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小天沒有踩穩(wěn)給摔了下來，手心劃了一道大口子，首長氣得夠嗆，順手撈起藤條就往澤身上招呼，小天就躲在樹后面瞧著?！彼噶酥复箝艠浜蟮哪X袋，宋佳微依稀可見章竟天抓著榕樹的手包了繃帶。

    沒想到章竟?jié)尚r候竟然這么惡劣，簡直就是小霸王，連弟弟都這么瞎欺負，章竟天有這樣的哥哥還真是作了孽……

    吳昊怕宋佳微還在想著他說漏嘴的事，又拉著她看別的照片。

    “你看這張章阿姨拍的照片，這是澤第一次進軍營參加訓練的照片，別人家的小孩看見槍支彈藥看見高難度的訓練都是哇哇大哭，就他還興致盎然的樣子，我記得那會他才十歲！”

    軍營里不乏軍事家庭出生的孩子，大多在十歲八歲就被丟進軍營里接受訓練，家長都希望他們能夠成為優(yōu)秀的軍人，保家衛(wèi)國，但孩子畢竟是孩子，大多抓著爸爸mama的衣襟不肯撒手，哭得鼻涕眼淚全往衣服上蹭。

    唯獨章竟?jié)煽匆姅[放在鋪著絨布桌面上的槍支彈藥，跟小孩子見了烤雞一樣興奮，當時首長很是得意地到處宣揚這是他的大孫子。

    宋佳微聽著吳昊的解釋，看向他所說的那張照片，照片上的章竟?jié)墒掷镒ブ话補k47，頭上戴著小孩子最喜歡的那種兩層小墨鏡，身上是一件灰撲撲的白的小背心，下身穿著一條迷彩褲衩，然而腳上是赤裸著的，仔細看還能瞧見他的大拇指得意洋洋地向上勾起。

    這樣的章竟?jié)墒撬渭盐⑹帜吧?，唯一熟悉的，是他唇角邊十幾年來不變的邪魅冷笑，小小年紀就懂得勾唇笑，難怪長大后會如此禍國殃民。

    順著看下去，宋佳微這回認出來了這個笑得春風得意的就是章竟?jié)?，他嘴角依然是邪氣凜然的笑容，手里舉著一個金色的獎杯，脖子上掛著金牌。

    照片歷史悠久，當時的拍照技術(shù)和設(shè)備都沒現(xiàn)在那么好，獎杯上鐫刻的小字看不太清楚。

    吳昊繼續(xù)給她解釋道：“這是澤在十三歲的時候，奪下青少年組射擊大賽冠軍時，章阿姨給他拍的照片留念?！?/br>
    宋佳微敏銳地察覺到，吳昊說起章竟?jié)傻哪赣H時，眼神有著濕潤的閃爍。

    再往下看大抵都是章竟?jié)苫蚴菉Z獎或是訓練或是調(diào)皮搗亂的照片，又或者是章竟天穿著齊整小西裝小禮服認真念書、彈鋼琴、參與朗誦或是學術(shù)比賽的照片，兩兄弟小時候的截然不同，章竟?jié)苫顫婇_朗，章竟天乖巧安靜，宋佳微愕然，長大后的兩兄弟似乎性格互換了……

    一直看到最后，是一張坐在小山頭上面朝夕陽的落寞背影。

    “這是……”單憑一個背影宋佳微分辨不出是誰。

    吳昊循著她的指尖望去，他的語氣夾雜些許的心疼：“這是澤十五歲那年首長親自拍的照片，也是他上一次拍的照片……”

    上一次拍照是十五歲？章竟?jié)扇缃穸藲q，中間整整十三年沒再拍過照？而且之前的照片是章阿姨拍的，為什么這一張看似普通沒有紀念意義的照片，會是章老爺子親自拍攝？

    吳昊不想繼續(xù)提及關(guān)于這張照片的事，萬一首長回來被她吸引著再次去看這張照片，肯定會一整天都特別消沉。

    他引導著宋佳微分散注意：“宋小姐，你的水喝完了，我再給你倒一杯吧，再過十來分鐘飯?zhí)镁鸵_飯了，我?guī)闳L嘗軍營的部隊飯！其實我們伙食好著呢?！?/br>
    吳昊拿過宋佳微手中的杯子走到飲水機前重新盛上小半杯開水。

    宋佳微很擅長察言觀色，既然吳昊有意不讓她看這張照片，她也就安分地坐回原位。

    她忽然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拍照者是章阿姨，照片里頻繁出現(xiàn)章竟?jié)?、章竟天、章老爺子的身影，那，他們的父親章澤天呢？！

    正文 第99章 與章老爺子對峙

    宋佳微和吳昊坐在沙發(fā)上喝開水，話題忽然停止，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因為軍營不怎么需要辦公室，首長辦公室被安排在了獨立的小平房里，辦公室的窗戶外是寬廣無垠的空坪。

    忽然窗戶外響起一陣sao動，依稀可辯是有幾個人在外面說話，說話的聲音很小，但因為辦公室內(nèi)的安靜氣氛，他們聽得清清楚楚。

    “里面那個是澤哥哥帶回來的女人？”

    “對對對，這還是繼婉清姐之外他頭一回帶女人回來！”

    “好像還真是，難道她和澤哥哥……”

    “不用猜，肯定是！”

    “啊……好想看看什么樣的女人能入澤哥哥的眼……”

    “不如我們偷偷瞧瞧？”

    “好啊好?。　?/br>
    然后宋佳微和吳昊看見兩個黑乎乎的腦袋緩緩上升，露出額頭后停頓了一下，接著看見兩雙滴溜溜的大眼睛。

    吳昊還沒來得及開口斥罵他們，忽然出現(xiàn)在他們背后的章竟?jié)梢话烟崞饍扇说囊骂I(lǐng)，如墨似星的眼里擠進了暖陽般的笑意。

    他痞痞地說：“大猴小猴，是不是想和我上一趟擂臺？”

    這樣的他，頗有幾分孩提時照片上的調(diào)皮模樣，比起拒人千里瘆人背脊的那副撲克臉，如今這樣要好很多。

    被稱為大猴小猴的兩個孩子不過十五六歲，他倆瞇著眼可憐兮兮地雙手握拳求饒道：“澤哥哥，我們就只是好奇看一眼，犯不著上擂臺吧……”

    “就是就是，澤哥哥，你看你練拳都練出汗了，我替你擦擦！”小猴踮著腳尖抓到了章竟?jié)蓲煸诓弊由系拿恚卉S而上掛在他的腰間，伸手“乖巧”地替他擦拭著額頭的汗珠。

    “我替你捏捏骨！”大猴也跳起來掛在章竟?jié)傻暮蟊程嫠嗉?，兩人臉上均是痞里痞氣的笑容，像極了小時候的章竟?jié)伞?/br>
    難怪他們的外號是猴子……嗯，章竟?jié)尚r候也確實像猴子。

    “行了別鬧?！闭戮?jié)伞罢隆鄙砩系膬芍缓镒?，沖著屋里的吳昊說：“耗子你先帶她去食堂，我洗個澡馬上就來。”

    說完他瞥了眼宋佳微，大概是心情好，他的眼神出乎意料的柔和，倒是讓她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一直被他擠兌壓榨慣了，忽然暖一點她渾身不自在。

    部隊的伙食確實不錯，因為軍人高強度的訓練要補充足夠的蛋白質(zhì)和熱量，所以大魚大rou是少不了的，吳昊按照自己的食量給宋佳微盛了一大盤飯菜，驚得她下巴差點掉下來。

    平日也不見章竟?jié)沙赃@么多啊，不對，他吃擼串的份量確實有點多……

    吃過午飯后小猴跑來告訴他們首長回來了，章竟?jié)上丛栌悬c久，到現(xiàn)在也還沒過來，吳昊只好先帶著宋佳微過去，讓小猴通知章竟?jié)沙赃^飯后自己過去。

    重新回到首長辦公室，宋佳微瞧見的是一位頭發(fā)斑白兩鬢銀絲的老人，正坐在輪椅上抬頭望著章竟?jié)筛吲eak47的照片出神，鑊亮的眼神抹上慈祥。

    看著章老爺子和藹柔和的目光，宋佳微開始思念起宋立民來。

    “首長?！眳顷簧锨靶辛藗€軍禮。

    “嗯……”章老爺子仍看著照片出神。

    “章爺爺?！彼渭盐⒖蓻]忘記章竟?jié)山淮娜蝿?wù)，綻放出如花的笑靨，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親切些。

    吳昊愣愣地看著宋佳微的笑臉，心里尋思著嫂子笑起來真好看。

    章老爺子聞聲望了過來，兩雙轉(zhuǎn)動輪椅面向他們。

    宋佳微這才看清老爺子的相貌，雖然平和的臉上爬滿了歲月的痕跡，但也不難看出年輕時是個帥氣的軍官，只是他板著臉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仿佛剛才的和藹笑容只是海市蜃樓。

    他伸手抓進軍裝的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煙，揚開袋子后往里面瞧了一眼，接著他把香煙袋捏扁：“煙沒了?！?/br>
    吳昊馬上畢恭畢敬地說：“我立刻去買！”

    他離開后辦公室又安靜了起來，宋佳微尷尬得背景僵硬，因為章老爺子此刻正用著探究的目光來來回回地打量著她。

    他也不說話，就這么一直上上下下打量著她不下十幾二十遍。

    宋佳微終于忍受不了這種探究的目光和窘迫的氣氛，她開口道：“章爺爺……”

    才剛喊出稱呼就被章老爺子打斷，他像閱兵時一樣嚴肅地斥罵宋佳微：“我讓你說話了嗎？”

    得，又是一個脾氣怪異的主，不讓說她就閉嘴唄，你愛看你繼續(xù)看著，反正看她又不會少一根汗毛。

    “過來?！闭吕蠣斪酉铝畹?。

    宋佳微便乖乖地走到他的跟前。

    “坐下！”

    宋佳微指了指光潔的地板，遲疑地看著章老爺子，他要她坐地上？然而章老爺子的眼神是認真的，她眉頭微皺地聽從他的吩咐。

    章老爺子繼續(xù)說：“你和小澤是怎么認識的？”

    宋佳微只是定定地望著他，不作回答。

    “說話！”中氣十足的章老爺子怒吼了一聲，但宋佳微不似他往日訓練的那些毛頭小孩，他怎么雷霆暴怒她也不怕。

    她在唇前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意思是你讓我別說話的，我怎么敢隨便開口。

    這回輪到章老爺子臉上浮現(xiàn)出窘迫了，他輕咳兩聲：“咳咳，我允許你說話了。”

    宋佳微這才開口：“報告首長，章竟?jié)墒羌研诺目偛茫沂羌研诺膯T工，自然也就認識了?！?/br>
    章老爺子又問：“你為什么要到佳信去工作？”

    宋佳微心里暗罵，靠，這個也要管？

    “報告首長，我失憶了。”她不得不承認，醫(yī)生給她開的失憶診斷證明還是挺好用的，省了很多麻煩。

    失憶？章老爺子擰起眉峰，犀利的目光直視宋佳微的水眸，看得她心里一陣發(fā)毛，怕自己的心虛被章老爺子看穿，她不斷暗示自己：我失憶了，我失憶了，失憶了……

    章老爺子沒能從她的眼神里看出慌亂，也就跳過這個話題，繼續(xù)問他在來的路上想好要問的事：“你和小澤是什么關(guān)系？”

    “報告首長，他是老板我是職員?！彼渭盐⒌纱箅p眼據(jù)實回答。

    “上下屬關(guān)系的話，那他為什么要帶你來軍營？”

    “……”為什么？她想了想說：“因為我欠他錢?！?/br>
    “欠錢？你是故意欠他的錢好接近他，想要當我們章家媳婦吧！”說到章家媳婦兩個字，章老爺子的話語里免不了有幾分得意。

    章家能有今天，全是他的功勞。

    瞧他這副高傲的嘴臉宋佳微真想罵臟，她反而挺想問問，你那寶貝孫子嘴巴是鑲了金還是鑲了鉆？讓他開口幫個忙就朝她勒索五百萬，她現(xiàn)在都懷疑佳信的來路正不正當。

    還故意借錢靠近他？明明是他孫子獅子大開口討出場費的好吧？她還想問問他章竟?jié)墒遣皇枪室庖鰣鲑M好靠近她呢！

    “怎么不說話了？”見她不說話，章老爺子臉上浮現(xiàn)出不悅。

    宋佳微只是睨了他一眼，臉上分明寫著：我宋佳微不屑和你這樣的人說話。

    章老爺子的不悅還在持續(xù)，他轉(zhuǎn)動輪椅回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取出支票本和簽字筆，打開封皮準備在第一頁上寫下金額。

    “說吧，要多少錢才肯離開小澤？”

    這下可觸碰到宋佳微底線了，是，現(xiàn)在的她是沒錢，但也輪不到別人用錢來羞辱她。

    她霍地從地上起身，兩手一把撐到辦公桌上直逼章老爺子的眼睛。

    “一百萬夠嗎？”章老爺子快速地在支票上寫下七位數(shù)，撕下來高舉到宋佳微面前。

    宋佳微怒地搶過支票，嘩啦啦地撕成碎片往空中一扔，紙花紛紛揚揚地落在辦公桌上。

    “胃口可不小。”章老爺子又重新寫下一串數(shù)字撕下來：“五百萬！”

    誰來攔住她想罵臟的沖動？宋佳微再次搶過支票撕了個滿桌紙花。

    “一千萬，不能再多了！人不能太過貪心，否則只會害了自己！”章老爺子豪氣地寫下八位數(shù)，“唰”地一下撕下支票放在宋佳微面前。

    宋佳微忍不住了，去他娘的尊老愛幼！

    她拿起鈔票撕一下說一句：“章老爺子，我敬重你是老爺子的份上才一直忍你，但你也不要碰到我的底線，不是誰都能用金錢來羞辱的，尤其是我！”

    “啪！”她重重地將手砸到桌面上，松開手掌，支票紙片被窗外的微風吹起，飄散開來纏到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