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葉謙心中閃過馬園園頭上簪著一朵鮮花,還有夸贊他繡件的樣子,猛然清醒,“有道理,有道理!” 第26章 諷詩 青霂原是難得出門,與好友同去吃茶,席間一直悶悶不樂。 好友問及,她又閉口不談,只因心中想的是四哥與揚波之間那點事。她只是未出嫁的閨閣女,為了這件事承受了太大的壓力,誰叫母親生病,父親犯糊涂。 好友只以為青霂是將出閣女子的憂愁,還玩笑了她幾句。 青霂勉強笑了笑,起身倚在窗邊透氣。這來來往往的人流中,忽而眼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正是四哥,這會兒應(yīng)當(dāng)是剛剛散衙,不知為何他沒有回家,而是獨身來了茶坊。 青霂原本以為四哥和同僚相約了,可一想若是同僚,怎沒有一路走,選的茶坊也是清幽之地,不像這個年紀(jì)人愛去的。 再回憶起偶然隱約聽阿爹和阿娘說起二嬸被禁足之事時,提到的幾個字眼,青霂忽然有點緊張,對好友道:“我……出去買個花,等等。” …… “覃慶發(fā)瘋,難道你們就不管管么?”葉青霄小聲問溫瀾。 他們正共處一間茶坊的小閣子,葉青霄近來郁悶得很,將溫瀾約出來說說話,只因他要說的,同其他任何人說都不大合適,也不敢信任。反倒是溫瀾,他竟十分信賴了,若是以前知道,恐怕萬萬不會相信,此一時,彼一時啊。 溫瀾聞言只是喝了口茶,面色平淡地道:“覃慶是皇城司之長,我如何管?!?/br> 皇城司向來放肆,但最近覃慶瘋狗一般四處抓人,要么說人指斥乘輿,要么問個譏毀朝政的罪,有點失去控制一般。整個京師,都被覃慶手下察子的狂熱籠罩了,他們就像著了魔。 溫瀾躲在葉家,王隱也好像聾了一般,一點要壓制的意思也沒有?,F(xiàn)在,覃慶抓人抓得不亦樂乎,與禁軍那一派相斗也斗得不亦樂乎。 葉青霄看了她一眼,有種被敷衍的感覺。 “四哥,你別這么怨婦似的看我?!睖貫懻f道。 葉青霄:“……” 他嘴里若是有茶,肯定就要噴出來了。 溫瀾忽而抬頭,瞥了周遭一眼。 葉青霄郁悶地攪動著自己的茶,說道:“皇城司日益跋扈,執(zhí)律過苛,然而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換做溫瀾在的時候,也沒有囂張到這樣的地步,四處捕人。令葉青霄竟然懷念起了從前,至少溫瀾還有個度。而且覃慶此舉,分明是為一己之利。 溫瀾心知陛下約莫十分不安,也不說話。 葉青霄郁悶至極,拿起筆蘸墨就在粉壁上題了首詩,摔筆又怒飲了兩盞茶。 “小人計已私,頗復(fù)指他事。”溫瀾看到墨汁淋漓的句子,默念了一遍其中一聯(lián),微微瞇起了眼,“不妥?!?/br> 葉青霄也不怕她看到,反正方才他都直接表達了對如今皇城司做派的不滿。他也知道溫瀾說的不妥指的是自己此舉,便更加想苦笑了。誰能相信,溫瀾會來勸他。 此時小閣子的門忽然被推開,一抹倩影立于門外。 兩人側(cè)頭看去,神情各異。 青霂扶著門框,直勾勾盯著他們。 葉青霄一時愣住了,“霂姐兒,你怎么……” 溫瀾抬手,將頭上帷帽的遮布放了下來。 “揚波jiejie,你現(xiàn)在遮住又有什么用呢?”青霂一步步走進來,頂著一身男裝的溫瀾看,“上次二嬸被斥責(zé),就是因為她指出你們二人在茶坊私會吧?可不但是二嬸,連我也不明白,阿爹怎么就看不清!” 溫瀾沒說話,倒是葉青霄那點怒氣都被驚訝沖散了,坐直了道:“霂姐兒,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真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說他們只是約在外頭聊聊? 今后真是不該再來茶坊了,難怪溫瀾問了一句要不要去瓦舍,還是她有經(jīng)驗,現(xiàn)在仔細(xì)想想,茶坊雖然清凈,但是不如瓦舍那樣熱鬧的地方能藏人啊。 “揚波jiejie,你雖然還未入我葉家族譜,但出嫁前遲早要開族譜記名的吧,否則你無家無族如何在京師出嫁。你同四哥是堂兄妹啊,不為四哥想,你也要為三嬸著想吧?”青霂哀求地道,她還有一點理智,努力壓低自己的聲音,“你們這般沒有將來,四哥,你要是還冥頑不靈,便是阿爹不信,我也要說到他信為止!” 葉青霄:“我不是,我沒有……” 青霂:“夠了!難道我是瞎子嗎?” 葉青霄:“……” 青霂看到揚波不為所動,也不知帷帽下是什么表情,一時更為氣憤,胸口起伏著,上前想拽住揚波的手。 不想溫瀾也霍然起身,大步向前走。 她一身男裝,戴著皂色的帷帽,個頭比青霂高一些,行走生風(fēng),氣勢十足,青霂竟不由自主兔子一般抖了抖,往后退了好幾步,怔怔看著她。 溫瀾一伸手,青霂更是閉了閉眼睛。 然而溫瀾只是將小閣子門猛然打開,外頭一個茶仆一臉訝色,訥訥道:“小的來加熱水……” 水字尚未落地,就被溫瀾一把拽進了小閣子。 葉青霄看清這茶仆的臉,皺了皺眉,“你不是負(fù)責(zé)這幾間的,你是什么人?” 茶坊的茶仆自有安排,哪一個專理會哪幾間小閣子,斷沒有越俎代庖的道理,何況這人鬼鬼祟祟站在外頭被溫瀾發(fā)覺。 葉青霄忽而靈光一閃,說道:“皇城司的巡卒?” “茶仆”聽葉青霄說破自己的身份,反而輕松下來,目光不住在粉壁上打量,露出喜色,“我乃皇城司親事官,還不將我放下,他書此詩有謗訕大臣之嫌——” 葉青霄聽得更覺可笑,這是自領(lǐng)了小人的帽子? “你說這詩?”溫瀾卻忽而輕笑一聲,聽得青霂莫名遍體生寒,覺得不太像平日看到的揚波,正在她疑惑是不是錯覺之際,便見到揚波將那察子一下摔在墻上! 這親事官痛叫一聲,被放開后慢慢滑坐在地上,忽覺頭頂有什么落下,仰頭去看,只見帶著墨跡的粉壁被他剛才那一下,擊得龜裂數(shù)塊,粉皮翹起,簌簌灑落,什么字也看不清楚了。 親事官:“……” 他大怒爬起來,咳嗽著道:“大膽,你以為毀壞了證據(jù)就有用嗎?你是什么人,也是葉家的?連你一同治罪!” 溫瀾道:“你說你是親事官,就是親事官了?前不久還抓了許多冒充親事官的騙子,我看你也想進衙門了吧?!?/br> 這個親事官獨身一個,被她剛才那一下摔怕了,萌生退意,“等著,我去回稟,你很快就能知道我是不是親事官了?” 親事官轉(zhuǎn)身就跑。 青霂仍是一臉呆滯,待親事官跑了才反應(yīng)過來,“等等,他知道我哥的身份……不,那詩他怕已記下了,回去奏事怎么辦?” 青霂要急死了,“還有你,揚波你哪來那樣大力,你為了四哥命也不要了么?他們會連你一起抓了的!” 先前青霂還在指責(zé)他們,現(xiàn)在心中竟然生出一點佩服的意思。揚波為了四哥,居然如此拼命,寧愿去和親事官動手,毀壞證據(jù)。 葉青霄:“……” “沒事的,霂姐兒,我爹前幾日上皇城司馬指揮使家去了,有這位的關(guān)系在,這事不會奏上去的?!睖貫懓参康氐?。 青霂的眼淚已經(jīng)忍不住,滴滴答答下來了,“我不信,哪有這樣簡單,我雖然沒理過朝政,也知道如今皇城司大張撻伐,羅織罪名。四哥,四哥你也太糊涂了,寫這樣的詩做什么?!?/br> “你不知道如今便是隨意寫幾句沒干系的話,也會被按上莫須有的罪名嗎?”葉青霄皺眉道。雖說他捫心自問,敢如此發(fā)泄,除卻心情激蕩之余,確實隱隱有在溫瀾面前放心的緣由。 “霂姐兒,是真的,不然我們怎么不攔他,給他塞錢也能隱下這樁事呀?!睖貫戓∶闭聛砩锨埃谌~青霄嚴(yán)厲的目光下,只虛撫了幾下青霂,“你別自己嚇自己了,我保證四哥定是好好的?!?/br> 青霂哪管那么多,一下伏在她肩頭,“我不想你們做錯事的,但是,但是你對四哥這樣好!” 溫瀾對葉青霄挑了一下眉。 葉青霄窘迫地把青霂扯開,“胡、胡說八道些什么。” 青霂一邊擦眼淚一邊說:“我都看到了呀,四哥到底還在嘴硬些什么,從第一次看到揚波jiejie,你的眼睛就沒離開她?!?/br> 葉青霄:“……” 對,是這樣!但是他是因為別的原因??! 青霂擦干了眼淚,咬牙道:“倘若四哥真沒事,我也管不了你們了,揚波jiejie為了你,連皇城司的察子都不怕。你們太慘了,為什么一見便是錯的……” 葉青霄在青霂的眼淚下潰不成軍,他不知道m(xù)eimei到底在感動什么,他只尷尬得想死。 最過分的是溫瀾看到青霂難得淚眼朦朧的樣子,竟然還心生愛憐,滿臉唯獨他才能得出來的特殊善意,柔聲道:“換做是你,我也不會讓皇城卒加害你?!?/br> 葉青霄:“……” 青霂卻心情復(fù)雜,這是愛屋及烏,還是揚波真如此大度?她對揚波那點不滿還未消散,卻又混上了欽佩與可憐等等情緒。 “好了,霂姐兒你不是獨自出來的吧?要么同你朋友會和,要么我?guī)慊丶??!比~青霄耐不住地打發(fā)。 方才發(fā)生的事太過刺激,青霂低聲道:“四哥等我,我先去更衣,再同人說說?!?/br> 青霂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后,葉青霄沉默地看著意猶未盡的溫瀾。 溫瀾:“怎么了?” 葉青霄:“……你為什么對青霂說那話?你不善良。” 溫瀾被這句“你不善良”逗樂了,葉青霄說的誠然正確,她心知葉青霄用意,只反問道:“四哥這也不滿?放心,你哪個meimei我都不會碰的,不過是美人在前,安撫幾句罷了?!?/br> 葉青霄自知方才那句話有些明知故問了,面頰脹紅,唇舌間還有后半截問題遲遲說不出來。 他方才看到溫瀾和meimei的樣子,才忽然冒出一個疑問,所以不善良的溫瀾之前幾次又為什么那樣對他呀? 心里來來回回糾結(jié),總覺得這冷不丁在心底冒出來的問題有些丟人,他為什么要把自己和meimei放在一處比?。∷紒硐肴?,這,這都是大禍害的錯! 第27章 超擢 再說自茶坊跑了的那名親事官,懷著憤懣跑回承天門,將此事寫作條陳報了上去,又申調(diào)人詳查。他知道葉青霄乃大理寺丞,也是葉謙的侄子,故此更要嚴(yán)查。 “無憑無據(jù),怎么能定其在墻上寫了諷詩。再者說,葉青霄也是官員,談不上謗訕大臣,政見不同罷了?!瘪R園園大步走進來,手里拿著不知如何到他手上的條陳,輕飄飄便將葉青霄的舉動抹過去了。 親事官見到馬園園,先弱了幾分,連忙給同僚使眼色,叫他去通報長官。 馬園園也不在意,將條陳拍在案上,撫了撫鬢發(fā)說道:“前些時候,葉青霄的三叔才與本官一同辦了突厥探子的案,此舉怕有挾怨報復(fù)之嫌啊?!?/br> 親事官惹不起他,一徑賠笑,“小人也是秉公辦事,葉青霄的確在墻上寫了這詩,到底如何追究還是要長官來斷。還有與他同行一人,將我狠狠摔了一下,把證據(jù)給毀了?!?/br> 其實他們皇城司只管探聽,什么時候必要鐵證了,他心知馬園園要護葉家,只能如此對答。 “哦,你是說,我斷得不如你上司準(zhǔn)?!瘪R園園似笑非笑地道,“我怎么記得,我當(dāng)年正是在親事官任上辦得好,才升官兒的呢?!?/br> 這臭不要臉又陰陽怪氣的勁兒,哪個不恨,又有哪個敢頂嘴。 親事官連忙低頭:“沒有,小人絕沒有這樣的意思!” 誰還能不知道馬園園的經(jīng)歷,現(xiàn)如今的勾當(dāng)皇城司之一王隱,馬園園,還有溫瀾,連同他們在后宮的幾位兄弟,都是忠恪公一手撫育大的。尤其溫瀾,在皇城司興風(fēng)作浪,整得大家苦不堪言,她一走,覃司長好像還吃了頓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