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第127章 我忽然多愁善感了起來, 心情一直有點低落,我想了好幾天, 最后把這歸結(jié)為,唔,近鄉(xiāng)情怯有些不準(zhǔn)確, 應(yīng)該說是遇坑意遲。 又走了半月,我們達到了金平府外。 白晶晶依舊去前頭探路,如今沒有消息傳回來,應(yīng)該說這地界還算太平。除非她不幸又被妖怪扣住了, 但想起后面那一窩獅子, 我覺得, 臨近西天,應(yīng)該沒有妖怪敢這么囂張了。 金平府的城池看上去富貴大氣, 只是我們到達的時候天色已晚城門已關(guān),恰好城外有一慈云寺, 我們便借住在了那里。慈云寺修建的格外氣派, 招待我們的僧人卻一點都不自驕,十分的和氣,說起話來也十分風(fēng)趣,聽說我是從東土大唐來的就要下拜。 “這是為何?”我被嚇了一跳。 “回長老?!蹦巧隧槃萜鹕?,“我們這里修行向善的人,都指望著修功德下輩子能投胎到中華地界,好生享福呢。” 我把這當(dāng)做了一句玩笑奉承,看著僧人被猴哥他們幾個的長相嚇一跳, 然后念叨著東土地界果然不同凡響,俊的特別俊,丑的也丑的很有風(fēng)格。 這實在是個有趣的人。 入寺先拜了佛,我們跟隨著僧人去見院主,院主正帶著一眾僧人做晚課。這等情景我許久未見,一時沒忍住,也加入了進去。 晚課昨晚后,我和院主交談了幾句,因為時間不早,便回房歇下了。 早上我起來又跟著做了早課,院主閑下來之后也和我說話,先是贊了一番我的佛心虔誠,對這一路見聞聽的津津有味,聽到崇佛的國家跟著念阿彌陀佛,聽到有的國家國王信仰不堅由佛轉(zhuǎn)道又念我佛慈悲,聽到有的國家殺僧滅佛…… 這次直接淚流滿面了。 相較于我,這才是一個一心向佛的忠實信徒,襯的我都有些冷漠了。 “天下之大,果然四海各有不同?!痹褐鲊@息了一聲,“若不是放心不下我這一寺僧人,我也想要云游一番,增長見識,磨礪佛心?!?/br> 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想和這位院主換一換。 院主的感慨只是一時,很快便打起精神來給我們介紹當(dāng)?shù)亓?xí)俗風(fēng)物。各地習(xí)俗不同,我聽得倒也覺得有趣,最后,院主有些遺憾的看著我,“不知長老會在此地停留多久?若是不急的話,待上半載,到了正月十五上元節(jié),我金平府內(nèi)有一燈會,從十五到十八,各地都懸掛燈火,徹夜笙簫?!?/br> 我看著院主,“想必還有其他節(jié)目,若不然,這燈會與其他地方也并無不同?!?/br> “長老說的是?!痹褐髡f到這里的時候難免流露出了一點自得,“這金平府下有一縣,縣里有二百四十家燈油大戶,產(chǎn)的也不是普通燈油,而是喚做酥合香油,異香撲鼻,十分難得?!?/br> 我不免有些疑惑,難道那酥合香油是什么土特產(chǎn),非得到正月十五才能獲得,所以院主建議我留到那時候? 院主還在繼續(xù)說,“那香油十分貴重,一兩香油就值二兩銀子,一斤香油值三十二兩銀子。每年上元燈會,都要準(zhǔn)備一千五百斤,點上燈,請佛爺降臨,等到燈暗了,天明再去看,香油也沒了,那就是佛爺收了供奉,來年必然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要是沒收或收的少了,下一年就要不好過了。” “佛爺降臨?”我得承認,我沒想到院主說的會是這件事,“年年如此?” 院主點頭,“若不是佛爺保佑年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這金平府怎能如此繁華?!?/br> 果然是因為快到西天靈山了,連神佛菩薩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也親民了許多嗎? 可眼下距離上元節(jié)還有半年,我沒有任何理由在這里多做停留,即使院主拉著我讓我為寺中僧人開法會,也只有半月時間。我心里沒有什么期待——盡管聽上去這里降臨的佛爺十分講究公平買賣,也不傷人命,不是我反感的那種——前方就是那些神佛菩薩的大本營,到時候什么看不到啊。 如果那時候我還有心情的話。 倒是悟清,對這傳說中的酥合香油十分感興趣,有一天還偷跑到產(chǎn)油的那個縣里去偷瞧了,回來的時候告訴我說,“酥合香油果然名不虛傳,香,真是特別香,簡直比如來佛祖的清油還香?!?/br> 我讓悟清變回金毛小貂,把他從頭擼到尾,總算讓他忘了這么一件事。 唉,這可是只偷吃過油的小貂鼠。 結(jié)果,在我正要告辭臨行前,我大概是夜里著了涼,直接被病魔擊倒,無法上路了。 這可真是個奇妙又糟糕的體驗。 不是說我沒生過病,但自打到了大唐以后,除了我已經(jīng)沒什么印象的剛出生的嬰兒時期時候因為被拋棄又咬掉了一根腳趾之后的發(fā)炎發(fā)熱,之后我的身體還真是沒出過什么岔子。我也十分小心,在這個發(fā)燒感冒都能讓人一命嗚呼的年代,簡直惜命的不得了,即使是西行路上,除了第一年沒有經(jīng)驗在冬天趕路差點被凍了個半死,可就算那樣也沒多打個噴嚏,之后也吸取了教訓(xùn)每年冬天都找好地方貓冬。更別說我后來還吃了人參果,不僅容貌一直維持在二十出頭的樣子,身體更是好的不得了。 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一天一蘋果,疾病遠離我,人參果什么的,可比蘋果給力多了。 地涌夫人那一次應(yīng)該算是意外,因為等我有意識的時候,其實我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 所以說,當(dāng)我第二天醒來之后感覺腦袋發(fā)脹,鼻子不透氣的時候,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我病了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 不過,也正因為我沒意識到,我的身體直接發(fā)出抗議了。 和主持告別的時候直接暈過去絕不是一個好的抗議方式。 我徹底的體驗了一把什么叫做‘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我從來沒覺得自己這么虛弱過,更坑的是,我這個自詡治療實際上也很治療的存在,居然拿自己的身體沒有辦法! 這簡直沒有道理! 只是這一點點小不如意和其他病狀相比,簡直小的不值一提,我從來不知道生病是這樣難過的一件事,我纏綿病榻一連數(shù)月,可身體就是不見好,弄得我本來無所謂的心態(tài)越來越消極悲觀,該不會是靈山那邊的boss發(fā)覺我太過不服管教,想要把我直接人道毀滅吧? 之所以沒有來雷霆一擊,難道是他們內(nèi)部意見不統(tǒng)一,正在開會討論? 我越想越憋屈,好幾次差點沒直接叫侯哥過來把我扔靈山去,趁我在一命嗚呼之前給他們爆一次。 治療雖然武力渣,可自爆這種抱著同歸于盡想法的事,最后的效果也是很可觀的。 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好幾日不見的猴哥終于回來了,“師父,我打聽出來了,你這病來勢洶洶又許久不好,是為了應(yīng)劫?!?/br> “應(yīng)劫?”我腦袋的反應(yīng)速度還是沒有跟上,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明白。 “沒錯?!焙锔缱轿疑磉?,從懷里掏出一個桃遞給我,“花果山的,現(xiàn)在桃子都成熟了,我記得師父你愛吃硬桃,好不容易才找出來的?!?/br> 我拿著那個桃,一邊覺得這桃子沉呼呼的墜手,一邊心里又全是感動??上椅队X失靈好久了,聞不到這桃子的香甜味道。 猴哥看了我,起身出去了一下,回來的時候手里多了一個盤子和小刀,又把桃子從我手中拿走,削皮切塊后用盤子盛了再給我。我用小刀一塊塊的插著吃,沁涼微甜的口感讓我暈沉的腦袋清醒了許多。 “悟空,你說的應(yīng)劫,到底怎么回事?”我一邊吃著桃子,一邊問道。 猴哥嘆了一口氣,“師父這病許久不好,按理說,先前吃了人參果,不應(yīng)該再生這些病。我想起來太上老君還欠我們些許仙丹,就去了兜率宮找他,和他說明情況,看有沒有對癥的丹藥。結(jié)果太上老君說師父這病無藥可救,只能硬捱才好?!?/br> “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劫難?”難道是因為天竺地界妖怪少,所以才直接在我身體上做手腳湊劫難嗎? 話說,九九八十一難,我到底攢夠了沒有? “聽說還是前生結(jié)下來的因果?!焙锔缯f,“據(jù)說師父你前世不愛惜糧食,浪費了許多,這才有了這一難。” 我:“……” 因為浪費糧食就讓我遭這個罪? 好吧,這個理由我還真是無力反駁。我不知道金蟬子轉(zhuǎn)世九世的時候怎么樣,但我在現(xiàn)代的時候,遇到不喜歡吃的東西…… 阿彌陀佛,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我認了。 知道了因果,我心里積累的那些負面情緒消散了許多,又在床上躺了半月,我身體恢復(fù)了一些力氣,院主見我有些無聊,便開了藏經(jīng)閣,找出了一些經(jīng)書給我看。 都是我沒看過的。 院主不以為意,“這都是寺中珍藏,若非長老是有德行的高僧,我也未必會給你看。有些經(jīng)書,修行不到的話,看不懂還好,就怕再添煩惱反而不美?!?/br> 我翻看著經(jīng)文,當(dāng)做打發(fā)時間,雖然態(tài)度不甚端正,但也有了不小收獲,有許多我先前沒弄懂的地方,現(xiàn)在也覺得茅塞頓開。 然后我翻到了佛祖答眾生問那一節(jié),正是佛祖在講眾生平等。 我本來放在紙頁上的手指收了回來,本來心中的矛盾不解全都有了答案。 我一直以來所認為的眾生平等,是那種真正意義上的存在平等,不存在上下高低之分,大家一視同仁。動物和植物是一樣的,人和妖是一樣的,大家公平平等,權(quán)利相同,不分高貴卑微。 但事實證明,是我想太多。 佛祖所以為的眾生平等,和我想的卻不同,這里的平等,是眾生身上的佛性相同,都有成佛的機會,即使那個微薄的可能性是萬分之一,千萬分之一,甚至億萬分之一,在成佛的概率上,大家都是平等的。 妖能成佛,怪能成佛,國王能成佛,乞丐能成佛。 但這不代表他們在俗世的地位也相同。 這和我想的萬物生靈生而平等一點都不一樣。 第128章 我看著那一頁, 上面的文字是用梵文書寫,一點都不存在翻譯錯誤。 曾幾何時, 我的語文老師對我的閱讀理解能力和作文能力都要絕望了,最后硬是給我定下框架死記硬背才沒讓這一科拉后腿。但現(xiàn)在,我一點都不覺得這是我的問題, 這事是當(dāng)初法明師父給我講的好嗎? 我倒是理解一個外來宗教要融入本地肯定會有所變化調(diào)整,又或者在傳播過程中因為傳播者的素質(zhì)而有所變動,但我沒想到,這樣的核心觀點居然除了這么大的偏差。 雖然知道名義上的眾生平等就是名義上的, 現(xiàn)實中各方各面實現(xiàn)完全的平等才是不現(xiàn)實??杉热贿@是宣傳出去的核心理念, 那么, 作為被信仰的存在,他們對待自己的信徒是平等的, 不會因為身份之差而有所區(qū)別對待。 這是我以前的想法,所以, 當(dāng)我先前看到的那些一件件由和神佛菩薩有關(guān)的存在造成的不幸, 我覺得他們言行不一,根本一點都不在乎信仰他們的人?,F(xiàn)在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想太多,因為神佛眼中的眾生平等和我以為的眾生平等根本不是一回事,他們也是把人分為三六九等的,而這三六九等也只是信徒之間的差別,與神佛而言,當(dāng)懲罰降下的時候, 身份如何倒也沒什么差別。 我為這個新發(fā)現(xiàn)沮喪了一會兒,為了不在腦子里繞來繞去最后把自己繞暈,我又拿起了經(jīng)書,接著看了下去。 多看一點,知道的更多一些,也沒什么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和金平府的燈會有緣,等我身體好的差不多,經(jīng)文也看的差不多的時候,馬上也要到了上元節(jié)了。 上元節(jié)那天晚上,我們出了門進城里看燈。燈會我見過不少,可沒有哪個地方的燈會有這里這樣燦爛。整個金平府燈火通明,雖然不是亮若白晝,可彩燈光耀,各形各貌,簡直讓人移不開眼睛。 街上行人如織,天上火樹銀花,闔家歡樂不夜天。 除了那些花樣繁多的燈,還有許多戲耍的藝人,三三兩兩的分落在街道兩旁,時不時的傳來游人叫好喝彩聲。 幾個悟的喜好各有不同,我便打發(fā)了他們自己去耍。如此佳節(jié),也沒必要讓他們守在我身邊,這金平府中又沒有會對我不利的存在,大家都松快一點才好。 看罷了一處雜耍攤,我又往前走沒幾步,就被人叫住了。原來街道另一邊有幾個僧人站在一個攤子前正在猜燈謎,有一個實在猜不中,忽然看見了我,想起我是東土大唐來的,便央我?guī)退麄儾隆?/br> 真是,我該怎么告訴他們,我根本不是文人那一掛,即使勉強分過去,也是妥妥的拖后腿的料? 不過我的運氣這次還好,我看了一眼燈謎,全都是一些佛偈,倒也沒難得住我。 再往前走,就到了金燈橋。 橋上有三盞金燈,每盞燈約莫有水缸那么大,外面是用金絲變成的兩層樓閣,里面大約裝著琉璃,燈火點燃的時候十分美麗耀眼。這三盞金燈前有僧人誦詠經(jīng)文,慈云寺的院主站立在一邊,見到我,十分高興的招呼我過去。 我在慈云寺里一住半年多,與院主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極熟了,當(dāng)下也沒客氣。 站的遠的時候,我就聞到了一股異香,如今湊得進了,更是香氣撲鼻。 “這點的燈油,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酥合香油了嗎?”我問院主。 院主點頭,正要說些什么,半空中忽然傳來呼呼風(fēng)響,本來看燈的人一下子散開了。 “這是怎的?”我有些納悶。 院主招呼那幾個念經(jīng)的僧人也一起退下,“是諸佛降祥,我們也該回避了。年年如此,大家也習(xí)慣了?!?/br> 可當(dāng)我抬頭看那風(fēng)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那根本不是神佛降世,而是一陣妖風(fēng)。 認真的?聽說這金燈橋是上古傳流,而這燈會向神佛獻香油也有了數(shù)百年歷史,結(jié)果,這么許多年,收到香油的根本不是什么佛爺,而是妖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