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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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致怕凍壞他,慌忙將手搶回來,誰知道容韻直接就地一滾,跳了下去。 陳致緊跟著就要去撈,被閻王爺一把拉住。 “都當(dāng)了神仙,還毛毛糙糙的……”閻王爺說,“無盡火加忘川水,這小子是要因禍得福啊?!?/br> 陳致說:“能治?” 閻王爺說:“萬物相生相克,應(yīng)當(dāng)能治吧?!?/br> 陳致道:“……當(dāng)了神仙,都得神神叨叨的嗎?”和皆無一個德行。 正想著,容韻顫巍巍地從水里爬了上來,哆哆嗦嗦地說:“師,師父……” 陳致說:“還熱嗎?” 容韻剛搖了搖頭,就聽到一個“定”,身體被定住了。 陳致看著他,對閻王爺說:“可以回避一下嗎?” 閻王爺翻了白眼,甩著袖子走了。 陳致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嘆了出來:“剛到化外之地時(shí),你做的夢不止小時(shí)候吧?”頓了頓,無奈地看著他,“容韻是我的徒弟,他看過的書我未必看過,但他看過什么書,我還是知道的?!?/br> 容韻不能說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陳致一步步的靠近,可憐兮兮的眼神不知何時(shí)變得陰冷起來,只是那陰冷,就如忘川水結(jié)出的冰,薄薄的一層,外強(qiáng)中干。 陳致伸出手,先理了理容韻的鬢發(fā),低聲說:“這是最后一世了。你當(dāng)我是陳致也好,陳應(yīng)恪也好,陳悲離也好,這一世過后,無論如何,我都作陪。但是這次……”他頓住,手從乾坤袋里取出忘憂珠,抬起來,準(zhǔn)備放在容韻的額頭上,但是,手被半途截住了。 容韻抬眸看著他,無比平靜:“若我說‘不’呢?” 陳致不說話。 容韻笑了笑:“你說無論如何都作陪,想要如何作陪?”他將陳致的手微微拉高,身體湊過去,濕漉漉地的臉輕輕地碰了下陳致,側(cè)頭,輕聲道:“這樣可以嗎?還是……”伸出舌頭,微微地舔了舔他的耳郭,“這樣呢?或者……”他身體微微后退,面對面地盯著對方的眼睛,一點(diǎn)點(diǎn)地湊過去,唇與唇相貼,呢喃說,“這樣呢?” 陳致想要退,抓住他的手猛然大力起來。容韻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兇狠而猛烈地親了過去! 第73章 向月之心(三) 舌頭在口腔中橫沖直撞, 像極了得不到滿足的發(fā)情公牛。陳致舌頭被吮得發(fā)酸, 被迫張大嘴唇, 由著他亂來。 仿佛滿意于他的配合,容韻終于放慢速度,溫柔地舔舔上顎, 再勾勾舌頭……一陣刺痛從舌頭傳來,濃郁的血腥味在兩人的唇齒間蔓延。 容韻緩緩?fù)碎_,血水自嘴角淌下, 微笑道:“太久沒親, 生疏了嗎?” 陳致盯著他慘白的臉,腦袋亂哄哄的。 對容韻的猜測, 早在他做夢的時(shí)候就埋下,后來幾件事, 或輕或重地加深了懷疑,直到逆障大陣被改動, 才真正確定下來。還沒想好怎么做,容韻就中了火毒,事情一發(fā)不可收拾地發(fā)展到現(xiàn)在——無盡火的火毒被忘川水克制, 成就了一個不懼定身術(shù)的容韻。 “師父, 想好怎么對付我了嗎?”容韻抬手抹掉唇邊的血跡,“沒想好的話,我或可給你一點(diǎn)建議。此乃地府,閻羅王還沒走遠(yuǎn),你高喊一聲, 自有人出來助拳。黑白無常、牛頭馬面、大鬼小鬼……對付區(qū)區(qū)一個凡人,足矣?!?/br> 陳致半晌沒言語。 “不必?fù)?dān)心我會挾持你。”容韻往后退了一步,“你知道的,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我都舍不得動師父一根汗毛?!?/br> 陳致:“……”沒見過燕北驕,但是他剛才的表演,分明前半段是崔嫣,后半段才是容韻。想想都腦仁疼。 看他糾結(jié)復(fù)雜的神色,容韻總算放柔了聲音:“師父,也舍不得我的,對嗎?與師父相處的每時(shí)每刻都珍貴無比,少了一個時(shí)辰,我都心痛難當(dāng)。難道師父真的忍心把我們共同患難的時(shí)光從我腦中抹去嗎?這樣的話,師父未免太自私了!明明是兩個人共同創(chuàng)造的記憶,憑什么師父一人獨(dú)吞呢?” 陳致氣樂了:“照你這么說,焱無雙就不該死,不然屬于他的三分之一記憶也隨之消散。” 容韻說:“死倒是痛快了。我活著,卻不知道曾經(jīng)那樣活過,才是生不如死。” 與他斗嘴皮顯然不明智,而他的自白也令陳致軟下心腸。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將天下眾生放在一邊,只說記憶一事,以己度人,的確難受得很。 拿出忘憂珠靠的是一鼓作氣,此時(shí)卻是再而衰、三而竭了。 他嘆了口氣:“你不冷嗎?” 從忘川水爬上來到現(xiàn)在,容韻身上的水還未干透,濕漉漉地貼著身軀,寬肩窄腰,已有了成熟男子的線條。 容韻幽幽地嘆了口氣,雙手負(fù)在身后,展現(xiàn)出了一只落湯雞所能展現(xiàn)的瀟灑極致:“師父都想殺了我了,身體再冷,都不及心冷?!?/br> 陳致冷笑道:“那我就真的動手了?!?/br> 容韻眨了眨眼睛,權(quán)衡利弊之后,識時(shí)務(wù)地說:“我冷。” 閻王爺考慮,撥冗去蒼天衙坐一趟,向白須老兒敲詐一本黃歷來,好預(yù)測一下,這對倒霉師徒哪天會上門,好搶先避開去。 換洗的衣服乾坤袋里有,陳致要了一桶熱水給容韻洗澡。 閻王爺被使喚得膝蓋疼,叫周主簿來頂包。 周主簿威風(fēng)凜凜地走過來,那架勢,硬生生把閻王爺都比矮了一截。他看向陳致,表情也不大好:“陳仙人又有什么見教?” 陳致“哈哈”干笑了兩聲說:“聽說地府伙食非同一般,比那些個山珍海味加起來都要鮮美,厚顏討一頓吃吃?!敝饕堑馗厝碎g,山遙路遠(yuǎn),耗時(shí)冗長,容韻空腹多日,只靠他的一碗血頂著,容易餓出個好歹來。 周主簿橫了他一眼:“陳仙人竟是真的來打秋風(fēng)嗎?”倒也沒多話,直接吩咐人準(zhǔn)備去了。 等容韻洗完澡出來,就直接被請到了飯桌前。 飯桌上放著食罩,周主簿手搭在上面,等兩人落座,才悠悠然地說:“粗茶淡飯,不成敬意。但每道菜都是地府特色,還請兩位細(xì)細(xì)品嘗?!?/br> 罩子一揭,陳致直接扭過頭。 周主簿介紹:“油炸長舌、清蒸白眼珠、紅燒黑心肝、白灼盜指、涼拌厚臉皮……” 還沒說完,容韻就一筷子夾了塊黑心肝吃。 那一道道聳人聽聞的菜肴瞬間恢復(fù)了原來的模樣:油炸小銀魚、清蒸豆腐rou丸子、紅燒牛rou、白灼芥藍(lán)、涼拌海蜇皮…… 周主簿抿了抿嘴唇:“請慢用?!比缓蟠T谝贿?,如門神一般。 陳致臉上冷颼颼,總覺得一層面皮已經(jīng)刮下來,涼拌在海蜇皮里了。 倒是容韻,吃得十分平靜。 好不容易吃完飯,陳致立馬帶著他起身告辭。 周主簿說了句“慢走”,連“后會有期”的客套話都不肯說,可見嫌棄到了一定的程度。 出了地府,陳致對著四通八達(dá)的路口,茫茫然得不知往哪里走。 容韻走過來,輕蹭了下他的肩膀,在反應(yīng)過來之前,就走了開去,仿佛剛才那一下,只是偶然:“我們突然從南嶺消失,征西南的戰(zhàn)事會暫時(shí)擱淺,為免夜長夢多,還是早些回去吧?!?/br> 陳致側(cè)頭看他。 容韻說:“我說過,只要師父想要的,我都會努力。” 容韻是說過,但燕北驕與崔嫣可沒這么好說話。又想起燕北驕英年早逝,大業(yè)未竟,必有遺憾。如果將他們看做三個人,現(xiàn)在大約是二比一? 倒信了他有幾分真心。 燕北驕的野心,崔嫣的戰(zhàn)績,容韻的乖巧,三者相加,興許對完成任務(wù)更為有利? 因?yàn)榛謴?fù)記憶后的容韻表現(xiàn)太過積極溫和,陳致想著想著,竟覺得恢復(fù)記憶也不錯:“我沒有其他的心愿,只愿你一統(tǒng)天下,還人間萬年太平?!?/br> 容韻道:“以前我總是想不明白你為何總要我一統(tǒng)天下,如今看來,我是上天選中的天子?” 陳致點(diǎn)頭道:“你將開創(chuàng)盛世?!?/br> 容韻說:“你會幫我嗎?” 陳致毫不猶豫地點(diǎn)頭。 容韻點(diǎn)點(diǎn)頭道:“就當(dāng)做前世的我,沒有騙你,乖乖地吐出了妖丹?!?/br> 陳致愣了愣,眼神微動,須臾,又點(diǎn)點(diǎn)頭,這次點(diǎn)得有些用力。 容韻笑了笑,朝他伸出手。 陳致盯著手掌,猶豫了下,才將手伸過去,容韻一把握住,順勢摟住了人。身高的逆差讓容韻不習(xí)慣地踮起腳。 陳致看著他一點(diǎn)點(diǎn)“上升”,與自己身高齊平,下意識地抿住嘴唇。 容韻笑道:“放心,光天化日,我不會做什么的?!?/br> 陳致一放松,嘴唇就被迅速地啄了一下。容韻厚顏無恥地解釋:“這實(shí)在不算什么。” 陳致說:“……你叫容韻那個小王八蛋出來!” 容韻眨眨眼,憨厚地笑道:“師父叫我做什么?” 陳致推開他的手,掏出鞭子,在空中一揮。容韻在鞭子甩到陳致臉上之前,伸手撈住,一臉困惑地看著他。 陳致將鞭子搶回來,攤開了容韻撈鞭子的手,果然看到了一條紅痕,冷笑道:“怎么樣?怕不怕?” 容韻:“……” 與容韻的猜測相左,燕朝征西南大軍的確停滯不前,卻不是因?yàn)槿蓓嵟c陳致失蹤,而是西南王舊勢力的頑強(qiáng)抵抗。 他們以南嶺為天然屏障,將幾十萬黑甲兵牢牢地屏蔽在外。 黑甲兵暫由王為喜統(tǒng)帥。他本就是軍師,跟著崔嫣南征北戰(zhàn),經(jīng)驗(yàn)豐富,沒想到竟然困在了西南。不僅陳致驚訝,連容韻都有些意外。 大軍依舊駐扎在原地,他們回去之后,很快就被送進(jìn)了帥帳。 王為喜、姜移都在。 他們一進(jìn)帳,兩雙眼睛齊刷刷地看過來。 作為未來的丈人,王為喜正準(zhǔn)備起身噓寒問暖一番,就被姜移搶了先。姜移雙眼幾乎要冒出光來:“大陣把你們傳到哪里去了?你為什么會被陣法傳走?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滅魔弒神大陣是否真如書上所寫,這般神奇?” 容韻轉(zhuǎn)頭,似笑非笑地瞄了陳致一眼,對姜移說:“是焱無雙將我們抓進(jìn)去的?!?/br> “啊?”姜移疑惑地說,“是這樣的嗎?”為什么他記得他們是自己進(jìn)去的? 王為喜說:“平安回來就好?!?/br> 姜移又搶話:“你們到底去了哪里?” 化外之地、嚴(yán)家、地府……這些事不但玄之又玄,說起來也是煩之又煩。所以兩人來之前商量好,就說他們被傳送到了幾百里外的深山,找了半天的路才出來。 答案如此平平無奇,讓姜移大失所望。 王為喜怕他繼續(xù)糾纏不休,忙將容韻拉到一邊,噓寒問暖了一番后,直入主題:“兩廣易守難攻,他們誓死不降,要攻下怕非朝夕之功!我原本擔(dān)心你們,才守在這里,不敢離開。既然你們已經(jīng)回來了,依我之見,不如先撤軍,待來日再戰(zhàn)?!?/br> 容韻微微蹙眉。 王為喜心里突然咯噔一聲,手腳不由自主地一顫。原因無他,容韻剛才的神情,酷似崔嫣,加上一模一樣的面孔,讓他幾乎以為回來的是天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