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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的專屬錦衣衛(wèi)(重生)在線閱讀 - 第26節(jié)

第26節(jié)

    一進(jìn)詔獄大門,迎面遇到卓志欣,卓志欣一見他就嚇了一跳:“你這是怎么了?”

    徐顯煬莫名摸了摸臉:“我怎么了?”

    卓志欣苦笑道:“可惜這塊兒沒鏡子, 真該給你看看, 你這模樣, 誰看了都會以為你要找人家拼命?!?/br>
    徐顯煬聽他這一說,才明白方才進(jìn)門后遇見的那些下屬向他見禮之時為何都顯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他這會兒必定是兩眼通紅, 臉色陰沉好似雷公。

    這也難怪, 昨夜剛著了那么大的急,早上又被那個執(zhí)拗丫頭氣了一頓, 他這臉色怎能好的了?他現(xiàn)在確實很想找人拼個命來泄憤。

    徐顯煬不欲為此多說, 一邊進(jìn)門一邊問道:“可審出什么來了?”

    卓志欣跟上來道:“那兩個年紀(jì)大些的是家仆,聽主人命令行事, 問不出什么,那年輕的三緘其口, 不肯說,我們正等著你回來拿主意, 看如何用刑呢。”

    徐顯煬一皺眉:“那兩個家仆至少該知道他們主人是何身份吧?”

    卓志欣似感意外:“我還當(dāng)你認(rèn)出他來了,那年輕的就是柳湘家的獨(dú)子柳仕明啊?!?/br>
    徐顯煬恍然大悟, 才想起為何看著那年輕人眼熟, 原來他爹就是那個外間傳說被他以酷刑折磨致死、還割了喉骨獻(xiàn)給廠公的涇陽黨人柳湘。

    算起來那段回憶距今不過三個多月的時光, 卻似已然過去很久。

    在那之前,他也曾帶過幾個涇陽黨人到詔獄刑訊,但柳湘無疑是所有犯人當(dāng)中最特別的一個。

    自從進(jìn)了詔獄起,柳湘不但對被控罪行拒不招認(rèn),還擺出一副剛直不阿、寧死不屈的架勢,儼然一個jian佞迫害的千古忠臣。

    他大多時候都是在瘋狂怒罵,從廠公一直到詔獄最低等的獄卒都被他罵了個遍,當(dāng)時北鎮(zhèn)撫司里的所有人都覺得他就是個瘋子。

    徐顯煬他們完全無可理解,柳湘是因為與收受耿德昌賄賂的另一名官員過從甚密,才被抓來訊問,即使他本人未曾參與徇私受賄,卻也明顯與那幾個貪官是摯友親朋,他又哪里來的這么硬的底氣,以千古忠臣自詡呢?

    他是那一次才真正見識了涇陽黨人的瘋狂。似乎那些人不但對別人舌燦蓮花,還已然成功做到了自我洗腦,不論曾做過或是正在做著什么禍國殃民之舉,都還能真心把自己視作忠臣良將,把敵人才視作禍害。

    他確實是下了命令對柳湘動刑的,但絕沒有過外面?zhèn)髡f得那么兇殘嚴(yán)重。因為沒等他真用上大刑,瘋狂至極的柳大人就撿了個空當(dāng)掙開束縛,一頭撞上墻壁,死了。

    柳湘的罪名即使定下,也不至于累及家人。柳家公子柳仕明聞訊過來北鎮(zhèn)撫司為父收尸的時候,徐顯煬曾經(jīng)見到了他,對他那張恨意滿滿的臉留有印象。

    此時聽說那是柳湘的兒子,徐顯煬心中的希望就熄滅了一半——爹是那么個德性,還能指望從兒子嘴里審出些什么?恐怕大瘋子的兒子只會是個小瘋子。

    不過審不審的出都還得審,倘若能從這里突破得到重要訊息,他就可以去說服楊蓁放棄查案離開誠王府了,僅這一個動機(jī),就值得徐顯煬付諸全力。

    柳仕明尚未受刑,好好地綁在刑椅上,見到徐顯煬走進(jìn),他便是一聲冷笑:“終于等到徐大人了,大人快請坐,草民正待與你供認(rèn)罪行呢。”

    徐顯煬心感意外,猜不透他打的什么主意,過來在他面前的木椅上一坐,問道:“你想招認(rèn)些什么?”

    柳仕明道:“我想說的必是大人想聽的。大人近些時日最想知道的是什么?難道不是誰在暗中謀害教坊司里那小賤人?”

    徐顯煬神色微變,稍一閃念便明白了過來:“你是想說,一切都是你做的?!?/br>
    “沒錯!”柳仕明言辭鏗鏘,“早在聽說家父命喪于你手之時,我便心心念念想要找你尋仇,可惜尋不到機(jī)會。那日我家仆人盯著北鎮(zhèn)撫司時,偶然見到耿家那賤人找上門來,我著意打聽,得知她竟來找你勾搭,我便起意殺她以對你報復(fù)。我花了百兩銀子并兩匹綢緞,買通樂戶葛六,要他代我下手,不想竟然被你察覺,我便殺了葛六滅口,蟄伏多日,才于昨日又去放火。如今既然事敗落于你手,我也不圖還有生路,你看在我已全盤招認(rèn)的份上,給我一個痛快了斷吧!”

    徐顯煬靜靜聽完,嗤地冷笑了出來。這番話編得還算圓全,拿給不明內(nèi)情的外人一聽,就是合情合理,嚴(yán)絲合縫,可惜了,他徐大人不是不明內(nèi)情的外人。

    他點(diǎn)著頭道:“我只能說,指使你來的那個人還勉強(qiáng)算得聰明,而你——實在蠢得可以!”

    柳仕明愕然一呆:“你不信我所言?”

    徐顯煬冷冷審視著他道:“單只你這一個神情,便可作為說了謊話的實證?!?/br>
    柳仕明眼神閃爍,強(qiáng)做鎮(zhèn)定道:“你是覺得我不打自招奇怪?哼,我不過是不想受你酷刑裁害。昨夜動手之前我便想好了,萬一事敗被你拿住,我就一五一十與你說個清楚,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我們柳家都是光明磊落之人!”

    徐顯煬微微欠身,平淡問道:“我來問你,耿芝茵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你家仆人怎會認(rèn)得她的?”

    柳仕明答道:“這有何奇怪?我家與她家有所來往,去到她家時偶然見過她罷了。再說,她又是哪門子閨閣小姐?她若規(guī)規(guī)矩矩,如何能與你相識的?”

    想出了后面這一關(guān)竅,他顯得十分自得。

    這顯然還是個城府尚淺、一切情緒都現(xiàn)于臉上的公子哥,想必對方遣了他來,皆因他是柳湘之子,而非看中他有何智謀。

    看明了這一點(diǎn),徐顯煬心里有了點(diǎn)底,總算對今日的審訊多抱了份希望。

    他唇畔浮起哂笑,擺擺手叫除了卓志欣之外的兩名校尉都退了出去,才繼續(xù)問道:“你認(rèn)得她,你家仆人也認(rèn)得她,你們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個從教坊司趕來北鎮(zhèn)撫司找我的,就是耿芝茵?”

    “是啊……”柳仕明脫口答完,才發(fā)覺不對勁,“你是何意思?”

    徐顯煬暗嘆一聲,平和了語氣道:“柳仕明,三個多月之前,令尊就是在這間刑房之內(nèi)觸壁自盡,你若要說他是被我逼迫而死,為此將我視作仇人,我也無可辯解??涩F(xiàn)如今你替人跑腿,還攬下所有罪責(zé),這作為卻是其蠢無比!

    原來我還以為,涇陽黨人內(nèi)部向來十分團(tuán)結(jié),對待自己人都是真心實意地維護(hù),如今才算看清了他們的真面目。你此次前來,是抱定了必死之心吧?可你怎不想想,差你前來的那些人,他們害怕耿家小姐泄露他們的秘密,就要?dú)⑺郎缈?,怕我追查不放,就推你出來做替死鬼?/br>
    耿德昌與你父親都曾與他們有過同袍之義,他們死后,那些人卻來如此對待他們遺下的后人,你看看你是在替些什么禽獸賣命?你父親柳湘在天有靈,看見家中獨(dú)子這般傻里傻氣地替人送死,你覺得他又會作何感想?!”

    柳仕明面色幾變,慌亂之情溢于言表,嘴硬道:“你休想花言巧語挑撥離間!你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才不會信你的鬼話!”

    徐顯煬哂笑道:“你不信?好啊,我就如此關(guān)著你,管你吃喝,也不對你用刑,只放出話去說,你的供詞我半句沒信,而你在嚴(yán)刑之下已然有意招供,我再把這詔獄的守衛(wèi)撤去一半,不出兩天,他們便會派人過來殺你滅口,這話你又信不信?”

    柳仕明面如土色,啞口無言。

    一旁站立的卓志欣聽得滿心佩服:他真是能耐,竟然都無需動刑,只拿幾句話一說,就讓對方明顯意動。

    徐顯煬繼續(xù)逼問道:“那些人差你來時究竟如何對你說的?是不是承諾你辦成此事,將來他們定會合力為你父親報仇?這樣的鬼話你都能信!他們?nèi)羰钦嬗心敲创罅x凜然,為何不差遣自家兒子來辦這事?為何連個家中忠仆都不動用?就因為世上如你這么愚蠢之人,再難找到第二個!

    等你死了,你們柳家斷了根,將來那些人一邊享用著你父親遺下的田產(chǎn),一邊拿他那傻兒子做飯后談資,你們父子二人就一塊兒含笑九泉去吧!”

    柳仕明大叫出來:“你住口,我才不會聽你擺嗦!”

    徐顯煬站起身來:“我今日言盡于此,正如我方才所言,我這便放出風(fēng)去,在此守株待兔,等到過兩日來殺你的殺手到了,你再來決定說不說實話吧。哦,到時你定會說,那殺手是我安排的,那也無妨,你不說,我擒住了殺手再去審他也是一樣,想必人家不會如你一般愚蠢?!?/br>
    他說完轉(zhuǎn)身要走,卻聽見柳仕明發(fā)出一聲低低的□□。

    “顯煬!”卓志欣喚了他一聲,望向柳仕明神情凜然。

    徐顯煬回頭一看,柳仕明正身體抽搐,面色痛苦猙獰,嘴唇邊淌出一縷白沫。

    徐顯煬大吃一驚,忙道:“放他下來!”

    卓志欣當(dāng)即幫他一起為柳仕明卸開綁縛,柳仕明身子軟噠噠倒臥下來,抽搐得更加厲害。

    “快去拿清水來!你,出去請大夫!”徐顯煬對聞聲進(jìn)門的兩名校尉吩咐著,同時親手將柳仕明身子提起,讓他面朝下俯臥在刑椅之上,頭頸低垂。

    柳仕明一張口,“哇”地吐出一大口和著血跡的穢物,又接連吐了幾大口。

    刑房內(nèi)就設(shè)有水缸,手下很快端來一大碗清水,徐顯煬看柳仕明嘔吐得差不多了,將他身體搬下來放平,托著他的頭頸為他灌下清水。

    一連灌了三碗清水下去,柳仕明又是一番嘔吐,身體的抽搐略略緩解,人的精神卻所剩無幾,眼神迷離得似乎隨時都要昏死過去。

    徐顯煬揪住他的衣襟急道:“快說,是誰遣你來的?他們都等不到我殺你便已為你下了毒,你還想替他們遮掩?”

    柳仕明喃喃道:“你……休想騙我,我都已出門幾個時辰,怎可能此時才毒發(fā)?必是你下毒害我……”

    徐顯煬恨然怒喝:“你以為這算得什么高明手段?只需拿豬腸膜裹了毒物要你吞下,便可延時毒發(fā),你倒自行想想,他們有沒有騙你吃過什么?”

    柳仕明目中閃出幾點(diǎn)微光,似乎不可置信,又倉皇絕望。

    昨夜出門之前,那位他一向敬重的伯伯親手給了他一小團(tuán)奇怪的東西,告訴他吞服下去,萬一被廠衛(wèi)擒住用刑,那東西能減輕他的痛楚,倘若僥幸脫逃沒有被擒,也不會有何害處。

    眼下看來,縱使昨夜他沒有被擒,白天也必會毒發(fā)死于家中,到時他們同樣會尋機(jī)讓廠衛(wèi)追查到他,好以他是一切事端的主謀、事成之后畏罪自殺結(jié)案。

    他是做好了準(zhǔn)備慷慨赴死,可自情自愿與受人所騙畢竟不同。那些人果然如徐顯煬所言,一心想要利用他的死來為自己脫罪,既然都可以騙他服下毒.藥,又如何還能去相信所謂的替他父親報仇會是真的?

    徐顯煬搖撼著他道:“快說,你說出來,至少我還有望替你報仇!事到如今你還甘心替他們赴死?”

    柳仕明灰白的臉上略略現(xiàn)出一絲扭曲的笑意,轉(zhuǎn)過眼珠望著他,氣若游絲地說道:“徐顯煬,我給你這一個機(jī)會,你若有本事救得活我,我便……對你知無不言。”

    說完就閉了雙目,再無動靜。

    徐顯煬急得臉色煞白,探手摸到他尚有鼻息,便又從校尉手中接過水碗來往他口中灌水,只這一回柳仕明已然昏厥,水灌進(jìn)嘴里也都盡數(shù)淌了出來。

    卓志欣來拉他勸道:“大夫就快來了,你現(xiàn)在急也急不來,暫且聽天由命吧?!?/br>
    這人若是死了,就又線索盡斷,要到何時才能讓楊蓁放棄查案離開王府?

    徐顯煬心里煩躁得火燒火燎,拋下柳仕明,大步出門而去。

    正文 36|醍醐灌頂

    李祥今天一早被派出去為昨夜的火災(zāi)與五城兵馬司通氣協(xié)調(diào), 又與他們一同將現(xiàn)場勘驗了一番, 等到回來時,已經(jīng)臨近傍晚。

    在衙門庭院里一見到卓志欣,李祥就湊上前笑瞇瞇道:“我今日又見著教坊司那美貌小姑娘了,敢情她名叫畫屏,就是顯煬去花了千兩銀子那晚要梳攏的……”

    卓志欣向他打了個手勢, 制止了他說下去, 向不遠(yuǎn)處徐顯煬的值房指了指。

    李祥斂起笑容, 與他一同走進(jìn)門去。

    徐顯煬坐在桌案之后,低垂著眼皮, 一手?jǐn)R在桌面, 整個人凝定得好似泥塑。

    卓志欣于進(jìn)門時已將審訊柳仕明的過程大體說給了李祥聽。

    李祥湊近過來,試探著道:“顯煬, 我知道與志欣的本事不如你, 可你真有什么為難之事,大可以說出來讓我們幫著參謀, 我倆頂不了諸葛亮,總能頂個臭皮匠吧?”

    徐顯煬深深呼了口氣, 說道:“我在想,蓁蓁頭一回來北鎮(zhèn)撫司找我那件事, 究竟會是什么渠道泄露出去的?!?/br>
    他從前說起楊蓁,都是以“那丫頭”指代, 頭一回聽他吐出如此親昵的稱呼, 李祥與卓志欣都感到有些異樣, 忍不住對望了一眼。

    李祥道:“其實我一直懷疑,教坊司那兩個樂戶不可靠?!?/br>
    徐顯煬抬起眼來:“你想想,對方可是至今仍然不知道蓁蓁與耿芝茵調(diào)換過的,所以泄露消息的人,必定不在知道此事的人當(dāng)中?!?/br>
    李卓二人也是恍然,卓志欣問:“會不會是教坊司里的其他人,比如葛六?當(dāng)日教坊司內(nèi)的人都見過了楊姑娘,若有人一路尾隨跟蹤而來,不就知道了?”

    “關(guān)鍵就在這里,”徐顯煬以手指輕敲著桌面,“若是那樣的話,他們只能跟蹤到衙門口外,只會見到蓁蓁進(jìn)門,她到底來找誰的,來做什么,外面的人不會知道??傄膊豢赡茉撚腥烁襾碚义\衣校尉打聽案情吧?可是方才,柳仕明卻直言說蓁蓁來找我,他怎會那么確信,蓁蓁來找的人,是我呢?”

    如此一說,李卓二人也才覺得可疑。

    李祥道:“或許那時他們還不確定她來找誰,后來見到你去流芳苑找她,也便猜到了吧?”

    徐顯煬緩緩搖頭:“你說的也不無可能,可是聽柳仕明那話的意思,我還是覺得,他們當(dāng)時便已清楚蓁蓁來找的是我?!?/br>
    卓志欣也道:“沒錯,按理說他說的話都是那些人教給他的,一定早就備好,熟記于心,為了讓你相信,還會反復(fù)揣測,不會臨時說錯。我也記得,柳仕明的意思,確實是說當(dāng)時便知道楊姑娘是來找你的。”

    李祥面色凜然:“如此一說……”

    卓志欣與他對望一眼,也是暗暗心驚。

    徐顯煬頹靡無力地靠上椅背:“一個尋常小校一年的俸祿才二十五兩,總旗的也才六十兩,本來,這些人替我辦事也只是為了賺取俸祿罷了。對方只需出上五百兩銀子,買通一個咱們的手下為其傳訊,就不算什么稀奇事?!?/br>
    是不算稀奇事,可他們本來就一直占據(jù)被動,沒拿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再得知自己人內(nèi)部也靠不住了,這……案子還如何查下去呢?

    李祥與卓志欣也都是又沮喪又無奈。

    李祥憤然道:“他娘的,內(nèi)jian比外敵還招人恨,咱們能查外人,難道不能查內(nèi)jian?把北鎮(zhèn)撫司翻個底朝天,揪出這個吃里扒外的玩意剮了他,看下回誰還敢見錢眼開!”

    “能怎么查?”卓志欣皺眉道,“當(dāng)日見過楊姑娘來找顯煬的校尉不下上百,如今你怎去查誰給外人報過訊息?再說了,真要大張旗鼓地嚷嚷出去,被人家知道咱們錦衣衛(wèi)內(nèi)部都出內(nèi)jian,不是擎等著讓那些龜孫子看咱們笑話么?”

    李祥道:“依你說就由著他們肆無忌憚怎地?說不定那內(nèi)jian就是你我眼跟前使喚著的,以后咱們想查些什么,查到些什么,還不全都被人家探聽個一清二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