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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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跟桓彥范雙雙“嗤”地笑出聲。 馬車走了半個時辰,才見一座城池在望,同時眾人都聽見潺潺水聲。 桓彥范舉頭張望,發(fā)現(xiàn)繞著前方那縣城,旁邊是一條長河,流水滔滔。他便問道:“那是什么河?” 趕車的老丈道:“那是咱們這有名的無渡河,據(jù)說這河北邊兒是接著黃河的,還有的說是地底下的水脈接著揚子江,總之我懂事以來,就算犯了再嚴(yán)重的天旱,這條河卻永遠(yuǎn)都不會干涸。” 兩人問答之時,阿弦卻揚首呆呆地看著前方的無渡河。 桓彥范跟林侍郎因聽了老者介紹,也正凝視,此刻車行近縣城,那無渡河也越發(fā)清晰,猛然間,就見一個大浪從河的中心卷起,濺起很大一個水花。 桓林兩人都被嚇了一跳,桓彥范道:“這河水好似頗為湍急?!?/br> 林侍郎也道:“好大的水花,就像是扔了一塊兒巨大的石頭一樣?!?/br> 老者只當(dāng)他們少見多怪,呵呵笑著,趕車入城。 桓彥范說罷,因阿弦無聲,便轉(zhuǎn)頭看她,誰知一轉(zhuǎn)頭的功夫,卻見阿弦直直地瞪大雙眼看著那條河,面上神情,就像是白日見鬼。 “你怎么了?”桓彥范用手肘頂了頂阿弦。 阿弦回神:“沒……沒什么?!焙龅赜值溃骸拔覀兊泌s緊去范縣縣衙!” 桓彥范吃了一驚:“你說什么?不是說低調(diào)行事?去縣衙自投羅網(wǎng)么?” 林侍郎卻精神一振,以為將時來運轉(zhuǎn)。 阿弦道:“去縣衙另有別的事?!?/br> 桓彥范疑惑。 此時車已經(jīng)進(jìn)了城門,因為近來有些流民來到范縣,城門查的并不嚴(yán),又因小兵認(rèn)得這進(jìn)貨的老丈,是以連問也沒問便放行了。 眼見桓彥范滿眼驚愕,阿弦心中一轉(zhuǎn),知道此事不能再瞞著他了。 阿弦湊近他,低低說道:“今晚上將有暴雨,無渡河的水會暴漲,灌入范縣……我們要立即告訴縣令,讓他盡快疏散民眾,躲到城北的小荊山上去?!?/br> 桓彥范如聽天書:“你、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問我,昨晚上我為何知道逃生的路么?” “啊……是???”桓彥范怔怔點頭。 “是有一只鬼指點領(lǐng)路,”阿弦把心一橫,繼續(xù)道:“河水倒灌,也是昨晚上給我們領(lǐng)路的那只鬼告訴我的?!?/br> 桓彥范臉上的表情,像是被人捶了一拳:“鬼……領(lǐng)路?” 林侍郎聽不見兩人低聲:“怎么了?在說什么?” 阿弦知道桓彥范一時半會兒大概不會相信,更加知道此事不能跟林侍郎說,因為他絕不會信,反而會節(jié)外生枝地鬧騰出別的事,因此對他只字不提,只說服桓彥范就可。 看著桓彥范驚怔的模樣,阿弦鄭重道:“你相信我,我說的是真的,若不立刻疏散百姓,今晚上……” 眼前浮現(xiàn)方才看見的無渡河上的情形—— 在那翻涌的河水之中,隨著波浪起伏,有數(shù)不勝數(shù)的百姓尸首浮在其中,有人哀號,有人掙扎,卻有更多人被無情的河水卷裹其中,拉入河底。 其他的車馬,牲畜,家具物什,載浮載沉。 那是水中地獄,慘不忍睹。 阿弦舉手在胸口一抓,似乎想從那“護(hù)身符”上汲取一絲力氣。 她沉聲道:“如果不盡快疏散,——范縣將成為一座空城,所有百姓都將是無渡河中魚蝦的餌食!” 桓彥范這樣跳脫自在的少年,聽了這句話,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夜幕將臨,天際灰蒙蒙一片,吉兇莫測。 一只黑色的烏鴉掠過前方,停在旁邊的城墻之上,幽幽之眼環(huán)顧世間,“唊唊”高叫,像是一個預(yù)兆。 長安,吏部。 數(shù)名書吏捧著厚厚地公文,低頭靜默地進(jìn)出。 公房之中,桌上幾乎都放慢了雪片似的文書。許圉師進(jìn)來的時候,幾乎沒看見被文書擋住的書桌后那人。 “天官。”擦了擦老眼,許圉師終于走上前,“你這是……在忙什么?” 崔曄起身行了一禮:“許公,且稍等?!?/br> 他復(fù)又垂眸,看著手中一冊新送來不久的公文。 許圉師揚首看了一眼,依稀看清是襄州來的公文,因怕是機密不便觀看,便又揣手退回,自落座。 “皇后想再派欽差前往江南,我實在是無人可派了,”許圉師想了想,望天嘆息,“就算再勉強選人出來,也不過是白白填補,且我真心覺著,并沒有人再能比阿弦更得用了?!?/br> 回想之前武后當(dāng)著群臣面兒說起阿弦應(yīng)對的那些話,許圉師真心實意地疼惜起來,眼中透出惋惜之色:“但是,因為我一念之間,反害了那個孩子的性命,我當(dāng)真后悔,本不該讓她去的,這擔(dān)子對她而言實在是沉重了些……” “阿弦不會死?!贝迺洗掖艺f了一句,他并未抬頭,馬不停蹄又拿起另外一份公文。 許圉師聽他口吻堅決,心底緩緩升起一絲希冀:“你可是知道了什么?但如果無礙,怎么會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地方官兵,負(fù)責(zé)護(hù)衛(wèi)的將官已經(jīng)各處搜尋了……” “有消息?!贝迺系哪抗庠谑种械墓纳蠘O快地掠動,雙眸也越來越亮,狂喜雖被按捺,卻仍如夏日陽光般熾熱閃爍。 許圉師看出異樣,忙站起身:“說什么?” 崔曄唇角一動,似是想笑,又不曾真的笑出來,臉上卻透出一種悲欣交集的神情來。 他定了定神,才道:“有消息,許公,有消息。” 眼中的陽光之外,似又蒙了一層雨霧。 許圉師幾乎懷疑自己看錯了,正要定睛再看,崔曄已經(jīng)回過身去。 他的肩頭輕顫,從許圉師的角度看去,他似是輕輕抬手,大袖自面上一拂又悄然垂落。 兩個人奇異地靜默而立。 頃刻,許圉師正要開口相問,崔曄卻又轉(zhuǎn)過身來,除了雙眸有一抹可疑的淡紅跟潤澤外,再無異樣。 許圉師禁不住咽了口唾沫,竟忘了自己方才關(guān)切的那個問題是什么。 崔曄已恢復(fù)如初:“許公來看?!?/br> 許圉師才反應(yīng)過來,忙走近,見崔曄指著的,果真是襄州范縣呈上來的一份公文。 “啊,是這個……”許圉師飛快地看完。 這一份公文,是范縣縣令呈遞的,原來半月前,范縣的無渡河因天將暴雨,又兼狂風(fēng),引發(fā)了河水暴漲,倒灌入城,幾乎整座縣城都被淹沒。 只是神奇的是,縣城中竟沒有一名百姓傷亡。 原因,卻是范縣縣令在暴雨降落的前一個時辰,便叫百姓們都撤離到了城北的小荊山上! 這宗事跡,許圉師也有所耳聞。 只是見崔曄特意指出這則,許圉師不解:“這范縣縣令倒也是個人才,找到一個善觀天象的游方高人,不然的話,這滿城百姓的性命就成了魚蝦口中食,縣令遺臭萬年不說,只怕二圣又要暴怒,而我也要更加焦頭爛額了。咦,天官的意思是……” 崔曄道:“沒有什么游方的高人。”眼角的紅又重了幾分,向來冷清如他,竟有些難以自控,“沒有別人,是阿弦?!?/br> 喚出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心頭一股難以形容的悸動,似潮水般緩而有力地漫過。 第192章 配合 雖然崔曄的話從來不容置疑, 但許圉師仍有些疑惑不解:“天官,你又是怎么看出來的?” 崔曄道:“這范縣距離阿弦他們失蹤的宛州郊外客棧并不算很遠(yuǎn),如果不繞山路的話一天左右便能到達(dá), 更重要的是, 世間縱然雖有善觀天象者,但能算到河水倒灌、又能主動游說縣令遷移百姓的,絕不會再有第二人。” 許圉師捋著胡須:“當(dāng)初在東宮,十八子出頭為袁少卿佐證申訴之時, 我甚是欣喜, 因為從一個少年人的身上看到一股正氣跟銳氣, 似我這般如夕陽落山般暮氣沉沉的老臣, 看到如此簇新的風(fēng)華少年,心里的歡悅是難以形容的。可我雖知道十八子有膽有識且有勇有謀, 但……她能善觀天象甚至更超出此中之能?” 崔曄心道:“那個孩子的能為,本就超乎許公您的想象?!?/br> 勉強將這句略顯自夸的話壓下,崔曄道:“阿弦的確有一種超出常人的能為, 故而當(dāng)初也能在楊大人府上找到殿下, 同時, 也知道士兵涂明的殞身所在?!?/br> 許圉師一震:“是啊!” 太平失蹤之事許圉師后知后覺, 但涂明這案子卻是他親自插手的, 他也曾問過阿弦怎地知道的如此清楚,阿弦卻只語焉不詳。 許圉師直直地看著崔曄:“她竟果然有這種未卜先知之能?” 崔曄看他滿面驚艷,不由一笑:“阿弦也非神人,許公不必驚詫。事實上, 我之所以認(rèn)定這所謂的‘游方高人’是她,還有一點證據(jù)?!?/br> 許圉師忙問道:“是什么?” 崔曄垂眸,看著桌上展開的公文,在范縣縣令的呈奏中還有一行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小字: 此高人自稱‘窺英法師’,跟大慈恩寺的高僧窺基法師有些“淵源”。 目光緩慢描繪過“窺英”二字,崔曄微微一笑。 袁恕己雖斥責(zé)崔曄無情,但只有崔曄自己知道,阿弦“殞亡”,他心頭也似乎凝著一團(tuán)火,那火焰寂靜無聲地團(tuán)成一團(tuán)跳躍燃燒,等到無可按捺的時候,興許是帶著血一塊兒噴涌而出,烈烈燒灼成灰。 一方面他絕不信阿弦會出事,但另一方面,畢竟這世間沒有完全的“不可能”,他怕這其中,真正會有個萬一。 袁恕己不知的是,崔曄私底下面見武后,以吏部之人折損的借口,請求調(diào)他前往。 然而武后拒絕了。 武后雖未明說,崔曄卻隱約猜到皇后的心意。 只怕跟今日在朝堂上,武后并未允許袁恕己請纓前往的原因是一樣的。 其實崔曄也在檢討自己。 前去拜請武后的時候,他在進(jìn)宮的路上徘徊很久,理智告訴他:不要去。但是另一方面,心里那團(tuán)火卻發(fā)出怒吼似的,煎熬著他,逼迫著他。 就像是之前那次,因為敏之跟武三思之事牽扯到阿弦的時候,他明知自己不該出聲,卻仍是明知故犯。 這種反常,讓他內(nèi)心更加焦灼。 在袁恕己罵他不配當(dāng)阿弦的阿叔之時,崔曄的確也是這樣想——如果他跟阿弦的關(guān)系能夠“淡然如水”一些,也許他絕不會犯下令他自己也覺幼稚的那些紕漏錯誤。 方才他一目十行急切瀏覽,心也隨著浮沉起落,直到目光被這一行字緊緊地黏住。 跟窺基法師有些淵源,窺英…… 他的心情本來是表面晴空萬里,內(nèi)里卻掩藏著漫無邊際的雨云雷霆,卻在看見這一行字的時候,春風(fēng)拂面,艷陽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