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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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瀛問道:“怎么了?” 婦人道:“我用你給的錢,請了個極好的教書先生,他說咱們俊兒很是出息,再過兩年便可以去長安了,倘若俊兒在科考里出人頭地,你我先前的苦就沒有白熬了?!?/br> 兩人滿是喜悅地在屋內(nèi)“密談”,以為無人可知。 但與此同時,就在蒲娘子的門口,立著一道瘦削身影,他披著一領(lǐng)長袍,本是面無表情,聽到最后,臉上卻出現(xiàn)一種類似輕蔑不屑似的冷笑,暗夜之中,少年的臉色顯得格外陰森。 阿弦呆怔于床前,她瞪著面前的蒲俊。 少年也看著她,然后微笑:“多謝?!?/br> 第63章 殺之 重傷才醒, 少年的笑容有些虛弱無力, 本是極惹人憐惜的,但在阿弦看來, 卻猶如那夜他立在蒲家夫婦房外之時一樣,難掩的陰冷可怖。 真相突如其來, 猝不及防,阿弦不由問:“你謝我做什么?” 蒲俊停了停:“我想不到你會在這里照看我, 畢竟我……是馬賊的兒子。”他又有些難過似的耷低了頭。 方才所見的那場景始終在眼前晃動。 蒲氏夫妻的對話,蒲俊陰沉的笑容……阿弦終于道:“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蒲俊一愣,徐徐斂了笑意:“十八子指的是什么?” 阿弦忍無可忍:“你一直都知道他是你的父親,而且他是一名馬賊,是不是?” 蒲俊皺眉,有那么一瞬, 他的雙眼里透出些許懼意,但那只是稍縱即逝的剎那。 很快他就露出迷惑不解的笑容:“這又是從何說起?十八子不也清楚么?是那日官兵到了我家里, 我才知道真相?!?/br> 阿弦上前一步, 盯著少年的雙眼,咬牙道:“不要在我面前扯謊!你知道,我也知道,我說的是真話!” 蒲俊原本躺在床上, 此刻手肘抵著床褥,微微欠身而起。 他望著面前的阿弦,忽然一笑。 阿弦毛骨悚然:“你笑什么?” 蒲俊垂下眼皮:“我何必扯謊?如今午時三刻已經(jīng)過了,我的父母也已經(jīng)被刺史大人斬首, 如果十八子覺著我是馬賊之子,罪大惡極不可原諒,也該被處以極刑,又何必要捏造個理由出來,以你跟刺史大人的關(guān)系,只要你說一聲兒,刺史大人不會不聽?!?/br> 阿弦只覺背后發(fā)冷,她好像已經(jīng)明白了。 阿弦理著思緒:“之前你在牢房里當(dāng)著蒲瀛的面自尋短見,其實不是真的要尋死,你只是在我跟袁大人之前做一場戲?!?/br> 袁恕己先前雖然跟蒲瀛達(dá)成了交易,可他在經(jīng)過這許多事之后,對阿弦卻漸漸地“深信不疑”,阿弦對蒲俊多有顧慮,袁恕己自然也要認(rèn)真考量,不會等閑視之。 他又是個“殺名在外”的,人人都知道袁刺史雷霆手段,大有“除惡務(wù)盡”的風(fēng)范。就算他表面答應(yīng)了蒲瀛,事后如果真的要連坐蒲瀛的家人,也沒有人敢說半個不字。 如果蒲俊是個單純的少年,他自然想不到更多。 可如果他是個心機(jī)深沉內(nèi)含城府之人,他早料到袁恕己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所以故意在牢房內(nèi)演出自盡那一場戲,讓在場眾人都看得明白,覺著這孩子天性單純善良,跟那馬賊沒有半點牽連,也沒有半分相似,很該被寬恕。 可是阿弦至今仍有些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蒲俊聽完她的話:“做戲?”他似乎更加不解,“十八子覺著我自盡是在做戲?” 仿佛聽見天大的笑話,他道:“十八子先前看過有人這般做戲么?”他舉手在胸口傷處一拍,頓時疼得悶哼出聲,“有么?” 若說是故意要跟死亡擦之交臂的“戲碼”,阿弦的確是頭一次見。 她無法做聲,只是看著這少年。 蒲俊卻又笑了幾聲,道:“看你的臉色,應(yīng)該是沒有。” 臥房內(nèi)一陣沉默。 片刻蒲俊道:“我知道十八子在擔(dān)心什么,可是……你放心?!?/br> 阿弦道:“我在擔(dān)心什么?” 蒲俊道:“你擔(dān)心我會跟蒲瀛一樣,也成為一名強(qiáng)盜對不對?” 阿弦道:“你想說什么?” 蒲俊道:“我向你起誓,我絕不會成為他那樣的人?!?/br> 這話聽似平常,內(nèi)含卻有些古怪,阿弦問:“那你要成為什么樣的人?” 不知是否是錯覺,鼻端的血腥氣濃了幾分。 蒲俊道:“我想成為掌控他人命運(yùn)的人,而不是偷偷摸摸見不得光、如過街老鼠般鬼祟而活,最后被人剝皮拆骨的人?!?/br> 阿弦胸口發(fā)悶:“我不懂你的意思?!?/br> 蒲俊道:“很簡單,蒲瀛是個無能之人,我憎恨這種人,瞧不起這種人。” 他微微抬頭,面上又露出那種略帶神秘而古怪的笑:“所以你放心,我怎么會成為自己鄙夷的那種人呢?” 阿弦道:“我還是不懂?!?/br> 蒲俊斂了笑,神情有些凝重:“很簡單,我要做就做袁大人或者蘇將軍那種人物,要站在高處,把那些無能者踩在腳下……”最后一句,少年的雙眼中閃過一縷近似貪婪的光芒。 許是因為才過午,這斗室內(nèi)氣溫升高,越發(fā)叫人透不過氣。 阿弦似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如此清晰,她無法再跟這少年說下去,蒲俊自殺后,她誤以為錯怪了這好少年,心生愧悔,才能克服心結(jié)跟他相處,如今假面被戳穿,又說了這許久,燠熱的空氣里血腥之氣無孔不入,令人難以忍受。 正要轉(zhuǎn)身,又想起一件事,阿弦道:“你的父母已經(jīng)伏誅了,他們畢竟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你心里一點也不難過?” 蒲俊想了想:“那天我娘質(zhì)問你的時候,你的回答很有趣?!?/br> 阿弦道:“哦?” 蒲俊道:“你說,我們這些吸著別人骨髓嚼著別人血rou而生的人,遲早會得到報應(yīng),這道理我們本該知道。” 阿弦道:“你覺著不對?” 心里卻忽地一頓:蒲俊用的是“我們”,而不是“他們”。 “正相反,我覺著很對,”蒲俊很快回答,“現(xiàn)在他們就已經(jīng)得了報應(yīng)?!?/br> 阿弦盯著他,想著他方才那個“我們”,不由問道:“那你呢?” 蒲俊低低笑了起來:“你不是已經(jīng)說了嗎?總有一天?!?/br> 阿弦禁不住倒退一步。 蒲俊看向她:“我想看看,我會不會也等到那一天的來臨?!?/br> 外間腳步聲響,是大夫進(jìn)來查看傷者情形,忽然大夫驚叫:“傷口是裂開了么?如何流了這許多血?” 阿弦目光下移,這才發(fā)現(xiàn)蒲俊胸前已被血染紅。 蒲俊又成了那個忐忑不安的少年:“是我自個兒不小心。不礙事?!?/br> 阿弦看著大夫著急為蒲俊處理傷口,自行后退,轉(zhuǎn)身出門。 就算蒲俊口頭上否認(rèn),但阿弦明白——他顯然已經(jīng)知道了蒲瀛才是自己的父親,更加知道了蒲瀛是馬賊。 但是他在袁恕己跟眾人面前,卻演得那樣一出好戲……甚至不惜以生命做賭注,令眾人深信不疑,反對他產(chǎn)生同情之心。 這一干大人,卻被一個少年玩在掌心。 那夜他站在蒲家夫婦門口無聲而笑。 他是在嘲笑自己的父母癡心妄想……指望他能魚躍龍門,光宗耀祖? 還是自嘲自己的身世。自嘲他居然是殺人如麻的馬賊之子? 可他說要做袁恕己蘇柄臨那樣的人物,但這話絲毫沒有讓阿弦覺著慰藉,反而更加不安。 阿弦精神恍惚,往外正走,冷不防有人從前而來。 并不只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 走在最前方的那位,竟然身著戎裝,左手內(nèi)捧著將盔,右手按著腰間劍柄,皓首蒼髯,竟是豳州營的守將蘇柄臨。 蘇柄臨身側(cè),才是身著公服的袁恕己。 兩人才一進(jìn)門就看見阿弦,袁恕己也早瞧見阿弦神不守舍,咳嗽示警了兩聲。 阿弦并未聽見,倒是蘇柄臨橫了他一眼:“袁刺史忽然身體有恙?” 袁恕己尷尬地停止。 蘇柄臨帶了幾個親兵在后,都是身著戎裝,一色軍靴,走起路來杲杲有聲。 阿弦后知后覺醒悟,抬頭看見來了這一群人,忙要躲閃,怎奈人在廊下,無處回避,于是只好垂手低頭,靠在欄桿邊上立住。 她未曾抬頭,耳畔那整齊的腳步聲卻在身側(cè)停了下來,阿弦目光斜轉(zhuǎn),果然看見蘇柄臨那玄袍一角,近在咫尺。 這一行人才從刑場回來,身上除了威殺肅然之氣,還隱隱透出血腥氣。 阿弦本能地閉上雙眼,想后退卻又站住。 袁恕己故意道:“你不是在看著蒲俊么?怎么在這里閑逛,還不去?” 阿弦正要趁機(jī)告退,蘇柄臨道:“何必著忙,我正想跟十八子說話。跟我來?!?/br> 老將軍不由分說,一馬當(dāng)先。 身后袁恕己跟阿弦對視一眼,袁大人的眼里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來至袁恕己書房之中,蘇老將軍上座,袁恕己陪坐,阿弦侍立。 蘇老將軍道:“今日行刑,怎么十八子未曾親臨?” 阿弦道:“將軍寬恕,我聞不得血腥氣,故而回避?!?/br> 老將軍笑笑,和顏悅色:“并沒有責(zé)怪你的意思,相反,我聽袁大人說,這一次順利讓匪首蒲瀛招供,是你的功勞?” 跟上回在軍營里相見的橫眉怒目不同,老將軍面上帶笑,神情竟有幾分和藹。若不是他身上的重威煞氣,必以為只是個慈祥的老者。 阿弦只稱不敢。蘇柄臨又道:“我來之前,就聽無數(shù)人說起,先前匪賊們混入桐縣,意圖作亂……卻因善堂內(nèi)神佛顯靈,將群賊誅殺的神異之事,我本來想聽袁大人的親自解說,可又知你也正好兒跟此事有關(guān),由你來說自然是再好不過了,你可愿意?” 阿弦又怎能回答“不愿”,飛快一想,撿著可說的那部分說了一遍。 她本能地并未刻意去提英俊也在場之事,袁恕己當(dāng)然聽了出來,只做不知,閉口不言。 蘇柄臨聽罷,呵呵笑了兩聲:“鬼神不可欺,果然如此。不過,老夫如何還聽說,當(dāng)時事發(fā)的時候,那屋子里除了些小孩子,另還有一人?據(jù)聞還是十八子的親戚?” 阿弦跟袁恕己聽了此話,反應(yīng)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