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我可能沒有演技、櫻桃唇、庶女桃夭、被迫成為太子寵臣、重生民國嬌小姐、生而為貓,我很快樂[快穿]、狗狗我啊,很幸福呀[快穿]、我穿回高二后決定躺平、上交天災(zāi)基建系統(tǒng)后、全星際都在幫小皇帝破殼
勸服好太子后,裴英娘把銀牌交給執(zhí)失云漸,讓他連夜去追趕程錦堂,他應(yīng)該在戰(zhàn)場上縱橫睥睨,而不是于宮闈爭斗中枉送性命。 李治沒有多問什么,催裴英娘早些回東閣就寢。 裴英娘覺得李治可能已經(jīng)知道太子裝病的事,不過既然李治不問,她便也不提,回了東閣,洗漱一番,倒頭便睡。 半個月后,李治和武皇后率領(lǐng)王公貴族、文武大臣、皇室宗親數(shù)千人,抵達(dá)驪山溫泉宮。 溫泉宮背倚驪山,面朝渭水,樓臺軒館高低錯落,順山勢而建,弧形飛橋曲折連接,廊蕪環(huán)繞,壯麗軒昂。還沒到山腳下,已經(jīng)能看到屹立在山間的外城宮墻。 出發(fā)時,李令月鬧著要和裴英娘住一起。出發(fā)后,她光顧著和薛紹你儂我儂,哪還記得裴英娘也在她身旁? 驪山腳下的道路不像長安城內(nèi)的長街那么平坦,乘車的話,簡直就像坐在一輛蹦蹦車上一樣,每走一步顛兩下,再走一步,又顛兩下。裴英娘已經(jīng)讓人在卷棚車內(nèi)墊上厚厚的褥子,還是差點被顛散架。 她頭暈?zāi)垦#瑢嵲谑懿涣祟嶔?,下車改換騎馬。因為是在宮外,忍冬為她尋來一頂團窠聯(lián)珠花樹對鹿紋帷帽戴上,輕薄的銀絲紗一直墜到她的腳面上,把她從頭到腳籠在輕紗之中,以防外人窺看。 李令月也騎馬,也戴帷帽,也從頭到腳遮得密不透風(fēng),可她還是頻頻回頭和薛紹眉目傳情。 薛紹受傷之后深居簡出,在薛府內(nèi)宅一待就是幾個月,乍然一下出現(xiàn)在人前,姿容更勝以往,風(fēng)度翩翩,俊秀無雙,引馬走在人群中,有如鶴立雞群,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眾人私下里議論紛紛,猜測李治和武皇后很可能在年底之前為薛紹和李令月賜婚。 李令月和薛紹沒有理會傳聞,表兄妹闊別已久,再見時并沒有生疏,反而像是比以前更融洽了。 當(dāng)然,吵嘴依舊是不必可少的。 裴英娘實在猜不透兩人是怎么交流的,帷帽罩下來,只能依稀看清身前幾寸之內(nèi)的地方,難道他們倆天賦異稟,能看透帷帽后的情景? 離宮附近山巒起伏,風(fēng)景秀麗,深秋時節(jié)層林盡染,山嵐絢爛。 眼看快到離宮腳下,因天色還早,李治忽然來了興致,命隊伍在一處山腳下休息,和武皇后一道飲馬于山溪邊,說說笑笑,追憶夫妻年輕時巡幸地方的往事。 裴英娘下馬時,遽然有一人一騎閃電般從她身邊疾馳而過,馬蹄高高揚起,掀起道旁的塵土,幸好她戴著帷帽,才沒有落得一個灰頭土臉。 “哈哈哈!”風(fēng)中傳來李顯得意洋洋的笑聲。 裴英娘氣急,悻悻甩開韁繩,覺得李顯很可能有病,而且病得不輕。 可惜尚藥局奉御和太子勾連,被她識破后,已經(jīng)畏罪告老還鄉(xiāng),不然可以讓奉御給李顯瞧瞧腦袋,看他到底還有沒有救。 忍冬和半夏捧著清水和帕子上前,為裴英娘清理衣裙間濺上的灰泥。 馬蹄踏踏,十?dāng)?shù)個錦衣繡袍、年輕俊朗的少年郎君縱馬行來。 這一路上車隊走走停停,時常停下修整,這些貴族子弟們見道旁山光綺麗,草木葳蕤,仗著騎術(shù)好,干脆拋下車隊,結(jié)伴去林中狩獵,獵得的獵物交給尚食局宮人當(dāng)場烹制,一邊游玩,一邊行路,快活逍遙。 王侯公子們眾星捧月一般,簇?fù)碇获R當(dāng)先的六王李賢。 李賢著一襲絳色博山錦袍衫,狹長鳳眼微微挑起,眸光燦燦,風(fēng)流倜儻,一邊徐徐前行,一邊高聲和眾人談笑。戶奴趙道生騎一匹白馬,緊緊跟在他身側(cè)。 裴英娘退到路邊一株楓樹下,目送李賢一行人浩浩蕩蕩遠(yuǎn)去。 太子以為武皇后是他日后最大的敵人,卻忘了關(guān)注他的兄弟。李賢博學(xué)多才,名聲遠(yuǎn)播,既和文人學(xué)者交好,又與世家子弟來往密切,朝臣們對他也是極為推崇,假以時日,必定會成為李弘的心頭大患。 楓葉被秋色浸染,紅得爛漫,輕風(fēng)掃過,卷起幾片打卷的楓葉。 落葉隨風(fēng)起舞,和秋風(fēng)玩鬧了一陣,最后緩緩飄落,灑在清澈蜿蜒的溪水中。 水面蕩開一陣漣漪,山谷清幽,兩岸松木蒼翠,清脆的鳥鳴聲此起彼伏。 “咕咚”一聲巨響,打破山間寧靜。 李令月不知何時走到裴英娘身邊,冷哼一聲,“崔奇南又故弄玄虛了?!?/br> 溪澗旁人頭攢動,貴族少女們圍在水邊,不知在看什么。 不一會兒,一人鉆出水面,濕淋淋的衣袍貼在身上,勾勒出勁瘦的身軀,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胸膛的栗色肌膚,甩甩頭,露出俊俏的面孔,大咧咧走向?qū)Π丁?/br> 少女們交頭接耳,發(fā)出吃吃的笑聲,追隨著崔奇南一路往南走。小溪旁道路曲折,少女們走得氣喘吁吁,身后遺落一地的金釵、花鈿、步搖、珠串。 十幾個衣衫襤褸的孩童遠(yuǎn)遠(yuǎn)綴在少女們后面,不敢靠近,等護(hù)衛(wèi)走遠(yuǎn)了,立刻一擁而上,爭奪草叢間的金銀飾物。 “崔小郎這是在做什么?”裴英娘好奇問。 李令月撇撇嘴,“誰曉得?聽說是為了親近山水,領(lǐng)悟自然。” 裴英娘噗嗤一笑,她怎么覺得崔奇南只是閑著無聊,下水洗個澡而已。 山間露水重,姐妹倆在樹下站了一會兒,鞋履很快濕透了,只能換上長靴,翻身上馬,在山道旁并轡而行,慢慢閑逛。 李令月有一下沒一下地甩著鞭繩,“英娘,我想好了,今年我住沉香殿,沉香殿的內(nèi)殿砌有湯池,夜里也能泡湯,你和我一塊兒住吧。” 裴英娘想也不想,直接拒絕:“阿姊,我喜歡楠竹,聽阿父說飛霜殿有座庭院植滿竹林,我已經(jīng)把那個院子定下了。” 她并不是真的癡迷楠竹,這時節(jié)沒有竹筍吃,又不是炎炎夏日,住在竹林旁邊沒什么意思。但是為了搪塞李令月,只能拿楠竹當(dāng)借口了。 戀愛中的少女喜怒不定,一會兒一臉甜蜜,看山覺得山美,看水覺得水清,看天覺得天藍(lán),看到枯萎的老樹也覺得別有一番剛勁之美,笑瞇瞇和任何一個經(jīng)過她面前的人說話。一會兒陰沉著臉,眼神陰森,看誰都像是仇人,就像溽暑時剛從地窖中搬出來的藏冰,隨時隨地往外散發(fā)涼氣。 這一路行來,裴英娘被突然多愁善感起來的李令月纏著不放,聽了一大堆她和薛紹之間的別扭煩惱,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裴英娘深切地認(rèn)識到,不論是哪朝哪代,永遠(yuǎn)不要和情竇初開的少女講道理,遠(yuǎn)遠(yuǎn)躲開是最輕松省力的法子。 李令月有點失望,“楠竹院多冷清啊,除了竹子,就只有竹子了?!?/br> 裴英娘虛應(yīng)兩聲,心里暗暗道:阿姊,聽了你一路的嘮叨訴苦,我現(xiàn)在只想要冷清呀! 山谷中傳來男男女女的歡笑聲。 兩人往下看去,李治和武皇后頭戴斗笠,腳著木屐,手執(zhí)竹杖,正順著落花滿階的山中小道往上攀登,宮人婢女們團團圍繞左右。 谷中翠蓋濃陰籠罩,白天也陰暗幽深,日光很難照得進(jìn)去,山路有些濕滑,武皇后踩在一塊苔蘚上,不小心趔趄了一下,宮人連忙擁上去攙扶。 李治的動作比宮人們慢了一步,但仍舊執(zhí)拗地伸出手,攬住武皇后的腰肢。 宮人們識趣退下。 帝后二人在清雅秀麗的湖光山色中相視一笑,恍惚回到年輕時恩愛繾綣的舊日時光,攙扶著彼此,拾級而上,身后落英繽紛,雪白的花朵和火紅的落葉灑滿石階。 裴英娘和李令月默默注視著李治和武皇后,久久無言。直到帝后二人的身影隱入蔥蘢的樹影中,什么都看不到了,才撥轉(zhuǎn)韁繩,引馬往回走。 第51章 噠噠的馬蹄聲在山谷中回響。 幾人幾騎策馬迎面行來, 馬鳴啾啾, 塵土飛揚,戶奴牽著弓背窄長的細(xì)犬, 跟在隊列之后。 為首的李旦著窄袖袍,烏皮靴, 背負(fù)黑漆長弓, 寶鈿金鞍旁掛著野兔、山雞和其他珍禽野獸, 顯然是剛剛行獵歸來。 他連打獵也是獨自去的,很少和其他高門顯貴的紈绔公子同行。 裴英娘安撫座下的三花馬,小心翼翼靠近李旦, 一把掀開帷帽垂紗, 露出一張秀眉杏眼的清秀面孔:“恭賀阿兄滿載而歸。” 李旦英姿勃發(fā), 鬢角隱隱有些微汗跡, 嘴角輕揚,示意楊知恩把剛才獵得幾只野兔送上前, “山中寂寞, 拿回去養(yǎng)著玩兒?!?/br> 裴英娘探頭去看,草簍子里臥著一窩毛茸茸的小兔子,皮毛柔順,玉雪可愛。 她下意識估摸了一下簍子里的幾只兔子夠不夠做一碗燉兔rou,品評道:“不夠肥?!?/br> 李旦噎了一下,搖頭失笑。 楊知恩和周圍的戶奴、甲士也忍俊不禁。 裴英娘后知后覺,說完話,才覺得有點羞赧。她年紀(jì)小, 騎的馬比李旦的要矮小些,平時和他說話要仰著頭,騎馬也矮他一大截,仰著臉去看他,“還是給阿姊養(yǎng)吧,我連花花草草都養(yǎng)得半死不活的。” 東閣的庭院光禿禿一池太湖石,只有水缸里養(yǎng)了重瓣淡紫色的玉樓人醉和單瓣粉紅的泣露芙蓉,幾乎沒有栽植花草,尤其是那些需要精心呵護(hù)的奇花異草。 李旦臉上的笑意更濃,摸摸她的頭,指尖不小心碰到薄如蟬翼的垂紗,垂帶像水一般傾瀉而下,“送給你就是你的,拿去燉湯也使得?!?/br> “那阿兄送阿姊什么?”裴英娘攏起礙事的垂紗,繞在發(fā)鬢上,吩咐忍冬收下兔子,目光頻頻掃向隊伍最后的幾匹空鞍馬,每一匹馬都載著豐盛的獵物,馬背上血淋淋的,有山羊、狐貍、大雁,還有幾只她認(rèn)不出來的動物,毛色黑亮,體形壯碩。 該不會是野豬吧? “不必我送什么了,她顧不上我?!崩畹﹤?cè)身下鞍,走到裴英娘的三花馬前,伸出手,目光沉靜。 裴英娘猶豫了一下,隨著她一天天長大,近來她連手都不讓李旦牽了,不過看他好像很坦然的模樣,可能是從前抱她抱慣了,才會如此,而且當(dāng)著周圍奴仆護(hù)衛(wèi)的面,不能駁他的面子,只好松開鞭繩,就著他的懷抱下馬。 她忽然明白李顯為什么會怕李旦了,李旦平時與世無爭,隱忍退讓,但有時候執(zhí)拗起來,又非常固執(zhí),除非乖乖聽他指派,否則就等著接八王的眼刀子吧! 淡淡的墨香縈繞在鼻端,裴英娘心思一動,起了玩興,抓著李旦的胳膊丈量了一下,再掐掐自己的手腕,偷偷吐舌頭:李旦武能縱馬球場,林間狩獵,文能引經(jīng)據(jù)典,寫出錦繡文章,真不知他是吃什么長大的。 說起來,李治體弱多病,多愁善感,太子肖父,也身體病弱,纖細(xì)敏感,李賢、李顯和李旦三兄弟倒是一個比一個健壯高大,連李令月也是一個體態(tài)豐滿的高個子。 李旦由著裴英娘折騰,直到確認(rèn)她站穩(wěn),才放開手。 長靴踩在泥塊上,發(fā)出咯吱的輕響聲。 宮婢在水邊搭起行障帷幕,架起火堆烹制野味,香煙裊裊,送出一股股微帶腥氣的濃香。輕袍皂靴的五陵少年郎和滿頭珠翠的貴族少女們團團圍坐在綠樹紅花間,開懷暢飲,說說笑笑。 有人奏起琵琶和管蕭,樂聲如水般靜靜流淌。 李旦領(lǐng)著裴英娘走到樹蔭下,薛紹捧著一束含苞怒放的山花從他們面前經(jīng)過,花朵姹紫嫣紅,映得他俊秀的臉孔也比平時鮮活幾分。 裴英娘笑著道:“原來三表兄也有知情識趣的時候?!?/br> 李旦神情冷淡,瞥一眼薛紹手中的野花,移開目光。 薛紹神色忐忑,抱著山花,磨磨蹭蹭走到李令月跟前。 李令月正耐心喂自己的愛駒吃果子,聽得嘩啦一聲響,一把野花伸到面前,花朵紅艷,送花的人臉上更紅,像是隨時能燒起一把焰火。 她心里甜蜜,接過野花,剛要張口嬉笑兩句,薛紹已經(jīng)掉轉(zhuǎn)身,一溜煙跑遠(yuǎn)了。 仿佛有什么兇猛野獸在身后追著他似的。 李令月氣得跺腳,“我又不吃人!跑什么!” 說的是抱怨的話,嘴角卻高高揚起,眉眼彎彎,笑意盈盈。 休憩一番,吃飽喝足,眾人上馬的上馬,乘車的乘車,繼續(xù)趕路。 遠(yuǎn)遠(yuǎn)看到溫泉宮高聳的閣樓和飛檐,李令月笑著拍手,“露天的湯池能看到山谷的景色,今天天公作美,一邊泡湯,一邊飲酒,一邊欣賞山間美景,最合適不過了?!?/br> 她和裴英娘約好晚上一起泡湯。 星辰湯是李治專用的湯池,后妃女眷的浴池有海棠湯、梅花湯、蓮花湯。蓮花湯和飛霞閣離得近,飛霞閣前有大片蓮池,山下的蓮花已經(jīng)開敗了,山中的蓮花還亭亭玉立。李令月指名要在蓮花湯泡湯,昭善已經(jīng)提前趕去準(zhǔn)備。 眾人陸陸續(xù)續(xù)到達(dá)溫泉宮。宮婢們四散開來,灑掃庭院,歸置行禮。離宮長年有專人看守打掃,干凈整潔,但因很久沒有住人,瞧著有些冷清。 楠竹院沒有牌匾,因為遍植楠竹,宮人便管這一塊叫楠竹院。 忍冬和半夏打開箱籠,地上鋪設(shè)波斯絨毯,墻壁掛一幅繪《月照終南山》的帛絹,窗前懸起防蠅蟲的紗簾,架子上擺上累累的書卷,箜篌抬入琴室,筆墨紙硯堆滿書案,空空蕩蕩的內(nèi)殿很快塞滿瑣碎安寧的煙火氣。 山中水汽重,縱馬跑過山林,馬蹄聲驚醒枝葉間的露水,外面是和煦的晴日,山間卻淅淅瀝瀝,像在落雨。裴英娘一路戴著帷帽,有輕紗遮擋,襦裙還是濕透了,剛到楠竹院,便先褪下外袍,仍然覺得衣裳濕噠噠的貼在皮膚上,干脆一并連里頭的云紗中衣也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