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你慢慢把氣順回來，別急著說話，”

    鐘嵐握了握陸杉杉的手，示意她放心，后者卻完全誤會了，小圓臉升起看見了活體偶像劇一般的興奮，松開牽著的手，一副我懂你意思的樣子：“我先走，你們慢慢聊！”

    語畢，一溜煙的跑了。

    這位是真的體育健將，拔腿就跑的下一刻，她就只能看著好友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剩下鐘嵐一人，迎風(fēng)懵比。

    她心理年齡始終不小了，又清楚顏小朋友的品性，不會做壞事──上輩子她的追求把他嚇狠了，恨不得街頭瞄到她，就逃到街尾去，但是在晚自習(xí)后，碰上落單回家的她，又會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她的身后，確定她安全踏進(jìn)家門才離開。

    于是，雖然從來沒跟對自己有好感的男生面對面的說過話，又在孤男寡女的晚上校園角落，鐘嵐還是不慌的，就是老師經(jīng)過抓早戀，也有大把的理由能解釋……其實，光是二人的外表差距，她相信不會有老師會眼瞎看出曖昧氣氛來。

    鐘嵐相信他不會對她動粗用強(qiáng)。

    但是，一個坦蕩正直的男孩，在情商掉線的時候，是坦蕩得有點光棍的。

    就像這時，緩過氣來的顏清文抬頭，定定地凝視著鐘嵐。

    “我知道你不接受我的賭約，我那時說的話，沖動了，也罔顧了你的意愿，對不起，”他很認(rèn)真，一點不帶猶豫地再次彎下腰來鞠躬道歉：“希望你可以原諒我！”

    “呃，小事，我沒放心上?！?/br>
    本來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解釋清楚就是了，沒到要怪罪的地步。

    只是，鐘嵐后半句話刀一樣扎在少年敏感的心上，他直起身來的時候，下唇又被齒關(guān)蹂躪了一遍，顯得委屈巴巴的可憐，讓人很有吻住他，解放他被主人欺負(fù)得不成樣子的唇瓣：“我決定了，明天，要是我衛(wèi)冕第一的話，我就跟你表白，告訴你我喜歡你。”

    “……”

    他眸光明亮而堅定：”你無論考第幾名，都不需要付出代價或者履行承諾，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br>
    鐘嵐下意識地指出了糟點：“你現(xiàn)在跟表白有什么分別嗎？”

    小少年俊逸的臉龐，騰地炸出一片紅霞。

    誒？沒分別嗎？

    對，他剛才一個段落里說了兩次‘我喜歡你’，如果高考的閱讀理解題能這么明確簡單，人人皆可為狀元，太好懂了啊，這是一道送分題！應(yīng)屆高考生的思維都考試化了，他臉頰燒得發(fā)燙，腦子卻很清晰──沒關(guān)系，好懂就好懂吧，他又不是出題考官，需要高高在上地審核對方的資格。

    這不是為考試而寫的文章，淺白一點更好。

    怕你不懂我，怕你沒聽見我的喜歡你。

    “明天的，更正式一點，”

    顏清文覺得自己腦子有毛病，平時考試學(xué)習(xí)得心應(yīng)手，這時思緒轉(zhuǎn)得快，卻遍尋不獲正確答案，只能像學(xué)渣一樣碰運氣：“如果你要拒絕我，也可以更正式一點……”末了，他眼簾微垂，怏怏補(bǔ)上慫出天際的補(bǔ)充：“不要拒絕我啊。”

    鐘嵐心臟血管都要打結(jié)了：“萬一我要拒絕你呢？”

    聰明如他，又怎么會不明白這話里的潛臺詞。

    這道題，也很好解，可是，解出來了，也只能得一個不合格的零分。

    顏清文想深呼吸，卻被凝結(jié)在喉嚨間的澀意苦得呼吸不暢。他意識到一個殘忍的事實，也許，在他上次拒絕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不再喜歡他了。懂得太晚，同齡女生比男孩的早熟，成了最無可奈何的時間差。

    “那就拒絕吧！老師不是說了么，做不出來，也要寫個解，不要交白卷。起碼努力寫寫看，萬一就對了呢？萬一你就答應(yīng)我了?！?/br>
    他不想深呼吸了，他有點想哭。

    她會說什么？

    顏清文真怕她要是現(xiàn)在就拒絕他，他會忍不住哭出來。

    “唔……”

    他聞聲抬眼，迎上鐘嵐的凝望，圓滾滾的臉蛋上隱約可見緊張的痕跡：“可能我會贏了你，你就沒有機(jī)會表白了。”

    重點被拐歪，顏清文整理了一下呼息，少年仍不甘示弱：“我從來沒拿過第一名以外的名次?！?/br>
    “所以，我會很努力的，這三個月，我也盡力了?！?/br>
    鐘嵐當(dāng)然不會輕視這位比自己年輕許多的對手，他是真正被老天爺賞飯吃的天才，而她只是用努力和一點機(jī)緣從后追趕的普通人，能與他達(dá)到差不多的高度，已是不可思議，理應(yīng)滿足。

    她不滿足！

    被初戀變相表白了，她卻真生出了爭第一的心。

    “那，”

    顏清文忽然詞窮，搜腸刮肚都翻不出什么動聽的情話：“明天考試，一起加油吧？”

    “好，一起加油。”

    夜涼如水，臉頰卻燙得把水都蒸發(fā)成霧，連發(fā)水白饅頭的臉，都看不清。

    “真是有志氣的小伙子！”

    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男一女在暗處許久的實驗班班主任正好走近，只聽見了這兩句話，欣慰地重重拍在二人的肩膀上，拍得鐘嵐以為自己肩骨要裂了，耳膜便響起陳老師渾厚有力的嗓音：“二班的鐘嵐啊，有目標(biāo)是好事，互相勉勵，明天好好加油啊，老師看著你們！……清文，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老師太用力了？”

    “我沒哭！”

    顏清文蒼白地辯解，只是心底有了答案──原來，不是霧啊。

    第18章 018

    鐘家。

    重生后，鐘嵐第一次吃得食不知味。

    這夜的菜式，正是她下課時就開始琢磨的下飯神器魚香茄子，挖一勺子連著汁淋在熱騰騰的白飯上，就著這一道菜，吃三大碗飯都不會覺得膩。

    這回，她只吃了一碗就停下筷子。

    “我吃飽了。”

    鐘嵐眸光游移，鐘母立刻緊張地接話：“這么少就飽了？”

    雖然只吃了一碗，但鐘家的碗不小，一碗下去，鐘嵐已經(jīng)有六分飽了。她頷首，腦子里仍是顏清文狼狽地別開臉的樣子，在夜色之中，少年的眼睛亮得扎人，像藏著天上星辰，她想，他是不是哭了??？

    鐘嵐活了這么久，還沒弄哭過男孩子呢。

    “嗯，飽了?！?/br>
    “明天的……只是模擬考，不是真的，嵐嵐你別緊張啊，就是真的，考砸了也不要緊，大不了復(fù)讀再努力一年。我們家雖然不是特別有錢，但這點錢還是不缺的，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br>
    整日在家的鐘母，最大交際圈便是姑姑跟小區(qū)里的同齡婦人，一顆心就撲在子女身上，最大話題除了孩子年紀(jì)大些的婚姻嫁娶，家里孩子年紀(jì)小一點的，每到考試季就聚在一起交換心得，補(bǔ)湯食譜乃至補(bǔ)習(xí)班哪家強(qiáng)。

    鐘母不曾高考過，可是高考學(xué)生的相關(guān)新聞卻聽聞了不少，且以悲報為多。于是，閨女在她眼中，就成了易碎品，生怕她跟社會新聞上的學(xué)生一樣，被壓力整垮自殺。

    “你媽說得對，”

    向來沉默寡言的鐘父補(bǔ)充：“盡力就好，在家休息也有我養(yǎng)你。”

    雙親完美演譯何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的教育態(tài)度，被當(dāng)成玻璃心疼愛的鐘嵐不由失笑──兩老太愛cao心了。復(fù)讀？不可能的，三個月時間就算了，讓她把重生得來的寶貴機(jī)會，再花費整整一年在高考上，她再天真也不會這么做。

    而且，復(fù)讀費她心里有數(shù)，家里經(jīng)濟(jì)根本沒爸媽說得那么好。

    鐘嵐的皮實很大程度源自父母──小時候想吃一塊錢一根的冰棒，mama從來不會說咱們就是窮人買不起，能買的時候就買，實在沒那錢，便鼓勵她好好念書，以后就能天天吃喜歡的冰棒。有了目標(biāo)，多昂貴的東西也不是不可侵犯的，只是需要奮斗。

    有了貧富觀念的小孩子，又沒得到良好的引導(dǎo)，在意識到自己是吃不起用不起好東西的下等人那一刻，將永遠(yuǎn)刻在骨血里頭，無論日后飛黃騰達(dá)，年薪百萬，這輩子也很難掰回來了。

    “我不是緊張明天的考試，真的，”

    面對愛緊張的父母，什么理由都是蒼白的，鐘嵐權(quán)衡輕重后，覺得不應(yīng)該讓爹媽擔(dān)憂，決定扔下一個更大的炸彈──既然喜歡cao心，那就cao心點正面的喜事吧！

    “只是，有個男孩子跟我表白了，我在琢磨怎么拒絕他不傷人?！?/br>
    “哦，原來是這樣啊……等等，男孩子！？”

    “誰？”

    鐘父目露兇光。

    長年在工地里干體力活的他，結(jié)實的肌rou繃得緊緊的，恐怕一巴掌就能將顏清文的小身板扇翻在地。

    承歡膝下多年的鐘嵐，知道兩人的關(guān)注點已經(jīng)從‘閨女會不會跳樓’ 轉(zhuǎn)移到‘白菜要被豬拱了！’的危機(jī)感上，便收拾好自己的碗筷，飛快滾回房間里，留下二人面面相覷。

    關(guān)上房門，還一室清靜。

    “家里的白菜要被豬拱了……”鐘嵐坐下后思索晚上發(fā)生的事，很有自嘲精神：“如果從實際角度來看，我才是豬的那一方吧？”

    白菜鐵了心要拱豬，豬能怎么辦，豬也很絕望啊。

    絕望歸絕望，鐘嵐打開電腦，半點不耽誤碼字的工作。

    沒有光腦沒有系統(tǒng)相助，有的只是站在巨人肩上的經(jīng)驗，還有文曲玉佩給予的文采煥發(fā)效果，上架后，同時肩負(fù)著高考復(fù)習(xí)任務(wù)的她，碼字全靠一腔熱愛和硬撐，擠出牙膏碼字。

    每日碼九千，維持著日更六千的速度，存下三千字以防不時之需。

    后世很多文娛類型的爽文，都喜歡動輒日更幾萬，有金手指不慌，這無疑是每個作者和讀者的夢想──有那本事，誰不想隨隨便便就寫出幾十萬字??！而讀者追更，總是多多益善的。

    實際上，有編輯經(jīng)驗的鐘嵐，并不鼓勵手底下的作者瘋狂更新。

    更得多不如更得穩(wěn)，網(wǎng)文連載是個細(xì)水長流的過程，慢慢建立起讀者對作者的信任。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尤其是文人寫作，燃燒生命去寫，能燃燒多久？鐘嵐自知現(xiàn)在爆手速的話，即使頂著高考壓力，每日更新一萬也是能做到的。

    但是，能堅持多久？

    鐘嵐答不出來，寧愿存著稿子，等到有沖榜抑者pk的時候，拿來當(dāng)籌碼。

    讀者看文，肯定比作者碼字快，而且快樂。

    用有限去跟無限拼？永遠(yuǎn)贏不了。

    將今天的九千字完成后，鐘嵐盯著存稿箱里的三十萬字，若有所思──也許，可以對下個月的都市頻道月票榜發(fā)起沖擊了。她閉了閉眼，腦子里全是《文娛》里的劇情，思緒繃得緊緊的，決定先將工作的事情放下，去做點別的換換心情，避免待會又睡不著。

    她從兜里掏出手機(jī)。

    【人類】鐘嵐：人生第一次被表白，@卡瑞娜 求教怎么婉拒【魅魔】卡瑞娜：呃……實不相瞞，我們魅魔一般只上床，不談感情，阿瑞斯是我初戀，你不如問問@塞壬吧！

    還有這種cao作？

    只談性不談情，可能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純粹。

    【人類】鐘嵐：塞壬不是男的嗎？

    【血族】維拉德：那家伙可男可女，無聊就喜歡在海邊唱歌，欺騙水手感情，不過他確實不喜歡男人，應(yīng)該很有拒絕男人的經(jīng)驗吧？你可以問問他片刻，海妖千呼萬喚始出來。

    【海妖】塞壬：我拒絕男人的方法？你們真想知道？

    【人類】鐘嵐：求分享經(jīng)驗！

    【海妖】塞壬：掏出來，比我小的都知難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