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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唐探幽錄在線閱讀 - 第243節(jié)

第243節(jié)

    第138章 白啦

    崔老夫人畢竟久于世道, 即刻從這極簡單的一句話中聽出弦外之音。

    老夫人微睜雙眼, 看著煙年遲疑道:“你、莫非……”心里有個驚悚的想法,卻無法形之于口。

    她只能緊閉雙唇, 沉默而肅然地望著面前的孫媳婦。

    當初在盧氏悄悄地向老夫人說起煙年的時候,崔老夫人立刻就想起了那個氣質溫柔相貌出色的女孩子。

    因崔家跟盧家親戚相關, 逢年過節(jié)等盧煙年時不時地會隨長輩前來拜見,但不管是站在哪里, 或者跟多少大家閨秀同堂,煙年總會是最醒目的那個,就算她什么都沒做。

    起初崔老夫人聽人提過盧家這姑娘從小兒就有才名的時候,還并不怎么喜歡,心想女孩兒不必過于才華出眾,因但凡是身負才情者, 心性未免會有些孤傲不群,不好相處。

    可當老夫人親見了盧煙年之后, 才察覺這孩子果然是出身大家的女孩兒, 待人之可親周到,所見者無不稱贊。

    偏她又生得那個惹人憐惜的模樣,且在老夫人跟前兒對答談吐皆都極合心意。

    崔老夫人一掃心頭成見,向來也是贊不絕口。

    所以當盧氏向老夫人提起要給崔曄求娶煙年之時, 老夫人幾乎毫無猶豫就一口答應了。

    此刻室內,崔老夫人雖年高德劭見多識廣,但此時卻仍有些微微地心頭跳亂。

    這是她一眼就相中了的孩子,自詡不管是在長安還是哪里, 都是首屈一指無可比擬的。

    事實證明煙年的確極好,自從嫁過來后,相助盧氏cao持家務,家中各色都料理的井井有條,同妯娌親戚等女眷也從來一團和氣,再挑剔的親眷都挑不出她的不好。

    又因崔家世代為官,自少不了跟京城內官宦門第的相交。崔曄性情有些高冷,素來又不愛交際,跟許多府門的交擊都是煙年在打理,又因她是這樣的人品性格,那些官宦之家的太太姑娘們也都以跟她相交為榮,所以“賢內助”之稱,當之無愧。

    且再往遠處說,宮中太平公主是那樣刁鉆令人頭疼的性格,見了她卻親和一團,由此,委實不得不贊服煙年的行事為人。

    兩人都未開口的瞬間,空氣似是凝窒。

    蟬鳴的聲音透過簾子傳了進來,高低起伏,是蟬們唱習慣了的調子,似顯尋常。

    但那尖利的一聲聲透耳傳來,好像一根根針刺,扎的人毛骨悚然。

    煙年站在原地,也覺著有長長細細地針從自己的皮膚刺進來,從兩側的太陽xue上扎進去,一直深深地到了腦仁中,于是所有的蟬唱都變成了尖利地慘叫。

    額頭上的汗細細密密地順著滑落,煙年無法承受,恍惚中叫了聲:“老太太……”

    但是崔老夫人并沒有給她說下去的機會。

    崔老夫人叫道:“阿福,阿福?!?/br>
    外頭門口站著的貼身的老嬤進來:“您有什么吩咐?”

    老夫人道:“倒杯水,口渴了。”

    盧煙年恍恍惚惚地看著這一幕,似乎身將不存。

    老夫人看她一眼:“給少夫人也調一杯?!?/br>
    “是?!眿邒邩O快地用溫水調了些許蜜。

    煙年上前接過來,奉給老夫人:“……您請用?!彪p手有些發(fā)抖,卻竭力遏制。

    崔老夫人并未伸手,望著她纖纖細細的雙手,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確是瘦的異常。

    先前只覺著煙年消瘦憔悴,雖言語舉止并不見大改,可總覺她精神上差些,所以當盧氏跟老夫人說是“有喜”之后,老夫人其實也忍不住驚喜了一下。

    但是現(xiàn)在多意細看,觸目驚心。

    老夫人終于伸手接了過來,慢慢地啜了口:“你也去喝?!?/br>
    嬤嬤有將另一杯奉上給煙年,煙年接了過來,略沾了沾唇。

    “大爺回來了沒有?”老夫人忽然問那嬤嬤。

    老嬤嬤看出她的心情好像不佳,陪笑道:“還沒有呢,您可是有事?或許可以叫府里人去看看如今在哪里。”

    崔老夫人眼神變幻,最終卻又道:“不用了?!?/br>
    她揮了揮手,那嬤嬤便自行又退了出去。

    煙年已又將水杯放下,又后退了幾步,仍是斂手站著。

    老夫人仍覺口干心急,于是又慢慢地吃了一口,才緩過神來。

    她抬眸重又看向煙年:“你方才說的話,我委實不愛聽,什么叫‘命賤福薄’?當初你婆婆跟我說起你好、要迎娶你的時候,我還贊你氣質大方,品貌皆是上上,何況盧家的女孩兒,就算是當王妃太子妃也是體體面面絕不輸半分的,若是嫁到我們府里,也更是崔府之福,怎么到你嘴里,就說的這樣不堪了?!?/br>
    煙年垂著頭,一聲不響。

    崔老夫人緩緩地又說道:“倘若這話是別人說出來的,我定要讓人打爛了他的嘴,但是是你說的,我就當你是自謙,就也罷了,但是‘命賤福薄’四個字,以后我不想再聽到?!?/br>
    煙年垂手道:“是?!?/br>
    崔老夫人抬頭,深深呼吸,語重心長道:“我也知道人無完人,你什么都好,就是……心有些太細了,當然這并不是什么壞處,只是心太細的人憂心未免過盛,憂極傷身,慮極傷神,怪道最近你瘦的這樣了,只怕是因為心里有事又沒有人可商議的緣故。我們竟才發(fā)現(xiàn),也的確是老糊涂了?!?/br>
    煙年道:“老太太……”

    老夫人想了會兒,卻又道:“但你之所以不說,也是怕大人cao心而已,畢竟是個顧大局的孩子。向來苦了你了?!?/br>
    “老太太,我……”煙年抬眸,意外而驚訝,她搖頭輕聲道:“您這樣說,叫我如何自處?!?/br>
    崔老夫人道:“何必說的這樣,你是我的孫媳婦,我贊你不是應當?shù)拿??你也的確擔得起。”

    她長長地吁了口氣:“我也是年輕過來的,當然也知道年青人的心思想法,畢竟也聽過那些鴛鴦蝴蝶才子佳人的戲碼……”

    她笑了笑。

    煙年卻笑不出來。

    老夫人含笑道:“那些多半都是編出來唬人的,畢竟現(xiàn)世的日子枯淡無味的,所以人都愛看愛聽那些,圖個新奇,但聽過看過也就算了,總不能也因此移了心神歪了性情地去有樣學樣,畢竟人還活在現(xiàn)世之中,還是得過現(xiàn)世這平平淡淡實實在在的日子。這才是正理,這也才是千千萬萬現(xiàn)世之人的生存之道,你說是不是?”

    煙年臉色雪白,眼中的淚泫然欲滴:“是?!?/br>
    老夫人道:“我從來都贊你懂事,其實不該多嘴說這些,你心里自然也明白。我只是不忍心看你多慮自苦。好孩子,你過來。”

    煙年勉強走到跟前兒,老夫人擱下杯子,握住她的手:“我把你當孫女兒般疼愛,你婆婆更是喜歡的不用說,不然就不會一定要你嫁給曄兒了,至于曄兒……他有不對的地方,我做主叫他改……”

    “不是,老太太,夫君很好……”煙年忍不住。

    老夫人點頭,把她的手握緊了幾分,沉聲道:“既然你說很好,我也就信了,——那么從此之后,我只想看到你們兩口兒其樂融融,好好地把日子過起來,你覺著如何?”

    煙年深深低頭:“是?!?/br>
    老夫人松開她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眉頭,自言自語般嘆道:“唉,大概是因為你一直沒有喜的緣故,等有了孩子,心思就全在孩子身上,一切自然而然地就大好了?!?/br>
    匆匆忙忙地離開周國公府。

    阿弦到底并沒有把所見那一幕告訴云綾。

    一來時過境遷,已經是多少年之前的舊事;二來現(xiàn)在國公府風雨飄搖,賀蘭敏之暫顧眼下還不及呢,也不是說起的時候。

    因被敏之耽擱了這半天,阿弦回到戶部,已是過午將黃昏之時。

    相識的同僚見了,彼此打個招呼,只當她出外差去了,并未多言。

    阿弦一路溜回庫中,正碰見一個小書吏,劈面笑道:“十八弟,你怎么來遲這許多,先前王主事來找檔冊,翻了半天都沒找到,氣的罵了半晌才走了,你留神他明日尋你的晦氣?!?/br>
    阿弦吐吐舌頭:“他要的是什么?”

    那書吏說了個名兒,又笑:“你現(xiàn)在亡羊補牢許是晚了,對了,你因何下午沒來?”

    阿弦道:“我、我遇上一件急事絆住了腳?!?/br>
    書吏去后。阿弦入內翻找主事要看的檔冊,此時日影昏黃照在窗紙上,整個書庫靜謐非常,只有蟬唱帶著黃昏將至的燥熱,不停地卷撲在窗紙上。

    阿弦情急尋不得,正翻得滿頭大汗,身后一個聲音道:“這個在南墻角兒最頂上。”

    原來是黃書吏不知何時飄了出來,立在墻邊兒默默地提醒。

    阿弦笑道:“多謝?!迸艿嚼镱^墻角兒,又挪了椅子過來,爬高了一看,果然見塵灰蛛網蓋著書卷冊子。

    阿弦忙小心取了下來,又拿到外頭拍打灰塵,夕照落在她的頭上身上,紅通通地一片,顯得十分溫暖。

    黃書吏情不自禁地跟著飄到門側,幽幽問道:“你今兒做什么去啦?我等了大半天呢?!?/br>
    阿弦頭也不回道:“以為你無所不知呢,怎么竟不知道這個?”

    黃書吏抬頭看看外頭的天空,喃喃道:“唉,我不能離開這個地方呀?!?/br>
    阿弦一怔,卻忘了避開揚起的灰塵,頓時嗆的咳嗽起來。

    阿弦揉了揉鼻子眼睛:“這又是為什么?”

    黃書吏搖頭:“我忘了?!?/br>
    阿弦挑了挑眉,抱著卷冊往內,經過他身邊兒的時候忽地想起一件事:“上次……你怎么忽然不見了?”

    黃書吏問道:“哪次?”

    阿弦道:“就是我阿叔來的那次?!?/br>
    黃書吏肅然道:“你說的是崔天官么?”

    “我還有幾個阿叔?”阿弦把書冊放在桌上,等明日好交給王主事,又思忖該如何將此事搪塞過去。

    黃書吏卻嘆道:“天官身上有陽明之氣,威壓太重,不便靠近。”

    “嗯?”

    剎那間阿弦想起,之前數(shù)次被鬼魂附身,一旦崔曄出現(xiàn),那些鬼冥頑不靈者便會立刻灰飛湮滅,機靈些的就會遠遁。

    又想起孫思邈曾跟自己說過的話,阿弦眨眨眼:“我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不過……”

    眼前又出現(xiàn)在豳州雪谷初相遇的情形,阿弦問道:“那么……明王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是否是阿弦的錯覺,當她說出“明王”二字之時,黃書吏的鬼影子竟往后飄了飄。

    阿弦失笑:“噫,總不會說說就管用?”

    黃書吏嘆道:“日月神光為明,天官身上又有……”他遲疑了一下,小聲道:“王氣?!?/br>
    阿弦愣了愣,心里忽然朦朦朧朧地浮現(xiàn)一個奇異的念頭。

    “王氣?”

    黃書吏卻仿佛不愿多提此事,他飄動了兩下,道:“我所感知有限,總之,對我等陰靈而言,天官比外頭那太陽還叫人忌憚,所以但凡是鬼靈見了他、甚至嗅到他的氣息都會心生恐懼速速遠遁,免得受傷或者萬劫不復。而你……”

    阿弦回過神來:“我?我又怎么樣?”

    黃書吏嘿嘿地笑了兩聲,似有些不懷好意。

    阿弦哼道:“到底怎么樣?你只管笑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