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見柯世勛沒跟上來,宋嘉禾松了一口氣,她最怕那些死纏爛打的,謎之自信,深信烈女怕纏郎,呵呵,她只會揍纏郎。 對棋局,宋嘉禾沒興趣,遂不想馬上回去,但是對后面的比試,她又十分感興趣,所以只好在園子里瞎溜達消磨時間,大伙都去看棋了,園子里倒是十分冷清。 宋嘉禾進了湖心小亭休憩,見邊上放著魚食,順手就喂了起來。 “對棋局不感興趣?” 倚在美人靠上全神貫注喂魚的宋嘉禾聞聲一驚,倏爾回頭,就見魏闕站在涼亭外,唇角噙笑,目光溫和。 也許是含笑的緣故,又或許是他今天穿的喜慶,宋嘉禾覺得眼前的他看起來比往日少了一絲冷肅,多了一分親和。 第40章 宋嘉禾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他腿上,屬貓的么?還是她們都耳背,竟然一點動靜都沒聽著。 見她怔怔看著自己,一雙眼微微睜大,如同一泓清泉,瀲滟生輝,魏闕眼中笑意加深。 “三表哥?!甭艘慌牡乃渭魏陶酒饋硇卸Y。 魏闕微微頷首,緩聲說道:“有件事一直找不到機會問表妹。” 宋嘉禾剛剛還在想魏闕過來總不能是來找她寒暄,想想就覺驚恐,果然有事。遂她做出洗耳恭聽狀,還好奇什么事能勞動他大駕。 金色陽光灑在她臉上,細細的絨毛都清晰可見,顯得眼前的少女格外柔軟美好。 魏闕撇開視線,詢問:“那天你走后,我撿到一枚紅寶石胸針,可是表妹落下?” 宋嘉禾迫不及待的問他:“孔雀尾樣式對不對?” 魏闕點頭。 宋嘉禾喜形于色,歡快道:“之前我還在想掉哪兒了,原來是表哥撿到了,謝謝表哥!”這是她最喜歡的胸針之一,自己親手設(shè)計的樣式。發(fā)現(xiàn)丟了,她馬上就派人去找,可她都不知道掉在哪兒,大海撈針的結(jié)果自然是一無所獲。宋嘉禾還郁悶了好一陣,不想峰回路轉(zhuǎn)。 失而復(fù)得的宋嘉禾感激的看著魏闕,發(fā)自肺腑:“三表哥你真是個好人!” 看著眼前笑靨如花的宋嘉禾,魏闕彎了彎嘴角:“我這就讓人去取來。” 宋嘉禾這才留意到不遠處還站了一小廝,在魏闕示意后,那人便轉(zhuǎn)身離開,該是去取胸針了。 “麻煩三表哥了。”宋嘉禾不好意思的笑起來,為了這么點小事讓他特意忙一趟。 “舉手之勞,表妹不必客氣?!蔽宏I淡淡一笑。 他五官生的無可挑剔,只不過平日里不茍言笑,氣勢凜冽,反倒讓人忽略了他的容貌。此刻面帶淺笑,整個輪廓都柔和起來,宋嘉禾腦子里突然冒出了秀色可餐這四個大字。 宋嘉禾趕緊移開視線,食色性也,阿彌陀佛。 剛轉(zhuǎn)頭正見一條肥碩的錦鯉躍出水面,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隨后傳來啪一聲悶響,絕不是落回水里的聲音,聽著還怪疼的。 宋嘉禾好奇,忍不住就往那邊挪了兩步,只見那條金黃色的大錦鯉在小木船艙里用生命在使勁蹦跶,可怎么也蹦不出去。 “……”活久見,宋嘉禾嘆為觀止的看著那條錦鯉。話說這魚可真夠大的,都快有她胳膊長了,還挺肥! “這種魚不好吃!”魏闕溫聲提醒。 宋嘉禾嘴角抽了抽,無語的抬頭看著他。什么眼神啊,她哪里表現(xiàn)的想吃這魚了,還是在他眼里自己就是枚吃貨。 宋嘉禾正義憤填膺,忽然xiele氣,訕訕一摸鼻子,也許可能大概自己在他眼里就是個吃貨吧! 可吃貨也是有下限的:“我沒想吃它,我就是看看,看看?!彼渭魏虖娬{(diào),忽然腦中閃過一道亮光,等一下,他剛才說的是不好吃,不是不能吃。 宋嘉禾眨了眨眼,又眨了眨:“三表哥吃過錦鯉?”她在錦鯉上加了重音。 誒魏闕像是沒聽出她話里的驚奇,一臉平靜:“早年吃過?!睅煾葛B(yǎng)了一群紅錦鯉,寶貝的很,他趁著月黑風(fēng)高夜撈了一條,跑到林子里偷偷烤來吃,最后全部便宜了附近的野貓。 宋嘉禾止不住好奇:“表哥怎么會去吃錦鯉的?”納悶的端詳魏闕,怎么看他都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啊! “年少時好奇心作祟?!蔽宏I笑了下,他剛剛在宋嘉禾眼里看到了如出一轍的好奇之色。 宋嘉禾笑彎了眉眼,原來他也有少不更事的時候,再看他頓時覺得眼前這人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了:“錦鯉什么味道?”她還挺好奇的。 魏闕想了想:“rou粗味酸?!?/br> 宋嘉禾皺了皺鼻子,仿佛感同身受到了那種滋味,輕輕嘀咕了一句:“看起來挺肥美的。” 魏闕失笑,沒有天敵,不必費心覓食,能不肥么? “也就是看起來,”魏闕道,“表妹要是不信,可以找機會嘗一下!” 宋嘉禾本來是沒這念頭的,哪有吃錦鯉的道理,這與焚琴煮鶴有何異,可魏闕這么一說吧,她還真有那么一丟丟好奇。 不過在他面前當(dāng)然要義正言辭的拒絕,宋嘉禾一本正經(jīng)的搖了搖頭,正要開口。 “嘩啦”一聲,湖面水花四濺。船艙里的錦鯉終于成功把自己蹦回了水里,一入水立馬游得無影無蹤。 宋嘉禾默默盯著泛著漣漪的湖面,鬼使神差的來了一句:“我覺得這魚大概成精了,能聽懂人話?!边@點掐的也神準了。 魏闕啞然失笑。 涼亭內(nèi)的一幕幕讓假山后的羅清涵險些咬碎了一口銀牙,她死死的抓著眼前的墨蘭,只覺得雙眼刺痛。 她見魏闕離開,忍不住跟了出來,可出來后就找不到人了,只好沒頭蒼蠅似的在園子里亂走。萬不想正看見魏闕主動進了湖心涼亭。 羅清涵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自己,魏闕是無意間走進去的。宋嘉禾主仆三人明晃晃的坐在那兒,瞎子都能看見了,魏闕分明是故意過去的。 接下來的事情更是讓她醋海生波,兩人竟然有說有笑,魏闕也在笑,還笑了不只一次!灌了一壇子醋的羅清涵一把扯下花盆中含苞待放的墨蘭,捏成一團。 宋嘉禾可不知道有人鬼鬼祟祟躲在假山后吃醋,她正興致勃勃的聽著魏闕說各地美食,天南地北大漠西域,似乎沒有他不曾踏足的地方,信手捏來的都是宋嘉禾聞所未聞的,誘的宋嘉禾心馳神往,垂涎欲滴。 突厥的羊羔,西域的葡萄酒,江陰的河豚,蜀地的竹蟲。 “蟲子也能吃?”宋嘉禾咽了咽唾沫,不是饞的是嚇的。 眼見宋嘉禾臉都綠了,魏闕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蟲子看起來丑陋猙獰,烹調(diào)得當(dāng)卻是一道美食,其實中原很多地方都有吃蟬蛹、蟋蟀、蜜蜂的習(xí)慣?!?/br> 后腦勺冒涼氣的宋嘉禾覺得她再也不能正視美食這兩個字了。 宋嘉禾干笑兩聲:“果然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魏闕嘴角一揚,不再嚇?biāo)?,轉(zhuǎn)移了話題。 宋嘉禾的臉色這才恢復(fù)過來。 片刻后,去取胸針的小廝回來了。 “表妹看看,可是你掉的那一枚?”魏闕遞給宋嘉禾。 宋嘉禾打開錦盒,頓時梨渦乍現(xiàn):“就是我掉的那枚。”又是一福,“謝謝三表哥!” 小姑娘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看著就讓心情愉悅。 正當(dāng)時,隱隱的傳來一陣雜亂的喧嘩。 魏闕眉心微擰,如果魏閎贏了不該是這動靜。 宋嘉禾了然,棋局已經(jīng)分出勝負,王培吉勝,魏閎輸了。思及此,宋嘉禾忍不住打量一眼魏闕。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對他是有利的。不過這時候,兄弟之間應(yīng)該還沒生出嫌隙。 魏闕臉上已經(jīng)收起了淡笑:“表妹自便,我先行一步?!?/br> 宋嘉禾福了福:“三表哥且去忙?!?/br> 假山后的羅清涵猛地縮進去,按著砰砰砰亂跳的胸口,覺得心臟似乎要破膛而出,剛才魏闕好像往這邊看了一眼,他發(fā)現(xiàn)自己了嗎? 心亂如麻的羅清涵緊緊咬著下唇,不會的,這么遠! 片刻后,羅清涵離開假山,徒留下一盆破敗如絮的蘭花以及滿地殘花碎葉。 在魏閎的印象里,他從來不曾如此尷尬過,眾目睽睽之下他輸了,還是在攸關(guān)胞妹終身大事的棋局上。 魏歆瑤的臉青了又白,白了又紅,她萬萬想不到大哥居然會輸,大哥怎么可能會輸! 饒是梁王妃臉色都有些難看,一來心疼長子,二來擔(dān)心女兒。 與之相對的則是神采飛揚的王培吉,含笑對魏閎一拱手:“承讓了!” 魏閎緩緩吸了一口氣,擠出一抹微笑:“王兄棋力精湛,魏某輸?shù)眯姆诜??!?/br> 王培吉目光在他略帶僵硬的臉上繞了繞,微微一笑:“僥幸罷了!下一局還請魏兄手下留情?!?/br> 眼神交匯之間刀光劍影。 魏閎回身準備下一場,有些不敢正視梁王的臉。 魏歆瑤則是不敢去看他,要不是她,大哥也不會大庭廣眾之下丟人。 魏瓊?cè)A被兩人這反應(yīng)氣笑了:“輸了贏回來就是,做這幅鬼樣子給誰看。還是覺得沒把握反敗為勝,沒信心早說,直接認輸不就成了?!?/br> 魏閎悚然一驚,緊了緊心神:“姑姑教訓(xùn)的是,是侄兒糊涂了,之后兩場比賽,侄兒定然全力以赴?!?/br> “勝敗乃兵家常事,無須耿耿于懷,”梁王容色稍霽,看出兒子有些被打擊到了,又補了一句,“就是為父我這一生也吃過敗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失敗不足為奇,重要的是認清自己的不足并汲取教訓(xùn)?!?/br> 魏閎躬身應(yīng)是:“多謝父王教誨,兒子明白了?!?/br> 他理了理衣擺,恢復(fù)了往昔儒雅斯文的模樣。 梁王滿意的點了點頭,若是這么一場失敗都放不開,那他就要重新掂量下這個兒子了。 魏廷嘲諷的一扯嘴角,嫡長子就是金貴,輸了比試,還得父親和姑姑齊齊上陣給他加油打氣。就是不知道要是再輸了,會不會哭鼻子,魏廷不無惡意的揣測。 宋嘉禾回來的時候第二局剛剛進行到一半,這一局魏閎先出題,王培吉險險對上,隨后輪到他出上聯(lián)了。 于對聯(lián),魏閎頗有信心,風(fēng)度翩翩的抬手一引:“請王兄出上聯(lián)。” 看在別人眼里,不由道一聲不愧是王府世子。 王培吉嘩的一下打開扇子,狹長的鳳眼一挑:“魏兄聽好了,在下的上聯(lián)是煙鎖池塘柳,請魏兄出下聯(lián)?!?/br> 此聯(lián)一出,凡是懂行的為之變色。 這上聯(lián)絕在以‘金木水火土’五行為偏旁,想對出包含五行合乎平仄對應(yīng)意境的下聯(lián),實非易事。 宋嘉禾同情看一眼中間臉色逐漸凝重緊繃的魏閎,這上聯(lián)在日后被奉為絕對,無數(shù)文人試圖對出下聯(lián),可惜沒有哪一個能讓大多數(shù)人心悅誠服。 在這個過程中,難免要提及下這上聯(lián)是如何出現(xiàn)的,魏閎便一次又一次的被人提出來,以失敗者的身份。雖然對不出的人不知凡幾,可誰叫魏閎是第一個,且出身顯赫,身份高貴呢!嫉妒,不分男女,不分老幼。 隨著紫金香爐中的香一點點變短,坐在玫瑰椅上的魏歆瑤鼻尖沁出細細的汗珠,心悸如雷。大哥,要輸了嗎? 猛然間她扭頭看向一旁的魏闕,猶如溺水之人看見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