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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青山深處有人家在線閱讀 - 第15節(jié)

第15節(jié)

    目光流轉間,若有還無地掠過了門堂前的嚴錦。

    李燕妮嬌俏一笑,“阿泰哥,事情是這樣的。江員外聽聞村中糧食頻頻丟失,怕極啦。這膽小鬼,家有十來個護院還怕不夠,還想從村上聘些青壯保護他,問我可有厲害的人。我本不想攬這檔子事,可是這家伙是我家果園的老主顧,不敢不理呢!”

    阿泰不耐煩聽完,惡聲打斷道,“所以?”

    李燕妮撓撓下巴,嬌憨地支吾道:“所以就來找你了嘛!你是最厲害的呀!”

    內心卻冷笑一聲,補充道:“而且,江啟原就是你老婆的姘夫之一啊,卻好死不死纏上了我這炮灰!他若單身未娶倒也算高富帥,偏偏是個有家室的,我跟他攪和什么勁!還不如把他帶正主這兒來,讓他們趕快走劇情,省的纏得煩人!誰特么要給他當妾!”

    充滿幸災樂禍的算計,聽得嚴錦心中的火舌一竄三尺高。

    感覺就算拿雞屎糊這死妮子,也不能解氣了。

    而江啟聽阿泰那樣反問,愈發(fā)謙卑起來,殷殷地說,“江某不才,得聞周兄乃是不世出的英雄,有意想拜為敝府的護院總教,還請足下憐我欽慕之意……”

    阿泰忍無可忍,胸腔里如老虎似的轟鳴了一聲。

    李燕妮嚇了一跳。連忙豎起一根手指在腦袋旁晃了晃,俏皮又狡黠地說:“十兩,我跟他說月資起碼十兩哦,他同意了我才領人過來的。”

    江啟縱容地一笑。目光再次從嚴錦身上掠了一下。

    李燕妮察覺這種小眼神,心中輕蔑又得意:“就知道這對狗男女會對上眼。好吧好吧,你們該干嘛就干嘛,我絕不會泄密的哦!”

    嚴錦好氣好氣。

    內心的小人早已咬牙切齒,毫不客氣探出所有“花絲”,吞噬起了她的靈氣?!俺粞绢^,你作妖一回,我吸你一次!”

    清溪般的靈氣從李燕妮耳側的紅痣上涌出,向嚴錦飛渡,轉了個圈兒——全被她引到蘿卜地里去了。

    這廂,阿泰瞧著一對自說自話的男女,滿臉嫌惡幾乎滴下來,“老子不樂意。二位快滾吧。再呆下去,我可要拉不住我這雙拳頭了?!?/br>
    江啟寬宏笑道,“周兄果然是個爽直的性情中人。這樣吧,我出二十兩月資如何?另外……嫂夫人也可在莊上幫些閑工!豈不妙哉?”

    嚴錦立馬張口懟道:“我家日子好得很!為何去給人當狗!別說二十兩,二百兩也摔你臉上去!二位走吧,不要再來!”

    阿泰本想直接揍人的,聽妻子這樣一說,又捺住了拳頭,破口罵道:“不知羞恥的豪戶,自量有幾個臭錢,把臉養(yǎng)得比屁股還大!走走走!”

    李燕妮滿面通紅,羞得眼睛里汪出水來,委屈地叫道:“你們夫妻好不知禮!兇什么兇啊,我還不是念在同村之誼,想幫你們多點入帳罷了!你,你們一點不識好人的心!”

    江啟的臉皮倒是比鐵打的還厚,繼續(xù)款款深情道:“自古有劉備三顧茅廬,傳為佳話。我江啟待周兄和嫂夫人心懷敬重,絕無半分輕侮之意?!?/br>
    阿泰充滿警告地“嗚”了一聲,聲音里涌出一抹殺氣來。眼露下三白,灰色的瞳仁冷酷地瞪著江員外,“不知死活的東西,不走了是吧?”

    李燕妮見那表情,身子骨都軟了。

    腦子里仿佛弦斷了似的,“嚶嚀”了一聲:“啊,天哪,這男人帥得沒邊兒了,好想跟他來場騎乘啊?!?/br>
    嚴錦心說:“氣死我了……這個混賬欠扁的女流氓!我讓你色!”

    蘿卜地里灌到了五尺深,她干脆又把靈氣澆到旁邊荒著的地里……

    而那個江啟,臉皮之厚似乎已至臻境,還在那里絮叨個沒完沒了:“伯牙撫琴,子期善聽;幽蘭在谷……”

    話音未落,阿泰忍無可忍伸出大手,叉著他的脖子把人提了起來:“酸溜溜的屁話一籮筐,再說一個字,老子把你這顆塞滿穰草的腦袋擰下來!”

    江啟被他捏得滿臉充血,眼珠子鼓爆如田雞。

    李燕妮尖叫著撲上去,拉阿泰的手:“放開啦,放開啦!怎么打人呢?”

    嚴錦連忙上前,一把扯開李燕妮,毫不客氣搡了開去?!案?,你讓他們滾蛋?!?/br>
    阿泰瞥了她一眼,猙獰的面孔漸漸平靜下來。雙眼冷戾地望著江啟,一字一句吐出石塊般冷硬的話來:

    “江員外,你不是個好東西,我很清楚。你究竟是懷著什么目的而來,老子也了如明鏡。想要活得久一點,就趕緊回去把滿腦子齷齪低賤的念頭洗洗干凈,離老子家人遠點。以后膽敢再來,會讓你痛徹心扉,一輩子追悔莫及。明白了吧?”

    江啟的臉被越來越近的死亡擠得變形,好容易從喉嚨里吐出“明白”二字,被阿泰一把扔下了坡。

    儒雅被粉碎一空,狼狽得叫人不忍直視!

    李燕妮望著阿泰,含淚跺了跺腳;肅著小臉沖下去,將人扶了起來?!澳銢]事吧?”

    江啟揉著脖子,顫巍巍起了身。緩緩抬起了臉。

    他好像出門沒帶別的面具,都這樣了,既不憤怒,也不羞恥,臉上依然是春風般的溫潤,好像無論受怎樣的折磨,此心始終不渝。

    簡直比橡皮人還耐造,溫潤得近乎兇殘了。

    只見那廝拍拍塵灰,謝幕似的對坡上一拜。抬起眼時,目光柔和得像老奶奶……

    嚴錦毛骨悚然,胃里都翻涌起來。

    李燕妮氣鼓鼓地說:“行啦,咱們滾吧。人家一點不領情呢!”

    嚴錦“切”了一下,大聲道:“李燕妮,你也不許再來。你也不是好東西!”

    李燕妮冷冰冰回頭看著他們,“不知好歹!以后請我來也不來。”

    心里恨得磨牙吮血,罵了一句:“好個下賤東西!”

    兩人灰頭土臉的,相偕離去。走出老遠,李燕妮的罵聲仍不絕于耳。

    阿泰冷冷注視他們的背影。

    兇性大發(fā)的臉漸漸歸于深沉。仿佛驚濤駭浪過后的海面,變得平靜而莫測。

    嚴錦余怒未消,氣鼓鼓地查看她的菜地去了。

    遠處的村口,扶乩儀式如火如荼地展開了。敲金擊鈸,喧囂入耳。從院中瞧去,可見人頭攢動,場面盛大。

    一排彩衣乩童繞著圈子,以古老奇異的腔調高唱“請神歌”。

    黑色道衣的神爺在戲臺上載歌載舞。時而誦咒,時而“咦呀”怪叫。

    漸漸的,太陽被烏云遮掩了。

    村莊上空翻騰著一種陰暗的色澤。

    山樹寂寂,鳥叫聲也消失了。

    阿泰走到她身邊,垂眸望著她說,“姓江的是條毒蛇。以后遇到遠著點?!?/br>
    嚴錦站直身體,信誓旦旦表白道:“我曉得。不光是他,村里男人我都遠著。誰也別想來跟我嬉皮笑臉!我是阿泰家的!”

    他的目光微動,被取悅的心情浮出表面,又給逼了回去。

    轉眼,他恢復了一貫的威嚴,緩緩舒了口氣。慢條斯理將上衣脫了下來。

    “我去林子里一趟?!?/br>
    “誒?”

    “很快回來,在家莫怕?!?/br>
    嚴錦下意識向他赤膊的上身瞧了一眼。

    或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心中忽然對這布滿汗毛的男性身體生出一抹無法形容的驚艷來。

    他真是雄壯?。⌒靥湃缤綆n,腹肌板塊分明。線條如刻如鏤,猙獰虬結,偉岸到了森嚴的地步。

    哪怕站著不動,也有無形的力量也在他身上奔騰著——雄性的特征登峰造極。

    真是男人中的男人……

    他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一時站著沒有動。

    直到她低了頭,雙頰飛滿紅暈,他才揚了揚嘴角,大步下了坡去。

    他像矯健的豹子跳到河的對岸,以兇殘的速度沖進了山林。

    片刻之后,腋下夾著兩棵粗大的樹干走了出來,足有十來米長,根樁和枝椏都被削平了。

    他輕松越過河,面無表情走進柴棚,放下木頭后又進了林子。

    如是往返七八次。弄了許多木頭回來!

    想必林子里的熊大熊二根本不敢管!

    嚴錦知道他在發(fā)泄。

    ——明明強大到可以輕松抹殺任何人,卻努力克制著自己的行為。這不是易事。

    沒人要求他這樣管束自己,但毫無疑問,他的內心是有準則的。

    而且,是一種慈悲高尚的準則,嚴錦這么覺得。

    她蹲在菜地里,默默瞧了一會,忍不住學了他的口吻說:“喂——這樣耍帥也該適可而止了吧。再帥下去,是不是想讓我窒息!”

    “何為耍帥?”他停步問。

    “耍帥嘛,就是向心儀之人拼命展現(xiàn)你的魅力,好比孔雀開屏?!?/br>
    他挑挑眉毛,大步走向她,“老子讓你見識一下何謂耍帥!”

    他兩手往下一抄,將她打橫抱起來,往空中一丟,拋了一個三四米的高高!

    “啊——”嚴錦炸裂式尖叫,“接住我——”

    他忍笑將人接住,“如何?要不要老子耍帥?”

    她躺在他臂彎里,興奮地踢踢小腳,“再耍!把我拋高點!”

    “呵——”他表示對膽小鬼刮目相看,手臂一揚,將她往上一拋。

    嚴錦閉上了眼睛,盡情笑起來??諝饫锞砥鹆丝旎畹匿鰷u……

    十來下過后,他忽然不拋了,戛然而止將她抱在懷里,凝目向遠處望著。眉頭皺了起來。

    嚴錦的笑聲也沉淀下來。

    這時,才忽然發(fā)現(xiàn)喧鬧的扶乩儀式結束了。村口方向幾乎一片死寂。

    人群靜默地散去。隔著老遠,也能感到失魂落魄的氣氛。

    他們低著頭,緩慢走在田間干道上,仿佛成了行尸走rou。

    似乎有人暈倒了,似乎還有人在抹淚。

    嚴錦心中一驚。“跳大神的說了啥?”

    “不知?!?/br>
    “你不是能聽老遠嘛!”

    “老子剛才滿耳朵被你的笑聲灌滿了。啥也沒聽見?!彼麤]好氣地說了一句,低頭啃住她白里透紅的腮幫子,拉起一口軟綿綿的rou。

    “這可糟啦!”她把他毛茸茸的臉一推,嚴肅地拗起身子,“咱們啥也不知,豈非陷入不利之地?感覺大家都像著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