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ushuwx.com 恩重如山153 出籠
“掐死我,你就能拿到錢嗎?”朱砂仰面栽倒進沙發(fā)里,一只手撫上邵俊的手背,柔聲說道,“我不是說過了嗎,給你準備了一顆心臟?!?/br> 邵俊面色毫無反應,黑白分明的眼珠狠狠盯著朱砂,手里雖然還鉗著朱砂的脖子,但力度松了很多。 “走正常器官捐獻路徑,首先你需要一場連環(huán)車禍,死者是A型血,還沒有任何疾病,”朱砂細細摩挲著他的手背,這么自下而上地凝視著他,眼底浮現(xiàn)出幾分笑意,頗有幾分調戲他的意思,“其次,你女朋友得排在移植名單的第一名,不過她有性病史,還吸毒,根本上不了名單。” 邵俊早已知道這個結果,頸側卻還是抽動了一下。 “黑市叫價一百萬的心臟都是從醫(yī)院偷的,能不能得手得看死者家屬哭多久,聽說一千萬可以為你殺活人剖心,我沒試過,不知道真假,”朱砂仰著脖子,另一只手艱難地摸到口袋里,掏出了手機,打開相冊,語調平緩而不容置疑,“但是,這個女人賣心臟?!?/br> 邵俊直勾勾望著朱砂,視線不肯從她臉上挪動一分。 “你好歹看看人家吧,”朱砂無奈道,“我覺得你摸得挺舒服的,別松手,我都快濕了……” 邵俊手指一抽,那冰塊般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甚至耳尖都有浮現(xiàn)出隱隱的紅,半晌,才僵硬地低下頭去看手機屏幕。 “她是巴爾吉利亞的難民,自愿賣掉身體換她的家人拿到K國的合法身份?!u身’不僅包括心肝脾肺腎眼角膜這些稀缺品,連頭發(fā)、骨頭、指甲都會‘物’盡其用,”朱砂平靜道,“她現(xiàn)在還剩了半個腎和這顆心,你一點頭,就能讓她徹底解脫?!?/br> 邵俊盯著手機一動不動,緊繃的肩膀略微顫抖著。 “怎么了?不忍心?”朱砂冷笑,“但這就是你要去黑市買的心臟啊?!?/br> ICU病房里始終響著醫(yī)療器械的嘀嘀聲,淹沒了兩個人的呼吸。半晌,邵俊肩膀一垂,向后退了半分,右手仍然掐著朱砂的脖子,那力度都算不上掐,頂多能叫摸。 “不過命是可以用錢買的,”朱砂道,“我可以把你女朋友加進移植名單,并且排在第一順位?!?/br> 邵俊驀然抬頭。 “等這位白血病患者咽氣,他的心臟就能給你女朋友就能得救了,”朱砂向右滑著相冊,“而這個是現(xiàn)在排在第一位的移植患者,和你女朋友一個年紀,都是36歲,外科醫(yī)生,正在攻讀心腦血管疾病的博士學位?!?/br> “……” 邵俊一言不發(fā),胸膛的起伏更加劇烈。 “妓女搶走醫(yī)生的心臟……”朱砂語調十分和緩,但語氣中的嘲諷十分明顯,“挺政治正確的。” 他黑白分明的眼珠里陰晴不定,死死注視著手機屏幕,似乎內心也在激烈掙扎。 良久,他才松開了手,慢慢坐到地板上。 前夜外傷還沒好,住進ICU的重癥病患除非回光返照否則連下床都難,邵俊撐到現(xiàn)在已經到了極限。 “渾身插管不是續(xù)命,是受罪,”朱砂坐直了身體,活動兩下脖子,又從口袋里掏出一支針管,輕聲擱到地面上,“這是腎上腺素,你可以親手推進她的血管里,讓她沒有一點痛苦地走?!?/br> 早春的陽光為房間鍍上了一層暖色,邵俊低著頭,像一尊浸沒在陰影中的石像,雙手抱住膝蓋,慢慢將自己縮起來,低聲道:“她不想死?!?/br> 朱砂沒聽清:“嗯?” “她求我救她,”邵俊擠出聲音,“她說她不想死?!?/br> 朱砂驀然一僵,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微微閃動,臉上也浮現(xiàn)出古怪的笑意:“哦?是嗎。” 邵俊沒有回答。 半晌,朱砂將莫測的電話號發(fā)給了邵俊,然后她站起身,繞過邵俊,拉開了病房門:“決定權在你手上,買一顆活心臟還是搶一顆病心臟,想好了打這個電話?!?/br> · 從檢查結果來看,朱砂身體并無大礙,但畢竟前夜有過車禍撞擊,這二十四小時都得在醫(yī)院里觀察,折騰了這么一大通,她依然睡意全無,只好去護士站打了一劑安眠藥。 她按著手臂,剛轉過身,只聽走廊深處傳來一聲號叫:“朱小姐——” 鹿微微急得妝都花了一半,抓住朱砂的胳膊還沒喘完氣,只見朱砂面容驚愕,盯著她身后走廊墻壁上的掛鐘說道:“快走!我兩分鐘內會睡著?!?/br> “啊?可是還有五分鐘就要競價了?!?/br> 兩人疾步趕回病房,在幾十米的距離中,鹿微微簡要地把多莉的情況和朱砂說了一遍,挑了重點中的重點,危機中的危機,一個字都不敢多說,瞄著朱砂的臉色,打算只要她一有疑惑的神色,就立刻補充解釋。然而朱砂腳下明顯輕軟,走不成直線,和她并肩走著搖搖晃晃地往她身上栽倒,看樣子根本沒聽懂她說什么。 一進病房,朱砂如僵尸一般直接倒在床上。 “朱小姐?朱小姐!” “……???” 鹿微微使勁兒推了推朱砂的胳膊:“持倉還是平倉?” “啊……” “賣還是不買!” “朱小姐!朱小姐……” 朱砂身體越來越沉,意識陷入茫茫白霧中,拼盡全力把力氣集中到聲帶上。她動了動嘴唇,好像說了什么,也好像什么都沒說,隨即天地間陷入一片黑暗。 一覺醒來時天色已經偏暗,夕陽金芒穿過窗簾縫隙灑在棉被上。不遠處,一道挺拔的身影正站在窗邊,視線越過縫隙向遠處眺望,沐浴在余暉中側臉肅穆又冰冷。 ——面容相似,卻不是那個人。 朱砂無聲地閉上了眼。 “她走了?!?/br> 邵俊驀然開口,沒有回頭,也知道朱砂睡醒了。 “?。堪。」?,哦不是,節(jié)哀?!?/br> 晨昏顛倒睡得有點惡心,朱砂撐著手臂坐起來,揉了揉干癢的眼睛,撥出了鹿微微的電話。 “喂,朱小姐?” “多莉怎么處理的?” “你說持倉啊。” 朱砂長長出了口氣,好歹沒誤事。 “那今天行情怎么樣?” “市場都在觀望深藍,我們沒賣,多莉又瘋漲了?!?/br> “柯藍的實驗成功了,十幾天后會公布結果,扛過這幾天吧,結果一公布多莉的股價就不是虛高了,持倉是對的,就先這樣,辛苦你了?!?/br> 朱砂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xue,掛了電話,一睜開眼,只見邵俊表情空白,愣愣盯著她。 “你這是什么表情?” 邵俊神色僵硬,慢慢道:“實驗失敗了?!?/br> “嗯?” “數據是假的?!?/br> 朱砂疑惑地擰起了眉頭。 “我給你的數據是假的……”邵俊低頭摸了摸鼻子,“也不都是假的,就最后那次是假的?!?/br> 朱砂:“……” 十分鐘后。 朱砂洗了個澡,換上白清明趁著她睡覺時送來的衣裙和高跟鞋,整個人滿血復活,從疲憊虛弱的苦情棄婦切換成殺伐果斷的都市麗人,砰地推開了病房門。 靠在走廊對面墻壁上的青年受驚般一抬頭,目光觸及到朱砂,又慫慫地移開了視線。 朱砂沒理他,大步朝前走。 邵俊大氣也不敢喘一聲,靜靜跟在她身后。 “你跟著我干嗎?” “我還能做什么嗎?”邵俊頓了頓,“為你?!?/br> “回柯藍身邊去?!?/br> “任務不是結束了嗎?” 朱砂止住腳步,轉頭定定望著邵俊:“想分手,去找個合適的理由,她上個男朋友是P什么A過的,好歹也給你當了這么久的衣食父母,處理利索了再來談談你的后續(xù)安排?!?/br> 邵俊點點頭。 二月末的日落時間很短,夜幕初降,高級病房的走廊上冷冷清清,幾個穿著粉色短裙的實習護士經過邵俊身邊,紅著臉打打鬧鬧。 朱砂手機振動了幾下,她一邊擺弄手機一邊往前走,關注點都在如何彌補這個重大損失上,也沒注意到身旁的人沉默了許久。 兩個人剛邁出醫(yī)院大門,朱砂的手臂突然被拽住了。 邵俊吃過不少苦,身體發(fā)育得不錯,一米八多的高個子幾乎高出了朱砂一頭,他安靜地凝望著朱砂,那張漠然冰冷的臉上浮現(xiàn)一絲異樣,低聲道:“你為什么這么幫我?” 遠處街道上車水馬龍,行人在身旁來去匆匆,路燈一瞬間全部亮了起來,兩個人在昏暗的燈光中一高一低地對視著,邵俊眼底仿佛熠熠生光。 “顧先生在車輪下?lián)斓轿?,就像我撿到你一樣,他把我泥潭里拉出來,我以身相許,”逆光中,朱砂眼神微微閃爍,“我也想把你從泥潭里拉出來?!?/br> 邵俊愣住了。 “至于……以身相許,”朱砂瞥他一眼,肯定道,“你就算了吧。” 邵俊松了口氣。 一輛黑色賓利緩緩停在馬路邊,司機下車恭敬地拉開了車后門。 “哦對了——”朱砂剛走了兩步又轉身回來,眼睛深深盯著邵俊,“你問陳敖借人的時候,找的什么借口?” 邵?。骸啊?/br> “說!” 邵俊移開視線:“你包我一年沒給錢?!?/br> “cao!” 她憋了多時的粗口終于爆了出來。 · 夜幕初降,海邊城堡燈火輝煌。 前兩天讓張霖大發(fā)雷霆的藝術品全部由顧太太“捐”給了自己名下的、且建在她家中的私人物博館,不定期向社會公開展覽,由此避開了超過兩億圓的稅款。 此刻,全紐港市的藝術家都聚集在私人藏館中,端著香檳酒杯相談甚歡。 夜空中赫然傳來巨大的風響,少頃,一輛直升機降落在院內的草地上。 “多莉的頭寸超過了兩個億,一個禮拜內得全部拋售掉,還得暗中進行,”書房內,朱砂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指點著桌面,整個人焦躁得快要燃氣火來,“張霖手里只有兩個能做‘低能見度’的備用賬戶,可深藍有800個經紀賬戶就等于有800張管不住的嘴,有點風吹草動不僅我們自己的投資經理能看見,外面的經紀人也能看得一清二楚,這么多雙眼睛盯著,怎么……” “冷靜!”顧偕端來一杯威士忌遞給朱砂,“你先冷靜!” 朱砂深吸了一口氣,察覺到自己瀕臨斷裂的情緒,接過酒杯喝了一大口。 激素針讓zigong暫時絕經,也就是讓她提前進入更年期,剛才在醫(yī)院面對邵姓罪魁禍首還能調戲他兩句,現(xiàn)在站在顧偕面前,她簡直想回去宰了那孫子。 書房內十分安靜,朱砂后腰靠著書桌,手中端著酒杯,整個人繃成一條線,從外表很難看出她在想什么。顧偕坐在不遠處的沙發(fā)上,沒有直接看她,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映在墻壁上的影子。 “來的路上我看了一下柯藍的實驗。” 朱砂話說一半,突然沉默下來,喉嚨滾動了兩下,仰頭將威士忌一飲而盡。 顧偕敏銳地問道:“怎么了?” “……”朱砂聲音沙啞,說得磕磕絆絆,“主要問題是缺乏藥物的劑量反應,現(xiàn)在只對一小部分人有用,需要更多臨床試驗,其實不算大失敗?!?/br> 顧偕耐心道:“嗯?!?/br> “如果沒有我介入,多莉就不會被推到神壇,這次失敗后多莉完全可以繼續(xù)融資,支持柯藍進行第四階段實驗,”朱砂手指握緊酒杯,仿佛將克制的情緒全部注入了手指,力度之大連骨節(jié)都發(fā)白,“但是現(xiàn)在市場瘋了,大家對多莉的期望太高,這不是暫時的失敗,而是永無翻身之地的大敗局?!?/br> 她抬起頭,注視著顧偕,面色蒼白而眼底猩紅:“是我造成的?!?/br> 顧偕一動不動地坐著,略微偏過頭,似乎有意回避著她的目光。這對于當了小半年的舔狗的顧偕而言,簡直太反常了。哪怕是十年前,那個尚且不知道如何與人類接觸的年輕顧偕,都會搜腸刮肚想一些不難聽的話安慰她。 書房內安靜良久,花園里婆娑的樹影倒映在地板上,半晌,顧偕忽然問道:“當年那兩個研究基因醫(yī)療的科學家,現(xiàn)在在做什么?” “嗯?” “基因醫(yī)療比外骨骼的價值……” “不?!?/br> “柯藍實驗的價值在于神經科學,外骨骼只是延伸的一部分,真正有意義的是她會做出與人類肢體高度相似的義肢?!敝焐坝值沽税氡?,望著橙黃的酒液,苦笑道,“生我的那個男人……拿不出四千圓來接手指……這是我第一次,想做點好事?!?/br> 柏素素幾乎夜夜都在城堡里舉行聚會,花園的裝飾燈常年不熄,書房里只開著一盞落地燈,從窗外投進的燈光將朱砂的面容映得晦暗不明。 顧偕輕聲將酒杯放到一旁,慢慢站起身,走向了她,卻沒有直接擁她入懷,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朱砂沒有再說話。 空氣沉默了。 顧偕站在朱砂身側,與她相背而立,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許久沒有拿開。朱砂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他的掌溫穿透衣料滲入皮膚,一陣酥麻電流從肩頭流向手臂。 兩人靜靜站了很久,顧偕的手好幾次抬起又放了下來。 “我……”他道。 朱砂慢慢偏頭過往身后望去,只見顧偕的側臉在陰影中難以辨別,嘴唇緊緊抿成了線,似乎竭力克制著某種情緒,背對著她仿佛是為了不讓她看到他的臉。 她皺起眉心,這時只聽顧偕問道:“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朱砂還沒有回應,顧偕又說道:“陳敖給我準備了一個禮物,……我父親和他太太生了兩個兒子,一個我殺死了,另一個……擔心有朝一日無腎可換……” 朱砂眼皮一跳,一個變態(tài)又陰森的想法跳了出來。 “……生了很多私生子?!?/br> 果然! “陳敖查到這些‘活腎’的下落,每一個與姓顧的匹配的、與我匹配的私生子都被他監(jiān)視起來了?!?/br> “他變態(tài)吧?!”朱砂下意識脫口而出。 她對顧偕身邊的人向來尊重,但從她被綁架,摘下眼罩后看到陳敖的第一眼起,就知道這個人長在了她的雷區(qū)。不論是那雙戴著近視眼鏡還來瞇起的眼睛,還是天生向上說話時總是帶著若有似無笑意的嘴角,都讓她看一眼少活十秒。 顧偕的手僵持在朱砂肩膀上,也不在乎朱砂沒有回應他想要擁抱的請求,就定定站在她身后。 “這是他的禮,”顧偕慢慢道,“他的求,是托孤?!?/br> “哈?” 顧偕深深吐出一口氣:“……骨癌?!?/br> 朱砂心底一沉。 “我和他十七年沒見了……”顧偕搭在朱砂肩膀上的那只手無可抑制地顫抖起來,“當年他把我救回去,我想要徹頭徹尾大鬧一場,是他……他幫我在會計那兒……我才沒一路走到黑……他說,我們倆都會清清白白走出來?!?/br> 朱砂慢慢抬起手,搭在肩上,握住了顧偕的手背。 “這條路不得善終,”顧偕吸了口氣,語速很慢,“斬草除根是規(guī)矩,他一死,子女藏得再深都躲不過去?!?/br> “……” “陳敖,何伯還有你……只有你們三個……” 朱砂沒有說話,抽出了手,轉過身從背后環(huán)抱住了顧偕。 書房沒有拉窗簾,落地窗正對著后花園,這時如果有人經過,就能抓到金融街這對傳言了十年的jian夫yin婦的實錘。 顧偕略微抬頭,線條鋒利的下頜沾著些微光,他的一只手握住了朱砂圈在他腰間的手,另外那只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成了拳,就像怕驚擾了短暫的夢境似的,一動也不敢動。 朱砂額頭抵著顧偕的后背,鼻端滿是冷冽的木調香。她知道現(xiàn)在應該說一句“我還在”,但這三個字已然是謊言。 時間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顧偕才轉過身,慢慢將朱砂擁入懷中。這個動作又輕又慢,充滿了猶豫和克制,但他胸口一抵上朱砂的側臉,便更緊、更用力地將她勒向自己懷中,仿佛再也不松手,再也不讓她離開。 “顧先生……”朱砂輕聲道,“我動了您的保險箱。” 顧偕下頜抵著朱砂的發(fā)頂,盡情吸吮她的氣息:“嗯。” “……我看到那盆優(yōu)曇霧蘭了?!?/br> “別提了,”顧偕嘆了口氣,“你跟了我十年,我從來沒送過你禮物。” 朱砂推著顧偕的胸口,站直了身體,迎上他的視線,認真道:“您送過了?!?/br> “什么?” “您送過的最好的禮物,”朱砂拉著他的手,撫上自己的胸膛,靜靜地注視他良久后,臉上綻放了一個極輕又極美的微笑,“在這兒。” 是他讓那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看遍了人世繁華,是他親手將這個出身卑微的小姑娘拉進了名利場,是他把她那身無用的七情六欲碾碎成泥,重新為她鍛造了一身鋼筋鐵骨,讓她在這危若累卵的人世間得以一往無前。 顧偕苦笑著問:“你真的想當怪物嗎?” “您這話好像對一個乞丐說,‘我可以讓你成為億萬富豪,但是你會孤獨終老,窮的只剩下錢的滋味太難受了’,”朱砂輕聲笑了笑,然后斂去笑意,望著顧偕,嚴肅道,“我由衷感激您?!?/br> “優(yōu)曇霧蘭是附生植物,雖然也纏在別的植物上,卻不吸取寄主植物的養(yǎng)分,而是靠自身的根進行光合作用……”顧偕又將朱砂拉進懷里,在她唇上輕輕落下一個吻,“這是送它給你的意義?!?/br> 這時朱砂的手機振動了一聲,她沒看手機也知道是什么事。 “我得走了,張霖還在等我?!?/br> “你今晚來找我,我又高興,又感激,”顧偕呼了口氣,松開手臂,“但是朱砂,你已經是深藍的主人,以后這種交易不必再問我要許可?!?/br> 朱砂移開了目光,敷衍著“嗯”了一聲。 幾分鐘后,直升機從草坪上升起,螺旋槳攪動夜風,吹彎了花園內一排排婆娑搖曳的花樹。 顧偕站在書房陽臺上,點了根煙,遙望著浩渺深黑的夜空。 不遠處早春的草坪覆蓋了一層新綠,風中搖擺的裝飾燈與天邊星星逐漸重合閃爍,城堡里亮著燈火,花園另一側的私藏館里正在舉行高雅的宴會,那里賓客往來,言笑晏晏,還有他的妻子美麗溫柔令人生羨。 這些曾無數次出現(xiàn)在他美好的設想里。在陰暗骯臟的下城區(qū)討生活時,他發(fā)誓離開那個地方后,要成為沉穩(wěn)可靠的丈夫和父親。 可惜他做不到。 他頂著“顧家三公子”的頭銜在臭水溝里受盡了嘲笑,何伯將他引入了一個光明新鮮的世界,他曾為此炫目,也為此沉醉,然而當浮華奢侈的宴會結束,他從宿醉中醒來時,一如璀璨煙花綻放后的虛無,他很快就厭倦了這個曾經夢寐以求的新世界。 他喜歡鋼琴、喜歡歌劇、喜歡上流社會的一切。上流社會的那些人畏懼他,尊重他,其實他們看他就像看一只雜耍的猴子。 哪怕他的一舉一動能動蕩市場,一言一笑能讓無數人家破人亡,他在那些出身高貴的人眼中,始終是妓女的兒子,是被恥辱的私生子,是社會最底層的人渣流氓。 而他看他們也是一群平庸無能的廢物,畢竟他走過的每一步都實打實流過血,而那些生來就坐擁億萬的垃圾又用什么資格和他交心。 暴力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洗白上岸這十幾年,他像一只穿著西裝的野獸,拘束又局促。他告訴自己這叫作文明,渴望安穩(wěn)和體面就要付出代價。 而今天凌晨那一場驚變,就像短暫地解開了喉嚨上的套索。他在槍火硝煙中找到了久違的愉快,打架、殺人,這些事做起來如魚得水。 他坐在陳敖對面時迷茫了一下。 明明已經走出了很遠,明明走出了十幾年的光陰……可木調香掩蓋不住他從骨子里滲出來的臭氣,那是潮濕發(fā)霉的空氣與著屎尿和大麻的混合體。 然后他裝模作樣的這些年一瞬間打回了原形。 他離開底層,進入上流。 不論哪個世界,他始終格格不入。他是個異類,是怪胎,是旁觀者,是無家可歸的幽靈。 真可憐。 夜空中,朱砂乘坐的那架直升機救像一只閃著紅燈的大鳥,他看著它越飛越遠,漸漸消失在夜色盡頭。 如果從鳥的視角來看,這座城堡既像一座圓頂墳墓,又像一只圓形的鳥籠。更哆內容請上:Npo18. 他養(yǎng)的鳥,已經飛走了。 可他困在了這里。 如果朱砂從未出現(xiàn),他或許還可以忍耐這個cao蛋的世界。 要么認命,一輩子形影相吊,孑然一身,要么費心扮演一個沉穩(wěn)可靠的好丈夫、好父親,把人皮下的獸心捂得嚴嚴實實。 但這一刻,他終于從幼稚虛偽的夢境中蘇醒,去他媽的命運吧! 顧偕將煙頭抵在欄桿上狠狠碾滅。 · 書房門被輕輕敲響了。 “請進——” “抱歉,讓你久等了,剛剛代孕那邊出了點事,”柏素素回身關上了門,似乎心情不錯,“我們約下周在你公司見面可以嗎?我選了一個不錯的姑娘……” “你先坐?!?/br> 柏素素轉過身,視線觸及到坐在端坐沙發(fā)上的顧偕時,終于察覺到了空氣里的異樣。 她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慢慢坐到旁邊的沙發(fā)上。 早春的夜晚依然寒冷,書房的窗戶開著一條縫隙,寒風挾著干冷的空氣呼嘯而來,將茶幾上的蠟燭火苗吹得搖曳晃動。 顧偕神情肅穆,深深注視著柏素素,然后抬起了左手,緩緩摘下無名指上的婚戒,在柏素素驚異的目光中輕聲放到了茶幾上。昏黃的燈光下,鉑金素圈泛著一層微渺的光芒。 “我的名字是顧偕,取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是我母親的夙愿,而我頂著這個名字的每一天都是我父親對我的嘲諷……” _不收費_ 今天7000 ,明天一整天開會,沒辦法更新了,如果周六之前完結不了第二卷,那么周日加更,一口氣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