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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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的大臣受不住繁瑣的禮儀,時不時有人暈厥,被近侍們抬下去休息。 夜里為了照明,一車車的名貴木材徹夜燃燒,做法事的僧道吟唱著古怪的調子,繞著靈柩走了一圈又一圈。 裴英娘幾日幾夜不睡,時時刻刻守在靈前,很多人過來勸她,有各家命婦,相熟的宗室公主,還有朝中大臣。 她無知無覺,感覺不到時光的流逝。 李旦沒有勸她,囑咐宮人們好生照看她。他有很多事情要忙,一有空閑,他便過來陪她,讓她可以靠著自己睡一會兒。 渾渾噩噩熬過最開始的幾天,裴英娘瘦了一大圈。 期間,李顯期期艾艾圍著她打轉,東拉西扯,一會兒回憶李治生前的事,一會兒說李賢為太子時他們的日子有多難,一會兒忽然扯到趙觀音身上…… 說到最后,他哭著道:“十七娘,你不要生氣。香娘她不是成心笑的,她很尊敬阿父,那天她只是太累了……” 韋沉香說的話只有裴英娘聽見,她當然不會傻到把自己說過的話如實告訴李顯,當晚她哭哭啼啼一個勁自責,說自己不該失禮惹怒裴英娘,她身子不好,生李裹兒的時候沒有細心調養(yǎng),落下一身病,跪了太久腦袋發(fā)暈,才會失儀。 李顯覺得,以裴英娘的性格,不會冤枉韋沉香,但是李治剛剛離世,她那么尊敬李治,傷心難過之下,難免會看錯。 韋沉香那么柔順怯懦,怎么會對阿父不敬? “我已經罵過她了,她很后悔,十七娘,你消消氣?!崩铒@不敢提再讓韋沉香為李治哭喪的事,他怕裴英娘一氣之下和他鬧翻。 “陛下?!迸嵊⒛锩嫔涞袂槁槟?,“我現(xiàn)在心情不好,很不好,不要煩我。你要庇護韋氏,是你的事,告訴她,以后出入宮闈,最好多帶幾個人,我見她一次,打她一次,打到她真心悔過為止。” 聽裴英娘態(tài)度生疏,稱呼他為陛下,李顯手足無措,“十七娘……” 裴英娘抬起眼簾,冷笑一聲,一字字厲聲道:“別拿韋氏來煩我!阿父的英靈還沒走遠呢!” 她很少發(fā)脾氣,一直都是和和氣氣的,使壞告狀的時候,也是古靈精怪,促狹居多。忽然喝出這一句斥責,冷冽疏遠,看著他的眼神,不帶一絲溫情。 李顯愣了一下,又是羞愧又是茫然,哭著走開。 裴英娘吩咐忍冬,“韋氏住哪里?備一壺茶湯,你親自領著人去她房里,她不是身體不好,不能久跪嗎?給她補補身子?!?/br> 忍冬會意,讓尚食局的宮婢熬煮了一鍋苦澀辛辣、臭不可聞的藥湯,送到韋氏跟前。 韋氏不肯喝,宮婢們的態(tài)度恭敬而殷勤,連勸帶哄,強迫她喝下三碗藥湯,才放開她。 韋氏大哭一場,誰知道那碗藥湯里擱了什么臟東西! 她找李顯哭訴,“妾身為皇妃,竟然受此侮辱,無顏再陪伴郎君身側,請郎君準許妾落發(fā)為尼,也好減輕相王妃的怒火?!?/br> 李顯支支吾吾,安慰韋氏,“十七娘平時不這樣的……哎,怎么說你也有不對的地方,正好你需要好好養(yǎng)病,這段時日就別出去了,免得十七娘看到你不高興?!?/br> 韋氏不想把李顯逼得太緊,含淚跑開,迎風灑淚。 新仇舊恨讓她恨得牙根發(fā)癢,總有一天,她會手握權力,把看不起她的人全部踩在腳下! 宮中的喪儀結束后,李旦把裴英娘抱回之前住過的東閣,強迫她吃飯。 他親自喂她,抬起她的下巴,輕撫她瘦削的臉頰,“英娘,乖,阿父看到你餓肚子,一定會不高興,吃點東西。想吃什么?” 以前住在東閣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論陰晴雨雪,裴英娘幾乎天天去含涼殿請安。 日復一日,風雨不輟。 她歡歡喜喜踏進內殿,李治坐在軟榻上,招手叫她,“小十七,過來?!?/br> 他的語氣偶爾會低沉一些,偶爾會明朗一些,唯有笑容始終溫和。 她走過去以后,挨著他坐,食案上琳瑯滿目,全是好吃的茶點吃食。 武太后和李顯決定將蓬萊宮改為原來的名字大明宮。 李顯很快會攜家?guī)Э诎徇M大明宮,含涼殿要換主人了。 不會再有人準備精美的山珍海味,斜靠憑幾,含笑等著她邁進內室。 “我吃?!迸嵊⒛锘剡^神,接過李旦手里的銀匙。 她要好好的。 李旦暗嘆一口氣,看她一口接一口吃完醴酪粥,命人撤去碗碟,抱起她走進內室,把她放到床榻上,攏緊錦被蓋住,俯身輕吻她的眉心,“英娘,不許再傷心了?!?/br> 第一次在裴家門外見到她時,她瘦小可憐。 之后她入宮居住,生活起居都是比照著公主的待遇,慢慢嬌養(yǎng)成一個面頰紅潤的小娘子,長胖了,也長高了,明眸皓齒,嬌俏可人。 當著外人的面,她是個端莊沉靜的高貴公主,彬彬有禮,不驕不躁。 私底下則軟糯乖巧。每次仰著臉和他說話時,一雙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認真思索,小大人一樣,甚是可愛。 熟悉以后,她試探著朝他撒嬌,確定他會一直縱容她,她似乎覺得難以置信,想靠近他,又覺得膽怯。 李旦不動聲色,他其實很享受小十七圍在他身邊笑鬧。 她主動靠近他,他的心情會變得很好,那種喜悅能持續(xù)好幾天。 發(fā)現(xiàn)她疏遠害怕自己,他恢復陰沉冷漠,看什么都不順眼。 他有些猶豫,覺得應該掩藏自己的冷淡,小娘子們不喜歡古板無趣的兄長。 可小十七沒有討厭他,她在他面前越來越放松,越來越活潑,偶爾還會壯起膽子打趣笑話他。 眼下她卻如此頹廢瘦弱,臉色蒼白,雙眼無神,仿佛所有活潑鮮活氣都離她而去…… 平時她只要皺一皺眉頭,稍微有個不高興的地方,李旦心里就會惦記很久,現(xiàn)在他卻只能眼看捧在手心里的人一天天憔悴下去。 微涼的吻落在眉間,裴英娘閉一閉眼睛,旋即睜開,抬手摸李旦的臉,嗓音沙啞,“阿兄,你又忘了刮胡子?!?/br> 時下的貴族男兒們以留髯須為美,裴英娘偏偏不喜歡胡子,每次被胡茬扎到會念叨好幾天。李旦沒有說什么,時常提醒自己刮胡子,以免被她嫌棄。 這些天沒有心思顧及其他事,胡茬又冒出來了。 李旦按住裴英娘的手,送到唇邊,逐根吻她的指尖,“你快好起來。英娘好了,阿兄就去刮胡子。” 裴英娘勾住他的脖子,小聲嘟囔,“阿兄,你別走,留下來陪我,等我好好睡上一覺,我就好了?!?/br> 她不能難過太久,阿兄會擔心的,阿父地下有知,也會發(fā)愁。她要高高興興的,認真過好每一天。 李旦低低嗯一聲,脫下木屐,抬腿上榻,把裴英娘按進懷里,右手在她背上輕輕拍著,“阿兄陪著你……十七,好好睡吧?!?/br> 裴英娘很快睡著了,夢中偶爾會顫抖兩下,發(fā)出幾聲模糊不清的呢喃,眼角滑下一串淚珠。 李旦沒有合眼,垂眸凝視著她的睡顏,發(fā)覺她在發(fā)抖,低頭吻去她的淚水,柔聲哄她,“英娘不怕,阿兄在這兒。” 她反復折騰了幾次,慢慢平靜下來。 一覺睡到夜色黑沉,水晶簾外人影晃動,半夏掀開竹簾往里張望。 近侍在外面等李旦。 裴英娘睡得很沉,李旦小心翼翼松開她,為她蓋好錦被,手指輕撫她的面頰。就這么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他起身走出內室。 近侍稟明來意。 本朝帝王墓葬因山為陵,李治遵從李世民立下的規(guī)矩,即位不久,就選定以梁山筑陵。 梁山位于長安西北,定名為乾陵。 李治將會長眠于此。 武太后任命李旦主持修筑乾陵之事,即刻啟程。 第195章 “太后命相王去梁山?” 韋沉香驚訝之下, 失手打翻小幾上的鳧鴨香爐, 香粉散落一地, “消息屬實?” 宮婢答道:“千真萬確?!?/br> 韋沉香眼珠一轉,呵呵輕笑, 相王要出城, 相王妃單獨留在大明宮,還不是由她拿捏! 等李顯收攬皇權, 看她還怎么猖狂! 宮婢打起簾子, “陛下回來了?!?/br> 李顯腳步沉重,哭喪著臉回到內殿, 仰面往錦榻上一倒。 韋沉香挽起袖子,幫他擦臉,溫熱的巾帕讓他感覺好了點, “陛下,怎么悶悶不樂?” 李顯嘆口氣,“大臣們不聽我的……” “您可是皇帝,大臣們竟然敢如此怠慢您?”韋沉香和李顯同仇敵愾。 李顯哀嘆一聲。 韋沉香安慰他幾句, 揮退周圍侍立的宮婢,小聲說,“陛下……朝中大臣都是太后的心腹,為今之計, 您必須提拔自己的人手,否則那些人不會聽您的?!?/br> 這些事李顯也明白,可是太后積威頗深, 人人都爭著去太后跟前表忠心,沒人敢為他冒頭。 他苦惱道:“阿父在的時候,幫我選定了不少人才,可是他們現(xiàn)在官職低微,說不上話,一時之間,去哪里找可堪大任的心腹?” 韋沉香心口猛跳,“妾的父親愿為陛下肝腦涂地?!?/br> 李顯坐起身,“韋玄貞?香娘,你父親只是個刺史而已……” 這刺史之位還是他給的。 韋沉香挨著李顯,手指為他按揉太陽xue,柔聲道:“是啊,阿耶只是個刺史,所以幫不上忙。陛下,您想要掌握實權,必須多收服些人才,侍中、中書令、吏部尚書……把這些人抓到手心里,才有用。太后扶持武家人,您也可以扶持自己人,如果我阿耶的官職再高一點,能和幾位相公平起平坐,他自然就能為您分憂?!?/br> 能被尊稱一聲相公的,唯有三省最高長官。 香娘的意思,要他提拔韋玄貞當宰相? 李顯有些猶豫,他當然想重用自己的人,可是韋玄貞的官職一升再升,已經引得議論紛紛,一下子把他抬高到宰相的地位,太后肯定不會答應。 “讓我再想想。” 韋沉香掀唇微笑。 她不急著要李顯立馬答應,他耳根子軟,多吹吹枕頭風,他一定會動搖的,不必急于一時。 ※ 連日舉哀,哀慟過度,裴英娘精疲力竭,一覺睡到第二天清晨才醒。 李旦一直陪著她,和以前一樣,斜靠著床欄翻看書冊。 她醒來聞到熟悉的味道,發(fā)了會兒怔,光線從帳外透進室內,打在他臉上,側臉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