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畢竟四斤七兩的重量的確讓人心驚,如果為了滿足他們的一己私心,最終讓他們家小十七出了什么岔子,那他們哥幾個就干脆并排上吊去算了。 而顧尋川就沒有這方面的顧慮,心中詭異的第一次因為自己的能力而產(chǎn)生了異樣的滿足,顧尋川的目光越過閑雜人等,直直的投到了那個淡粉色的小襁褓之中。 這一刻,就連顧尋川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呼吸已經(jīng)不由自主的屏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嘴上說著無所謂,實際上偷看自家小紅鸞的時候比誰都積極,國師大人你熊的。 以及,憐愛大舅子軍團三秒鐘,日后如果諸君知道你們的童年陰影最終還拐走了你們家小寶貝兒,諸君會不會拔刀呢? 第7章 三山半落青天外。 或許因為見識過這世間的許多丑惡,在很長一段時間之中,顧尋川并不覺得“人”是一種美麗的生物。如果真的讓他對他所見過的人類下一個定義,那顧尋川只會說——他們很有趣。至若其他,卻是沒有的。 只是有趣而已。 世人的諸多算計、敬畏、乃至于怨恨對于顧尋川來說都是沒有意義的東西,他從沒有將之放在心上,只當(dāng)成無聊的時候消遣用的折子戲,他不會在戲劇之中沉淪,更不會去細細探究這種種復(fù)雜情緒的成因。 然而當(dāng)顧尋川透過喧囂的人影看見那個被淡粉色珠聯(lián)小云團緞錦包裹著的小小嬰孩的時候,分明是就連眉眼都沒有長開的一小團,顧尋川卻就是無端的覺得,他家這小紅鸞簡直可以稱得上他見過的人之中最漂亮的了。 不過顧尋川的存在,本應(yīng)是這世間最公正清明的,所以在萌生了這個想法的剎那,他就已經(jīng)搖了搖頭。說什么“最漂亮的”呢?且不說一個嬰孩有什么美丑可言,就是這種分明與事實半點不符的想法就已經(jīng)失于公正,簡直偏心到?jīng)]有邊際了。 一念之私而已,顧尋川也只是搖了搖頭便罷。他是最隨心而為的人,甚至沒有太過明確的善惡是非。他所行每一事,所生每一念頭都是源于本心,所以既不會后悔,更不會因之愧怍。 顧尋川看見他家小紅鸞的院子之中攘攘熙熙,張家兒郎們明知道今天是不可能看見meimei了,卻還是團團圍在門口不肯離去。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聚集在張家大夫人院落之中的人越來越多,許多張家小輩們聽見消息就連滾帶爬的趕回來——說是連滾帶爬一點也不夸張,都已經(jīng)過了小半盞茶的功夫了,還有一路跑回家來的幾個衣冠不整的公子靠在他們家大伯院子里種的青竹上氣喘吁吁。 除卻張家的十五位公子,其余幾位少夫人和小公子都一齊眼巴巴的在門口守著。幾位少夫人暗自撕了撕帕子,須知自己的那幾位手腳快的妯娌如今已經(jīng)都進了大娘的屋子了,說不準(zhǔn)這會兒都已經(jīng)抱上小meimei了!如此想著,那幾個稍晚些收到消息抑或是恰好今日出門,聽到信兒才急匆匆趕回來的少夫人真真是要悔死了。 這些人出乎預(yù)料到有耐心,就連幾位年紀尚小的小公子都跟在娘親和爹爹的身邊,安安靜靜的等著。對于這些小公子來說,“比自己還小的姑姑”實在是很新奇的東西,值得他們等上這一會兒。 以顧尋川的目力,他不會錯過這些人臉上最微小的表情。不知怎的,看著這些人在門外瞎著急,而他卻可以cao縱著神魂去到自家小紅鸞身邊,顧尋川心中就涌起一陣得意。 神魂沒有形體,只是顧尋川逸散的一縷神思。他穿過了錦城的車馬川流,穿過了張家的重樓屋宇,穿過張家大夫人院子中的雕花木門,最終來到了那個小小的搖籃旁邊。 剛剛出生的小姑娘被喂過了一勺蜜水,代表著家人對她最初的祝福。這會兒,張家的這位小女郎察覺不到圍著她的人呼吸都屏住了的緊張,她只是吧唧了一下還有些甜味的小嘴兒,抽噎了一聲,轉(zhuǎn)而就要睡過去了。 在大安,尋常嬰兒落地之后的第一口食物,大半都是一勺黃連水。黃連水寓意著“人生本苦”,飽含著家中長輩希望孩子日后可以“不畏風(fēng)雨,砥礪前行”的期望與勸誡。而也有一些鐘鳴鼎食的人家覺得孩子生來應(yīng)當(dāng)是來享福的,所以就會反其道而行,喂給孩子一勺甜津津的蜜水,祝愿這孩子一生長樂,未來的日子可以甘甜如蜜。 張家的孩子一貫是不許驕縱的,哪怕是家中幺兒,那也是要頂立門庭的。所以張家的公子和小公子們無一例外,出生的時候都要灌一大勺黃連水。只是這次他們家十七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大夫人的陪嫁嬤嬤端過來黃連水的時候,就連一向儒雅的張家老太爺都差點跳腳。 方才還在爭搶孩子周圍最佳的位置的幾位夫人少夫人瞬間統(tǒng)一了戰(zhàn)線,目標(biāo)出奇的一致,那就是絕對不能讓那玩意進他們家小十七的嘴!可憐的老嬤嬤也不過是遵循慣例,這會兒被這多人一瞪,她手一抖,險些將碗都摔了出去。 末了還是老太太出了聲,一面安撫了被嚇到的老嬤嬤幾句,一面又讓自己身邊的大丫鬟去端一碗蜜水。 給有些脫力的大兒媳掖了掖被子,老太太親手喂了一勺溫?zé)岬拿鬯o小孫女,轉(zhuǎn)而虎了一張臉,把一個個亢奮過度的兒媳孫媳,連帶屏風(fēng)外面已經(jīng)因為剛剛摸到了小孫女軟乎乎的小手而神游天外的自家老頭揪出去。 末了,老太太吩咐大兒子好生照料他媳婦,又轉(zhuǎn)而去叮囑了大夫人房里的丫鬟婆子諸多事宜,這才帶著眾人走了出去。 大老爺雖然只想跟夫人和閨女膩在一起,可惜到底需要出門送走那些恨不得在他院子里安營扎寨的弟弟和侄子們。 方才都有些擁擠的屋子瞬間安靜了下來,顧尋川的神魂飄到了那個躺著他家小紅鸞的搖籃旁邊。小姑娘的臉還皺皺的,需要養(yǎng)上幾日,待到她臉上的紅皮褪盡之后才會顯現(xiàn)出白嫩。四斤七兩到底太輕了一些,顧尋川伸出自己的手懸空在小姑娘的上頭,兩只手掌攤開就能將這孩子遮得嚴嚴實實。 新生的孩子最容易魂魄不穩(wěn),這也是許多幼童總會無故啼哭的原因。雖然隨著年齡的增長,幼童的魂魄都會漸漸的平穩(wěn)下來,可是顧尋川就是沒有辦法忍受他家小紅鸞有遇見危險的一絲一毫的可能。雖然用神魂施展一些手段對他的身體是一種負荷,但是顧尋川依舊在掌心集聚起了絲絲縷縷瑩白的靈氣,想要探尋一番,而后就著手幫著這孩子安穩(wěn)神魂。 不過讓顧尋川意外的是,這個小姑娘居然沒有絲毫神魂游離的樣子。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存在一般,剛出生不足一個時辰的小姑娘迷迷瞪瞪的在睡夢之中睜開了眼睛,就這樣瞪著一雙黑亮的眸子看著他。 顧尋川的動作微微一頓,躺在搖籃里的小女孩軟軟的沖著他“啊”了一聲,轉(zhuǎn)而卻又輕輕地闔上了眼睛,繼續(xù)昏昏欲睡。 這是……在沖他打招呼? 顧尋川收回了靈力,一貫沒有什么表情的臉上卻不自覺的帶出了一抹最是淺淡不過的笑意。他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這孩子紅彤彤的小臉,修長的手指卻從小姑娘身上穿了過去——是了,如今他不過是一縷神魂罷了。 抿了抿唇,顧尋川的笑意淡了不少。 這個時候卻聽見門外傳來了張家大老爺和去而復(fù)返的老太爺?shù)穆曇簦檶ごǚ稚袢ヂ犃艘魂?,原來是這兩人在商量他們家小十七的名字。 顧尋川的目光落在被包成了小粽子的女嬰身上,這會兒他俯身細看,才發(fā)現(xiàn)小姑娘眉心竟有一粒米粒大小的眉心痣。雖然明知道碰不到,不過顧尋川還是伸手去摸了摸那顆小小紅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竟然覺得指間碰到那顆紅痣地方有些微微的熱意。 外頭兩個張家男人聒噪得宛如婦人,再不見往日沉穩(wěn)清雋的氣度。顧尋川捻了捻自己的指尖,心念一動,已然在心中有了考量。 張家的大老爺和老太爺都沒有想到,他們爺倆在這兒為了十七的名字吵得臉紅脖子粗的,可是卻沒有想到,有人苦心孤詣,早就惦記上了為他們家小十七取名。 錦城雖大,可是能在錦城居住的人不外就是兩類。一類是大安的皇族和世家,而另一類則是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員。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總是要給京兆張氏幾分薄面的。特別是張氏一向低調(diào),鮮少有大宴賓客的時候。所以各家在收到張家的帖子之后,驚奇之余卻也都紛紛前來慶賀。 和昔年張璨璨出生的時候一樣,張家的這位十七小姐的洗三宴也辦得異常隆重。除卻宴請的各位賓客,張家還擺了三天的流水席,往來的人只要為他們家十七小姐說一句吉祥話,就都可以入席。而為了給這位十七小姐積福,張家人從她出生那天開始就在錦城內(nèi)外的寺院捐了銀子,勞煩僧侶為百姓施粥——和捐一大筆香油錢求佛神庇佑比起來,張家人更喜歡為百姓做些實事,他們不求福祉,但求心安而已。 于是,低調(diào)行事的張家驟然熱鬧了起來,到了小十七洗三那一日,整個錦城的勛貴都集聚在張家,先來無事的平民也都去張家的流水席上湊熱鬧。 這日開宴之聲方起,便聽見空中一陣鶴鳴,引得眾人不由都抬頭望去。 作者有話要說: 顧尋川:本座才不是喜歡上小嬰兒的變|態(tài)?!緡烂C靦腆臉】 內(nèi)心小彈幕:天啦嚕,我家小紅鸞真可愛!哎呀,眉心小紅痣簡直萌萌噠~天啊天啊,她打呵欠了簡直不能更軟萌?。?! 吃瓜群眾:呵呵。真的不變|態(tài)呢。 第8章 十二樓中盡曉妝。 最先引起眾人注意的是遠遠傳來的鶴鳴。聽見了那兩聲鶴鳴,無論是在張家府內(nèi)參加宴會的勛貴還是在府外參加流水席的百姓都不由的抬頭望去。 正午時分,天邊卻忽然聚起了一片霞光。凡有異人出世,史冊上少不得記載一筆這樣的“祥瑞”,只是書冊上記載的多,可是親眼見過這樣的景象的人卻到底少。如今大半個錦城的人都積聚在此處,他們仰頭一望,都不由被天邊這奇景弄得怔住了。 周遭宴席的喧囂戛然而止,每個人都仰頭看著天邊景象,半點聲音都不敢發(fā)出。 在這漫天霞光之中,兩只仙鶴在空中盤旋,鳴叫了足足十七聲之后方才翩然落下。而在這兩只仙鶴落地的瞬間,一只頭頂有朱紅色羽毛的仙鶴倏忽化作一青衣童子,看起來約莫十多歲的光景,另一只仙鶴則在這童子身側(cè),用尖尖的喙小心翼翼的啄住了這個小童子的衣領(lǐng)。 丹頂白鶴化人,這景象堪稱神異。眾人都呆呆的望著這兩只仙鶴,驚得連話也說不出。 眾目睽睽,那化人的丹頂鶴并沒有絲毫自覺,他伸出短肥白嫩的小手摸了摸另一只仙鶴的脖頸,用脆嫩的童音小聲安撫:“阿曼不要怕,一會兒咱們就回去了?!?/br> 如此哄了好一陣,那丹頂鶴變作的童子才邁步向著張家宴客的主廳走去。人群迅速為他讓出一條通路,他也十分客氣的和眾人致謝。十歲的孩童生的白嫩可愛,短短的頭發(fā)用紅繩揪起了一個小鬏鬏,讓人疑心那紅色的發(fā)繩就是方才這仙鶴頭頂?shù)募t羽變化而成的。 青衣小童一步一步的邁向了主廳,和外面的宴客之所相比,張家的主廳顯得十分溫馨而寧靜。今日帝后二人攜著三個小皇子也來赴宴,皇后是張家的姑娘,而成帝則是張家二老爺?shù)牡茏樱瑑扇藖韽埣业拇螖?shù)不少,也就沒有諸多講究,只是不與其他來赴宴的人同坐就是了。 那只沒有化形的仙鶴亦步亦趨的跟在青衣小童身后,一雙黑黝黝的眼睛謹慎的盯著周遭的一切。青衣小童是不是費力的踮起腳尖伸手摸一摸仙鶴的脖頸,算是安撫。 一人一鶴就這樣緩緩的走到了張家的正廳。小童看了一眼里面的坐著的幾人,偏頭想了想,有些笨拙和生澀的對屋內(nèi)的皇帝皇后,以及張家的老太爺和老太太都一一見過禮,而他身旁的仙鶴小小的叫了一聲,仿佛也在行禮一般。 其實他的禮儀很有些問題,不過如今這幅境況,就連最重規(guī)矩的張家二爺都沒有說什么了。 行過禮之后,這小童在起身后有些狡黠的沖著成帝眨了眨眼睛,笑道:“一別七載,別來無恙?” 成帝盯著這只仙鶴童子頭頂?shù)募t繩看了一陣,猛然想起數(shù)年之前他想要求娶皇后不得,反而被父皇母后責(zé)罰的時候那只從天而降,脖頸上系著一個錦囊的仙鶴。 成帝呆愣了半晌,難得有些說不出話來。那小仙鶴也并不等他回答,直接走到了張家的老太爺身前,用肥白的小手捧著一個錦囊,高舉過頭頂,而后才對張家老太爺?shù)溃骸百F府十七小姐福澤深厚,與我家主人素有前緣。今日小姐洗三,主人命我獻此錦囊與貴府老爺,內(nèi)無他物,只一名而已,為遙贈故人?!?/br> 張家老太爺一怔,并沒有去接這個錦囊。而坐在他旁邊的成帝明軒則最先反應(yīng)了過來,他拽了一下張家老太爺?shù)囊滦洌吐晫咸珷數(shù)溃骸笆撬闾焖娜??!?/br> 老太爺歷經(jīng)三朝,雖然不若明軒那般知曉皇室之中關(guān)于算天塔的辛秘,不過他也是知道算天塔的大名的,畢竟最近一次算天塔“傳人”現(xiàn)世,距今還不過百年。百年之前大安大旱,又遇強敵來襲,幾欲國破。相傳敵軍直入錦城,卻被算天塔內(nèi)的國師以一人之力擋在了錦城城外。沒有人知道國師使了什么手段,只知道在敵方退軍之后不過三日便天降甘霖,解了大安的燃眉之急。 此后數(shù)年大安休養(yǎng)生息,又接連出了兩位賢明的君主,他們勵精圖治,方才有了成帝的中興之景。 張家老太爺雖然沒有經(jīng)歷那場大旱,可是他二十歲便入朝,接連教導(dǎo)了兩任帝王,對大安從戰(zhàn)后百廢待興到如今四海升平的過程自然是十分了解的。老太爺本是不相信鬼神之事,但是卻不得不承認這算天塔內(nèi)國師之能。 只是自那之后,算天塔便一直沒有了動靜。張家老太爺沒有想到,時隔多年算天塔再降神異之事,居然和他的小孫女有關(guān)。 也知道自己的存在對于這些凡人來說實在太過難以接受,那青衣童子見張家老太爺久久沒有接過自己的錦囊也不惱,只是繼續(xù)解釋道:“名之一事關(guān)乎魂魄,小姐由我家主人擬名,自然受我家主人庇佑,可保小姐平安順?biāo)欤八畈磺??!?/br> 平安順?biāo)欤八畈磺帧?/br> 這八個字觸動了張家老太爺?shù)男南?。他們張家有一眾兒郎,本就不仰仗女兒支撐家族,所以他們家對小姑娘的期許也就唯剩希望她能夠平安長大,一世喜樂。張家老太爺自然對家中子孫有信心,自信他們可以護好家中的這兩位姑娘。可是誰不喜歡錦上添花呢?早早聽聞過算天塔內(nèi)國師的種種大能,又親眼見到方才白鶴化人的奇景,張家老太爺已經(jīng)相信那位國師乃是仙人的這個傳說了。 伸手接過青衣小童手上的錦囊,張家老太爺對他躬身一拜,表達對“仙人”的敬重。 這動作反倒將那小童嚇了一跳,連忙更低的拜了回去,連聲道:“使不得,使不得?!?/br> 他并非是尋常仙鶴,而是修行了百年的小鶴妖,偶然被顧尋川點化,收在身邊做跑腿用。小鶴妖不知道顧尋川的真正來歷,可是他卻清楚,自己在主人身邊的修煉速度比在他原先的洞府要快了百倍。 世間的所有修煉都是逆天而行,若非在顧尋川身邊,這小鶴妖就是再修煉五百年也不可能化成人形。更何況此間靈力稀薄,約到后面修煉所需的靈力越多,夠不夠支撐它修行五百年還不好說。 修成人形之后,這小鶴妖求了顧尋川,就將自己的未婚妻子也接到了算天塔里。那是一只五十歲的鶴妖,如今雖然修行一日千里,不過到底沒有化形,也有些怕生。這次若非他們的主人說“成雙成對的比較吉利”,小鶴妖也不可能帶了自己媳婦兒出來。 顧尋川并沒有瞞著這兩只仙鶴他家小紅鸞的身份,那青衣童子也通曉一些人情世故,也就知道如今洗三的這位日后說不得就是他們主母了,因此張家老太爺向著他行禮的時候,他才會反應(yīng)這般的大。 “小姐貴不可言,老先生莫要折煞小的?!鼻嘁峦右姀埣疫@位老太爺還沒有起身,其余的幾位張家人也有要躬身行禮的趨勢,他當(dāng)即就青白了一張臉色,也有些慌了起來。 脫口而出這句“貴不可言”之后他直覺失言,畢竟這些年他并不若他家主人一樣只在塔中,從未遠走,多少知道人間總是將這四個字聯(lián)想到另一層含義,為了防止被自家主人剝皮拆骨烤了,青衣小童連忙補充道:“不是那種貴不可言,呃,呃……總之諸位不要想歪了,十七小姐可是不能嫁入皇家的!” 害怕自己說不明白,那小童已經(jīng)漲紅了一張小rou臉,險些要哭出來了,哪里還見方才的沉著鎮(zhèn)定? 場面一時極靜,張府正廳洞開,里面的聲音外面能夠聽得真切,這句話一出外面的眾人心中不由都各自浮現(xiàn)出一點心思,看待這位注定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張家十七小姐的目光也驟然就不同了。 明軒是先皇的獨子,從年齡上來看,這小童的話明顯就直指他。在妻子娘家,他也不好說些什么,只能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畢竟,任誰被警告不許覬覦一個才出生三天的嬰孩,總是多多少少都要尷尬的。 眾人面面相覷之間,反倒是張璨璨“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捻起一根桌上的銀魚干喂給還沒有化形的那只仙鶴,因為方才她注意到這只仙鶴盯著它許久了。順手又捏了捏青衣小童的小rou臉,張璨璨不緊不慢的說道:“呵,阿軒他倒是敢想……至于我家那三個臭小子,小十七是他們的小姨姨,他們自然是要敬著護著小十七的,怎么敢有別的想法?” 明軒:璨璨,我總覺得你省略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轉(zhuǎn)身從爺爺手里取過了錦囊,張璨璨一邊拆一邊說道:“國師一片好意,不若看看他給咱家小十七取了什么名字?” 一條潔白的綢緞被張璨璨從錦囊里抽了出來,眾人定睛細看,只見其上兩個凜然墨字。 ——妙妙。 作者有話要說: 多年以后錦城中人還對那白鶴化人的奇景津津樂道。 被奇葩主人逼著和媳婦排練了好久整齊的弄出十七聲鶴鳴的青衣爆料:嗚嗚嗚嗚,當(dāng)時我家主人簡直喪心病狂,說他娶不上媳婦就不讓我媳婦化形,嗚嗚嗚嗚,當(dāng)時我媳婦還沒有化形啊,還是童工?。。。∥覀z被逼著練了八百遍?。。。娖劝Y不要出來禍害鶴了好么?。?!一百條小魚干也撫慰不了我們這對可憐的夫婦受傷的小心肝?。。?/br> 吃著特制寒潭銀魚小魚干的阿曼補充:對,起碼兩百條。 青衣:媳婦你不要這樣拆我臺qaq 第9章 春風(fēng)不疑到長涯。 當(dāng)這青衣小童說張家這十七女“貴不可言”的時候,在場的眾人之中不乏有想要看張家笑話的。 這世間女子的尊榮,無外乎是系在家族、夫君、子嗣身上的。又非男兒,一個小姑娘的貴不可言,又能是怎樣的呢?張家的家世擺在那里,雖然也是極清貴的人家,但是絕不許出弄權(quán)乃至篡位之人。排除了家族給她帶來的榮耀,那么這不可言說的富貴,就只能是張家的這位小小姐的夫君與子嗣帶給她的。 毫無疑問,在世人眼中,位主中宮的皇后便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子了。張家已經(jīng)有了一位皇后,作為成帝暫且是唯一的妻子,皇后誕下的一位太子和兩位親王都和這位十七小姐有血緣關(guān)系。 所以難免有人陰暗的揣測,這張家女號稱不與旁人侍一夫,到頭來少不得兩個姑娘都要沒入成帝后宮。 這些人還在等著看張家笑話,可是沒有過多久,他們便聽見那仙鶴化成的小童惶急的補充說道:“是和皇家沒有關(guān)系的貴不可言。” 這話說得就有些值得玩味了,和皇家沒有關(guān)系,那又是怎樣的富貴?一直到張家的那位皇后取出了錦囊之中仙人賜給張家新出生的那位小小姐的名字之后,在場的眾人還是有些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