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第一百三十五章 如今正是好時光, 舒適的馬車行走在京中,周圍的隊列化整為零藏在了寬廣的街道中, 蔻兒與宣瑾昱的馬車車簾掀開, 蔻兒正趴在窗邊看著外頭。 宣瑾昱一身青衫,長發(fā)挽做單髻, 上頭插著一根竹笄, 與同樣渾身沒有華服珠飾的蔻兒一樣簡簡單單,他捧著從蔻兒書箱中拿出來的幾本最初稚嫩文字的雜記看得有味, 在馬車上也一點都不枯燥,充滿趣味。 等到馬車出了城門, 從繁華的街道漸漸走到了荒涼的山丘, 路過了道觀, 外頭的景色越來越寬廣與綠意盎然,蔻兒扒拉著車窗了片刻,忽然指著外頭的一片開滿了小花的青草覆蓋山丘, 對宣瑾昱笑道:“今年上巳,我就是帶著meimei們來了這兒踏青?!?/br> 宣瑾昱抬頭順著蔻兒的手看去, 馬車行使的緩慢,讓他能夠清清楚楚看見,那片山丘附近有一條小小的溪流, 溪流的對岸還有一個涼亭。 宣瑾昱也是聽人說起過的,每年上巳,總有一些青年少年們回來此處碰姻緣,也著實有人碰到了一樁好姻緣。 他的蔻兒帶著meimei們來的時候, 估計也是一群情竇初開的少年們眼中的好姻緣吧。 “夫人當天可收著了蘭草?”宣瑾昱看著那片山丘漸漸到了身后,收回視線戲虐著看著蔻兒。 蔻兒回憶著笑道:“當時有個少年郎似乎想要來與我送蘭草,被舒侍衛(wèi)攔下來了。” “哦……”宣瑾昱嘴角的笑容微微淺了點,他道,“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會讓樓珍當做你的把柄來抓?!?/br> 樓珍……啊對了,是樓婕妤的meimei。蔻兒幾乎都要忘了這個人了。 樓婕妤之前與亭太妃以及一起賜死了,賞了全尸,還給了樓家人。樓珍也被掌責了,罰了禁足。 這件事的起因,大約就是樓婕妤與樓珍心中都有一把算盤,正巧了看見了舒榮守護蔻兒時的那種專心,讓樓珍故意放大了去,煽動了樓婕妤,樓婕妤就一頭扎了進去。 蔻兒不由惋惜:“可惜了?!?/br> 樓將軍請辭后,整個樓家?guī)缀蹙驮谒蚕⒅g衰敗了下去??梢皂斕鏄菍④姷男氯擞泻芏?,可是能夠支撐樓家的兒郎卻太少,導致了這件事徹底讓樓家走出了旁人的視線,徹底沒落了去。 宣瑾昱淡淡道:“不可惜,心術(shù)不正,遲早會讓自己送死?!?/br> 如果樓珍沒有那么多小心思,或者樓婕妤沒有壞心眼,就算看見了一副可以說是曖昧的場景,也不可能讓她們做出這種事情,她們的性命也好,名譽也罷,自然就無虞,既然是自己的選擇,無論是什么樣的后果,那就沒有任何可惜的地方,只能說是咎由自取。 蔻兒吐了吐舌頭。對于當初那件事,宣瑾昱心中的怒意一直比她要大的多,特別是在后頭的確發(fā)現(xiàn)了詐死的宣之璐,宣之礎(chǔ)也犯蠢,一同攪進這攤子混事之中后,這件事就不單單是后宮的事,涉及到了前朝,朝政江山的安穩(wěn)。 她想要把話題扯開,故意笑著說:“我是說,可惜了兩個美人了。樓家別的不說,兩個女兒長得的確花容月貌,難怪擔得上宮妃的身份?!?/br> 也不奇怪,長得不好看的,又怎么可能選給新帝為妃呢。 宣瑾昱卻想歪了,他簡直是不可思議般看著蔻兒,有些一言難盡:“……你怎么連樓氏的臉都有好感?” 一個試圖用骯臟手段害她的女人,她居然在這里說可惜了臉? 蔻兒卻很淡定:“單純看臉罷了。說起來,我記得初初進宮時,最好看的宮妃大概是崔才人,然后是樓婕妤,之后是趙華容,白美人也不錯,擔得上美人的身份?!?/br> 宣瑾昱挑眉:“……合著夫人還把那幾個都仔細研究了?” 他還以為,蔻兒是對這幾個女子深惡痛絕,就算沒有那么多的厭惡之心,起碼也不會有什么好感。在宮中時蔻兒的確很少與那些宮妃見面,也不怎么給她們面子,動輒就把有小心思的她們徹底打回去,足以讓她們老實許久。 結(jié)果這才剛一出京,蔻兒就說,她還覺著這幾個礙眼的宮妃長得不錯? “臉是臉,人是人,不能一概而論嘛?!鞭哼€特別有道理,“就像當初我見著夫君的時候,誤會了夫君是個張揚跋扈之人,那時候就覺著好好的一個美人兒,怎么這么浪費那身皮,里頭藏著黑心肝。表里不一,實在可惜?!?/br> 宣瑾昱聽了半天,納了悶:“這又是個什么情況?” 什么叫做他張揚跋扈,黑心肝了? 蔻兒這才反應過來當初那件事宣瑾昱還不知道,笑著解釋道:“可不是當初我下了閣樓出去時,有個馬車上的隨從故意鬧事要扣我的車夫,之后不是二樓出來了個不認識的人自稱是主人么,當時二樓隔間只有你我二人,我下去的時候,上行有個差點撞到的人,身形與當時站出來的人不一樣。我就以為是你故意找人來當了替死鬼?!?/br> 宣瑾昱有些不是滋味:“是宣臣也,當時我低調(diào)出宮,在他的地方,他怕沒有家徽的那個馬車是什么不好的人,來驗一驗?!?/br> 他竟然不知道,他當初還替宣臣也背過這樣一個鍋,難怪之后蔻兒對他的態(tài)度微妙,總有回躲。 若是沒有這茬,是不是他就能夠早些與她見面了?比如說,清風客的那套書? 提起這個,宣瑾昱就沒有忍住問了蔻兒,為何當時沒有去? 蔻兒也干脆,就直接說了:“當時覺著夫君是個表里不一又奇奇怪怪的男人,總覺著不能深交,又有種危險的感覺,能不接觸就不接觸的好。故意避開的?!?/br> 故意避開…… 宣瑾昱嘆息。 馬車微微在晃動,外頭的景色不斷在變化,蔻兒看著宣瑾昱略顯低沉的臉色,朝他坐近了些,哄上了一哄。 “早知道我就不管那么多,沖著臉也該去的才是?!?/br> 宣瑾昱苦笑:“我也是?!?/br> 他當時也是遲疑,這個第一個讓他有些在意的小女孩兒,到底該不該繼續(xù)接觸下去。當時他覺著還是作罷,派了舒榮去。 這么回想起來,他也慶幸蔻兒未曾去,若是那個時候,蔻兒與舒榮見了一面,只怕會在舒榮的心中多留下一份烙印,那個穩(wěn)重的羽衛(wèi)軍首領(lǐng),或許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別無索求了。 一切都是一個圈,一環(huán)動,環(huán)環(huán)變。 也幸好,他們最終還是套在了一起。 坐在馬車中大半天的時間,蔻兒只和宣瑾昱下車活動了片刻,用了午膳又繼續(xù),兩個人端著茶,一邊喝一邊聊著,時間很快就過去,天色漸漸只剩下天邊紅暈的時候,車隊行使到了他們的第一個落腳點。 這里是一個小鎮(zhèn),算得上大,黃昏之際炊煙裊裊,走過農(nóng)田時,田埂有不少村民挑著擔子說說笑笑回家,更有一些婦人小孩兒在附近玩鬧。等馬車繞進了鎮(zhèn)子里,四處都能看見掛著一道道幡布的小院子,外頭都掛著某某私塾的名字。 “我當初入京的時候,也在這里住過,”蔻兒趴在車窗旁看著一個個小宅院的路過,扭頭對宣瑾昱說道,“這里好像許多私塾,滿街都是教書先生和讀書人,我當時住的客棧,可差點沒有鬧出事來!” 宣瑾昱一聽這就稀奇了,蔻兒還能在這里鬧出事來? “怎么回事?” 卻不料蔻兒一臉懊惱,聽見宣瑾昱問她,才訕訕道:“咳,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有些理念上的不和。” 具體的卻是一個字都沒有敢給宣瑾昱說。 宣瑾昱聽了,若有所思。 小鎮(zhèn)的街道不大,只能容納三輛馬車并行的寬度,蔻兒與宣瑾昱的馬車隊列太大,早在兩刻種前,一半的羽衛(wèi)軍已經(jīng)提前出發(fā)抵達了此處,這會兒先行的是一輛侍女們的馬車,她們率先到了這里早早就準備打點好的宅院,進去稍微收拾準備了一下,蔻兒與宣瑾昱的馬車就慢悠悠晃進了巷子里來。 羽衛(wèi)軍共計千名,一半都分散在了各大客棧民宅,緊緊圍繞著這座宅院,另一半則都塞進了宅院中,一落腳就開始了巡邏。 蔻兒下了馬車,與宣瑾昱進了宅院,四處張望著,走進去時還在活動著手腳,嘆道:“終于可以走動走動了,坐了一天的馬車,真累人!” 雖然是坐在其中,但是姿勢難以變換不說,還沒法站起來,一整天下來整個人骨頭都是酸的,著實難受。 宣瑾昱含笑道:“進去為夫給你捏捏肩?!?/br> “好啊,那妾身也給夫君捏捏肩!”蔻兒笑瞇瞇道。 帝后兩個人沿路進去的時候,宣瑾昱低聲吩咐了一個暗衛(wèi)什么,之后快步攆上蔻兒,牽著她的手進去洗漱。 晚膳兩個人是在庭院中用的,畢竟是到了外頭,所用的膳食都是本地的特色,雖然與京中的差距不大,但是也有不同的風味,到算是稍微改了改口味。 累了一天了,蔻兒清洗了一番就打算入睡。這里的榻又矮又硬,她躺下沒有一會兒就起來,吩咐了小婉素涼來在上頭鋪了兩床褥子,等稍微柔軟些了才重新躺下。 蔻兒翻了個身,看著眼前完全陌生的格局,伸著脖子等著宣瑾昱。 宣瑾昱剛剛出去,也沒有說去做什么,怎么這么半天都還未回來? 蔻兒打了個哈欠,等不到宣瑾昱有些睡不著,索性坐了起來攬著被子等著宣瑾昱。 好在宣瑾昱回來的很快。一襲青衫的青年緩步而入,掀起布簾走進來時,蔻兒看見他嘴角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有些不解:“夫君,怎么了?” “沒怎么?!毙抛哌^來坐在了榻邊,伸手摸了摸蔻兒的臉頰,帶著一絲笑意道,“不過是對夫人又刮目相看了罷了。” 咦? 蔻兒一愣。 蔻兒看見宣瑾昱帶著一抹感慨,施施然道:“旅人少女看上了教書先生的臉,當堂揮墨作畫,夸其為美人,導致教書先生的學生奮起反抗,要給先生討回公道,差點引起sao動?!?/br> 宣瑾昱意味深長看著一臉呆滯的蔻兒:“夫人,為夫還真是,一點都不能小瞧了你?。 ?/br> 第一百三十六章 蔻兒簡直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了。 幾年前的舊事, 她不過是隨口一提,這個男人居然都去查了出來。 別的也就罷了, 偏偏還是這種她的污點過往。宣瑾昱本就介懷當初她只是看上了他的臉, 現(xiàn)在好了,發(fā)現(xiàn)她并不是只看中他一個人的臉, 整個人都泡進了醋壇子里了。 如今還用這種揶揄的口吻對她說, 讓她如何回應都不是。 “咳……夫君,其實這是個誤會, 你要相信我?!鞭焊尚χe起手搖了搖。 宣瑾昱很淡定:“哦,什么誤會, 夫人說來聽聽?” 蔻兒回想起當初剛剛進京途中, 在此落腳的時候, 就忍不住扶額。 這個,說是誤會吧,也算是有那么兩份, 但是事件的起因,絕對還是因為她好色而引起的。 當時她不過十二有余, 論起年紀來不說大小,正是有種奇怪的自信或者說是自負,做出過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來, 而當時落腳在這個鎮(zhèn)子上時,她就因此差點惹出了事。 其實說起來,她不過是剛剛落腳此地,在落腳的附近酒樓嘗些特色菜肴, 正巧了酒樓中正有一家書院先生與學生們一同宴飲,有一個白衫書生端著酒杯從她所坐的席位經(jīng)過時,寬大的袖袂正巧掛在了蔻兒的發(fā)髻上,那書生一愣,連忙道歉,因為聲音不錯,加上道歉口吻誠懇,蔻兒不算很氣,抬頭看他時,發(fā)現(xiàn)是一個面色清秀的青年,相貌溫潤,帶著讀書人的儒雅。 這一看,蔻兒手就癢了,本想輕描淡寫放過他去,這個時候心里頭卻生出了旁的念頭,笑瞇瞇的說若是準許她做一幅畫,那此事就一筆勾銷。 那書生吃了一驚,卻也同意了,站在那兒任由蔻兒打量,無處不配合。 蔻兒也利索,畫了一幅畫后,也道了謝,所有的事情說來也就是沒有什么,本該順順利利解決,但是不巧,蔻兒嘴癢,隨口說了句美人也,正巧讓久等先生不歸前來尋找的學生們給當場聽見了。 學生們只當蔻兒是什么放浪形骸之人,故意調(diào)戲他們先生,十分震怒,聽說之前也有此事,再加上蔻兒放在桌子上墨跡尚未干的畫卷,一下子就讓這群學生們怒了,覺著蔻兒言行輕佻,非好人家女兒,口中就罵了幾句。 這下子把本來還想解釋的蔻兒給氣到了,當場就頂了回去,與其中一個年紀小的書生大吵了一架,虧得當時她身邊帶著不少人,加上那個白衫書生在旁邊幫腔,慢慢的平息了雙方的怒火,那個年紀小的書生后頭還想蔻兒道了歉,算是就此揭過。 只是到底在當時給蔻兒留下了不太好的影響,也因此讓她沒有吃到當?shù)氐奶貏e菜,毀了心情,也對那個白衫書生少了兩份容顏的喜愛,畫好的話隨手一卷,當時走的時候根本沒有記起來,直接遺忘在了酒樓之中。 而從那之后,蔻兒更是沒有想起這件事,在加上回到方家后一大堆子破事等著她,等她有了閑暇時間可以想美人的時候,就是她出門偶遇宣瑾昱的那次。 有了宣瑾昱,什么白衫書生都成了背景,蔻兒忘得一干二凈。如果不是這次出京正好落腳此處,恐怕她還想不起來呢。 但是這件事年代久遠,想必宣瑾昱打探來的消息也不會很真實,最多就是知道她和書生吵過架,既然如此,模糊模糊其中緣由也可? 蔻兒當即就一臉誠懇道;“夫君且聽我說,當時我離開風家有些心情低落,脾氣也不太好,那時候正巧了有個書生撞到了我,作畫一幅算是賠罪。我就想反正無事也是無事,畫就畫了,沒想到這一畫就出了事,他的學生……太剛烈了,總覺著我是要欺負他們先生一樣,故意說了我一些不好聽的話,我當時氣急,才會和人差點吵起來?!?/br> 然后又緊緊盯著宣瑾昱,認真道:“我才不是看上了他的臉,畢竟我有……” “畢竟夫人之前都畫過那位大師和那個鏢師了,眼光高了,是么?”宣瑾昱淺笑著悠悠然接話道。 蔻兒:“……” 啊,差點忘了這個。 蔻兒嘴角微微一抽。 吃醋的男人真不好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