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未渝瞥人一眼，把身前及腰的大卷發(fā)撩到耳后，“底氣？”她笑，“他拿金牌保送，我拿銅牌二十分降分資格，南一第一次雙獎牌，如果這不叫底氣，某些人成績攀在邊緣搖搖不穩(wěn)算底氣？”

    “虧別人叫你女神，”秦詩下意識把江甜朝身后護，“知道你施未渝這么牙尖？我知道我坐門邊，抬手扔你給陸允信的紙條你記著我了，可你這樣說我甜是不是——”

    “允哥誰也不喜歡，大家都追不上都努力不就好了？我就是看不慣有的人逮著點細(xì)節(jié)非說喜歡——”

    “那也總比你細(xì)節(jié)都撈不著強——”

    江甜拉秦詩：“走吧走吧。”

    秦詩：“可……”

    “待會有人看到又得亂傳了……”

    江甜話沒說完，施未渝當(dāng)著兩人的面摸出手機。

    施未渝用嘴型給秦詩說“細(xì)節(jié)”，按下了陸允信的號碼。

    她沒開免提，但音量調(diào)的最大，狹小的角落里，“嘟嘟”聲在四人間響得凝滯又清晰。

    快半分鐘，接起。

    “喂？”聲線冷淡、熟悉，裹著車水馬龍的背景。

    江甜沒想和施未渝爭什么，可真當(dāng)陸允信聲音響在施未渝電話里，江甜面色仍是不可避免地僵。

    想動，只覺得僵得微微澀。

    秦詩也沒想到陸允信會接，一秒，兩秒，三秒，怔然間，江甜緩緩朝施未渝揚了一個極似陸允信的刻薄笑，口型：“所以？”

    施未渝楞。

    江甜拉著秦詩頭也不回。

    而在她走后，施未渝心跳很亂：“允哥節(jié)日快樂，明天剛好周五，那個，那個我哥哥多買了一張演唱會的票，想問你是不是——”

    “沒空，還有其他事嗎？”

    施未渝還在斟酌，陸允信直接掛了電話。

    ………

    晚上平安夜，臨五分鐘下晚自習(xí)，教室里“嗡嗡嗡”鬧成一片。

    男同學(xué)不怎么送禮，熱絡(luò)的大多是女生。

    江甜給大部分同學(xué)包括施志送了蘋果，同學(xué)們感謝“吃人嘴軟，甜姐兒一米八”，江甜巧應(yīng)“那確實夠軟?！?/br>
    她回座位，給馮蔚然和沈傳一人送了副耳機，這才從桌底搬出個稍稍有灰的紙箱，遞給陸允信。

    包裝平平無奇，沈傳認(rèn)出logo，眼睛亮：“上半年ar系列都是發(fā)行當(dāng)天就脫銷，允哥一個什么朋友從美國給他捎過2，允哥自己通宵排到3，就差一個1，甜姐兒你送1會不會太秀啊臥槽……”

    馮蔚然捂胸口：“慘絕人寰慘無人道……”

    陸允信沒拆，踢馮蔚然一腳，看向江甜眉梢壓笑：“謝了?！?/br>
    和先前很多同學(xué)說的一樣，江甜耳畔驀地浮出“不過是同桌接觸多一點”，莫名起了情緒：“不用謝?！?/br>
    下課鈴響，她煩悶地抓了抓劉海，埋頭做卷子。

    陸允信想摸她頭的手剛挪出褲兜，微蹙著眉，又不明所以地放回去……

    第二天圣誕，剛好馮蔚然買彩票中了一百多，一行人下午放學(xué)浩浩蕩蕩去了校門口的南門老火鍋。

    店面大，裝潢新，八仙桌，熙來攘往。

    江甜抱作業(yè)去晚了，過完馬路剛走到招牌下，隔著半透明的玻璃，便看到陸允信和施未渝在說話。

    陸允信雙手環(huán)胸，施未渝仰面看他，笑靨明媚。

    江甜隨著耳機里的音樂搖晃，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進(jìn)去。

    馮蔚然和沈傳坐上座，陸允信坐沈傳旁邊，一桌除了陸允信身旁的座位剛好坐滿。

    江甜走近，陸允信游戲中的人物死掉。

    陸允信等待復(fù)活，江甜和秦詩旁邊的施志商量：“可不可以換一下，我想挨著秦詩坐，”轉(zhuǎn)而問秦詩，“怎么沒和你家傅爺一起?！?/br>
    秦詩：“他們一診忙，老師不放?！?/br>
    “你們才是隔著兩個街區(qū)過得像異地狗?！?/br>
    江甜聊天時眉眼彎彎，吐字溫柔。

    所有人看向陸允信，陸允信按滅手機，“咔噠”扣桌上，一片安靜。

    施志遲疑：“允哥……”

    陸允信置若罔聞。

    施志猶豫著坐過去，江甜和陸允信剛好坐在一張桌子對角線。

    陸允信面色冷清，大家卻如坐針氈。

    只有江甜不怕，拉開涼茶拉扣，笑吟吟挑話題：“剛剛我去辦公室，東郭說這次期末好像很重要占什么比重?！?/br>
    “東郭每次都這么說……”

    鍋里熱油滾開，熱霧升騰，氣氛漸漸活絡(luò)。

    外面暮色向晚，街燈初上，幢影穿梭在店里映著濃墨仕女圖的屏風(fēng)上，人聲鼎沸。

    江甜無數(shù)次撞上隔壁桌施未渝打量陸允信的目光，仿佛說著“坐很遠(yuǎn)”“所以呢”的意思……

    她忍不住推了飲料杯，問服務(wù)員：“請問一下洗手間怎么走？”

    服務(wù)員熱情地給她比劃方向。

    陸允信注意到她一晚上沒怎么伸筷子，一直只夾離最近的紫薯餅和酥rou，抱著喝了三杯椰奶。

    他拿著電量充足的手機，面無表情跟著起身：“前臺是不是可以充？”

    服務(wù)員帶他去，陸允信過屏風(fēng)，直接轉(zhuǎn)了方向。

    ………

    龍頭“嘩嘩啦啦”。

    冷靜一點，再冷靜一點，calm……down……

    江甜朝臉上抔了好幾把冷水，覆得衣領(lǐng)快浸濕，她扯紙，慢條斯理擦干，對著鏡子整理好表情，出去。

    洗手間外是一條走廊，長，寬，安靜。

    壁燈燈光在防滑紅毯上切出暗黃的輪廓，周遭喧鬧好似被隔絕開。

    江甜微垂著頭走，幾步后，一雙熟悉的休閑鞋擋在她鞋前。

    江甜抵牙輕舐，錯向盆栽的方向，那雙鞋亦向盆栽的方向，江甜錯向墻的方向，那雙鞋亦跨到墻邊，剛好擋在她身前。

    江甜眼睫顫，正要再朝邊上一點。

    陸允信揣在兜里的手抬起，修長白凈的指自然曲折著，臂橫在她臉前，掌心輕輕按住墻面。

    江甜想后退。

    陸允信稍稍側(cè)身，以一種不可抗拒的速度脅迫著她步步后退、腳后跟抵?jǐn)n墻壁，他另一只手緩緩按在她另一側(cè)頰邊：“你怎么了？”

    “沒怎么啊?！苯鹜扑?/br>
    “好好說話?！?/br>
    “陸允信你要去廁所就去廁所不要擋路——”

    “你再動試試……”吐字沉緩。

    江甜身體下滑，陸允信左手下滑，江甜繼續(xù)下滑，陸允信右手下滑，屈肘處，兩人身體的距離從一尺到半尺，停至……一拳。

    來往的客人看一眼，又匆匆離開。

    某人逃脫未遂。

    忽然逼仄的空間里，洗手間熏香、火鍋味以及他身上慣有的木質(zhì)香混在了一起……

    陸允信微繃著下頜線，江甜臉紅撲撲。

    兩個人身體熱烘烘。

    近，真的太近……

    江甜忽地有些喘不過氣，她略微側(cè)頭，悶悶的嗓音響在安靜里。

    起因，經(jīng)過，再到自己氣不過強撐出來的口型“所以”。

    江甜說：“換宋易修給我打電話，我也會接，她是你奧賽班同學(xué)，何況還是什么南一雙獎牌?！?/br>
    陸允信沒反應(yīng)。

    江甜說：“換宋易修攔我說話，我也得說上兩句不是，何況還是圣誕節(jié)，在一家店碰到了?！?/br>
    陸允信喉結(jié)動了動。

    江甜說：“我理解，真的理解，所以也沒辦法說什么，真的，”江甜抬臉望著陸允信，態(tài)度格外誠懇，“真的，我很理解，退一萬步來講，就和她說的一樣，我不是你女朋友，你也不是我男朋友，我沒立場也沒理由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陸允信：老婆認(rèn)真講道理的樣子好可愛，想親~≧▽≦

    第49章 《塔塔爾》

    陸允信食指抵在她唇上, 吻落在她發(fā)間。

    輕輕的一觸。

    江甜沒了聲音。

    “這就是你不理我的理由嗎……”

    他嗓音低低, 從她發(fā)間溢出，一半平緩, 一半隱不住情緒。

    江甜鼻尖忽地微癢：“我知道啊, 很莫名其妙，很無理取鬧, 所以我表示理解。”

    “那你可不可以, ”他唇順著她的發(fā)徐徐下移，“理解我，”停在她耳畔。

    刻意壓低的聲線伴著溫?zé)岬谋窍? 他想給她說什么，又帶著一絲幾不可查的猶豫, 像極她問他“可不可以討厭自己”時, 他藏不了的眼神，也說不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