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守規(guī)矩，可也有鬼迷心竅的時候！”白晶晶又喝了兩杯茶似乎想要壓下心里的火氣，“師父，我先去了豹頭山虎口洞找他，那里果然半只小妖都不見，我喚來山神土地，問了黃獅精的祖爺爺在何方，他們告訴我，黃獅精的祖爺爺住在竹節(jié)山九曲盤桓洞，我到的時候，那傻獅子還跟他祖爺爺獻(xiàn)寶呢。”

    我叫人添了壺?zé)岵柽M(jìn)來，把白晶晶手里的冷茶倒掉換成熱茶，然后才示意她繼續(xù)說。

    白晶晶咬牙切齒，一口把茶喝了，“那傻獅子，一見了我，立刻把我推到外面，還警告我！說他祖爺爺是正經(jīng)的得道妖怪，才不會去害人吃人，更別說去動唐僧了。師父你說這像話嗎？像話嗎？！在他眼里，我成了要害人的壞妖怪了！”

    “你也說他是傻獅子，這腦子不轉(zhuǎn)彎也是有的?！蔽铱粗?dú)庹ǖ陌拙ЬВ泵Π矒岬?，“別人不知道你如何，難道我還不知道嗎？休為那些不了解你的家伙動氣?！?/br>
    “我自是明白這個道理，不會與他一般見識?！卑拙Ьдf，“雖然我當(dāng)時就想打他，可到底還是師兄們的兵器重要。我便問他，可拿了什么兵器沒有？他那雙眼睛立刻就瞪大了，慌張的很，問我是不是王府里的人知道兵器是被他拿的了，我還沒回聲，他就愁眉苦臉，發(fā)愁說如果王府的人找上他，他到底是還還是不還。”

    我覺得我有幾分理解白晶晶的感覺了，按照正常思路，這根本不是還還是不還的問題，而是承不承認(rèn)、要不要耍橫打死那些前來討要兵器的問題。雖然我先前說過了，但我還是要再說一次，這黃獅精的腦回路也未免太清奇。

    “他以為那些兵器是王府的？”我問。

    白晶晶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沒錯。然后我就告訴他，那不是王府的兵器，是他躲的那幾個煞星的兵器?！?/br>
    “然后他什么反應(yīng)？”我好奇極了，不知道黃獅精的反應(yīng)會不會也同樣清奇。

    白晶晶的表情讓我覺得十分難以形容，非要說的話，和生無可戀十分相似，“他嚇傻了，怕極了，生怕大師兄連帶著他祖爺爺這里一起打過來，我還沒來得及攔住他，他就一陣風(fēng)的朝里跑，我跟了上去，正聽到他對他那個祖爺爺陳情，說要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以死謝罪，要是大師兄他們打過來，就把他的尸體給他們看，再把兵器歸還，絕不連累祖爺爺和兄弟們。”

    我本來是想笑的，可又覺得笑不出來，總算明白為什么白晶晶叫黃獅精是傻獅子了。

    的確夠傻，卻又有幾分傻的可愛。

    “然后呢？”我問。

    “說完他就撞墻想要自盡。”白晶晶翻了個白眼，“好在他那祖爺爺不傻，做事有條理的多，發(fā)現(xiàn)了我的來歷，請我代為轉(zhuǎn)圜，求師兄們饒恕一二。”

    等幾個悟回來以后，我便把白晶晶的話轉(zhuǎn)告給了他們，雖然我私心想要直接答應(yīng)諒解，這那些兵器到底是幾個悟的，我總不好越俎代庖。

    “老豬算是開了眼了，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妖怪？”豬八戒呼扇著大耳朵。

    “豬師兄，你不知道，那五樣兵器里，黃獅精最愛的就是你的九齒釘耙。”白晶晶開口說道，“要不是我去的及時，說出了兵器來歷，那黃獅精還想開一釘耙會，邀請遠(yuǎn)近各方妖怪，來欣賞評鑒呢?！?/br>
    豬八戒的嘴巴咧的更大，“哈哈，好妖怪，和老豬一樣有眼光，就沖這一點(diǎn)，老豬也不能和他計(jì)較啊?！?/br>
    猴哥哼了一聲，“先前偷走兵器的時候還以為那妖怪識得寶貝，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br>
    “哎呀，猴哥，我們都知道師兄弟里最寶貴的兵器就是你那如意金箍棒，可這喜好問題吧，有時候就是一心頭好，看上了，別的再好也不喜歡了?！必i八戒嘿嘿笑道，“有眼光，有眼光?！?/br>
    “大師兄，你不會因?yàn)樯氮{子沒看中你的如意金箍棒，就惱了吧？”白晶晶聲音弱弱的問。

    可惜，這以退為進(jìn)的激將法對猴哥不起作用。猴哥一臉正色的對我說，“師父，若這妖怪只是個不服管的賊，老孫替天收了他也罷。可如今聽白晶晶的話，那妖怪雖然小節(jié)有虧，可也算得上是敢作敢當(dāng)重情義的漢子，老孫最喜歡和這樣的人相交，若他好好賠個不是，把兵器還回來，大家相交一場，也算緣分了?！?/br>
    猴哥和豬八戒都表了態(tài)，悟風(fēng)悟清悟凈也表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一個個十分的寬宏大量。

    悟風(fēng)更是多講了一句，“山野妖怪，心性不定，見到了心愛之物就順手拿了，倒不一定是有壞心。當(dāng)初我也談禪論道，看到師父的寶貝袈裟……咳咳，多虧師父不計(jì)前嫌，把我收歸門下，好心教導(dǎo)。經(jīng)此一事，我想日后黃獅精在行事的時候也會多些思量?！?/br>
    除了猴哥，其他幾個悟都莫名其妙。

    觀音禪院的事我本來差不多都忘掉了，如今聽悟風(fēng)一提——

    噫，時光如梭，居然已經(jīng)過了這么久了嗎？

    第126章

    一方有意諒解, 一方真心認(rèn)錯，事情解決的就很容易了。

    猴哥代表著幾個悟跟著白晶晶去了一趟竹節(jié)山九曲盤桓洞, 把五樣兵器都取了回來，還告訴我，黃獅精的祖爺爺叫做九靈元圣, 十分妥帖，不僅歸還了兵器，讓黃獅精給猴哥認(rèn)錯賠不是，還弄了一席宴席, 招待了他們一番。

    猴哥喝了幾盞酒, 借著酒勁又耍了一套棒法, 讓人轟然叫好。

    “可惜沒用。”白晶晶私下里偷偷告訴我，“黃獅精還是覺得豬師兄的九齒釘耙最好。”

    為了維護(hù)猴哥的面子, 我沒笑出聲。

    猴哥還和我說，那九靈元圣與他十分說得來, 他們喝酒的時候約好, 等我們在玉華縣事了之后，路過竹節(jié)山的時候再好好相聚一番，謝謝我這個師父。

    “謝我？”我驚訝，他們不是把我當(dāng)災(zāi)星嗎？

    “這有什么?！焙锔缫荒樳@沒什么大不了的樣子，“他們先前懼怕師父，是因?yàn)榱餮钥刹馈Ｈ缃裰缼煾改闶莻€寬容慈悲的好人，自然又想起你也是高僧大德，怎么會不想交往一番？若師父興致上來講講經(jīng), 對他們也不是沒好處的。”

    我有些心動，畢竟，我之前就想去看看那個畫風(fēng)清奇的黃獅精，如今有了機(jī)會，的確沒必要放過。

    在我這得了準(zhǔn)信，猴哥又把白晶晶踢出去送信了。

    整整兩季，我們一直留在玉華王府，猴哥他們做師父做的十分像樣，把幾個小王子調(diào)教的雖然比不上他們可也算是人族中頂尖的高手后，我們才告辭離開。

    “先往東南去?！焙锔缯f，“九靈元圣還欠我們一頓酒呢。”

    猴哥擺出一副要債的嘴臉，可九靈元圣卻十分好脾氣，“見過圣僧，見過幾位高徒。好酒一直有，就怕大圣到時候喝醉了?！?/br>
    九靈元圣招呼我們?nèi)胝龔d，一會兒，他的幾位愛孫也跟著來請安了。那幾個妖怪都是一副人形模樣，但既然是九靈元圣的愛孫，黃獅精的兄弟，我默認(rèn)這是一窩獅子精。

    我一邊端著高僧范兒和他們招呼，一邊遺憾他們雖然看上去不是玉樹臨風(fēng)就是高壯威猛，卻沒有毛團(tuán)子更招人喜歡。

    酒席很快準(zhǔn)備好，上好的素席，連帶著素酒。因?yàn)槲揖屏坎淮蠛茫揖蜎]有碰酒，這里畢竟有許多外人，我可不想讓自己的高僧范兒碎成渣。

    九靈元圣這里的酒是真正好，一番推杯換盞下來，席間的氣氛也熱鬧了許多。我看了一眼幾個悟，他們都自在極了，和先前小有摩擦的黃獅精也沒了芥蒂，豬八戒勾著黃獅精的脖子，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們說到了什么，發(fā)出了大笑聲，然后豬八戒就扛著他的九齒釘耙，來到大廳中間開始耍。

    耍到正精彩處，九齒釘耙脫手，飛到黃獅精那里。我還來不及驚呼——豬八戒的能力雖然在猴哥的對比下顯得很渣，但實(shí)際上他的本領(lǐng)不差，也打死過不少妖怪——就見黃獅精一下子跳起接住釘耙，也耍了起來。

    “好！”豬八戒還在一邊助威。

    大廳內(nèi)的氣氛一下子熱烈起來，九靈元圣的其他幾位愛孫也跟著起哄，想要看看其他幾樣兵器的主人的威風(fēng)。幾個悟也不是怯場的人，一時間，除了我這個和九靈元圣一起坐在正席上的，其他的都下場了，場地不夠的時候就手拎著酒壇子在旁邊湊熱鬧，看到精彩處叫一聲好，大口的喝上幾口酒，別提多自在了。

    我坐在略高處的正席上雖然也看得高興，但也抽空抱怨了一下形象包袱讓我不能融入群眾。

    這時候，黃獅精似乎喝多了，嗷的一聲，變回了原形。

    黃獅黃獅，我本來以為他是一頭黃毛獅子，但他一變身，我卻發(fā)現(xiàn)他那是一身金毛十分燦爛耀眼，昂首一吼，簡直妥妥的獅子王。

    興許是我看向黃獅精的目光太過熱烈，我忽然感覺腿上一重，一頭金毛小貂跳了上來。

    好吧，別人家的獅子再想擼，也比不過自家的這個隨時能擼的毛茸茸。

    但黃獅精的變身似乎打開了什么奇怪的開關(guān)，他的那幾個兄弟先后后化作了原形，開始和幾個悟玩撲倒游戲。

    我低頭專心擼貂，才不是羨慕呢。

    可惜，雖然我這么想，但目光還是忍不住跳入場中，那顏色各異的毛團(tuán)子撲來撲去醉態(tài)可鞠真的十分養(yǎng)眼，有一頭白獅全身毛發(fā)雪白，不知道怎么的被絆倒了，四腳朝天的躺在地上，不停的蹬腿，身體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就是起不來，讓我十分想上前幫一把。

    不過其他獅子動作更快，直接用嘴咬住他的四條腿，一起用力把雪白獅子扔到半空，然后一哄而散，雪白獅子掉在地上，差點(diǎn)摔成了獅餅。

    雪白獅子似乎是被摔蒙了，結(jié)果他那幾個兄弟依舊不顧道義的故技重施，不過這一次準(zhǔn)頭不大好，偏離了方向，雪白獅子掉到了一頭大黑熊身上。

    黑熊？

    我這才緩過神一看，悟風(fēng)已經(jīng)沒了蹤影，場上只有一頭黑熊，抱著一個罐子吃的高興。被雪白獅子咋了那么一下也沒有反應(yīng)，只是挪了挪屁股，繼續(xù)埋頭到罐子里。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是個蜂蜜罐子。

    “孩子們多活潑啊?！本澎`元圣還一臉欣慰的和我感慨著。

    活潑……

    好吧，我看著地上到處都是的酒壇碎片，耍酒瘋和活潑，唔，勉強(qiáng)也算沾得上一點(diǎn)邊吧。

    酒氣漸漸彌漫到整個大廳，我雖然沒有飲酒，但這么聞著就醉了幾分，看東西就變得有幾分朦朧。我本來就喜歡看獅子，這眼前好幾頭獅子賣萌玩耍，我當(dāng)然更是看的目不轉(zhuǎn)睛?？煽粗粗?，我怎么覺得那獅子的形狀……有些不像獅子了呢？

    我看了一會兒，叫來白晶晶，問她還有沒有多余的繡球。

    白晶晶看著我，“師父——”

    我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她。

    “稍等一炷香的時間，我現(xiàn)做?！卑拙ЬбЯ艘а溃芰?。

    我繼續(xù)盯獅子，發(fā)覺那不是我的錯覺，這幾頭獅子，和先前相比，真的有了變化。

    很快，白晶晶拿來了一個新的繡球，上面還點(diǎn)綴了許多晶亮的流蘇，我吹了聲口哨，把繡球往大廳中間一丟，幾頭獅子就一齊跳了起來。

    “晶晶，你覺沒覺得，這幾頭獅子的長相有些怪？”我問，沒等白晶晶回答，我忽然覺得我知道了答案，“我想起來了！和獅虎獸一樣，這些也不是純種獅子！”

    “圣僧這話也不算錯?！本澎`元圣笑呵呵的端著一杯酒，“這些雖然是我的愛孫，有的卻是只有獅形?！?/br>
    九靈元圣用手點(diǎn)著他那幾位愛孫，“猱獅、雪獅、狻猊、白澤、伏貍、摶象、黃獅……”

    我先前以為這就是這幾頭獅子的名字，看聽九靈元圣介紹，似乎這還是他們的原形？

    別的我不好說，但白澤不是瑞獸長得像山羊嗎？狻猊雖然長得像獅子但他不是龍九子之一嗎？

    我晃了晃腦袋，覺得自己也被這酒氣熏醉了。

    下面鬧得越發(fā)厲害了，九靈元圣杯中的酒也沒停，我正在糾結(jié)白澤、狻猊的問題，就聽耳邊一聲巨響，面前的席案被掀翻，一頭巨大的獅子朝前撲了過去，一口叼起猱獅，一口叼起雪獅，又一口叼起摶象，把自己幾個愛孫收拾的妥妥帖帖，然后留下一個腦袋頂繡球。

    我的形容是不是有些怪？一口一口又一口的似乎不能同時進(jìn)行？

    不，這一點(diǎn)都不怪，而是實(shí)況描述。

    猴哥先前居然沒告訴我，這九靈元圣是九頭獅子！

    我感覺自己心里有些發(fā)麻，倒不是密恐什么的，而是……能想象一頭獅子長了九個腦袋嗎？

    我能想象九頭鳥，因?yàn)轼B的脖子細(xì)長，可是獅子的短粗脖子？

    想象不出來，所以見到實(shí)物的時候感覺到的沖擊就無限大。

    后來我就睡過去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猴哥說已經(jīng)過去了兩天。

    “這酒居然如此霸道，我沒喝光聞著酒氣就醉倒了?！蔽胰嘀杧ue，活動了一下因?yàn)榫盟兊盟彳浀纳眢w。

    “那哪是凡間的酒。”猴哥搖頭，“那酒是天上來的，喝上一口，就能醉上好幾天。九靈元圣下凡的時候也帶了這么一瓶酒，以此為引，釀了好大一批酒，酒性烈而霸道，凡人別說喝了，就算聞一聞也頭暈?！?/br>
    “你又知道了?！蔽姨裘?。

    “好吧，這是別人告訴我的，老孫當(dāng)時也喝醉了?！焙锔绶鑫移饋怼?/br>
    我出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里居然冷清了不少，雖然也見到了一二小妖，可九靈元圣和他的那幾個愛孫都不見了。

    “九靈元圣被他的主人帶回天庭了，其他幾頭獅子也就散了?！焙锔缯f。

    “主人是誰？”我問。

    “是太乙救苦天尊。”猴哥回答，“因?yàn)榭词鼐蓬^獅子的童兒貪飲了酒，九頭獅子就下凡來耍了。后來，童兒雖然醒了，可見到九頭獅子跑掉，心中懼怕，不敢上報(bào)。還是太乙救苦天尊要出行，發(fā)現(xiàn)失了坐騎，掐指一算，才找了過來?！?/br>
    我看著還沒有收拾好帶著那日凌亂痕跡的大廳，心里驀然升起一份傷感。

    這九頭獅子在下界并未作惡，如今回了天庭，恐怕再難得自由了吧。

    歡愉只是短暫，我看向西方，又要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