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符,既是標(biāo)記,又指祥瑞。 他標(biāo)記了她,她便要是他的鳥兒了。 他的鳥兒,像他的夢一般美好,永遠(yuǎn)飛在他的世界里。 她確是飛在他的世界里,只不過,是夢中的世界。 他從未得到過她,眼睜睜看她嫁給了杜璋,生下了骨rou,所經(jīng)過的地方,充滿了陽光和歡笑。而他卻在這深宮里兀自獨眠,所有的女人都在揣測他的心思,看他的臉色,每一天,每一年,日日夜夜。再沒有人像她那樣,任性又從容,天真且無邪。 影衛(wèi)將她叛逃的消息帶來時,他只問了一句:“洛河公主是否有返回西丹的跡象?” 影衛(wèi)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 剎那間,恨意突然全部爆發(fā)出來。 從始至終,她的心中都沒過過他,他于她,不過是帝王,是君主,永遠(yuǎn)也不會是心上人。 杜璋那樣待她,她都無怨無悔,而他不過是貪戀她來覲見時,身上若有若無的香氣,僅此而已,僅此而已! 她竟連這一點也不給他! 她要返回西丹,永遠(yuǎn)遠(yuǎn)離他,消失在他的世界里,簡直不可饒恕! 他片刻也等不得了,急令杜璋將人送進(jìn)宮中,他要親自問她,問她為什么要離開! 她還是那般冷淡沉默,聽了他的質(zhì)問,一言不發(fā),置若罔聞。 “你說話!難道你想逼朕,把你的一雙兒女也傳召入宮?” 龍顏震怒,于她,仍有威懾力。 她凜然道:“陛下,罪女有錯,請賜死罪女,唯有罪女的一雙兒女尚是年幼無辜,但求放過。” 懷帝再也受不了,他大力握住她的雙肩,一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頭看他:“符鶯,你是錯了,難道你看不到,朕對你的心?朕,朕……”他用盡全身力氣抱住掙扎的她,才顫抖著唇,說出那樣一句話:“朕是愛你的啊……” 洛河的掙扎靜止了,懵了。 “你愛我?” “是,朕愛你?!睉训鄞藭r什么也顧不得了,急促道:“你沒有一點感覺嗎?朕給你舉辦招親儀式,賜婚給杜璋,時常召你入宮,這些,你都感覺不到?” 洛河片刻發(fā)怔后,居然笑了起來。從前她笑得時候,眼里心里都很開心,身上像是能發(fā)出光來,可是那次,她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笑容無比凄楚,也無比叫人心碎。 “原來如此,原來是我錯怪了他。他被賜婚,是你從中作梗。我真是傻,假若我早些知曉,就不會誤會他這么久,也不會著了道……”洛河只顧?quán)?,雙眉蹙起。 她想出去找杜璋,說明一切,于是掙扎著離開懷帝的擁抱,但是懷帝卻害怕她離開,她越是掙扎,他抱的就越緊。 “放開我!放開我!”她尖叫,終于開始怕他了。 懷帝心中悲涼,卻也有一種狂熱的孤勇。 怕他也好,他本就是孤家寡人,若非如此,如何能得到她? 就算得不到她的心,也要得到她的身! 他再也不許她離開! 他嗅著她身上的香氣,低下頭來,扯開她的衣領(lǐng),灼熱的唇貼在她的脖子上,吸吮著她的肌膚。他聽到她的尖叫,她的抗拒,可他控制不住。 她是那么美好,像鶯鳥一般,自由自在,無憂無慮??伤H手折斷她的翅膀,唯有這樣,才能留住她的美好。 她哭了。 碰到她淚水的那一刻,懷帝心中震動,他一點點也受不了她哭。那些冰涼的淚水滑落她的臉,像火藥一樣,將他整個人擊中,沸騰,燃燒,燒成灰燼。 “為什么……”他狠狠盯著她。 “我的夫君還在外面,你敢碰我,我寧可死!” 她令他不得出路,一手掐住她的細(xì)白優(yōu)雅的脖子:“你不從朕,從此就再也別想見到你的夫君和孩子!” “畜牲,你殺了我吧!” 她緊緊抓住自己的衣服,仇恨的目光,晶瑩的淚水,刀子一般剜著他的心。 他頹然地松開了手。 心中更恨了。 “你想死,朕成全你!”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臉上陰森可怕:“朕看著你死,還要把你挫骨揚灰,灑入大江,讓你的夫君連骨灰都留不住!我得不到,他也別想!” “瘋子!” 他是瘋了,鴆酒端來時,他看著那是她愛喝的酒,看到她明艷的臉,一切仍是從前的樣子。忽而巨大的悔意涌來,他心里像貓抓一樣,又癢又疼,近乎祈求道:“符鶯,我就在外面,你若是后悔,只需搖搖頭,連話也不必說……” 他出去,心里仍存著一線生機(jī)。 空氣中存著淡淡的香氣,是酒香,還是幽香?他不知道。 只知道,他在外面等了很久。 一直久到她尸體涼透,也沒等來她的后悔。 他終于又成了孤家寡人,這一次,是永生永世,萬劫不復(fù)。 作者有話要說: 懷帝也是個變態(tài)啊…… 第181章 聯(lián)姻 “朕后悔了, 洛河,你回來吧……朕再也不逼迫你了……只要你好好活著, 朕, 朕什么都答應(yīng)你……”懷帝胸腔里發(fā)出悲鳴,他朝著女子撲了過去, 卻又撲了個空, 重重摔倒在地。 懷帝噴了一口血, 再抬起頭,發(fā)現(xiàn)那朦朧的虛影已經(jīng)消失不見。 站在眼前的, 不是洛河。 分明是洛河的女兒, 杜月芷。 “你為了自己的愛, 毀滅了我的母親,還將她挫骨揚灰……” “是我愛她在先!”懷帝醒轉(zhuǎn), 突兀打斷:“她背叛了我!” “可我母親從未愛過你, 從來沒有,你在她心里,不過是螻蟻草木一般的存在。你這般自私, 怎配得上她的愛?” “不,她喜歡我給她取得名字, 她也從未懼怕過我, 她在我面前也從未掩飾過自己……” “她臨終前,最恨的是你!” 懷帝宛若從美夢中驚醒,滿面風(fēng)霜倉惶,口中發(fā)出絕望的喘氣聲。 “不, 不……我并沒有真的想要她死……” 他爬過去,想要拽住杜月芷的裙角,杜月芷往后退了一步,鈴鐺發(fā)出激烈的鈴聲。 “你逼死了我母親,現(xiàn)在卻又開始懺悔,求她活過來?你是瘋了,傻了,還是瞎了?!她喝酒的時候你沒去救她,她中毒的時候你還是沒去,你不過是怕她活著,還是不愛你,所以你就要毀掉她!自私,卑鄙,無恥之徒!”杜月芷緊緊攥住錦繡鈴鐺,眼圈發(fā)熱,發(fā)紅。她已經(jīng)流不出淚來了,因她已經(jīng)哭得夠多,夠久,淚水早已干涸。 這些男人,都口口聲聲說愛著她的母親,可正是他們所謂的愛,一步步逼死了她。 他們從未想過去救她。 看不到她的痛苦。 也看不到她為什么而痛苦。 原來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脫…… “她再也不會活過來!我只愿你們都長命百壽,受著良心的譴責(zé)和煎熬,永失所愛,不得輪回,生生世世再見不到她一面!” 懷帝毛發(fā)直豎,像一只受傷的野獸,死命伸出手來,那只手,干瘦,枯燥,猶如木炭。他看著女子飛速消失在屏風(fēng)后面,宛若生命逝去,不由得大叫:“來人,來人,攔住她……給朕……攔住她!” 她已經(jīng)消失了,懷帝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痛苦令他喘不過氣來?;璩恋哪X袋里,開始頻繁涌現(xiàn)曾經(jīng)洛河活著時候的片段,她笑著,她鬧著,她無拘無束,猶如一只長著黃羽的鶯鳥,歪著頭看他,天真無邪…… 他做了什么……他的手,沾滿了折翅的鮮血…… 懷帝顫抖著看著自己的雙手,驚恐中,帷幔再度被掀開,眼前出現(xiàn)穿著蟠龍靴的男人。懷帝仰起頭,看見了他的九子。 飛揚的黑眉,緊抿的薄唇,俊朗,出眾,強(qiáng)壯而強(qiáng)勢。 這么多皇子中間,他其實最欣賞的是九子。 九子最像他,也最不像他,他做事穩(wěn)當(dāng),極為可靠,隱隱有王者風(fēng)范,但卻過于長情。 “你快把她給我?guī)Щ貋?!快!”他氣喘吁吁吩咐?/br> 九子卻無動于衷! “孽子,你要違抗圣令?” “父皇。”他啟唇,淡淡笑道:“你病得不輕,還是讓兒臣來處理吧?!?/br> 懷帝聽了這平淡無奇的一句話,忽而恍然大悟:“你……你也恨朕?你是朕的九子……朕從未虧待過你……” 夏侯乾嗤笑:“虧待?父皇,你怕是忘了,你將我從我母妃身邊抱走,足足分別了五年,致我母妃思念過重,落下一身病痛。你擔(dān)心太子出事,故而派我出使西丹,不完成使命不得歸京。甚至,故意縱容皇后殺了你的兩個兒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死的嗎?若不是三皇兄逃的快,也早死在你手上了。對你而言,我們都只不過是你鞏固江山的踏板,并非親子……” 他止住。 如今說什么都晚了,他甚至連解釋都不想聽。 懷帝愣了。從前,他不準(zhǔn)九子跟菱妃過于親近,慈母多敗兒,要將他送到皇后膝下,與太子同處。但九子總是不聽話,沉穩(wěn)的外表下,有著一顆桀驁的心,對于他的命令,多半是抗拒的。因而他不喜歡九子?;首觽円粋€接一個的娶親納妾,他卻無動于衷,單單鐘情于一個女子。 要成就帝王霸業(yè),又怎能長情! 他連親子之情都可拋,他的兒子,卻沉迷于虛無縹緲的愛情! 不可饒?。?/br> 大概是感覺到懷帝心中所想,夏侯乾彎下腰來,目中露出憐憫之色:“父皇,你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為情所困,還死死拉著帝王霸業(yè)做借口。你騙得了別人,又何嘗能騙過自己?芷兒說的沒錯,你不過是一個自私膽小的人罷了?!?/br> 懷帝震怒。 待要怒罵,卻是噴了一口鮮血,口中也無法發(fā)聲。 因為刺激過重,他竟失語了。 夏侯乾卻連看也不看,拍了拍手,宮人魚貫而入。 “父皇病重,口不能言,以除了御醫(yī),誰都不允許進(jìn)入。違令者,殺!” “是!”宮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答。 有人過來扶著懷帝躺回床上,懷帝掙扎著一一看過去,卻見都是新面孔,服侍他的親侍都不見了,只怕是兇多吉少!他木然地躺在床上,眼睛猶如死去一般,失去了光澤。 他是帝王,半生輝煌,到老后卻落得如此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