違約金全部辭退,江淵上次吃飯說不喜歡管公司,不自由,”天上飛了點小雨,潤了江近城锃亮的鞋尖。 他斟酌:“我想說,你是不是可以聘一個熟悉公司知根知底又不是外人的職業(yè)經(jīng)理人……” “江近城?!背趟记鄦舅?。 “嗯?!?/br> “我半百了,心跳停過一次,”程思青朝他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不是我們之間還有沒有可能的問題,是我沒辦法面對那時候狼狽又不堪的自己。” 她頓了頓,“還有江淵三十歲,最是拼事業(yè)的時候,丟掉喜歡的工作,甜甜十七歲,最是喜歡人的時候,放棄了喜歡的人。有的事情發(fā)生了,就真的回不去……你,明白嗎?” 江近城動了動唇,沒發(fā)出聲音。 “我就說成這樣吧,”程思青一邊開門一邊道,“如果是看孩子的,請進來,血緣放在那里,我不希望說孩子見不著爸爸……” 話未完,江近城驀一下將程思青攬在懷里。 溫熱倏然而至,熟悉的胸膛和臂膀形成一圈帶有體溫的狹小禁錮。 程思青身體微僵。 下一秒,一道低啞的男音嘆息般響在她頭頂,“欠你一句對不起,還是要說?!?/br> 程思青發(fā)梢落在江近城手背上,江近城不在意,“然后,”他稍微偏頭,每個字都很慢,還是艱難地擠出來,“孩子們終歸要長大,如果遇到合適的人,陪你變老也很好,你老了也一定很美。” 江近城是個糙人,不太會煽情,“只是來看你的,”他說,“你要……幸福?!?/br> 想落在她發(fā)頂?shù)奈?,終究沒落上。 江近城放開她,牽起她手背,唇輕輕碰一下。 “如果你遇到合適的,”程思青上前一步,抱一下他,“也祝你幸福?!?/br> 離婚時,兩人都滿懷情緒和芥蒂。 直到今天,祝福終于說出口。 程思青放手,江近城轉身。 他走得很慢,但是不敢回頭。 牛毛細雨落在他寬闊的背上,好似蒙了層白霧,稍一轉身就能化開,那層霧卻越積越厚…… 愛過,是深愛過了。 裝滿薰衣草的行李箱不重,輪子壓在柏油路面上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程思青目送他越走越遠,唇間含著笑意,眼底泛著霜光…… 江甜和江淵坐在二樓落地窗前,眺到江近城走至門口沒進來,眺到程思青一個人長久地佇立門后。 滾水入茶,裊裊煙霧將兄妹倆五官籠得模糊。 江甜別開視線:“以前喜歡賴床,現(xiàn)在起得好早?!?/br> 江淵夾了塊冰糖扔她杯子里:“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程女士再養(yǎng)一段時間估計能恢復,”江淵半開玩笑道,“等那時候,我不用掌控商業(yè)帝國了,一定手機關機電腦關機遠離會議睡個三天三夜。” 江甜給哥哥擠點蜂蜜:“然后去城堡尋找你命中注定、有七彩頭發(fā)、眼淚掉下來會變成珍珠的小公主?” 江淵扯一下meimei的馬尾:“長了不少,不準備剪?以前不是不喜歡長發(fā)?” “沒留過,留著試試?!?/br> 過了一會兒。 江淵突然開口:“你想他嗎?” “不想。” 脫口而出,她自己都楞了。 江淵搖著食指:“嘖嘖嘖,伯克利就是伯克利,教出來的學生反應真的快到可怕……” 江甜又羞又惱,一腳踹在江淵小腿上。 江淵摟著腿“哎喲喂”呻得夸張:“上周不是有個小屁孩約你看電影嗎,怎么不去啊,要我說找個金發(fā)碧眼的帥哥也不錯,生個混血寶寶多漂亮,真不知道某些不解風情的面癱臉有哪里好……” 江甜又是一腳。 ……… 大學才開始,高中班群還活躍的時候,江甜會看到各種各樣的消息。 比如沈傳大學念了一個月就休學去了某職業(yè)俱樂部打游戲,比如馮蔚然失誤了還硬說追隨允哥報的交大,和同在交大的蔣亞男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