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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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臣們看來, 如此責(zé)罰著實不小。 誦經(jīng)原本無妨,可規(guī)定的期日卻等于剝奪了鄭濯參與每月朔望大朝的機(jī)會,至于金吾衛(wèi)就更不必說——這支親軍不單負(fù)責(zé)圣人出行安危,亦掌宮中及京城日夜巡查警戒,可說是衛(wèi)戍京師最要緊的一環(huán)。鄭濯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政績因此復(fù)歸于空。 長安城里,不少人私下都傳,六皇子就是個笑話,這權(quán)到了手里頭,還沒來得及焐熱就丟了。但元賜嫻知道不是。 如此明顯的陷害算計,圣人如何能不心知肚明?不過事出無奈才作此抉擇。這一出,表面看來是罰,實則卻叫鄭濯得了最難得的圣心。如元賜嫻未猜錯,老皇帝給完天下人交代,接下來必將悄悄補(bǔ)償這個兒子。 此外,掌管金吾衛(wèi)看似風(fēng)光,聰明人卻曉得,這個差事幾乎百害而無一利。左右金吾衛(wèi)各設(shè)上將軍一人,從前是直接向圣人負(fù)責(zé)的,直至數(shù)年前,徽寧帝以年事漸高,不再躬身處置軍務(wù)為由,令二皇子代為監(jiān)察。 但事實上,這許多年來,二皇子一直處在這支親軍的邊緣,從未能夠令金吾衛(wèi)對他言聽計從。 多疑的老皇帝豈會真將如此要緊的權(quán)力下放,當(dāng)初之所以如此,是因先太子野心勃勃,甚至有了及早拉他下龍座的心思,故而欲叫二皇子做一顆用以制衡的棋子。 既然二皇子努力了這么些年,也未能擺脫棋子的命運(yùn),鄭濯又何必徒勞嘗試?他丟了這個掌管權(quán),免去被圣人當(dāng)成下一顆棋子,免去被其余皇子嫉妒眼紅,實在是個好事。 元賜嫻當(dāng)真佩服鄭濯及徐善的籌謀。只是前者既不缺臥薪嘗膽之品性,又不缺高瞻遠(yuǎn)矚之智慧,且擁有因母家無勢而令圣人較為安心的出身,為何最終卻沒能上位?十三皇子登基,他又得了個什么終局? 元賜嫻忍不住嘆口氣。眼下看來,對鄭濯此人,元家既不好惹,也幫不得。擺在眼前的這條路,實在太難走了。 仲秋時節(jié),秋老虎漸漸消停,天微微涼了下來。臨近八月半的一日,鄭濯去永興坊拜訪了陸時卿,說是中秋佳節(jié)快到了,送份餅禮來。 兩人實則很少私下會面,多是逢年過節(jié),合情合理的日子才有明面上的走動。這次鄭濯來,自然并非為了送禮,而是與陸時卿當(dāng)面議事,順帶替他踐行的。 淮南災(zāi)情已得了初步紓解,但此次舒州受災(zāi)尤為嚴(yán)重,為免當(dāng)?shù)厣鷣y,朝廷預(yù)備派個官員前往勞問巡慰,督查賑災(zāi)。這個擔(dān)子,落到了陸時卿的頭上。 他這一走少說兩月,如舒州生點什么意外,怕得更久,自然有些事須交代鄭濯。 兩人在書房議完正經(jīng)事,陸時卿不是特別情愿地提到了元家:“別的沒什么,但我南下了,也就意味著‘徐善’不在長安,若是元家給我遞消息,我必?zé)o法現(xiàn)身,到時還得由你想個法子蒙混過關(guān)?!?/br> 鄭濯覺他這懨懨的神情挺好笑的,問:“怎么?縣主不單纏陸侍郎,還纏徐先生?” 陸時卿瞥他一眼:“站著說話不腰疼。被她纏過,你就知道厲害了?!?/br> 鄭濯朗聲大笑:“我可沒這福氣?!庇值溃暗f真的,我不像你天生奇嗓,擬不出徐先生的聲色,到時如果穿幫,面上很難看的?!?/br> “總之這事交給你了,辦不妥也是你該吃的果子,與我無關(guān)。” 他說得沒心沒肺,鄭濯也不惱,點點頭道:“行吧,你安心南下,縣主那邊,我會替你顧好的?!?/br> 陸時卿一噎,飛了個眼刀子去:“替我?省省吧你!” 鄭濯似乎有些幸災(zāi)樂禍:“你就別抱僥幸了。等你此次回到長安,也快歲末了,我看縣主短時間內(nèi)不會死心,待滇南王進(jìn)京,你就準(zhǔn)備好去提親,吃吃他老人家的拳腳吧。” 陸時卿臉已黑了,他卻樂此不疲:“這拳腳功夫不夠,恐怕過不了滇南王那關(guān),你早些辦完事回來,到時我教你幾招,練練你?!?/br> “鄭濯?!标憰r卿咬牙切齒道,“過幾日就是十五了,你還是先好好誦你的經(jīng)吧,碰上認(rèn)不得的字,我也能教你的?!?/br> 鄭濯大笑不止,揍了他肩胛骨一拳,道:“得了,我走了,一路順風(fēng)?!?/br> 八月十三,陸時卿拾掇好了行裝,比徽寧帝吩咐的期日提早三天離了長安。臨走前,宣氏出言留他在家過了中秋再啟程,他卻以災(zāi)情緊急為由,堅持當(dāng)日就走。 但其實災(zāi)情早便和緩了,舒州也非缺他不可,他不在長安過節(jié),是怕元賜嫻找上門來。這等良辰,她怎會不來擾他,到時若纏他不放,豈不麻煩。 清早,陸時卿逃一般出了長安城,一連趕了兩日路,過了數(shù)個山道,在中秋當(dāng)夜入了商州地界。 他此行去往淮南,明面上是疏災(zāi),暗地里卻奉了徽寧帝的命,身負(fù)更要緊的差事,為免招搖,便是一切從簡,乘了輛并不如何闊氣的馬車,就連隨從也只捎了趙述與曹暗兩名。 因這兩日下過場雨,耽擱了些行程,當(dāng)夜便沒來得及進(jìn)城。陸時卿欲低調(diào)行事,并不打算與當(dāng)?shù)毓賳T打交道,在宵禁后令人破格開城門,便決計忍耐一下,露宿在野。 當(dāng)然,以天為蓋的是趙述和曹暗,他不吃風(fēng),睡在干凈整潔的馬車?yán)铩?/br> 兩人替他擇了處地勢平坦,靠近河川,無天災(zāi)及野獸威脅的地方落腳,一個跑去揀柴生火,一個開始清理周遭。 人在山野,泥巴和雜草就算了,但郎君絕不能忍受鳥獸的糞便。 皓月當(dāng)空,映照得河面波光粼粼,縱使未生火堆,四面也一片敞亮。偶有風(fēng)過,遠(yuǎn)處的群樹便是一陣簌簌沙響,聲色通透而清爽。 陸時卿在馬車?yán)锎脨灇?,預(yù)備等趙述清理完下去緩緩,朝外問:“趙述,你好了沒?”這一問卻遲遲不聽答應(yīng),他只得耐著性子再喚一聲,“趙述。” 趙述的聲音緩緩響起:“郎君……我,我見著仙女兒了!” “……”這一刻似乎有些莫名的熟悉。 陸時卿微微一愣,皺眉道:“荒郊野嶺的,你說什么胡話?” “郎君,我沒扯謊,真是瀾滄縣主來了!”他說完,一把扯開了陸時卿的車簾。 猝不及防地,陸時卿抬眼就瞧見了一身月白交領(lǐng)長袍,幞頭束發(fā),背著個包袱,站在水岸邊的元賜嫻。 他手中拿來打發(fā)時辰的書卷一下從小幾上滑落下去,激起“啪”一聲清脆響動。 然后,他聽見她笑著說:“陸侍郎,是我,您激越個什么呢?” 不是激越,是驚嚇。 陸時卿下了馬車,人還未到她跟前,便已冷聲道:“你來商州做什么?” 他連敬稱都沒使,該是有些生氣,但元賜嫻依舊笑盈盈的,提了提肩上鼓鼓囊囊的包袱:“我來陪您過中秋佳節(jié)?!?/br> 他站定在她跟前,嚴(yán)肅道:“你跟蹤我兩日,就為來陪我過個中秋?” “是啊?!彼c點頭,“您不感動嗎?” 陸時卿當(dāng)真不喜被人刺探行蹤,何況的確公差在身,沒工夫與她嬉鬧。上回她在胡餅上動手腳的事,他已忍耐著未去追究,如今再來一回,自然氣惱。何況她心也太大了些,就這樣孤身跟了他兩日,也不知夜里睡的是何處,都不怕遇見歹人。 他蹙起眉,質(zhì)問道:“元賜嫻,你如此糾纏我,究竟意欲何為?” 元賜嫻猜到他會不高興,但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不論他如何訓(xùn)斥,她一直笑就是了,她相信他一定不忍心氣她太久的。 她答:“陸侍郎,我糾纏了您這么久,您難道還瞧不出來嗎?我心悅您呀!” 陸時卿果真噎住了。她的確糾纏他多時,卻是頭一次跟他表意。 他因此怔愣在原地,感覺頭頂?shù)脑鹿夂孟駠W啦啦灑了他一頭一臉,叫他整個人突然變得光芒四射,輕飄飄得快要飛起。 他倏爾想到,當(dāng)初長安郊野,也是如此月朗星稀的夜,她蹲在曠野蔓草叢中訓(xùn)斥一只蠢狗。映入他眼的,是艷麗的唇瓣,修長的頸項,雪白的肌膚,深邃的溝壑。 他騙她說,穿回鶻人的裙裝將被金吾衛(wèi)盤查,叫她蒙了面紗遮掩前襟。其實不過以為這香艷一幕不該給更多人瞧見罷了。 陸時卿停止往下回想,覺得心內(nèi)莫名無比煩躁。 他為何總對月光下的元賜嫻氣不起來? 他將眉頭擰成個“川”字,到底態(tài)度好了些,道:“陸某公差在身,耽擱不得,請人送縣主回長安。” 元賜嫻曉得自己已成功了一半,繼續(xù)磨他:“不成不成。我追了您兩日,實在疲乏不堪,眼下再趕不動路了。何況您的隨從當(dāng)中無一女子,您竟叫我深夜與別的男子同行同處嗎?” 什么叫“別的”男子……這話好像不太合適吧。 陸時卿吸了口氣,問:“縣主當(dāng)真孤身來的?” “當(dāng)真!”她點完頭,突然擺手道,“不對,也不是孤身。我還帶了樣您不太喜歡的……” 陸時卿心中陡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就在他驚疑不定時,忽見她身后,被月色照得白茫茫的空地,現(xiàn)出了一道姿態(tài)妖嬈的陰影。 個頭很大,脖子仰扯得很風(fēng)sao。是一只狗。 他被氣笑,手指著那個方向問:“元賜嫻,你竟帶了這東西來陪我過中秋?” 第29章 029 這東西,他不是不太喜歡, 而是太討厭了。 陸時卿剛怒火中燒質(zhì)問完這一句, 遠(yuǎn)處小黑就抬了狗蹄子朝前做了個撲躍的假動作。他心底一憷,伸出的食指彎了彎, 下意識后撤一步。 元賜嫻見狀一愣,道是小黑嚇唬他,回頭卻見它安安分分趴在地上, 看起來十分老實。再瞅瞅跟前臉色慘白的陸時卿,她的神情茫然起來。 陸時卿又好氣又好笑。是不是元鈺給這蠢狗喂多了核桃rou, 叫它變聰明了? 他發(fā)指道:“它剛才……!”他說到一半, 沒好意思繼續(xù)往下。這話說出來,倒像是個被惡霸欺凌后, 企圖叫夫君作主的怨婦。 他平靜了一晌, 臉漸漸恢復(fù)了血色,余光緊盯住小黑, 故作漠然道:“深夜不便行路, 縣主今晚就在此處歇腳, 但煩請您管好……”他說到這里,見小黑直起狗身,一副要沖上來的樣子, 喉結(jié)一滾,顫聲道,“您的愛犬?!?/br> 元賜嫻早就跟小黑打好招呼,叫它不許靠近陸時卿周身一丈距離了, 聞言笑道:“您放心,它這次一定會乖的。我也不是故意將它帶來,實在是阿兄怕我沿途有險,才硬叫我捎上它,說一路好有個照應(yīng)?!?/br> 陸時卿心里“呵呵”一笑。如今的世道又非人人懼狗,真遇了險,這只蠢狗能護(hù)衛(wèi)得了她什么。元鈺分明是擔(dān)心他對他的寶貝meimei圖謀不軌,這才派它來震懾他。 圖謀不軌?他是那種人嗎? 他不大舒服地走開了去,在馬車邊坐下,擰開水囊,仰頭飲水。 元賜嫻瞥瞥他身下杌子,不免感慨他出行挑剔,然后從包袱里抽出一張帕子,鋪在他身旁的泥地上,剛預(yù)備如此將就,彎身卻觸到了一張凳面。 就在她屁股快要落地的一剎,似乎誰眼疾手快地將一張小杌子墊在了她下邊。 她一愣,扭頭就見身后趙述流著滿嘴的哈喇子,正腆著臉對她笑。 陸時卿回頭盯住他:“誰允許你把我馬車?yán)锏蔫蛔影岢鰜淼???/br> “郎君,您這杌子閑著也是閑著,怎能叫瀾滄縣主千金之軀席地將就呢?” 元賜嫻覺得這個小伙子很有前途,朝他一笑,掏出一塊以紅綾包裹得十分喜慶的月餅,遞給他道:“多謝趙大哥,這個給你吃。” 趙述一舔哈喇子,剛伸出雙手準(zhǔn)備去捧,就聽陸時卿冷冷問:“水燒完了?” 他驀然停住,神情幽怨。 陸時卿卻毫無同情地道:“去,我要凈手凈面?!?/br> 趙述只好悻悻走了,悄悄與一旁默默生火的曹暗去吐苦水。 元賜嫻一只手還伸著,笑問陸時卿:“那您吃?” 陸時卿瞅她一眼,撇過頭去,冷冷道:“不必了?!?/br> “陸侍郎,所謂‘千里送月餅,禮輕情意重’,您怎么著也吃一口?!?/br> 他不搭理。好男兒不為一只原本要給別人的月餅折腰。 她嘆口氣:“好吧,我給趙大哥他們送去。”說罷作勢起身。 陸時卿卻比她更快一步,長手一伸就將她手里的餅接了過去,然后咳了一聲,說:“給我就行,等他們干完了活,我再拿給他們?!?/br> 元賜嫻心里覺得他故作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好笑,面上不動聲色“哦”了一聲,將一大個油紙包都給了他:“那這些都給他們?!?/br> 他接過,放在了一旁。 她繼續(xù)認(rèn)真叮囑:“一定要給他們的,您可別偷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