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飯菜響起從廚房里飄出來,池中月腦海里一下子浮現出許多畫面。初中語文課上,老師講到一首詞,那些生僻字和令人費解的意境她都不記得了,唯一還記得的,是那句“便棹舟、炊火荻花中,鱸魚熟?!?/br> 她當時就想象了一副畫面,只是一點想象,沒有具象。 而這幅畫面,卻在這一刻,化作具象。 任清野出來的時候,端了一盆番茄蛋湯和一碟炒菜,盛了一碗飯。 他說:“過來吃飯。” 池中月反應慢了一拍,任清野竟然就端著碗過來了。 “算了,你就坐沙發(fā)上?!?/br> 他在旁邊坐著,拿出手機滑了滑。 把兩條消息看,再抬起頭來時,池中月還沒動筷子。 任清野瞪她,“怎么,還等著我喂你?” 池中月不情不愿地拿起筷子,小聲嘀咕了一句“也不是不可以”。 被任清野聽到了,他歪著嘴一笑,也小聲嘀咕說:“我要喂你就不止喂飯了?!?/br> 池中月拿著筷子的手一抖,想到了那天晚上。 “去你媽的……” “別動不動去我媽?!比吻逡罢f,“我媽去世了?!?/br> 池中月說:“去世了?” 任清野漫不經心地點頭。 池中月聲音漸微,小心翼翼地說:“對不起?!?/br> 任清野捏她下巴,瞇眼看著她:“真要對不起,就給我好好吃飯?!?/br> 池中月哦了一聲,低下頭吃飯。 一碗飯都被她解決了,任清野就在旁邊點上了一根煙。 “月月。” “嗯?” “說說你mama的事情吧?!?/br> 作者有話要說: 薛坤:你們就不記得我了?忘了我把避孕套放在包里然后被月姐誤會的事情了嗎????忘了我把月姐的車撞壞的事情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我修了一下前面的內容,把秦西晨說的野哥父親是“經濟犯罪入獄”改成了野哥是沒有父親的野孩子,emmmmm 第40章 一碗飯都被她解決了, 任清野就在旁邊點上了一根煙。 “月月?!?/br> “嗯?” “說說你mama的事情吧?!?/br> 池中月僵住片刻,“你想知道?” 任清野說:“嗯?!?/br> 池中月拿紙擦嘴巴, 輕飄飄地說:“哦,秦隊讓你問的?” 任清野突然就把手擱了下來, 放在桌上,目光緊盯著池中月,看樣子好像是有些生氣。 “不是, 是我想知道。” 池中月手中的紙團被虐成一坨,在掌心□□了幾圈兒后,她送開手掌, 任由紙團滑出手掌。 “嗯, 我親生父親是他的弟弟,嗯, 就是這樣了。” “為什么去世?” “吸毒,那一次在脖子里打了太多,抽抽兩下就去了?!?/br> “為什么后來你變成了池榮貴的女兒?” “噢...”池中月模糊不清地說,“孤兒寡母, 無依無靠,他提出要照顧我們母女倆?!?/br> 她的表情極其僵硬, 一提起這些, 那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氣勢就沒了。 任清野想起了趙偉的女兒,那個見過了毒品交易和骯臟男女關系的小女孩,一口咬住他的手指,眼里全是不該屬于那個年齡的狠意。 任清野似乎, 看到了池中月的童年。 “那你mama和你們的關系為什么會發(fā)展成這樣?” 池中月捏著勺子,胡亂攪著碗里的殘羹冷飯,“當初我媽不愿意的,可是他說,他能花錢治好我的耳朵,我媽才留下來。這種娘胎里帶出來的病,沒個七位數治不好的?!?/br> “后來,我媽發(fā)現他做的是毒品生意,想帶我走,但我那時候已經改口叫他爸了?!?/br> “他一直對我很好,養(yǎng)著我,又對我媽很好,后來他讓我叫他爸爸,我想都沒想就叫了?!?/br> “從那時候開始,我媽就變成這樣了?!?/br> 她說著說著,閉了嘴,把碗里攪得稀爛的飯堆到一半,又打散,繼續(xù)堆。 任清野問:“他喜歡你mama?” “誰不喜歡?。俊背刂性抡f,“我媽是當地有名的美人,孤兒,被我爺爺奶奶收養(yǎng)了的,當年多少人爭著搶著要娶她,不過爺爺奶奶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把他嫁給了更偏愛的小兒子,就這樣咯?!?/br> 池中月說的輕松,但明眼人一聽心里就有數了,池榮貴不僅是從小就迷戀著阮玲香,這些年對她的軟禁或許也是在宣泄小時侯受到的冷落。 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 任清野不打算再問下去了,池中月卻想繼續(xù)說,她問任清野,“你說我錯了嗎?他養(yǎng)大了我,還花錢給我治病,我這樣對他,錯了嗎?” 這還是任清野第一次在池中月臉上看到忐忑不安的表情,并且急需在他這里得到答案。 任清野說:“你沒錯。” 池中月的表情并沒有因此得到舒緩,她看著桌面,兩個眼珠不知該往哪里轉,“但是我媽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我認賊作父?!?/br> “不怪你?!比吻逡罢f,“她是在怪自己?!?/br> 池中月一怔,看著任清野,嘴巴半張,說不出話來。 任清野目光堅定,握著她的手,說:“她怪自己讓你帶著傷殘出身,又怪自己沒有能力治好你只能屈身留在池榮貴身邊,也怪自己沒有教給你正確的是非觀,但是她可能自己都不明白,才把情緒發(fā)泄在了你身上?!?/br> 池中月心里的彷徨一下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沖破迷霧的柳暗花明。 任清野并非一語點醒了她,她一直都知道她和阮玲香之間的拉鋸戰(zhàn)原因是什么,她只是需要一個人來肯定她的想法和做法。 當時年幼,把養(yǎng)他的池榮貴認作父親已經沖擊到了阮玲香的內心,幾乎就等于直白地表明她作為一個母親有多無能,才會眼睜睜讓自己女兒認別人做爸爸。 多年后,在她以為池中月長大了懂事了能夠跟她走的時候,池中月卻選擇留在這個毒梟身邊。 這是第二次沖擊。 最重要的,還是阮玲香留在池榮貴身邊的原因是他能花錢治好池中月的耳朵。 帶著對池中月的愧疚,她留了下來。但留下來的同時,她又覺得是池中月造成了她如今這牢籠般的生活。 于是,在池中月的聽力恢復這一刻,她終于能夠選擇離開。 池中月十分清楚,這些年來,留住阮玲香的僅僅是對她的愧疚,這愧疚不是別的,就是讓她在娘胎里發(fā)育不良。除此之外,阮玲香對她沒別的感情了。 可小時候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池中月以為阮玲香會和她一樣,留戀著過去。 但她沒有。 池中月曾經多次反問自己,她是不是當初和阮玲香走了,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可是她沒有走,她忘不了自己父親去世時的樣子。 他當著池中月的面跟自己注射毒品,當著她的面抽搐,當著她的面死去。 那時候池中月才七歲。 那是池中月第一次對毒品有了清晰的認知,第二次,是她知道池榮貴販毒的時候。 家里擺了一大桌子的□□,池榮貴一點一點地驗,然后收了一大筆錢。 池中月十歲,躲在房間里面,透過一絲光亮看著外面的一切。 那一天,她以為這個愛護她的男人也會像自己爸爸一樣去世。 但是他沒有。 池中月用了三年,才發(fā)現,他不會去世,他讓別人去世。 池中月不知道她對池榮貴幾乎報復性的心理是怎么來的,到底是對毒品深惡痛絕,還是恨自己的家庭一次次被毒品摧毀,總之,當她第一次聯系上秦唯平的時候,她沒那么多高尚的想法,她就是一個處于叛逆期的女孩兒,想摧毀池榮貴的一切。 她動機的轉變,全源于鐘崢死的那一天。 或許,在她安逸生活的二十年中,池榮貴手底下還死了無數個“鐘崢”,無數個“任清野”,但她全都不知道。 桌上的飯菜完全涼了,任清野把碗筷收進廚房,兩三下就洗干凈收進柜子里。 這時候,池中月早就從剛才的情緒里抽離出來,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 能打架,會用槍,還可以做飯洗碗。 任清野真是殺人放火居家旅行的必備良品。 “任清野,你怎么什么都會?”池中月說,“有什么你不會的嗎?” “沒有?!?/br> 池中月:“......” 這個男人最不會的就是謙虛。 池中月游手好閑地坐回了客廳,眼光一掃,看到門口地上放著一個袋子,好像是任清野今天回來時帶上的。 池中月把那個袋子打開,看了一眼,是衣服。 任清野還在廚房,池中月無聲無息地把那衣服拿出來,展開,是一件正紅色的連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