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重如山154途終(680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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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與夜色在地平線盡頭相交,黑得如同化不開的濃霧,吞沒了世間一切光亮。而佇立在海涯上的城堡在風聲中亮著輝煌的燈光,好像天地盡頭的一盞微弱明燈。 書房內(nèi),柏素素拿起從政府網(wǎng)站打印出的離婚文件,又從顧偕桌上取了一支簽字筆,坐到辦公桌對面,抬起頭微微笑了笑:“陳律師和趙律師都在路上了,他們讓我們先填一下表格?!?/br> 顧偕“嗯”了一聲,從她手里取來了自己那份。 “紐港市不能‘簡易離婚’,走法庭程序至少得拖半年,”柏素素微笑,“幸好年前我在錫蘭市住了兩個月,婚姻存續(xù)未滿三年、雙方都有離婚意愿、既沒有子女也沒有財產(chǎn)糾紛……我們符合錫蘭的要求?!?/br> 顧偕擰起眉心:“簡易離婚要放棄贍養(yǎng)費吧。” 柏素素苦笑著搖搖頭,鉆石耳環(huán)在燈光中散發(fā)著璀璨的光:“你給我的還少嗎?” “你應得的,”顧偕道,“如果你嫁給了我父親,他死后你可以拿走他一半的錢?!?/br> “我不知道他會我在三十歲死,還是四十歲死,”柏素素抬起了眉毛,“但我現(xiàn)在還很年輕?!?/br> 顧偕似乎想說什么,但張了張嘴還是沒出聲。 “藝術(shù)品……我們就按照喜好分吧,”柏素素失笑,“如果我是和你父親離婚,一定一樣不給他留?!?/br> “你都留著吧?!?/br> “偕神知道再有錢都買不到那些藏品吧?!?/br> 顧偕點頭:“我承諾過進了你藏館的東西不會再拿出來?!?/br> “好吧,”柏素素感慨,“但艾蓮娜·玻利那幾幅畫你要是不要,我就拿去拍賣了?!?/br> 顧偕疑惑:“嗯?” “看那場展的時候只是我去補了個妝,回來以后……”柏素素抬頭望著他,眼底浮現(xiàn)出一絲挪揄,“回來以后,你卻在給別的女人刷卡,她還抱著你親個沒完?!?/br> 顧偕想起來了,臉色有點僵硬:“我真的只是認錯了人……” “但我當時想,你不會這么不給我面子吧,這還在蜜月期呢,你要是帶她回酒店了,我是躲出去啊,還是要和你們一起啊……實不相瞞我害怕極了,對著圣母畫祈禱你們能去衛(wèi)生間速戰(zhàn)速決。” 顧偕扶額,半真半假感慨道:“那嫖資可夠貴的?!?/br> “還有,這句話我憋了很久了,今天一定要告訴你,我和她不僅長得像,品味還一樣,你給她買的那些才是我喜歡的!” 顧偕陰沉了一整晚的臉上終于出現(xiàn)了笑意。 長達兩年的婚姻期間,他們是法律關(guān)系上最密切的人,但柏素素極少踏入這間書房,更別說好好交談過。反而到了這一刻,他們兩個人隔著辦公桌面對面坐著,平靜商量離婚協(xié)議時,仿佛這才是他們之間最近的距離。 城堡東翼緊靠花園,離海岸很遠,書房聽不見海浪聲,空氣十分安靜。 柏素素喉嚨滾動了一下:“錢的話,我要十個億,繼續(xù)放在深藍投資,我知道你抽別人的管理費都是要一半,但收我20/2作為前妻的福利可以吧。” 顧偕搖頭:“太少了。” “嗯?” 顧偕察覺到話語里的歧義,解釋道:“你要的錢太少了?!?/br> “當然還有附帶條件?!?/br> 顧偕認真點頭:“你說。” “有一本你授權(quán)的自傳在圈子傳了幾個月,下個禮拜會正式出版,”柏素素道,“我有一個朋友,他希望能拿到電影改編權(quán)?!?/br> “就這樣?” 柏素素點點頭:“就這樣。” 顧偕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后者坦然地回望著他。那張絕美的面容在昏暗燈光下越發(fā)溫柔嫻靜。 半晌,柏素素眨了眨眼,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微笑著說:“哦對了,那本自傳里沒有朱砂,電影里也不會有?!?/br> 顧偕欲言又止,只嘆了口氣:“沒關(guān)系。” 柏素素重新低下頭填表。 “不動產(chǎn)……我要這座城堡和你在意大利的所有房產(chǎn)和地中海的小島?!?/br> “‘素素號’游艇、一架“賽斯納172”和一架“灣流”,還有車庫里我那些車都歸我?!?/br> 啪嗒! 一顆眼淚掉在文件紙上,簽字筆瞬間暈染成一團墨跡。 “其他的動產(chǎn)和不動產(chǎn)……”柏素素垂著頭,脊梁挺得筆直,繼續(xù)說道,“還有股權(quán),我都不要。” 啪嗒! 又一顆眼淚掉了下來。 她慢慢抬手擦掉臉上的淚痕,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珍珠,一顆接著一顆落下來,噼里啪啦在文件紙濺起水花。她低著頭深深呼吸,依然維持著體面,竭力控制情緒,然而拿著簽字筆的左手卻無可抑制地發(fā)抖,無名指上素圈婚戒隨著顫栗散發(fā)出微渺的光。 顧偕就僵坐在桌對面,雙手交叉擱在桌面上,私自取下了繃帶,手上滿是傷口。只要他一抬手就能握住柏素素哆嗦著的手背,但他就像一樁冰冷的雕像似的一動不動。 良久以后,他才緩緩開口:“對不起,我真的以為我能做一個好丈夫。” “沒關(guān)系,真的不用道歉……我……對不起……” 顧偕慢慢從口袋里掏出了手帕,推到柏素素手邊。 “我這樣……只是因為……因為……”她用力仰起頭,閉上眼睛吸了口氣,然后深深望著顧偕,微笑著說道,“我愛你呀……” 蒼穹之上灰云密布,殘月從云隙間投下慘淡的光,茫茫大霧自大海深處彌漫而起,如一張無邊的巨網(wǎng)席卷到天幕盡頭。 早春寒風裹挾著花園里常青葉,飛過崖邊,旋轉(zhuǎn)著沖上夜空。 · 3月2日,錫蘭市云德酒店報告廳,14:58。 這是年度神經(jīng)科學領(lǐng)域研究成果的發(fā)布會,多莉生物的“外骨骼”第三階段的成果正在這講臺上展示出來。 一種新藥物或醫(yī)療器械的開發(fā)過程漫長而昂貴,通過FDA的批準人體試驗后,只剩下了三個實驗階段。第一階段再小范圍內(nèi)研究,第二階段轉(zhuǎn)入200人以上的大組來驗證,兩次都通過后則進入第三階段,即為終點——安全性與藥效的獨立研究。 相關(guān)領(lǐng)域的科學家、臨床醫(yī)生以及金融街的分析師和投資全部到場,會場內(nèi)兩千個位置座無虛席,連通道和后排空地都站滿了人。 柯藍站在講臺上,坦誠面對大家:“25位實驗者都同意繼續(xù)下一階段的研究,他們會繼續(xù)服用藥物……” 一系列藍色和綠色的條形圖映在幻燈片上,落在在場的每個分析師眼中都映成了暴跌綠線。 ——清倉多莉!快! ——多莉完了,快點賣! 鶴楚然渾身冰冷僵硬坐在報告廳,仿佛每一口呼吸都結(jié)上了冰碴兒。 多莉是朱砂的重倉股,距離收盤還有兩分鐘,一場rou眼可及的風暴就要塌下來了! 從這一刻起,多莉生物就是被眾多獵人捕殺的幼崽,跌倒停板,跌到退市…… 密密麻麻的數(shù)據(jù)在鶴楚然如計算機一般精確的大腦中掠過,他回憶著上一次買進時多莉的價格,但腦海仿佛被冰凍住了,連簡單的加減法都忘了如何計算。 他深呼一口氣,哆嗦著點開了投資組合賬戶,他必須知道精英組賬戶里有多少股多莉,得賠多少錢。 輸入密碼、點擊登陸、進度條一格一格緩慢向前…… 手機屏幕上方14:59跳成了15:00。 收盤了…… 然而下一刻他瞳孔驟然放大! 寸頭為零? 還有價值五個億的空頭? 發(fā)生了什么? · 翌日清晨。 鈴鈴鈴—— 鬧鐘響了第三遍時,鹿微微才不情愿地翻了個身,然后又一頭埋進了枕頭里。她今天不準備去上班,并且這個“班”馬上也不會屬于她了。 這么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損失,哪里還會有公司會聘用她?她現(xiàn)在應該金融街黑名單的榜首,明明三個月前還是紅皇后旗下的一員猛將。 手機“嗡”地振動起來,大學室友的來電。 她正要掛斷來電,轉(zhuǎn)念一想這可能是最后的內(nèi)推機會了,硬著頭皮做好了被嘲諷的打算,按下了“接聽”。她還沒來得及哭,只聽對方尖叫道“ “我日了狗了,鹿微微你們是不是有內(nèi)幕消息?!” 鹿微微聲音沙?。骸鞍。俊?/br> · 與此同時,深藍資本。 醫(yī)療部門的投資經(jīng)理唐肅沉著一張臉,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多莉生物失敗,保守估計損失有四五個億。精英組即將換血,張霖也要被開除了??墒撬麉s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不僅因為今年的獎金沒了,他的職業(yè)生涯也完蛋了。 從去年年初,朱砂那個婊子說要重倉多莉開始,他就一直激烈反對,但有誰相信過他?呵,死吧……大家一起死吧。 “唐先生,”秘書微笑著送了塊蛋糕進來,“恭喜!” 唐肅一臉莫名其妙。 “恭喜什么?世界末日嗎?” 秘書雖然不是金融專業(yè)出身,好歹在對沖基金做了這么久,也能聽懂一些術(shù)語。 “多莉‘多轉(zhuǎn)空’了,我們有500萬支空頭!”秘書笑道,“醫(yī)療股大賺,您不該慶祝嗎?” 唐肅一驚,詐尸般彈起來,迅速登陸電腦,只見電腦屏幕上,紅線陡然上漲,數(shù)字飛速跳動! 辦公室的透明玻璃外,眾人都從自己的隔間或辦公室里走出來,慢慢聚到旋轉(zhuǎn)樓梯前。 大廳里歡呼聲幾欲掀破房頂: “女王!女王!女王!” 一道挺拔優(yōu)雅的身影逐漸從樓下走上來,鹿微微在眾人簇擁著明顯不適,尷尬地笑著,甚至有點難為情:“不是我!不是我!” · 受多莉生物暴跌的影響,整個股市開盤即陷入崩盤,午后開市,證券交易會緊急發(fā)布了“禁止賣空金融類股票”的禁令,意在安撫市場,卻讓投資者更加恐慌。 同一天早上,《命運:顧偕自傳》登上了新書暢銷榜。而自去年的世紀大收購案以來,金融街話題中心“紅皇后”,沒有出現(xiàn)在自傳中,這又掀起了一輪熱議。 春日微風宜人陽光柔和,朱砂獨自坐在天臺餐廳的一角,一邊看大盤,一邊吃薄餅。 天臺餐廳只供高管使用,下午三四點沒有人來用餐。從保加利亞空運來的紅玫瑰縈繞石柱而上,朱砂躲在石柱后,享受這片刻的清閑與安靜。 一杯咖啡還沒喝完,只聽腳步聲和談話聲從門口遠遠從傳來。 “非常不好意思,顧先生今天沒來公司,顧太太和江秘書我也聯(lián)系不上了,律師也不在場,嗯……這禮拜的備忘錄好像也沒有更新,您確定是今天嗎?” 朱砂偏過頭,視線越過層層紅玫瑰,只見黃秘書與一位二十出頭的姑娘坐在了不遠處的餐桌后。 “對,如果有變動,江秘書應該提前知會我?!?/br> 姑娘年紀不大,但面色沉靜,目光銳利,舉手投足之間利落又瀟灑,氣場甚至蓋過了在職場摸爬滾打了多年的黃秘書。 “江秘書是和我聯(lián)系過,”黃秘書有點猶豫,“可是備忘錄一個禮拜沒更新……唉算了,我看看Boss不在場,能做點什么,總不能讓你白跑一趟?!?/br> 姑娘禮貌而疏離地笑了笑:“謝謝?!?/br> “哦!顧太太特別要求,我得告訴親口說一遍這些,你聽著就好?!?/br> “要錄像證明我聽了嗎?” “不用,”黃秘書微笑,“一般生孩子前沒有人會告訴你這些事,顧太太心好,確保你真的清楚后果,并且是自愿代孕的。” 姑娘點頭:“好?!?/br> “懷孕期間有很多病會復發(fā),我看到你沒有病史,身體很健康,不過你的四顆智齒都沒拔……孕期牙齦會擴張充血、牙齒可能發(fā)炎和脫落,但是為了胎兒不能吃藥,所以智齒要是發(fā)炎了,臉得一直腫到產(chǎn)后,我們會先幫你拔掉四顆智齒。” 姑娘:“謝謝?!?/br> “不客氣……妊娠紋出現(xiàn)后不會消失,皮膚松弛、rufang下墜、腹部肌rou……就是肚子變大。然后孕反會導致胃痛胃酸、胎兒生長會讓腰酸背痛,可能長期失眠,四肢抽筋。” “最常見的痛苦是恥骨分離,你會翻不了身、抬不了腿、不僅走路困難可能都站不起來,整個懷孕期間都要一直臥床,但是……哪怕你躺著,腰和臀部也會非常酸痛,甚至在懷孕晚期的時候會感覺下半身都被撐開了,每時每刻都痛,一直到產(chǎn)后幾年,這種痛都消失不了?!?/br> “宮縮痛和分娩痛都會痛到吐,痛到眼冒金星,這句話我不適合說,但是你可以放心,分娩的時候一定是最好的麻醉師幫你無痛分娩,畢竟是你在幫金融大鱷生子,”黃秘書低頭看著iPad,又道,“刨腹側(cè)切的本質(zhì)上是避免yindao撕裂,撕裂最嚴重的是直接從yindao裂開到肛門……你可以選擇順產(chǎn),也可以選擇側(cè)切,選擇在你,這個顧太太不介意?!?/br> “不過側(cè)切的傷口會發(fā)炎,拆線之后傷口可能液化不愈合,到時候像肚子上就會像開了個漏洞一樣?!?/br> “除此之外,生產(chǎn)的時候,盆骨可能會骨裂……其他部位像胳膊啊腿啊骨裂了還都可以保持不動,但是盆骨要是骨裂了,你就真的只能不翻身地躺到愈合?!?/br> “產(chǎn)前癲癇的概率很小,一旦碰上了致死率很高?!?/br> “取胎盤的時候,是助產(chǎn)士后把手伸進你的yindao里,反復進出掏胎盤,至少七八次,據(jù)說每一次都比生孩子痛苦?!?/br> “產(chǎn)后yindao持續(xù)會出血、壞死zigong內(nèi)膜也會流出來,也可能繼續(xù)宮縮,這個因人而異,一般會流一個多月?!?/br> “乳腺會發(fā)炎、化膿、水腫……rufang流血的話,zigong也會收縮,然后你的傷口也會一起疼?!?/br> “至于漏尿,嗯,可能不僅僅是孕期……以后一旦大笑、跑步、打噴嚏都會漏……你可能一輩子再也不能劇烈運動了?!?/br> “除了我說的那些,孕期還有各種奇怪的癥狀,孕期貧血、孕期糖尿病、孕期高血壓等等,不同的人懷孕的時候會發(fā)生什么癥狀完全無法預估,”黃秘書抬起頭,認真問道,“你真的清楚了嗎?” “清楚?!?/br> “真的是自愿?” “當然?!?/br> “以上這些后果都能承受?” “可以,”姑娘微笑,“我還年輕?!?/br> 這時突然只聽背后傳來一道冰冷的女聲:“你為什么代孕?” 黃秘書和姑娘兩個人覓聲抬頭。一道挺拔的身影從廊柱后一步步走來,來人左手夾著香煙,面容在白霧繚繞中模糊不清。 黃秘書立即起身:“朱小姐……” 朱砂沒有理會她,尖銳的目光落在代孕姑娘的臉上,又問了一遍:“為什么?” “為了學費,”煙頭火光映在姑娘的眼底,她坦然說道,“顧太太的代孕費五千萬,哪怕我得當上了大律所的合伙人,也得很多年才能賺到五千萬?!?/br> “五千萬?” 朱砂的目光在姑娘身上放肆打量。 姑娘明顯感到不適,仰起脖頸,反駁道:“我本科名校、會四門外語、拿過奧運會滑雪銀牌,這五千萬也不是誰都能賺的?!?/br> 朱砂深深盯著姑娘,眼睛一眨也不眨。后者被這諷刺的態(tài)度刺傷了,回望著她的目光幾乎要噴出火來。 氣氛一觸即發(fā),黃秘書夾在兩個人中間左右為難。 “朱小姐——”救苦救難的白清明適時出現(xiàn)在餐廳門口,揚聲道,“有兩份文件需要您簽個字?!?/br> 朱砂在代孕姑娘羞惱的目光中,慢慢勾起嘴角,冷哼一聲轉(zhuǎn)身走出了餐廳。 白清明一頭霧水,正要跟上去,黃秘書連忙攔下他,道:“你能不能聯(lián)系到顧先生?” “有事?”白清明這話說的,好像他才是顧先生的秘書一樣。 黃秘書指著姑娘說道:“這位是顧太太的代孕媽……喂?你沒事吧?” 白清明眼前一黑,靠著玻璃門坐了下去,視線渙散沒有焦距,半晌才罵一了句:“我、勒、個、大、cao!” · “卷心菜,五圓九分八!小黃魚,四圓九分三!四圓三!” 下午三四點鐘室小學生放學的時間,菜市場人流如織,摩肩接踵。一般都是剛接了孩子的主婦和撿便宜的大爺大媽蹲在攤位前挑挑揀揀。 顧偕左手提著一只剛宰殺還流血的烏雞,右手購物袋里裝著紅棗桂圓等干果,一身高檔西裝,臉上森然冷漠,散發(fā)著周遭格格不入的肅殺之氣。 哪怕基礎生理知識告訴他,這些姜絲、紅糖、枸杞、紅棗、桂圓燉一起的作用還不如一粒止痛藥;哪怕他一個電話就能讓頂級大廚把營養(yǎng)豐盛的湯水送到朱砂家,他還是想親自去趟菜市場買菜,親手煲湯給她喝。 很多年前,在朱砂學校附近的那套公寓里,隔三差五他會下廚做飯。 朱砂連洗菜剝皮都勉勉強強,根本算不上打下手,充其量是個觀眾。 彼時,他從砂鍋舀一勺湯,輕輕吹一吹,轉(zhuǎn)身送到朱砂唇邊。 不論什么味道,她都會笑著說好喝。 昨晚得到朱砂允許后,他今天沒去公司,讓裝修隊在朱砂家中裝了一個廚房,以后他會常駐朱砂家中,天天都為她做飯。 他主內(nèi),她主外。 ……來日方長嗎?顧偕忽然覺得,今生所剩的時光太短了。 今天股市大跌,朱砂一定會加班。不過作為她的老板,他還是有點私人特權(quán)要她早點回家的。 也許等一下,朱砂還是會像個人型掛件一樣,從后面抱住他的腰,探出頭看他做菜。 顧偕勾起嘴角,笑了笑。 ……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去十年多了。 嗡嗡嗡—— 褲袋里的手機忽然振動,顧偕站到一旁,接通電話:“喂?……嗯?……她什么反應?……知道了,多謝你?!?/br> 掛了白清明的電話,顧偕似乎有點厭倦,閉上閉眼睛。 上個星期他連夜把律師找來,確認離婚文件無誤后便寄到法庭,柏素素似乎翌日清早就去了意大利,而他厚著臉皮賴在朱砂家里,這段難以言喻的婚姻就此告終了。 下城區(qū)火拼時,他的左手被子彈擦傷了。從醫(yī)院回家沒多久,當他就私自拆下了包扎,沒想到第二天傷口竟然發(fā)炎流膿,這幾天只好老老實實地把手包成了熊掌。 所以摘了戒指這件事,朱砂還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 他對朱砂的歉疚實在太多,不論什么情況下,都不想對朱砂說出“我馬上就離婚了”這句話,必須要拿到蓋了章的離婚文件,他才能告訴她。 不遠處,攤主舉著喇叭從梯子上俯身沖人群喊價,空氣里混雜著魚腥、羊膻和雞屎的臭味,隱隱約約傳來雞鴨的叫聲,折射出一片熱鬧的市井氣息。 顧偕站在菜市場門口,陽光當頭而下,他卻遍體生寒。這一路走來實在太難,只求別再出錯了。 · 晚上七點,朱砂推開門,略微一愣。 房間深處正傳來菜肴翻炒聲和濃郁的菜香氣,客廳吊燈散發(fā)著明亮的燈光,餐桌上擺著幾樣家常炒菜和一盅湯,沒有酒杯也沒有鮮花,只有盛著米飯的瓷碗泛著微弱的暖光。 ——像家。 朱砂沒有脫外套也沒換鞋,一步步走進房間,咕咚一聲坐到沙發(fā)上,似乎疲憊不堪。 新裝修的廚房只是把原來的吧臺改了一下,裝成了簡易的開放式廚房。顧偕背對著她,正在把蒜蓉青菜倒進盤子里,聞聲回頭瞥了她一眼:“發(fā)什么呆呢?洗手去。” 朱砂沒動,只是抬起頭注視著他,說了句:“好香啊?!?/br> 顧偕有點得意:“去洗手?!?/br> 朱砂依然沒動,只是笑了笑:“散伙飯嗎?” 顧偕立刻沉下臉:“別胡說?!?/br> 他摘下圍裙,把最后一盤菜擱到餐桌上,轉(zhuǎn)回來走到朱砂身旁坐下,握住了她冰涼的雙手,認真道:“我不想和別人生孩子?!?/br> 朱砂平靜凝望著他,眼底微微閃動,平靜道:“可我不想和您繼續(xù)了。” “……” 顧偕面色沉靜,似乎沒把這話放在心上,松開了她的手直奔著廚房去,但那背影十分狼狽,甚至稱得上落荒而逃: “先吃飯吧,有什么話吃完再說,你快去洗手,一會兒菜涼了。上次燉湯是哪年我都忘了,你嘗嘗和……朱砂?” 顧偕轉(zhuǎn)過身,沙發(fā)上空空蕩蕩。 “朱砂!” 他快步繞出吧臺,又喊了一聲“朱砂”。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滿室冰冷的空氣。房間外門大敞著,早春的冷空去灌入曲折的回廊,吹動了顧偕的發(fā)絲。 —以下不收費— 1.“做空”是賭股票以后下跌,股票跌得越多,做空者賺的錢也越多。 2.歐美法系離婚必須要經(jīng)過法庭,不能去民政局辦離婚證 3.多莉這段劇情應該是個打臉爽,唐肅在第一卷出現(xiàn)過,一直反對做多莉,第二卷掉線了,最后也實在沒時間再把他掰回來了,他會在下一卷是朱砂覺醒的一個角色。 4.之前有讀者說“顧偕母親那么優(yōu)秀還去當妓女是劇情bug”,所以多廢話兩句。 五千萬是不多,北京一套房就一千萬,但文中的購買力請按美金算…… 奧運會冠軍的出路并不好,能賣包子已經(jīng)算不錯營生了。 另外,給一個北大的姑娘五千萬人民幣問她愿不愿意代孕?大多數(shù)不會,但有人一定會。在校生概率低,但當了社畜了概率一定大。 5.回應一下:“八點準時上po,看見文案說晚更,雖然能理解但是也還是失望和生氣,還不如說不是固定更新,這樣更了還能當驚喜,文案上的更新消息也別寫了吧?!?/br> 我可以八點準時更2000字,但我想晚幾個小時一口氣更新2000字的二倍、三倍甚至四倍。 更哆內(nèi)容請上:Npo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