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鐵花還在木屋里煮著面條，這就是他與楚留香今天的晚飯，白面條加水煮蛋。他剛要把蛋也敲到鍋里，就聽到楚留香由遠及近的呼喊聲，“老酒鬼，快去鎮(zhèn)上找大夫！”

    胡鐵花才想著誰病到要找大夫，再看向窗外就見楚留香抱著一個少女，他驚訝地手一松，鳥蛋落到地上碎了。

    這會也顧不得鳥蛋碎了的問題。

    胡鐵花沖出了木屋，“你這是從來弄來的人？怎么像是河里撈起來的？”

    “別廢話了，快去鎮(zhèn)上找大夫?！背粝闾竭^了樂遠岑的額頭，知道她正在高燒?！白詈檬悄馨褟埓蠓蛘垇怼！?/br>
    “找張簡齋？你這是在坑我的酒錢??！我好不容易積攢的酒錢！”

    胡鐵花臉色一變，雖然這么說著，他還是準備拿錢去鎮(zhèn)上，又看到楚留香將人安置到了木屋的床上后也是轉(zhuǎn)身而出，“我去請大夫，你去干嗎？”

    楚留香已經(jīng)向院落外奔去，只遠遠聽他說到，“我去找張大嬸過來幫忙，你最好快去快回?！?/br>
    胡鐵花一想也對，楚留香抱回來一個少女，他們照顧起來也有些不便。

    這會，只余下廚房里的面條，被燒成了面糊糊。

    第36章

    暮色四合之際, 胡鐵花終于領(lǐng)著張簡齋折回了木屋。

    他沒有看到鄰家張大嫂，只看到楚留香坐在椅子上發(fā)呆。不過床上的樂遠岑已經(jīng)被從頭到腳梳洗打理好了, 不再似一個時辰前見到的從水中撈出來的樣子。

    “張老先生, 快請——”楚留香一見張簡齋就站了起來。

    適才張大嫂幫著樂遠岑梳洗換衣時，她說了樂遠岑身上有不少淤青與刮傷, 左右手臂上還有一道利器劃傷的傷口。

    楚留香也知道眼前的實情與他在河底驚鴻一瞥時, 誤以為是仙入凡塵的感覺相去甚遠。

    其實，從樂遠岑破損嚴重的衣著就能看出來很多不妥, 她手臂上的傷是箭傷，而衣服上的破損是利石所劃，還有完全不知所蹤的鞋子。總之，一切都表明樂遠岑是從險象環(huán)生中死里逃生。

    張簡齋搭上了樂遠岑的脈搏, 又是翻開了樂遠岑的眼皮一看, 再是檢查了她手臂等處的外傷, 他的眉頭開始越皺越緊，好半晌卻是一言不發(fā)。

    胡鐵花有些耐不住了, “我說張大仙，你給句話, 這是什么病, 你能不能治？”

    張簡齋搖頭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終于開口說話了, “這就不是個人啊！”

    楚留香聞言微微蹙眉。

    胡鐵花已經(jīng)瞪眼了叫到，“嘿！你怎么說話的。這不是人，還能是鬼不成？這分明就是大活人, 你醫(yī)術(shù)不行，不能說別人不是人?！?/br>
    “小酒鬼，你不要那么急躁，聽我說完。我不行，難道你行？”

    張簡齋摸著胡子繼續(xù)說，“這人雙目被利器刺瞎，經(jīng)脈被藥物全毀，身體上那么處重傷，又是在高燒之中。一般的人到了如此地步早就去閻王跟前報到了，怎么可能還活著，她活著就是一個奇跡，體內(nèi)竟然還能一絲內(nèi)功氣感。此等求生意志也讓我大開眼界。”

    張簡齋可不是一般的大夫，所謂南張北王，他就是其中那個一指判生死的神醫(yī)名俠。他如果說世上有什么病治不好，那么就九成九治不好了，至于剩下的一絲渺茫生機，畢竟他是人不是神仙，誰也說不清世上會有什么萬一的存在。

    “這外傷不成問題，能一點疤都不留。高燒用了藥丸，兩日內(nèi)也必然全退去?！?/br>
    張簡齋說著就搖頭了，“可是盲眼之癥沒有辦法，下手的人太狠了，外表看不出來，出手快準狠直接傷了根本，而經(jīng)脈內(nèi)傷也是困難。這都太遲了，她傷了有半年多，下手的人是毫無顧忌地灌下的第一副湯藥?！?/br>
    “你這話不是說了等于白說，都下手了怎可能手下留情。”胡鐵花聽得皺眉，他還要說什么就被楚留香拉住了衣袖。

    楚留香對胡鐵花微微搖頭，他又看向張簡齋，“張老先生，還請直說有多少治好的可能？剛才你也說了，她體內(nèi)還有一絲氣感，如果是經(jīng)脈寸斷，應(yīng)該做不到這一點?！?/br>
    “這就是我說的，她不像人的地方。我不知道她為何能夠凝聚氣感，但這就是最后的孤注一擲，說白了就是抽取盡了體內(nèi)之氣去拼一把?！?/br>
    張簡齋也是對此感到不可思議，但即便如此，那也是強弩之末了。

    “現(xiàn)在的情況是，這一股元氣消耗殆盡之后傷上加傷。我剛才講到下手之人用的第一副藥是虎狼之藥，那就根本沒有控制藥量，一貼下去死活不論。然后又是不斷地再持續(xù)用藥，半年內(nèi)也就將經(jīng)脈毀了七七八八了。我做不到讓她痊愈，也從沒有聽聞過有什么辦法，能夠?qū)⒋酥谐潭鹊膫麆堇m(xù)脈生經(jīng)?！?/br>
    “張老先生，藥材并不是問題。罕見的藥材都能在巫山，或者再往遠一些的武陵源、神農(nóng)架里找到?！?/br>
    楚留香看著床上的樂遠岑，沒有想到她竟是雙目被刺瞎了，為何她還能笑得那般明月清風(fēng)？而今只要有一分的可能，他也想要試一試。

    張簡齋只是搖頭，“藥材確實不是問題。但是小楚，人能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我還是一個人，不是神仙再世。眼下，最好的情況是在一年半載里，讓她養(yǎng)好體內(nèi)受損的元氣，她作為一個普通人還能活到五六十歲。

    可是談及續(xù)經(jīng)脈、塑氣海，我沒有辦法。我猜測用藥者就是不給她一絲習(xí)武的可能，我也沒有聽聞過有什么功夫能在斷脈之中練習(xí)。目前我們不能好高騖遠，走一步是一步，先把重傷根本的身體調(diào)理好。畢竟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其它更多的事情就交給天意吧?！?/br>
    天意？誰能夠算得準天意？

    張簡齋留下了治療高燒的藥丸，至于其他的藥材過兩天備齊了再讓藥童送來，或者他們自己去鎮(zhèn)上取也行。

    楚留香也不知怎么送走了張簡齋，他在想也許等到臘月師父回來，說不定能有什么方法，知道有什么能夠續(xù)經(jīng)脈的武功，而當(dāng)前只能先幫助樂遠岑調(diào)養(yǎng)好好身體。

    胡鐵花去廚房轉(zhuǎn)了一圈，面糊糊是不能吃了，還好有張大嫂送來的幾只饅頭可以下肚。他拿著裝饅頭的碗，邊吃著邊走到了木屋門邊，就看到楚留香匆匆收回了輕撫上了樂遠岑雙眼的手。“饅頭，你要來一個嗎？”

    “我已經(jīng)吃過了。這些都是你的，或者留到明天做早飯也行。”楚留香說著就起身朝屋外走，走向了小院另一側(cè)的屋子。

    胡鐵花一邊啃著饅頭，一邊亦步亦趨地緊跟在楚留香身后，讓楚留香不得不回頭看向他，“你跟著我做什么，找個地方坐下來吃不行？”

    胡鐵花好奇地打量著楚留香，“我就是要認真看看你。因為不是我要干嘛，而是你要干嘛？”

    “我要收拾屋子，這么明顯你看不出來？我不想今晚跟你擠一張床?！?/br>
    楚留香沒去管胡鐵花的打量，他說著就推開了木屋。小院實則很大，其中有五六間木屋，這一間還沒人住過。

    胡鐵花裝模作樣地點頭，“你不只是不想今晚跟我擠一張床，否則你可以打地鋪湊活一兩天，我看你是別有所求吧？”

    楚留香聽著瞥了一眼胡鐵花，“你能不能好好說話?！?/br>
    “要我好好說話，行，我想一下。”胡鐵花湊到楚留香跟前先伸出了四根手指，想了想又是換著比劃了一個八，“我猜八個字，一見鐘情，情竇初開。對不對？”

    楚留香一把取出了懷中的鳥蛋扔向了胡鐵花，“饅頭也堵不上你的嘴，那就給你加個蛋?！?/br>
    胡鐵花匆匆擋住了徑直投向他額頭的鳥蛋，還好這是一個煮熟的蛋。他剝了蛋殼咬了一口，就又打開了腰間的小酒壺喝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