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她雙眼一眨不眨,緊盯著師妃暄,捕捉她任何一個微小反應。但師妃暄定力果真不錯,僅在“和氏璧粉碎”那里挑了挑眉,又安靜地聽了下去,聽她詳述從何時開始動心,然后看準禪院僧人撤出銅殿的機會,盜璧成功,又如何前往李密買在洛陽的宅子,不受打擾地研究寶物。 一言以蔽之,師妃暄聽到一半時,已然相信她的說法,相信和氏璧不復存在,徹底失去了在所有方面的影響力。蘇夜敢向她直言不諱,是另一件讓她意外的事情,但聯(lián)想蘇夜將尤楚紅從橋上震到船上,又似乎不必意外。 最終,蘇夜總結(jié)道:“你要和氏璧,只是想把它交給你選中的人,即未來的開國明君,作為白道支持此人的象征,所以和氏璧的外表并不重要。只要他從你手里拿到這個玉璽,就天然擁有了白道門派的聯(lián)盟。人人都說,和氏璧乃是有德者方能居之的寶物,怎奈它是塊玉璧,根本不知道誰有德誰無德,所以……” 她居然把右手再度向前一送,大大方方道:“拿去吧,記得先鑲金?!?/br> 師妃暄簡直啼笑皆非,唇邊泛出微笑,又硬生生忍了回去。對她而言,和氏璧粉碎并不足以引發(fā)她的怒火。它是她出山的目的之一,如此而已,并不需要她竭盡所能維護。事實上,比起蘇夜扣下和氏璧,堅持不還給她,這個結(jié)果反倒是一了百了,令人如釋重負。 她眼中閃動著深思的光芒,顯的更加深邃神秘,同時道:“你把它收回去吧,我不需要。和氏璧碎了就是碎了,倘若它注定要碎在你手中,妃暄也沒有辦法?!?/br> 蘇夜笑道:“那你和禪院的大師準備如何處置我?需要我給它償命嗎?還是先和我打一架,看輸贏結(jié)果再說?” 師妃暄終于嗤的一聲笑了,搖頭道:“和氏璧再珍貴,也是一件死物,為何要為它枉傷人命?但是,我必須向師門和他人作出交待,只怕有人不相信你的說詞,會不停找麻煩?!?/br> 蘇夜道:“這是我要cao心的事情?!?/br> 她很明白,無論師妃暄,還是了空大師,都不會像王薄他們那樣,務要取她性命,因為就算她死了,和氏璧也不會重返人間,由碎片重新組成玉璽。師妃暄如此回應,正是無奈之下的選擇。 就在這個時候,師妃暄忽然問道:“蘇姑娘,你冒險奪走和氏璧,必有緣由,能否告訴我你的理由?” 第一百九十章 蘇夜笑道:“此事不足為外人道。何況你心中早有答案,何必非要我親口說明白?” 師妃暄幽然道:“說的是, 但我不知道這個答案是對是錯?!?/br> 有些時候, 仙子亦無法免俗。師妃暄做事向來深合劍道至理, 不急不躁,進退有度。慈航靜齋本為佛門圣地, 又與中原道門聯(lián)系緊密,兼有兩家之長,所以她長年以來, 始終保有淡泊寧和的心境, 絕不輕易激動。即使她得知和氏璧不復存在, 也不會動怒或焦躁不安。 但她終究是人不是神,面對蘇夜時, 同樣心生好奇, 急于得知對方身上的秘密。 寧道奇將和氏璧還給她后, 她一直謹慎行事, 并未料到凈念禪院的圣僧也會失手。事后,王薄發(fā)出武林帖、獨孤閥與洛陽幫聯(lián)手搜城, 背后均有她的影子。但這番搜索竟毫無用處, 直至蘇夜主動現(xiàn)身, 他們才發(fā)覺這個強盜就在城中。 她曾經(jīng)注意過雙龍和跋鋒寒, 因為詢問李世民、宋師道等人時, 雙龍就在附近,而跋鋒寒最近風頭極為強勁,四處挑戰(zhàn)高手, 又以收金取命為生,名聲越來越響。但她從未把他們當成合格候選者,僅當作洛陽一行的變數(shù)。 諷刺的是,雙龍的確意圖染指和氏璧,意圖成為變數(shù),卻被祝玉妍擋住去路,晚到了一步,導致和氏璧落到蘇夜手上。蘇夜和他們不同,和任何一支勢力的首領也有不少區(qū)別。那就是她武功高的出乎意料,根本無需在意慈航靜齋和師妃暄,甚至不必忌憚寧道奇。 師妃暄尚未見過婠婠,也不知她曾被蘇夜扔到墻角,狼狽不堪地破墻而出。可她聽完有關(guān)蘇夜的種種傳聞,然后親眼見到她,已足夠判斷自己不是人家對手。 倘若雙龍竊取和氏璧,她還可以當面叫陣,正面將它奪回,再迫使他們離開洛陽,不要在這里攪風攪雨。怎奈他們并非正主,蘇夜才是。 她既無法將她趕出洛陽,也無法以一己之力擊破瓦崗軍,逼她就范。就算沒有和氏璧一事,蘇夜也和獨孤閥等勢力結(jié)下了梁子,早晚要集中爆發(fā)矛盾,并不怕他們聯(lián)合起來圍攻她。 打也打不過,說也說不過,又能如何?而且,和氏璧已經(jīng)變成了碎片,始作俑者還在當面耍賴,讓她別無選擇。 歸根究底,她也好,寧道奇也好,了空禪主也好,均未想過世上有人不怕和氏璧之威,膽敢強行汲取它的精華。從這個角度來看,它也算得到了命中注定的結(jié)局。 蘇夜又向河流那邊瞟了一眼,發(fā)覺他們?nèi)匀簧扉L脖子,天鵝似地望著她們,遂笑道:“對錯有什么要緊?難道你猜對了,我會納頭就拜,從此唯你之命是從嗎?” 師妃暄淡然道:“我不是這個意思?!?/br> 蘇夜微微一笑,道:“毀去和氏璧,也并非我本意,所以本意究竟如何,真的不再重要了。” 師妃暄美眸中波光瀲滟,一瞬之后,緊追著問道:“在你心中,什么事情才算重要?” 她態(tài)度一直非??蜌?,有時帶有咄咄逼人的感覺,也沒有過分。因此,蘇夜對她也相當坦誠,希望盡可能把話說明白,免去日后的麻煩。 她又笑了笑方道:“我有很多看重的人和事,大部分與你無關(guān),與任何人都無關(guān)。你既然同意和我私下交談,何不把話攤開了說?我從一開始起,就明白你的意愿,那就是選定一位有為的明主,竭盡全力輔佐他,號召白道幫派投靠他,將各方力量盡可能集中到一起,盡早一統(tǒng)中原,結(jié)束這個亂世,免得百姓長期遭受戰(zhàn)亂之苦?!?/br> 師妃暄并未接話,只以目光示意她說下去。 蘇夜笑道:“我敬佩你的理念,也敬佩你付諸實施的勇氣。我也必須承認,這是個好辦法。如果把我放到靜齋中,讓我擔任這一代傳人,我應該也覺得有必要這么做?!?/br> 師妃暄忽然也笑了,那是一種很開心的,好像看破了對方小把戲的微笑。她柔聲道:“像這樣的話,后面向來跟著一個‘但是’,或者‘然而’?!?/br> 蘇夜點點頭,答道:“然而,我并非靜齋傳人,和李二公子也沒有交情,更不必遵循貴派理念,把貴派選定的明主當作主公。你之所以能夠勸服他人,無非是憑借口才說服對方,讓他們相信你選中的人有資格成為皇帝。有時都不必這么麻煩,反正中原白道一向崇敬慈航靜齋,他們一見你中意那位青年有為的公子,就會自然而然地靠攏過去,為他效力。” 她瞥向兀自一臉無知的寇仲,接續(xù)道:“可惜之處在于,你無法說服我,也無法以武功威懾我。我一生大部分時光,都在血腥斗爭中度過,并不怕被人聯(lián)合圍剿。當我什么都不怕的時候,即便是慈航靜齋或陰癸派,也不可能影響我的決定。你要是愿意,我們還可以做個朋友,否則……” 師妃暄聽的很仔細,并未露出被觸怒的表情,耐心聽完了,才深深看了她一眼,平靜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口吻不符合年紀,單聽你說話,沒有人會相信你只有十一二歲。” 蘇夜不驚反笑,再次頷首道:“很好,總算有人看出了這一點。在你之前,很多人都覺得我只是個特別早熟的小女孩,如此而已。我也很想問清楚,你覺得我是什么人?” 師妃暄嘆了口氣,道:“我和諸多江湖前輩一樣,認為你是某個人與翟讓合作的橋梁。如今我才敢相信,你就是那個人?!?/br> 蘇夜笑道:“還有嗎?” 師妃暄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想了想才道:“不……的確不再重要了。蘇姑娘,你已經(jīng)把話說的很清楚。論武功、論口才,妃暄都不足以動搖你的決定。即使你與魔門有關(guān),我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br> 蘇夜終于失笑道:“你肯定不知道,我已經(jīng)見過陰癸派中最杰出的弟子。她可比你坦率多了,開口就問我會不會支持靜齋。當時我和她鬧的很不愉快,因為我并未給出她喜歡的答案。不過,反正你沒綁架我的干jiejie,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我從不支持任何人。假如大家必須選個河岸站著,我唯一能接受的,是別人站在我這邊。” 她聲音雖輕,語氣卻斬釘截鐵,有種不容商量的強硬感,與她的外貌形成鮮明對比,讓人覺得荒謬,又下意識地相信這句話。 師妃暄依然一派風輕云淡,只流露出一點點驚訝,代表她真的很震驚。她沉吟片刻,堅持問道:“你既兩不相幫,我也無話可說。我相信你和大龍頭已達成協(xié)議,你想隱于幕后,還是一直扶持翟讓?” 任何有眼光的人觀察翟、李兩人,都會認為后者更有前景。翟讓才能不符合名聲,無法應對愈演愈烈的亂局。但李密性格方面的劣勢也很明顯,做事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不僅惹來異樣眼光,還為自己樹立不必要的敵人。 瓦崗軍乃名聲最昭著的義軍之一,當然被師妃暄納入考量。她也聽過幾樁傳言,說翟讓背后有人悉心指點,總算沒有讓瓦崗軍大權(quán)旁落于李密之手。但她從未想過,自己這么快就見到了所謂的“背后的人”。 蘇夜笑道:“你如此聰明,為啥總是明知故問。換了是你,你會扶持一個才干平常,心胸也不那么寬大,連長相都乏善可陳的人嗎?我本可以易容改裝,更改身高體型,讓你們永遠想不到是我,卻急不可耐地表明身份,正是為了先聲奪人,減輕因我年紀而生的不信任感?!?/br> “瓦崗諸將聽說此事后,必然覺得我能干出搶奪和氏璧,與白道魁首為敵的喪心病狂之事,肯定有著更喪心病狂的膽量,以及與膽量相稱的本領。我若是表現(xiàn)的溫柔嫻淑,恬淡睿智,只怕沒有人肯服我吧?話說到這里,我反倒要拜托你一件事?!?/br> 師妃暄道:“請講?!?/br> 蘇夜道:“請你以靜齋傳人身份,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告知他人,告訴他們,我怎樣從禪院搶走和氏璧,搶走后對它做了什么。有人不信的話,歡迎隨時登門把它搶回去。無論如何,和氏璧消失,它代表的一切也跟著消失,不如趁早打消癡心妄想。我真的不介意名聲,只介意沒有名聲。我也不在意他們的身份立場,只在意他們愿做我的敵人還是朋友?!?/br> 她把話說的這樣坦誠,倒讓師妃暄不好回答。她又想笑,又笑不出來,既覺得這些話荒謬,又深知蘇夜絕非開玩笑,心緒頓時變得復雜起來。 但她本就不會掩蓋真相,遂道:“好。在妃暄看來,和氏璧的事已經(jīng)到此為止??善渌艘趺醋?,并非我可以影響的。” 蘇夜笑道:“你這么說,我已經(jīng)足感盛情,還覺得有些對不起你們。噢,對了,你可否再幫我另外一個忙?” 師妃暄一愣,苦笑道:“難道我說不可以,你就不再說下去了嗎?” 蘇夜誠懇地道:“寧道奇前輩被譽為中原第一人,且出身道門,一生精研武功與道家典籍。巧的是,我也是這樣。我一直很想向他討教武功,瞧瞧我們之間的差距。但他閑云野鶴,長年行蹤不定,唯有靜齋有辦法找到他。你可否幫我做個約定,讓我有機會見他一面?” 第一百九十一章 和氏璧在洛陽先掀起一場英雄盛會,又掀起一場失竊風波, 然后靜悄悄平息了。 師妃暄與蘇夜談過之后, 衡量利弊, 決定接受她的說法。她前往瓦崗大將下榻的宅院,從沈落雁那里要來和氏璧的碎片。沈落雁早已將碎片收好, 放在一只匣子中,見正主前來追問,趕緊把這燙手證據(jù)扔了出去。 自始而終, 事情進行的十分順利。不順利的, 是種種后續(xù)事務。 她確認完畢, 便將內(nèi)情宣告四方,給別人一個交待。蘇夜本不想把其他人攪進來, 但以寇仲為首, 在場三人都向師妃暄作出要求, 認為自己應該承擔責任。她也就從善如流, 言明和氏璧已經(jīng)徹底損毀,其中蘊含的天地靈氣以另一種形式, 傳遞到五個人身上。 至于那只假玉璽, 她自然棄之不理, 絕不打算拿贗品冒充真品, 用它挑選天命真主??苤俜吹箤λ芨信d趣, 見師妃暄不要,直接討了過來,號稱要親自嵌上純金小角, 什么時候他需要用印璽發(fā)號施令了,就用這家伙濫竽充數(shù)。 他和徐子陵二人已擁有一定實力,并非孤家寡人,同時因為刺殺任少名得手,得到南方一帶平民的廣泛敬重,堪稱一支微型軍閥。假玉璽放在他手里,也算是物盡其用。 師妃暄既然離開,凈念禪院的和尚也全無意見,乘船原路返回,不再計較她入寺盜竊的問題。他們動身前,蘇夜考慮了許久,主動說出下一步行動——殺死或生擒上官龍。 上官龍與寇仲決戰(zhàn)于英雄宴當晚,被迫露出魔門身份,最終在跋鋒寒、宋師道等人的協(xié)助下,被雙龍當場活捉。 他們尋上官龍晦氣,一是因為陰癸派意欲得到楊公寶庫,指使洛陽幫抓走雙龍幫中兄弟,將他們嚴刑拷問致死,只有一人活了下來。另外一個原因,則是陰癸派抓走傅君婥的師妹傅君瑜,囚禁在不為人知的地方。雙龍感念傅君婥的恩情,即便傅君瑜想殺他們,也要拼命救她脫險。 據(jù)說上官龍是陰癸長老之一,有他為人質(zhì),說不定可以交換傅君瑜,免去正面得罪祝玉妍、婠婠的巨大風險。 這個想法確實不錯,可惜施行途中,祝玉妍親自現(xiàn)身,令三人潰不成軍。好不容易到手的俘虜,也被人家完好無損帶回。不過,三人意志都極為堅定,并不因大敵當前而放棄,堅持要找出陰癸派的藏身處,直到找到傅君瑜為止。 蘇夜從他們口中得悉消息,明白自己晚了一步。所謂的“雙龍幫幫眾”,在她的情報網(wǎng)中還拿不上臺面,也沒有讓她時時刻刻注意的必要。 第一次警告后,她偶然又提起了這事,榮鳳祥表示他已經(jīng)代為轉(zhuǎn)告,并說上官龍臉色極為陰沉,好像還說了幾句極其不客氣的狠話。 現(xiàn)在想來,在那個時候人死都死了,無力回天。而上官龍本人,八成日夜提防,擔心夢中忽然聽到異響,一睜眼,看見窗外殺進一個蘿莉。 他也肯定萬萬想不到,雙龍居然搶在蘇夜之前挑戰(zhàn),更不知道,寇仲實力超越了婠婠的形容,能夠當眾擊敗并擄走他。若非祝玉妍出手,他的下場絕不會太好。 此行過后,榮鳳祥迅速行動起來,帶上榮姣姣離開洛陽,表明自己不想得罪蘇夜,也不想得罪祝玉妍的中立立場。他本就四方結(jié)緣,留有無數(shù)后路,自然不會為任何一方死戰(zhàn)到底。而且,祝玉妍既知他敗給蘇夜,已拋棄過去的洛陽老巢,另尋新居。他能提供的消息也很有限,最多當一個傳話的橋梁罷了。 蘇夜好笑之余,本不想再管這事,反正死的人隸屬雙龍幫,自有幫主為之復仇。然而,她在榮鳳祥面前說出威脅言語,又轉(zhuǎn)達給了陰癸派,就算為臉面起見,也必須履行這個承諾。 雙龍擔憂引出祝玉妍,她卻希望如此。她常常想,魔門八大高手、天下三大宗師分居天南海北,若他們能聚集在同一地點,讓她一個個挑戰(zhàn)過去就好了??上ш幑锱芍?,僅祝玉妍一人名列八大高手行列,不存在一次挑戰(zhàn)多人的捷徑。 那天晚上,師妃暄尚未趕到,她就很明白地作出表示,說自己將插手此事。對面三人大喜過望,紛紛表態(tài),認為她可以負責對付“姓祝的妖婦”,剩下的人自有他們處理。 她主動說出下一步計劃,正因希望師妃暄幫忙留意,早日找出上官龍等人藏匿的地點。 這只是她私人事務的一個方面,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處理。各方襲來的強大壓力,以及席卷整個中原的情報,均在不斷刷新。每刷新一次,她的身份就神秘一點,幾乎變成從石頭里蹦出的外星人。 一切均按照她意愿發(fā)展,自此之后,沒有人再問她“你是誰”、“你師父或長輩是誰”。就連翟讓大龍頭的聲名,也在短時間內(nèi),被她飛快壓了下去。眾人不關(guān)心翟讓為何收她為義女,而是她為何認翟讓為義父。她被視為李密的對手,而非她的義父。 師妃暄明知她奪走和氏璧,態(tài)度卻平和如昔,不想展開報復,更無意聯(lián)合各方人物,將這個害群之馬逐出洛陽。她的態(tài)度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且都是影響未來局勢的重要問題。 王薄、尤楚紅乃至王伯當、晁公錯等人,因為過于驚訝,不惜當面追問師妃暄,得知她也拿蘇夜沒有辦法,驚訝之情立增三分。尤楚紅不顧前輩身份,質(zhì)問為何不要寧道奇撐腰,卻被告知蘇夜也在找寧道奇,頓時橫眉立目,以拐杖一頓地面,轉(zhuǎn)身就走。 他們有著利害關(guān)系,所以不得不關(guān)心。其他門閥反應緩和的多,對蘇夜興趣大于警惕,認為她選擇翟讓,無非期盼瓦崗軍的發(fā)展?jié)摿?,只可惜李密雄心勃勃,早晚要與她產(chǎn)生直接沖突,到時候瓦崗軍一分為二,恐怕前景不明。 這些人里,李世民和吐谷渾王子伏騫派來下屬,希望見她一面;宋師道、宋玉致兄妹更因和雙龍的交情,在事情發(fā)生的第二天,就見到了蘇夜本人。 至此,李密等到今日,仍不能取翟讓而代之的原因終于大白天下,被所有人熟知。蘇夜想借和氏璧揚名,也得到了預計中的結(jié)果。 她深知此后艱險重重,她結(jié)下的所有對頭都可能聯(lián)手,先殺了她再瓜分利益。但雙龍也有著類似命運,不斷在得罪和被得罪之間切換。他們對此夷然無懼,她更是期盼和更多人交手。如果祝玉妍聯(lián)合席應、尤鳥倦諸輩,反倒省下她東奔西跑的力氣。 許多人對師妃暄的說辭產(chǎn)生疑心,認為她被蘇夜欺騙,開始盤算一些無比荒謬的主意。獨孤策、王伯當,以及白清兒于洛陽會面,商討以后如何行動。海南派則從晁公錯以降,深居簡出,偶爾從宅中發(fā)出信函,送往南方。 李密本人淹留興洛倉一帶,亦小心翼翼,從不沖動行事,唯恐蘇夜像他一樣,忽然折返東邊,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深夜,一刀刺進他胸口。 倘若宋玉致和李天凡敲定婚事,那么宋缺就是他的親家。但宋缺遠在嶺南,不能給他帶來哪怕最輕微的安全感。 蘇夜總覺得,李密對她實在極為忌憚。倘若宋缺不肯為她出山,那么李密在龐大壓力下,說不定直接投靠了陰癸派也說不定。畢竟宋師道見到她時,從未露出敵意,也從未提過宋缺的看法。也就是說,宋閥上下應該還在觀望,不知要不要促成瓦崗軍內(nèi)部分裂。 在如此微妙的時刻,寇仲堅持不懈追求宋玉致,當然牽扯甚大。倘若宋玉致執(zhí)意嫁給他,而寇仲又表現(xiàn)出相應能力,那么宋閥是否堅持之前的婚約,還是未知之數(shù)。 蘇夜聽完就算,并不在意他們之間的發(fā)展,因為這事與她無關(guān)。她一邊等沈落雁作出最后決定,一邊四處搜集消息,過了十多天,才從宋師道那里,弄到陰癸派秘密巢xue的線索。 宋師道一見傅君婥,自此情深似海,直接跳到非卿不娶的境界,令跋鋒寒大發(fā)感慨,認為只有他那種人才配喜愛女人,把他們都比了下去。上官龍牽扯著傅君瑜,所以他義不容辭,多次調(diào)動宋閥眼線,終于追查到天津橋附近、綠柳巷深處的一座府邸。 師妃暄人在洛陽,婠婠和祝玉妍應該也在。她們曾借住上官府,上官龍一出事,就連夜搬到了其他地方,行動不可謂不快。但陰癸派上下,都喜歡精致奢侈的生活,喝要喝好茶,睡要睡好床,藥品也要上好的,終在采買方面露出馬腳。 晁公錯年輕時單戀祝玉妍,甚至為此深恨石之軒、岳山、魯妙子三人。陰癸派所居之處,離南海派的地盤并不太遠,無形之中,透露出某種詭異訊息。 蘇夜站在晴空白日下,從運河對岸眺望那座宅子,良久方微微一笑,向身邊的人道:“我先進去瞧瞧,你們和陰后相差太遠,只怕還沒進去,就會引起她的警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