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舒蘭抿唇笑，她接過手帕塞進(jìn)了自己袖子里，這才繼續(xù)跟馬遠(yuǎn)飛說話。

    起先，他還挺守禮，到后來，見這里僻靜無人，就不規(guī)矩了，手搭到了舒蘭的肩上，意圖抱她。

    沒想到，院子門忽然被人推開，進(jìn)來一個五十開外的婆子，婆子一進(jìn)來，看到馬遠(yuǎn)飛和舒蘭一起，異常吃驚。

    舒蘭在驚呼一聲韓mama之后，羞得躲到了屋子里。

    韓mama是陸家老祖宗馮氏的心腹，她今日本來在福海堂老祖宗跟前伺候的，舒蘭跟前的郭mama叫了個丫鬟去向她傳信，請她來慶元堂相見，說是要事跟她說。

    她跟著傳信兒的丫鬟來到慶元堂，丫鬟帶著她東拐西拐，最后來到這座僻靜的院落，丫鬟推開門說郭mama在里頭。

    結(jié)果，郭mama她沒看見，卻看見了二小姐舒蘭跟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在此私會。

    這事情可是非同小可，舒蘭雖然因為害羞躲進(jìn)了屋子里，可這個年輕男子卻在這里，韓mama當(dāng)然不會坐視不理，讓他走掉。

    于是韓mama當(dāng)即大喊起來，不一會兒就召來了不少丫鬟婆子，韓mama讓她們?nèi)ⅠR遠(yuǎn)飛拿下。

    馬遠(yuǎn)飛見被堵了門兒，腿發(fā)軟，想跑也跑不出去，只得束手就擒。

    眾人將他反綁了，韓mama讓人將他帶去柴房，揮退眾人之后，就問他是誰，為何到此來私會陸家二小姐。

    馬遠(yuǎn)飛抖抖索索地把自己的身份說了，還說是陸家二小姐先勾|引他的，他來見陸家二小姐什么都還沒做呢。

    韓mama聽了，覺得此事重大，她也不敢做決斷，就去稟告了老太太。

    馮氏一聽，親自過來了。

    當(dāng)時，袁氏和蒙氏正在閑談，丫鬟稟告說老太太滿面寒霜地過來了，她們還不曉得為了何事。等到見到了馮氏，旁邊的韓mama把馬遠(yuǎn)飛和舒蘭私會的事情一說，兩人驚得幾乎沒跌坐下去。

    馮氏去慶元堂中間的羅漢榻上坐下，讓人先把舒蘭叫了來，只留了袁氏、蒙氏、韓mama在跟前，讓她說說跟馬遠(yuǎn)飛是怎么回事。

    舒蘭就說她跟馬遠(yuǎn)飛一見鐘情，才相約見面的，兩人什么事都沒做，只是說了會兒話而已。

    馮氏聽了大怒，罵舒蘭寡廉鮮恥，居然做出這種跟外男私會的事情，不曉得這些年她是怎么讀的女四書，陸家的臉都被她丟光了。

    本來馮氏還想讓人叫馬遠(yuǎn)飛來問問的，但聽了舒蘭的話之后，她就不想見馬遠(yuǎn)飛了。

    這種事情，若是那馬遠(yuǎn)飛是個正經(jīng)人，一個巴掌也是拍不響的。

    舒蘭既然跟那個馬遠(yuǎn)飛私會了，閨譽無存，自然是不能再許別人。

    想起兒媳婦袁氏之前在自己跟前大加夸贊馬遠(yuǎn)飛，讓她同意景蘭跟馬遠(yuǎn)飛定親，她還想看看馬遠(yuǎn)飛，若是真如袁氏所言，就促成這親事。

    如今馬遠(yuǎn)飛才來陸家兩回，就跟舒蘭勾搭上了，這樣的人品，哪里配得上景蘭。

    馮氏又想起舒蘭的親娘戚氏出身貧賤，行事惡毒，最終死于非命，如今舒蘭作為陸家二小姐，竟然做出這種敗德之事，心上對舒蘭的厭惡瞬間多了百倍不止。

    她狠狠地剜了袁氏一眼，寒聲道：“既是舒蘭跟馬家公子彼此有情，就成全他們，過些日子，挑個日子，給他們定下親事，讓舒蘭早早嫁出去！”

    第184章

    袁氏被自己的婆婆看得心里發(fā)毛, 同時又覺得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更覺得舒蘭是個蠢貨, 上趕著往火坑里跳，還覺著自己搶了寶了。她很清楚舒蘭做這件蠢事的理由, 那就是舒蘭恨景蘭, 認(rèn)為景蘭回到陸家，后頭才會出了那么多事，最終讓她娘戚氏殞命。

    其實，戚氏的死，陸家已經(jīng)有公論，老祖宗后來甚至拿來了官府審問戚安的供詞給族人看。

    戚氏這十幾年來做的惡事甚多，害得景蘭流落在外, 害得兒子學(xué)善的元配譚氏含恨而亡, 后來還侵占譚氏留給自己兒子的陪嫁。最可惡的是, 她甚至拿錢買通惡徒, 鑿穿畫舫，意圖害死景蘭和成澤。景蘭和成澤命大沒死，可卻另外害死了十九個人。最后, 她甚至敢下毒謀害老祖宗。

    這些惡事簡直讓人驚心動魄, 連她這個戚氏的遠(yuǎn)房姑母也覺著戚氏太惡毒了。

    戚氏死后，袁氏看在是遠(yuǎn)房親戚的份兒上, 再加上戚氏成為兒子的繼室之后，對她還算孝敬，故而并沒有因為戚氏作惡而嫌棄她所生的成源和舒蘭。還想著戚氏不在了, 以后成源和舒蘭兩兄妹的終身大事，她這個當(dāng)祖母的要給他們安排好。

    那曉得，舒蘭不曉得從哪里聽到了，自己要給景蘭定下馬家這門兒親事，于是她就生出報復(fù)景蘭的念頭，以為搶了景蘭的親事，就會害得景蘭沒了良緣。誰知道馬家是自己特意挑選出來給景蘭，讓景蘭跳火坑的?，F(xiàn)在，景蘭不用跳火坑了，舒蘭倒是跳進(jìn)去了。

    一個在室的小姐去跟外男私會，這種事簡直稱得上傷風(fēng)敗俗，老祖宗發(fā)話要讓舒蘭跟馬遠(yuǎn)飛定親，讓她早些嫁出去，她這個兒媳婦豈敢不從。

    所以，她忙答應(yīng)了。

    在她身邊聽了老祖宗說話的蒙氏也不敢吭聲，說不愿意。

    畢竟她兒子是因為跟人家陸家小姐勾搭，被陸家人捆了扔在柴房里呢，她要敢說一個不字，眼前這個威嚴(yán)的陸家老祖宗一怒，還不曉得怎么對她兒子呢。

    馮氏隨后拂袖而去。

    舒蘭則是被袁氏罵回了屋，袁氏吩咐心腹婆子去把舒蘭鎖在屋子里，沒有自己的吩咐，誰都不許見她。

    盡管舒蘭被罵又被罰了，可她走出去的時候卻是一臉得色，絲毫沒有不快的神色，相反，她認(rèn)為自己搶了屬于景蘭的好親事，總算是出了一口氣，也是為自己因為景蘭而死的娘出了一口氣。

    袁氏見狀，只得搖頭暗自嘆氣，她在心里想，這是舒蘭自找的，也怪不得自己。

    舒蘭出去了，袁氏又把蒙氏罵了一頓，說她不好好管教兒子，竟然讓他到陸家來勾搭舒蘭。

    蒙氏委屈地說：“他也不曾對我這當(dāng)娘的說這事兒，我如何得知。”

    袁氏煩躁地?fù)]手，讓她不用說了，接下來兩家就議親，定親，之前說的定下她的長孫女也是不能夠了，只能把她這個二孫女定給馬遠(yuǎn)飛。

    蒙氏勉勉強強地答應(yīng)了，又求袁氏出面把兒子放了。

    袁氏就讓人去把馬遠(yuǎn)飛帶了來，當(dāng)著他的面，要他以后對舒蘭好，不然就對他不客氣。

    馬遠(yuǎn)飛唯唯諾諾地答應(yīng)了，跟他娘蒙氏從陸家出來坐著騾子車回去。

    在車上，她娘抱怨他，這下子娶不了有錢的陸家大小姐，只能娶沒多少嫁妝的二小姐了。

    馬遠(yuǎn)飛被他娘說了，卻是怪舒蘭成心勾引他，最后又設(shè)局讓人抓他，賴著嫁他。

    蒙氏聽了，對舒蘭的印象又壞了幾分。

    隔日，馬家請了媒人去陸家提親，袁氏出面答應(yīng)了，兩家定下三月后成親，袁氏給舒蘭準(zhǔn)備了六十四抬陪嫁，一個小田莊，一間鋪子，三千兩銀子的嫁妝。

    這些嫁妝算是過得去，但是跟馬家起先覬覦的景蘭的嫁妝，那可是差遠(yuǎn)了。

    馬清寧和蒙氏兩夫妻感覺就像是吞了個蒼蠅一樣不舒服。

    馬遠(yuǎn)飛對舒蘭印象一點兒也不好，故而打定主意，等舒蘭嫁過來之后，一定要好好羞辱折磨她出口心頭的惡氣。

    舒蘭哪曉得她將要嫁去的馬家是這種情況，還歡歡喜喜地待嫁呢。

    到了五月底，等她嫁去了馬家，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馬家是個什么樣的人家。公婆是貪財?shù)牧邌莨恚詮乃捱M(jìn)去，就成日家算計她的陪嫁。她那個秀才相公，新婚夜一點兒不疼她，變著法兒的折騰她。她只不過說了幾句不滿的話，馬遠(yuǎn)飛就動手打她。舒蘭從小爹娘連手指頭都沒碰過她一下，馬遠(yuǎn)飛動手打她，她哪受得了。大哭大鬧不說，還滿地打滾，呼天搶地，尋死尋活，鬧得不可開交。

    馬遠(yuǎn)飛踢開門，扔下哭鬧的舒蘭，跑去書房，摟著早就跟他有一腿的丫鬟睡覺。

    蒙氏跑來指著舒蘭的鼻子罵她是個敗家精，才嫁進(jìn)來就弄得家宅不寧。

    三朝回門兒，舒蘭去祖母袁氏跟前哭訴，袁氏冷冷看著她，說哪家新媳婦都是這么過來的，勸她要忍耐。

    祖母這種態(tài)度，她又去找大哥成源，沒想到成源比她祖母更冷淡，成源說：“你嫁出去后就是馬家的人了，夫家才是你的家，再說了，這不是你上趕著嫁的人家么？”

    一句話把舒蘭嗆得死死的。

    舒蘭知道娘家是指望不上了，回去后倒是迸發(fā)了全部的戰(zhàn)斗力，跟公婆斗，跟相公斗，跟那些被馬遠(yuǎn)飛收房的丫鬟們斗。馬家從此再無寧日，馬遠(yuǎn)飛想要休妻，可礙于舒蘭到底是金陵四大望族之一的陸家的小姐，還是不敢，于是雞飛狗跳的日子還要往下過。

    景蘭在當(dāng)初知道舒蘭跟馬遠(yuǎn)飛定親之后，就猜到大概是這么個結(jié)局，沒想到，舒蘭嫁過去后，情況比預(yù)想得更糟。有時候她都在想，這世間是有因果的，禍因惡積，福緣善積，只行善事，莫問前程。

    基于這一點兒，如今她也開始好好跟十五處關(guān)系了。

    逃離洪澤之后，景蘭第一次回圣山見十五，沈婉幫她準(zhǔn)備了三船貨，都是那些蠻人需要的東西，什么布匹鹽糖等物，雇了船，也找了身手了得的十幾個人同船，陪著景蘭去洪澤。

    估計是十五回去之后跟多木頭領(lǐng)說過，景蘭為首的漢人會在什么時候來洪澤，讓他放行，所以，景蘭等人坐著的船平安進(jìn)入了洪澤水寨。

    景蘭讓沈婉等人在船上等著自己，一個人上了岸。

    多木頭領(lǐng)派了很多蠻人的船圍住漢人的船，自己親自帶著十幾個蠻人勇士押著景蘭去了圣山。

    到了圣山山頂，蠻人少女阿葵出來迎她了，帶她進(jìn)入石室去見十五。

    十五在那間有她阿姑的畫像的石室內(nèi)坐著看書呢，看得還是那本很多景蘭看不懂的符號的書。

    阿葵稟告說：“阿蘭來了?！?/br>
    十五抬起頭來，看景蘭一眼，指一指小桌子對面，讓她坐。

    景蘭看到十五又瘦了，心中有些不忍，可又不知說什么好。

    她脫了鞋在十五對面坐下，朝著她微微一笑。

    十五說：“你來了，這很好，對了，多木頭領(lǐng)沒有為難你吧？”

    景蘭搖搖頭：“沒有，對了，十五，我給你們帶來了三船貨，都是你的族人缺的，鹽糖布匹等。這些都不要錢，算是我送你們的?！?/br>
    “想要收買我？讓我替你解蠱毒么？”十五立刻問道。

    景蘭擺擺手：“不是收買，而是誠心想送給你的族人，上次，崔七幫我逃走，你們一定不信漢人，不要他們再把那些鹽糖布匹等送進(jìn)洪澤，跟你們換貨了吧？”

    “這倒是。”十五并不否認(rèn)。

    “以后我來就給你們送貨來好了。”

    “望族之家的小姐有錢，果然出手大方。不過，我也要對你說，我叫你每月來圣山見我，可不是為了你送來的貨。就算你送上一百船貨，我的心意也絕不會變?！?/br>
    “……好了，咱們不說這個行不行？我來了，帶了一些調(diào)料給你，今日我就用這些調(diào)料給你做飯吃。你瞧瞧你，又瘦了這許多。多吃點兒，把rou長起來，下回我來見你心里就會舒服些?！?/br>
    景蘭說完，就把自己肩膀上的一個褡褳取下來，把里面?zhèn)€各種調(diào)料拿出來給十五看。

    這些調(diào)料都是她去精心挑選的，每個裝在拳頭大的瓷罐子里，還在上頭貼了紙，寫了是什么。

    十五的圣山上各種藥材都有，就是缺乏一些做菜的調(diào)料，比如什么八角茴香之類的。

    景蘭每拿出來一樣，都向她介紹這是什么，怎么用，又會給食物帶來什么香味。

    十五起初并不搭理景蘭，眼睛都在面前的書上，過了一會兒，聞到桌子上那些調(diào)料發(fā)出的香味，視線才從書上轉(zhuǎn)移到桌子上的那些香料上頭，也開始認(rèn)真聽景蘭說什么話了。

    最后，她開始問起景蘭關(guān)于這些調(diào)料怎樣用，哪些食物需要用什么。

    景蘭跟她聊起來，然后拿著這些調(diào)料，帶著她去做飯了。

    用她這里現(xiàn)成的食材，做了些她沒吃過的食物給她吃。

    看到十五吃得很滿足的樣子，景蘭也托著腮笑了。

    吃完飯，十五帶景蘭去藥園忙碌，景蘭幫著打下手，看她采藥制藥。

    很快，一整天就過去了，到了日暮時分，景蘭向十五告辭，說自己要回去了。

    十五也沒有強留她，而是讓阿葵送她下山去，并讓阿葵告訴多木頭領(lǐng)，收下景蘭這些漢人送來的貨，不過要仔細(xì)檢查，才分給族人，免得又出意外。

    沈婉在船上等景蘭回來等得心焦，看到景蘭終于平安回來，那是相當(dāng)高興。

    多木頭領(lǐng)帶人來把船上的貨都搬去岸上之后，沈婉等人坐著空船出了洪澤，返回金陵。

    在船上，沈婉問景蘭，十五今日對她如何，她們是如何在圣山上過了一整日的。

    景蘭說：“做了飯給她吃，她又帶著我去采藥制藥，不知不覺就過了這么一日，她叫阿葵送我下山，我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