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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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李令月趕到蓬萊殿時, 發(fā)現(xiàn)李旦也在。 武皇后端坐庭前, 書案上攤著一本經(jīng)折裝卷冊, 李旦坐在她對面的坐席上。 母子二人不知在商量什么要事,一個面色陰沉,一個眉頭微皺。 李旦伸手, 纖長的手指在卷冊上劃了幾道圈。 武皇后點點頭。 守在側(cè)殿外的上官瓔珞咳嗽兩聲, 李令月收起疑惑之色,笑著進殿,“阿娘, 八兄?!?/br> 武皇后抬頭看她,眉眼溫和,氣度從容,微笑道, “你也來了?!?/br> 李令月沒像小時候那樣直接挨著武皇后坐,規(guī)規(guī)矩矩坐到下首席位上。 上官瓔珞走進來, 壓低聲音和武皇后說話, 武皇后臉色微微一變,神情微妙,起身離席。 李旦和李令月站起來,垂手目送武皇后離開。 李令月回頭看李旦, “阿父愿意見英娘了?” 她沒去含涼殿, 不知道那邊的狀況。 李旦不動聲色合起書案上翻開的卷冊,輕聲說,“他會見的?!?/br> 這樣警覺的李旦, 讓李令月覺得陌生,她根本沒想過要偷看卷冊上寫的是什么。 自從長大以后,她的每一位親人都讓她覺得陌生。 只有英娘沒有變。 裴英娘如果知道李令月此時在想什么,一定會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 剛進宮那幾年她可沒有膽子戲弄李治。 那時候想告誰的黑狀,她都是親身上陣自己哭,眼淚嘩啦啦往下淌,每一顆都是她的傷心淚,哭得可真心可有感情了! 她一哭,李顯準倒霉,武三思的官位也是被她哭沒的。 現(xiàn)在她長大了,不能隨便哭哭啼啼,所以她讓宮女代她哭。 宮女哭了不到一刻鐘,王壽永顛顛跑出來,滿臉笑,“王妃,大家請您進去?!?/br> 裴英娘低頭整理淺青色披帛,讓宮婢捧著漆盤和自己一起進殿。 她笑盈盈踏進內(nèi)室,轉(zhuǎn)過屏風(fēng),走到火爐床前,矮身跪坐,“阿父!” 嗓音甜潤。 李治抬眼看她,面色紅潤,烏發(fā)似漆,穿月白交領(lǐng)窄袖襦,紅地寶相花紋蜀錦對襟半臂,系花綾隱花裙,臂上扣金臂釧,腕上攏鎏金玉鐲,發(fā)間一枝鎏金鏤刻菊花卷草紋銀簪,鬢邊別應(yīng)季楸葉,神采奕奕,顧盼生輝。 根本不是淋過雨、哭過、還跪了一兩個時辰之后的樣子。 不等他發(fā)怒,裴英娘拍拍手,“我餓了,先讓我吃飽,阿父再訓(xùn)斥我吧?!?/br> 近侍們殷勤至極,立刻忙活起來,設(shè)案添箸,送茶送水。 宮婢把漆盤放在食案上,剛剛烤好的烤梨,切開來,酸香撲鼻。 裴英娘挽起袖子,低頭吃烤梨,梨rou酥軟,甜香醇厚。 秋天最適宜吃烤梨。 李治欲言又止,幾次想開口,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他望著盆中明艷的炭火,硬起心腸,“以后別進宮了,走之前,記得把令牌交還給秦巖。” 裴英娘不為所動,繼續(xù)吃烤梨。 李治皺起眉頭,加重語氣,“十七!” 裴英娘抬起頭,一臉平靜,“阿父,等會兒談?wù)隆彼掍h一轉(zhuǎn),“想吃烤梨嗎?” 李治頹然。 看著她吃得那么香甜,他確實覺得嗓子干渴。 近侍們察言觀色,連忙洗凈手,捧著剛才烤好的烤梨上前,“大家,燒梨潤肺滋養(yǎng),奉御前日還說,讓您平時多用些爐端燒梨?!?/br> 李治接過銀匙,舀起一勺梨rou。 果然清甜,淡淡的酸味并不澀口,反而讓人更有胃口。 既吃了烤梨,接下來的醴酪粥、螃蟹畢羅、酸酢魚、湯浴繡球丸……也順理成章一并吃了。 宴席上菜肴精致,但李治什么都吃不下,只喝了兩杯茶。 這會兒才算是正經(jīng)吃了一頓飽飯。 內(nèi)侍們兩眼放光,不愧是王妃,只要她靜靜地坐著吃飯,圣人的胃口就變好了! 剛吃飽飯,那些嚴厲絕情的話,著實難以吐出口。 李治嘆息幾聲,屏退隨侍左右的宮人,“十七,以后不必進宮……” 裴英娘一口剪斷他的話,“阿父見過明崇儼?” 太子李弘死的那晚,她一直陪在李治身邊,等她離開以后,李治傳召明崇儼,接下來李治就突然疏遠她了。 “明崇儼說了什么?”她直視李治,“他說我是掃把星?還是我得離阿父遠一點,才能平安順遂?又或者明崇儼說了些關(guān)于阿兄的面相……是不是?” 明崇儼曾對武皇后說,李顯生得魁梧,面貌最像太宗李世民,而李旦面相極貴。 李治非常信任明崇儼。 他沉默半晌,輕笑一聲,緩緩道:“十七,和明崇儼沒有關(guān)系……當(dāng)初冊封你為公主時,朕就打算好了,要利用你拉攏軍中將領(lǐng)?!?/br> 這是繼當(dāng)年第一次見面之后,他頭一回對裴英娘自稱朕。 “令月是朕的嫡親女兒,朕不舍得以她的婚事當(dāng)籌碼,正好皇后帶你進宮,當(dāng)時朕和她并不是單純因為新城的死而爭吵,皇后一意孤行,委任她的心腹領(lǐng)兵,結(jié)果劍南道打了敗仗。她不放心勛貴之后掌握軍權(quán),可她手底下又沒有出色的將才……” 盆中的炭火爆出一聲細微的炸響,上好的霜炭,燃燒時不會起煙塵。 李治看一眼裴英娘,“朕必須提早打算,秦巖,執(zhí)失,程家六郎,還有其他人,朕都考慮過,誰合適,朕就會把你嫁給誰?;适沂震B(yǎng)的公主,使命就是為皇室聯(lián)姻?!?/br> 裴英娘面無表情,“所以我拒絕賜婚的時候,阿父很生氣?” 李治垂眸,“朕很失望?!?/br> “那阿父為什么想也不想,只因為我不答應(yīng),就收回旨意呢?”裴英娘淡淡道,“難道您是怕我心生不滿,嫁給執(zhí)失以后,挑唆他抗命?” 李治默然。 裴英娘慢條斯理地喝口茶,“阿父,我今天很閑,可以等很久,住下來也行,您再想個其他的理由來說服我吧?!?/br> 她這副油鹽不進、無賴到底的模樣,讓李治詫異了好一會兒。 十七在他跟前總是乖巧溫順的。 “你不生氣?”他眉頭輕擰,“朕是為了利用你,才冊封你當(dāng)公主的。” 裴英娘一攤手,“我不生氣,您接著想其他會讓我生氣的事,一件件說,我聽著呢?!?/br> 當(dāng)替身,還是當(dāng)?shù)弁趸\絡(luò)臣屬的手段,都差不多嘛!她那時候只是個孤苦無依的小娘子,給她一個安身之所,她就滿足了。 如果李治僅僅只見過她一面就將她視如己出,未免太詭異。 重要的,不是一開始的目的,而是后來朝夕相處之后建立起來的感情。 李治以為這一個理由足夠讓十七傷心難過,幾年的父女之情,全是出于利用,她竟然一點都不在意? “您不說,我來替您說?!迸嵊⒛锓畔虏柚眩笪W?,“阿父,五兄走了,六兄太過自負,七兄懦弱,皇后貪權(quán),阿兄雖然是最小的皇子,看如今的形勢,他以后難得安寧……您疏遠我,趕我走,是想保護我。您怕我因為您的期望,不愿及早抽身,以至于越陷越深……阿姊是皇后的血脈,沒有性命之憂,我不同,我的生死全在皇后一念之間?!?/br> “又或者,您怕我太接近宮闈紛爭,成為各方爭權(quán)奪利的靶子,阿兄將來不得不迫于壓力廢黜我?!迸嵊⒛飺u頭失笑,“阿父,您想得太遠,太深,您有沒有想過,也許您的所有預(yù)測,并不會成真?明崇儼肯定和您說了什么,不管他預(yù)測我的命運,還是判定我的面相,您不必太在意,他不是神仙。” 李治別開眼神。 裴英娘心中了然,看來,還是明崇儼那個大神棍對李治說了什么,他才會突然態(tài)度大變。 裴英娘嘆口氣,“阿父,難道您不怕正因為您的疏遠,陰差陽錯之下,明崇儼的預(yù)測才會成真?” 李治神情震動,雙手微微發(fā)顫,緩緩閉上眼睛。 在九成宮時,明崇儼隔著窗戶,審視李賢、李顯、李旦和裴英娘。 他說李賢偏激,李顯懵懂,李旦淡漠,三個皇子前途如何,他不能斷定,因為他們身份高貴,皆有帝王之相。 關(guān)于裴英娘,明崇儼的讖語說得最篤定:相王妃命途多舛,來日坎坷流離,必將尸骨無存。 李弘有太子之尊,死后極盡哀榮,追封為孝敬皇帝。 十七,卻是尸骨無存。 嬌小乖巧的小十七,將來會落到什么樣的境地,以至于連尸骨都不能保全? 光是想象,就讓他膽寒。 他問明崇儼如何化解十七的厄運,明崇儼搖頭說,“陛下,臣亦無解?;蛟S相王妃遠離長安,方能落個善終?!?/br> 李治睜開雙眼,目光似凜冬飛雪,冷淡刺骨,“十七,和明崇儼無關(guān)。你不必再試探朕,朕累了,沒有精力顧及你,你并非朕的親女,朕雖然利用你,但也給了你榮華富貴,對你已是仁至義盡。如今你是相王妃,以后好好和旦兒過日子吧?!?/br> 說的是勸告的話,但其中深意,卻是徹底決絕。 裴英娘一字字道:“您真的不喜歡我了?不想見我了?” 李治嘴角輕扯,皺紋舒展,綻開一個蒼老而釋然的笑容,“你走吧……不論緣由是什么,朕不會再見你的。再過幾日,朕會下旨,你和旦兒即刻離開長安,出閣冀州,日后朕駕崩之時,你們也不必回來哭喪。” 裴英娘點點頭,“這么說,阿父打定主意了?!?/br> 房里安靜下來,簾外香氣繚繞。 “阿父不后悔?”裴英娘問。 李治漠然道:“你不必多言,朕不會后悔。” 裴英娘忽然笑了一下,起身走到李治跟前。 李治扭過臉不看她。 裴英娘從袖中取出一張絹帛,徐徐展開來,“阿父,你騙我?!彼呀伈f向李治,“回京途中,我去了一趟云華寺。” 李治先是不解,然后猛地醒悟過來,臉色變了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