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天氣就不是特別好，總是陰雨綿綿，牛車在鄉(xiāng)路上走，總會濺起一洼洼的泥水，白水不喜歡在這樣的天氣出門，太陽不出來人總是沒精神，這個天氣最適合做的事情就是呆在家里。

    懷著這樣的想法白水加快了趕路的進程，他到一品齋的時候，蕭瀾正坐在椅子上懶洋洋地抱著茶水杯不知思忖著什么事情。

    見白水來了，立馬來了精神，快步從屋里走到門口，殷切問著，“好兄弟我托你給文月的信，可到了文月手里。”

    白水點點頭，撇著嘴巴不滿道，“你這人就不會委婉一點，一上來就直奔主題，我的心很難受的。”

    蕭瀾狗腿狀接過白水手里的回信，正想著開玩笑，就看見白水纏著繃帶的右手，語氣關(guān)切，“你的手怎么了？”

    “還不是我家前天遭賊了，我就搞了個小措施，傷到了手?！?/br>
    “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蕭瀾如今臉上再也沒有了先前的玩笑樣，頗為擔(dān)心地又說道，“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

    白水這一看蕭瀾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便也跟著妥協(xié)，坐在椅子上與蕭瀾講了一遍前天發(fā)生的所有事情。

    蕭瀾聽完，眉頭微蹙，手上把玩著茶杯，最后將信將疑地說道，“你懷疑這事兒是鎮(zhèn)上你爹干的？”

    “不排除這種嫌疑?！?/br>
    “可這就怪了，白水。”

    “怎么？”

    “我前天剛好在鎮(zhèn)上醫(yī)館買去火的補藥，正巧遇見病情惡化的白慶豐，如果說是你爹干的，那他當(dāng)時病得都快喊娘了啊?！?/br>
    蕭瀾的見聞，令白水陷入沉思，如果說一個人正病的嚴(yán)重，又怎能策劃小偷來鬧事兒？難道覬覦這本餐食秘籍的還有他人？

    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找出馬駒嘴里說的跛足，那個人才是關(guān)鍵。

    白水礙于手上纏著繃帶并沒有如同往日那般下廚，僅是在一旁指導(dǎo)其他廚子做菜，因天氣原因，來吃飯的食客也是少之又少，白水樂得清閑。

    期間，白水看沒自己什么事了，便去鎮(zhèn)上給盧魚買生日禮物，他回憶起那日盧魚手里拿把快要壞了的刻刀，心里便有了主意。

    去了刀具行，白水看著玲瑯滿目的刀具，跟掌柜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在一眾刻刀中，看中了一把通體銀色，刀把兒刻著富貴牡丹圖案的刻刀。

    掌柜的一看白水相中了這一把刻刀，就開始在一旁介紹道，“白老板好眼力啊，這把刀可是西域寒鐵刃，就連縣太爺手里的驚堂木它都能刻出個花兒來，刀把兒更是白銀加身，看著也氣派，可以說是刻刀中的極品?！?/br>
    白水倒是沒有仔細(xì)聽掌柜嘴里說的話，只是看著這把刻刀與盧魚的性子異常相配，雖說初見之時看不透鋒芒，可到了接觸之后，就發(fā)現(xiàn)這把刀是任何刀具無法替代的，且越發(fā)沉迷。

    白水看著這刻刀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沒有與掌柜砍價，掌柜見白水闊氣，便又送了一塊寒月磨刀石，作為謝禮。

    白水拿著裝著刻刀的小木盒，正欲離開，卻看見白慶豐的小老婆劉氏在隔壁醫(yī)館與別人爭吵不休。

    白水見狀連忙彎下腰躲在人群里打算一探究竟，只見劉氏站在醫(yī)館門口雙手叉腰，與醫(yī)館里的郎中喋喋不休著。

    “我說你們這個醫(yī)館怎么就好像掉進錢眼子里一樣，我們白家家大業(yè)大還能不給你醫(yī)藥費？昨天把我們老爺從醫(yī)館請了出去，今天又不給我拿藥，怎么這鎮(zhèn)上就你一家醫(yī)館，你就可以欺負(fù)人？”

    平日里和氣的老郎中，如今也被這伶牙俐齒的劉氏氣得夠嗆，厲聲厲氣說道，“笑話，就算小老頭我濟世救民，也是要養(yǎng)家糊口的，你說你白家家大業(yè)大，怎么在老頭兒我這開了這么多藥就一直欠著？”

    劉氏臉上略有難堪之色，奈何嘴巴仍是不饒人，“欠著又不是不給你們，我們家在這鎮(zhèn)上還有千味軒經(jīng)營，你認(rèn)為我們會沒錢付你的藥錢？”

    “我不管你們是千味軒還是百味軒，老頭兒我就是要醫(yī)藥費才能給你抓藥。”老郎中固執(zhí)著不顧其他親友的阻攔，繼續(xù)與劉氏對陣，“你也甭說我店大欺客，主要是你們白家把事情做得太絕，平日里三番五次來賒賬，燕窩阿膠任你挑，可你們呢，吃完就好像忘了一樣，凡事有再一再二可沒有再三再四?！?/br>
    許是老郎中說的話有些重了，劉氏看了看周圍笑話自己的人，羞紅著臉離開了醫(yī)館。

    白水見狀便跟了上去，就看見劉氏走進了一個小胡同。

    在白水眨眼間，劉氏便鉆進了一戶人家，白水更好奇了，據(jù)他了解這劉氏是當(dāng)初隨戲班子到的鎮(zhèn)上，除了白家不可能再有親戚。

    就當(dāng)白水百思不得其解之時，他看到胡同那頭隱隱約約過來一個人，也和那劉氏一樣鬼鬼祟祟閃進了那戶人家。

    白水沒有忘記剛才那人的特點，跛足。

    第75章

    一路上, 白水在腦海里假定各種設(shè)想，剛才他看到的跛足如果是馬駒嘴里說的那個跛足，這事情就有意思了。

    這其中, 劉氏串通跛足去他家行竊, 到底有沒有經(jīng)過白慶豐的同意？這跛足和劉氏又是什么關(guān)系？

    這一切還要他一步一步地去發(fā)現(xiàn)，狐貍終究會有露尾巴的一天。

    在此期間, 白水又去了鹵味店，買了四個醬鹵豬蹄兒, 糕點店的各色糕點幾包, 以及各種果品和rou類, 這些食物都是為了明天給盧魚慶祝生辰所準(zhǔn)備的。

    白水回到一品齋的時候，齊魯剛好在，正在與徐掌柜下棋, 大廳里食客很少，看樣子今天的生意不怎么好。

    齊魯這廂一看到白水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便上前打趣著，“乖外甥, 這做爹的感覺如何啊？”

    白水不以為然，坐在一處歇腳，淡淡說著, “這孩子有些皮，他醒著就不讓我倆睡覺，這可怎么辦？”

    徐掌柜一聽在一旁就說起了他的育兒經(jīng)，“你給他做個花扇或者小風(fēng)車放在他眼前, 他就能消停點，我兒小時候也跟這孩子一樣，不讓大人睡，他那是找你玩兒呢，你給他個玩物，他就不理你了。”

    白水聽了受益匪淺，心里也有了打算。

    “乖侄子，你今兒怎么買了這么多東西？”齊魯看著白水身邊那大大小小的包裹。

    白水還不想將盧魚明日過生日的事情告訴別人，他私心想和盧魚過一個無人打擾的安寧生日，便打著哈哈，“沒什么，就是生活用品?！?/br>
    “你又不是不來鎮(zhèn)上了，你一次買這么多東西干啥？”齊魯仍舊執(zhí)念很深。

    這時，蕭瀾慌忙上前幫白水解圍，“大叔，你不知道白水平日里最疼小魚夫郎嘛，你現(xiàn)在打開那些包裹，肯定都是鎮(zhèn)上最好吃的點心，人小魚夫郎沒別的愛好，就是愿意吃些東西，你就別為難白水了。”

    白水向蕭瀾豎了個大拇指，拿著蕭瀾的回信，便要離開一品齋回家。

    聽蕭瀾這樣說，齊魯也只好作罷，但看著自家外甥拎著東西怪費勁兒的，便主動請纓與白水一同回了荊川。

    白水與齊魯?shù)竭_荊川的時候，天上又開始星星點點地?fù)P著雨滴，如今已快到夏初，惱人的雨季來得特別準(zhǔn)時，把每個人的心情弄得也跟這天氣一樣潮呼呼的。

    與齊魯剛進家門的時候，白水就聽著屋里傳來一陣一陣婦女逗弄小孩子的聲音，心想家里又來了客人。

    到了屋里，白水就看見顧氏抱著白蘿卜滿屋子走走逛逛，白蘿卜也聽話，看什么笑什么，在白水接近的時候，更是眨巴著黑溜溜的一雙眼睛，跟白水咿咿呀呀地說著話。

    白水見狀，覺得這孩子還不算討厭，上前摸了一把白蘿卜的小臉，對著旁邊自打一進屋就盯著顧氏看的齊魯，說道，“舅舅，你看這孩子還挺聰明的，竟認(rèn)識我?！?/br>
    齊魯對白水的話，沒有一絲反應(yīng)，仍舊死死盯著面前的老實婦人，那張臉與十九年前那張臉完全重合在一起，讓他狐疑多日的念頭終于得到解決。

    然而，白水在一旁觀察，并不了解齊魯?shù)膬?nèi)心，當(dāng)下他只是有點慌，齊魯單身這么多年，忽然遇見一個年齡相仿的老婦人，不會擦出什么邪火吧？

    白水正想著如何讓齊魯了解人家顧氏的身份，卻聽齊魯驚呼一聲，圍著已經(jīng)傻眼的顧氏轉(zhuǎn)了好幾圈，最后一拍腦門兒，說道，“你且還記得我？”

    顧氏惶然地看了一眼白水，復(fù)又對著齊魯搖搖頭表示不知，心里更是疑慮著面前這邋遢大漢與白水是什么關(guān)系。

    齊魯仍舊不死心地提示顧氏，“十九年前，你可被土匪擄上山過？”

    見顧氏點頭，齊魯又接著說道，“你那時可遇見一個劍客？”

    顧氏一聽到齊魯這樣說，眼圈兒忽地紅了，滿懷感恩地說，“那是我的恩人，你認(rèn)識他？可否告訴咱們恩人他如今身在何處，我要上門道謝，若不是他我的貞潔就當(dāng)真毀在了那群賊人手上！”

    盧魚和文月洗完衣服回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顧氏在堂屋講著以前的遭遇，紛紛放下手里的活兒認(rèn)真聽了起來，畢竟顧氏鮮少與他們講自己的故事。

    顧氏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十九年前的一個悶熱下午，那天天氣就像要下火一樣，渾身只消動一下就能流很多的汗水。

    那天下午，人們都倦熱，沒有上地干活，顧氏也像平時閑下來那樣，給家里的豬熬豬食，那時家里還沒有分家，盧大和盧二貪涼快去了藍水河洗澡。

    正當(dāng)顧氏要去錢氏屋里收拾房間的時候，家里的門被人從外面踢開了，轉(zhuǎn)眼間她就看見王招娣哆哆嗦嗦地從外面跨進院子里，還未來得及問王招娣發(fā)生了什么事，對面幾個扛大刀的壯漢就圍著她上下打量。

    其中的土匪頭子，看了看王招娣又看了看顧氏，最后吩咐弟兄把顧氏扛上了山，顧氏年輕的時候算得上村里的村花，除了皮膚黑點之外，長相標(biāo)致濃眉大眼。

    與那五短身材的王招娣相比簡直就是天仙兒，也就因為顧氏的美貌，她才會經(jīng)常被善妒的王招娣找茬兒欺壓。

    當(dāng)時顧氏僅知道自己是被王招娣賣了，她曾想要掙脫土匪的禁錮，卻發(fā)現(xiàn)換來的是一陣捶打，不知過了多久，那群人的腳步慢了下來，在她還未反應(yīng)過來之時，就被扔到了一片濃密的草叢里。

    顧氏看著一個個沖著自己yin笑的男人，她一個弱女子在山上怎么跑？況且能跑得過這些壯漢？越想心思越沉。

    壯漢開始脫褲子，嘴里說著誰先誰后，顧氏害怕極了，她一邊閉著眼睛喊著一邊往后退，就當(dāng)那群人撲向自己的時候，她聽見一聲一聲鈍器敲擊人腦子的聲音。

    顧氏好奇地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個身著白衣仙風(fēng)道骨的高大男子站在自己眼前，還友好地伸出手來將自己拉起。

    因著自己太過于害怕，當(dāng)大俠將她送下山的時候，她還未曾與大俠說過一句話，顧氏這一后悔就后悔了十九年。

    如今齊魯從未如此尷尬過，他一直以為自己只是不愛打扮，卻不曾想過連自己救過的人都不再認(rèn)識自己，看來自己要換一個形象了。

    齊魯越想越憋氣，對著顧氏就說道，“其實那次救你的是我，你怎么認(rèn)不出我來？”

    只見顧氏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一臉被捉弄的表情，抱著孩子坐在椅子上說不出話來。

    白水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就開始止不住地笑，“舅舅，這么多年你的變化到底有多大，你從如玉公子變成了如今的邋遢大漢，哎，這歲月當(dāng)真不饒人?！?/br>
    “你就別在那傷我的心了?！?/br>
    顧氏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復(fù)又覺得自己這種反應(yīng)著實傷了恩人的心，將白蘿卜交給了盧魚，起身就要對齊魯行禮。

    齊魯見狀連忙將顧氏架起來，嘴上慌忙說著，“你休要這般，我做好事也不是要你來跪拜我的，我都怕折壽誒?！?/br>
    “恩人，我如若不這樣做豈能表達出自己對你的感謝，我那時若不是你及時出現(xiàn)，恐怕也活不到今日?！?/br>
    “哎，這就是命運，沒有我你也能躲過這一劫，白水是我親外甥，你又是盧魚的娘，這有親戚這方面就不要提什么報答和感謝?！?/br>
    白水將齊魯是自己舅舅的事又與顧氏講了一遍，顧氏聽了不由地感觸這命運的巧合，同時看白水就更加喜歡，白水這人當(dāng)真是她家的福星，不僅給了盧魚一個好生活，還讓自己有幸與恩人重逢，她如今都不知道該如何感謝白水。

    齊魯與顧氏聊天聊到很晚，白水看看外面的天色，便留齊魯他們一同吃完飯，這一頓飯是吃的暢快，齊魯也是說得暢快。

    正當(dāng)白水將話題扯到文月身上時，齊魯立刻放下手里的杯盞，忽而板起臉來對顧氏說道，“咱先不說別的，親家你這么干擾人小姑娘的感情的事兒就不地道，人蕭瀾多好的孩子?！?/br>
    顧氏因齊魯這句話，臉上有些難堪，轉(zhuǎn)頭看著自己小女兒文月那張日漸消瘦的臉，心里有些動容，“這我不想著咱一農(nóng)戶哪能配得上人鎮(zhèn)上的公子哥?！?/br>
    “喝！說句難聽的，你家文月按你的想法嫁給了別家農(nóng)戶，弄不好那農(nóng)戶還不好好對你女兒呢，休要學(xué)那死板的規(guī)矩坑了兒女！”

    “可我這不是擔(dān)心她嘛?！?/br>
    齊魯喝了一杯米酒，又固執(zhí)說道，“我就問你，是你嫁人還是文月嫁人？”

    顧氏不假思索答道，“當(dāng)然是文月，我都那么大歲數(shù)了，還嫁什么人?！?/br>
    齊魯聽了嘿嘿一笑，“那我再問你，你讓你女兒嫁誰就嫁誰，你想沒想過她樂意不？你讓你女兒像那皮影戲里的小皮影那樣活在你手里？”

    顧氏聽完這句話便安靜了，她想起自己年輕時固執(zhí)己見就要嫁給盧二時的情景，那時自己縱使再辛苦再窮困，只要晚上和盧二躺在一張床上她就幸福地掉眼淚。

    顧氏沉默良久，后拉住文月的手，哽咽著，“娘錯了，娘只顧著保護你，卻忽略了你的感受，以后你想干啥就干啥吧，不管以后怎樣娘都會在你身后守著你?！?/br>
    文月鼻子一酸，喊了一聲，“娘?！敝蟊闫鹕韺χ堊狼暗凝R魯鞠了一個躬。

    送別了眾人，白水看著炕頭上呼呼大睡的白蘿卜，心中五味陳雜。

    父母這個詞匯他上輩子沒有過多感觸，自己小時候就是個孤兒，等稍微大一點的時候就被帶到了白家，對白父白母的關(guān)愛更是不知所措，如今看著顧氏這樣一個cao心母親的形象，一時不知作何表達。

    白水沒有把時間浪費在發(fā)呆上，看著盧魚洗好澡滿身濕氣地跳進自己的被窩，白水心中就只有這一句話，所謂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盧魚單純地任由白水摟摟抱抱，看著炕頭的白蘿卜，小心翼翼地吻著白水的鼻尖兒，“你的頭發(fā)干得好快?！?/br>
    白水聽了笑嘻嘻答道，“還不是火力旺，來咱倆消消火。”

    白水一個翻身把盧魚罩在身下，充滿愛意地吻著盧魚的臉頰，鼻子，嘴唇乃至頸項。須臾之間，房間里粗喘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