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聞老爺子一磕茶蓋,清脆的聲音在帳篷里回響,叫聞逸審和聞景都不由得安靜了下來。待到他們都望向他后,聞老爺子這才抬眼,向聞逸審道:“既然如今誤會都解釋清楚了,阿景找的人的確也是個可以攜手一生的人,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不滿意的多了! 聞逸審很不能同意聞老爺子的話,開口就想要反駁道:“但此人心性——” “兒孫自有兒孫福?!甭劺蠣斪哟驍嗦勔輰彽目棺h,道,“你管天管地還管你兒子喜歡的人是什么性格?要我說,重諾就夠了,旁的都是虛的。”說到這里,聞老爺子終于望向陸修澤,而陸修澤也在今晚第一次正視這個老人。 聞老爺子道:“一輩子對你們來說太長了,我也就不說討人厭的話了,我只問你——若有一天,你不喜歡我孫兒了,或是我孫兒不喜歡你了,你當(dāng)如何?” 這句疑問誅心至極,頂過聞逸審的百句喝問。 聞景臉色一白,握緊了陸修澤的手,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害怕陸修澤回答不叫聞老爺子滿意,還是害怕自己聽到不愿意聽到的答案。 陸修澤自然也知道這句話的回答十分重要,于是他安撫地將另一只手覆在聞景的手背上,微微思索一會兒后,道:“我喜歡的東西,很少會有變化,我也不覺得我會有不喜歡阿景的一天,但就如同你說的,我們的一輩子太長,我也不知道今后的我會是什么模樣,但我既答應(yīng)過阿景不會放開他,那么只要他喜歡我的一天,我就絕不會離開他?!?/br> 聞景不高興地瞪了陸修澤一眼,聞老爺子則不置可否,道:“那若他不喜歡你呢?” 陸修澤認(rèn)真道:“我會讓他再次喜歡我。” 聞老爺子道:“但如果你無論如何努力,他都不會再喜歡你呢?” 聞景又急又氣,道:“祖父!” 陸修澤再次拍了拍聞景的手,道:“不會有這種事的。” 聞老爺子道:“為何這樣說?” 陸修澤道:“阿景喜歡好看的人,這世上難道還有人會比我更好看?” 這樣的話,著實不像是會出自陸修澤之口,然而它又的確是陸修澤說的,是以聞老爺子都不曾預(yù)料,愕然片刻后,這才開懷大笑。 在聞老爺子的笑聲中,聞景氣急敗壞,又羞又窘,怒視陸修澤道:“師兄怎么能說這樣的話!難道我是因為師兄好看才喜歡你的么!” 陸修澤并不覺得這句話有哪里不對,困惑道:“阿景本來就喜歡好看的人,我越好看阿景就會越喜歡我,這難道說不得么?” 聞景臉色燒紅,回避問題,只是咬牙道:“哪有你這么夸自己好看的!” 陸修澤道:“這本是事實,阿景難道覺得我不好看么?” 聞景對著陸修澤那張臉,怎么都昧不下良心,說出“不好看”來,但更不好意思承認(rèn)自己被陸修澤美色迷惑,最后又羞又氣地耍賴道:“我不管!反正我不高興?。 ?/br> 陸修澤只覺得聞景連耍賴的模樣都這么可愛,神色溫柔下來,笑著還要再說,一旁的聞老爺子終于咳了兩聲,提示一下這對小情侶,示意這里還有人活著的。 聞景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臉色騰地紅了,目光漂移,不敢看聞逸審和聞老爺子的臉色,陸修澤卻渾然不懼,只當(dāng)沒有方才的那個小插曲,道:“如今該說的都已經(jīng)明了,你們想要如何?” 聞逸審臉皮直抽,越看陸修澤越是覺得這混賬囂張得欠抽,還沒脫口道“難道不是該問你想要如何么”,聞老爺子便笑瞇瞇接過話頭,說道:“事情原委我們也已經(jīng)了解了,只不過你說的也對,你的身份的確不適合跟小景成親,而如今你既已經(jīng)暴露在人前,所以你跟小景的婚禮,還是算了吧!” 聞景一愣,眉頭微皺,一旁的陸修澤就已經(jīng)應(yīng)下:“好?!?/br> 陸修澤也明白,若是知曉他身份的只有聞逸審和聞老爺子二人,那么他們自然可以當(dāng)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將這場被打斷的婚禮繼續(xù)下去。然而陸修澤卻是在聞家上下數(shù)十人面前露出了真容,其中既有聞家人,也有聞家的下人,還有其他的觀禮之人。雖然那些人中暫時認(rèn)不出陸修澤來,但若將婚禮繼續(xù)下去,陸修澤則遲早會暴露身份,給聞家、給聞景都埋下一個巨大的隱患。 這是陸修澤不愿看到的。 聞景也明白這一點,也知曉即便他不怕麻煩,聞家卻都是凡人,哪里經(jīng)得起修士的報復(fù)。是以他雖心中不好受,卻也沒有開口反駁,只是垂下頭來,抿緊了唇,神色難過。 但卻聽聞老爺子的下一句又道:“不過婚禮雖然不成,你們的婚事我卻是應(yīng)下了?!?/br> 什么?! 聞景驀然抬頭。 第75章 離去 聞老爺子的話說得大喘氣, 叫聽的人先悲后喜,而身為當(dāng)事人的聞景更是在回過神來的第一瞬間跳了起來, 眼睛亮晶晶地抱住了聞老爺子的大腿, 道:“祖父,你說真的?!” 聞逸審吹胡子瞪眼睛,不敢反駁聞老爺子的決定, 只好同聞景挑刺:“混賬!成何體統(tǒng)!還不快起來!” 聞景嘻嘻一笑,只當(dāng)沒有聽到,又蹦回了陸修澤身邊,拉著陸修澤一塊兒,將聞老爺子放回桌上的茶杯又端起來, 遞到聞老爺子面前,笑瞇瞇道:“祖父喝茶!” 蹬鼻子上臉, 打蛇隨棍上, 指的就是聞景這小無賴。 聞逸審氣得磨牙,但聞老爺子卻顯然頗為欣賞這小無賴的風(fēng)格,笑瞇瞇地端過茶,道:“好好好, 敬了這杯茶之后,小景就是成了家的人了。既然成了家, 小景可就要自持一些, 莫要見了美人,就被迷得走不動路?!?/br> 聞景臉又紅了,緊張地看了陸修澤一眼, 期期艾艾地說:“怎……怎么會!完全沒有這回事!” 聞老爺子笑道:“沒有這回事?我可記得小景從小就喜歡美人兒,從會說話的時候開始,就只肯給模樣好的人抱,連你老子在剃了他那一臉胡子前,都抱不得你。懂事后,最喜歡的人就是你表哥,問你為什么的時候,你說因為你表哥是你見過最好看的人,而在你拜入擇日宗后,寄回來的家書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自豪自己挑的師父特別好,因為門下有個特別特別好看的大師兄,比表哥都好看……” 陸修澤盯了聞景一眼,像是有些恍然,聞景臉色愈紅,不敢看他,炸毛羞惱道:“祖父!你別說了??!” 聞老爺子轉(zhuǎn)頭又來看陸修澤,和顏悅色道:“今后,我就把我們家小景交給你了,就像你說的,小景喜歡美人,就沖著你的臉,他就一輩子不會變心,所以你可要好好待他啊。” 聞景惱羞成怒:“祖父?。?!” 聞老爺子笑瞇瞇地收了聲,畢竟逗弄這回事,還是適可而止,過頭了這小無賴可是會咬人的。 陸修澤也深諳此理,意味深長地瞧了聞景一眼后,就當(dāng)作什么都沒聽到的樣子,只不過心里卻在琢磨著壞主意,準(zhǔn)備待到人后再同阿景好好“溝通”一下。 同聞老爺子敬過茶后,本應(yīng)再對著聞家的諸位長輩一路敬下去,然而此地除聞逸審?fù)?,無論是聞逸慈聞逸靈還是聞母,都不在此處,更不好這時將他們請來,因此大家默契地略過了這件事,只敬聞老爺子一人后,這禮便算是成了。 對比之前盛大而繁瑣的婚禮,這只有寥寥四人、一杯茶,和一座帳篷的“禮堂”,卻更合陸修澤心意。雖然他依然遺憾不能給阿景最好的一切,但能在這樣的時刻得到這樣的結(jié)局,陸修澤已是很滿意了。 不知哪兒來的雞鳴聲響起,地平線下升起了這一天的第一縷微光。 在這微光下,陸修澤與聞景二人雙手緊握,對視一笑。 他們告別了聞老爺子和聞逸審,避開了眾人的視線感知,相攜來到白眉山上。 他們越過了坍塌的山路,走過了冷清的樹林,當(dāng)來到那座坍塌了大半的七星廟時,聞景瞧著那處的大殿微愣,想起當(dāng)初陸修澤在這里刺了他一劍的事。這樣的事,分明發(fā)生了還不到一年,但如今再想,卻是恍如隔世。 而在那個時候,無論是誰都不會料到,離去的人最后會以枕邊人的身份回來,站在身側(cè)。 聞景輕笑起來,向陸修澤又貼近了些。 陸修澤道:“怎么了?” 那些曾經(jīng)痛徹心扉的過往,如今已能笑視。聞景不再提起,只是含笑望著陸修澤,瞧著這張陪伴了他十年的面容,像是依戀,又像是感慨,輕聲道:“我只是在想,我最喜歡大師兄了!” 是最親近的人、陪伴最久的人、最喜歡的人、最愛的人。 以前是,現(xiàn)在是,以后也是。 陸修澤眨了眨眼,驀然一笑,手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貓眼球,拋了拋,道:“當(dāng)然要最喜歡我,畢竟阿景可是把自己送給我了!” 聞景盯著那個貓眼球,方才那點小憂傷小惆悵瞬間不翼而飛,心中大窘,道:“你……你怎么還留著這個!” 陸修澤笑道:“若不留著,怎么能夠時時刻刻聽到阿景說過的可愛的話?” 聞景想到自己留在貓眼球里的話,臉再次紅了,但卻強(qiáng)撐著不露羞意,抱怨道:“還不是因為那時候阿修裝作舞女的樣子來騙我,對……對我……” “你是說我對你又親又抱的事?還是說把你全身都摸了遍的事?”陸修澤故意羞他,“阿景怎么現(xiàn)在還在害羞?畢竟如今我們不但親過摸過了,還——” “你不許說了!”聞景果然害羞了,再度炸毛,憤憤道,“你——!還不是因為你那個時候騙我喜歡上了你,所以我才……” 陸修澤道:“才什么?” 聞景眼神飄了一下,臉上終于露出了些許害羞。 陸修澤笑道:“不能告訴我么?” 陸修澤含笑的聲音在耳畔飄過,就好像溫?zé)岬耐孪⒕驮诙?。聞景最難以抗拒陸修澤這樣的聲音,只是一聽便感到自己背脊發(fā)麻,心中發(fā)癢,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他臉色越發(fā)紅了,用極小的聲音道:“才……才遺憾沒有參與你的過去?!?/br> 陸修澤心中顫了顫,笑容微斂,低頭注視著聞景,但聞景這時候卻因為羞澀沒有看他,所以才沒有看到陸修澤這一刻臉上的動容和溫柔。 既然開了口,聞景也就不再隱瞞,將自己那時的想法統(tǒng)統(tǒng)說了出來,道:“我喜歡你啊。所以我想要了解你,包括你的性格、你的過去、你喜歡的人、你討厭的人……我想要參與你的過去,可是以那時候的你的身份,是不會同我說這些的,所以……” “所以你把你自己送給我,讓我來參與你的過去,順便偷偷暗示我,讓我也做一個這樣的小東西送給你,對不對?”陸修澤忍不住將聞景抱住,讓懷里的溫暖填充心中,在聞景的額上又親了一口,“阿景真是可愛?!?/br> “再可愛你還不是沒有送給我!”聞景被道破心思,又羞又惱,破罐子破摔,“可惡!明明就應(yīng)該是師兄送我這個才對!” 陸修澤軟聲道:“阿景又吃醋了?” 聞景理直氣壯:“沒錯!大師兄同我差了整整二十年,我只要一想到那二十年里大師兄抱過親過其他的人,我就恨不得把中定府的醋都喝光給你看?。 ?/br> 陸修澤悶笑道:“阿景這么酸?” “我不但很酸,我還很兇!”聞景微微抬頭,氣勢洶洶地在陸修澤唇上啃了一口,然而不等他離開,陸修澤便順勢吻住了他,將這個氣惱的啃咬化作了纏綿的親吻。 陸修澤時常親吻聞景。在這些吻里,他總是帶著熾烈的溫度和欲望,常常燒得聞景也沖動起來,平日里清醒的腦子化作一片混亂。 但這一次,陸修澤親得格外溫柔、格外細(xì)致,也格外磨人。 “阿景再酸再兇,我也最喜歡阿景了?!?/br> 陸修澤在臉色潮紅的聞景唇上輕啄一下。 “我最喜歡的人,就是阿景?!?/br> 陸修澤抱著聞景,滾入了樹林中層層落葉之上。 “比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喜歡你?!?/br> 陸修澤一點一點解開了聞景的衣衫。 “比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想要得到阿景的喜歡。” 陸修澤親在他留在聞景胸口上的傷痕。 “我愛你?!?/br> 陸修澤一點點吻過聞景身上的每一處。 “我愛你?!?/br> 陸修澤抬起聞景的腰,緩慢而堅定地闖入聞景的體內(nèi)。 “只愛過你?!?/br> “只有你?!?/br> 在隱忍的喘息中,聞景睜開眼。他看到有迷離的光從樹影中投下,在眼前暈出絢爛的色澤;他感到有燙人的情意源源不斷地從貼近的肌膚傳來,在心中醞釀發(fā)酵;他聽到有細(xì)碎的呻吟從他口中發(fā)出,然后被溫柔的沖撞攪得顫抖而纏綿。 聞景腦子時而清醒,時而糊涂。當(dāng)他清醒的時候,他嗅到大地和落葉的氣息鋪在身下,近在咫尺,斑駁的碎光從身上人的背后落下,最后融入那雙滿溢情意的暗紅雙眼,微微一彎,就把他灌得醺醺然,讓他就這樣糊涂下去,任由陸修澤施為,將他翻來覆去地擺弄,叫他只能在陸修澤身下發(fā)出隱忍細(xì)碎的嗚咽。 最后,當(dāng)這場溫柔漫長,而又酣暢淋漓的情事結(jié)束后,聞景癱軟在落葉上,全身酸軟,連稍稍動下指頭都很是懶怠。 陸修澤用指腹溫柔地拂過他額前汗?jié)竦乃榘l(fā),在聞景紅潮未褪的臉上輕輕一吻,道:“我沒有阿景這樣的底氣……我遲遲沒有將過去的自己送給阿景,是因為我知道過去的我一點都不好,而未來的我……還有沒有做完的事?!?/br> “等我將過去的一切都了結(jié)后,我把所有的我都送給阿景……好不好?” 聞景眼中情欲輕褪,盯著陸修澤瞧了一會兒,像是明白了什么,帶著些委屈地說道:“阿修又要走了?” 陸修澤軟聲解釋道:“并非是走了,而是要去做一些事……我不會離開阿景的,我答應(yīng)過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