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現(xiàn)實讓他不能站出來指責那些人,可他卻也有自己的處世方式,在不牽扯自己的情況下,偷偷的給老師送點吃的,偷偷的關照一二還是可以的,甚至在這一次,老師重病之后,還帶著阿米趁著夜色來看了幾次,阿米懂醫(yī),可到底不能去正軌的醫(yī)院,即使用了不少的藥,可到底治病不能治命,已經(jīng)被折磨的油盡燈枯的老師還是到了這一刻。 顧建國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給這個老人,給這個家一個希望,讓他們有一點動力,不至于在老師走了之后徹底散了。 “老師,你放心,我和阿雅一樣大,我?guī)е?,阿華哥那里我也會想法子送點書過去,你放心,只要我自己去考,就一定想法子帶著阿雅去考,吃飯什么的也不用cao心,阿雅能在家糊紙盒,我也有工資。阿燦隔上些日子還能弄點獵物野菜,還有阿米,有我們呢。” 顧建國說到這里眼淚又有些忍不住了,明明是解放前的大學生,明明家境優(yōu)厚的一家子,如今卻混成這樣。阿雅連個工作都沒有,只能靠著糊紙盒混點小錢,老師那么本事,卻只能燒鍋爐掙點飯錢,阿華哥苦的,幾年了,都沒法子回家,因為沒有路費,作為黑五類的子女,干的是最苦的活,掙得是最少的錢,每個月嘴巴里省下的錢還都緊巴巴的換了糧食寄來,都二十五了,還沒有個對象。 老師伸出干巴巴的手,拉住了顧建國的胳膊,眼里帶著一種歡喜,那么靜靜的看著他,好半響才說道: “我當了幾十年的老師,原本以為會后悔,因為打到我的是我的學生,欺負我的也是我的學生,可到了這一刻,我卻依然慶幸我當了老師,因為我還有你這樣的學生,建國,你很好,晏子春秋上說:卑而不失義,瘁而不失廉。你們都是好孩子,很有些這樣的味道,這是君子的德行。多讀書,多努力??!” 說話間,眼睛又看向了自己那無聲哭泣的女兒,含著笑囑咐道: “不哭了,不哭了,別讓爹走的不安心,你這樣,爹心疼。跟著建國,跟著阿米,有他們在,你也不算是一個人。建國,還有個事兒要托給你,那老宅,若是真如你所說,風頭變了,就想法子幫他們拿回來,讓他們不至于沒有一個家,后院大槐樹下,我埋著箱子,那里頭是我早年存下的書,留給阿華,阿雅,一人一半,建國,拜托了?!?/br> 說話間老人的手又往枕頭下摸索,半響摸出個手表遞給顧建國。 “這個給你,我們師生一場,留下做個紀念。也算是全了我們的緣分?!?/br> 說是紀念,可顧建國知道,這也是酬勞,讓他照顧阿雅的酬勞,老師即使信得過他,可也被這世道傷到了心,生怕人心易變,自己以后時間長了怠慢了阿雅,所以給了這個,這東西拿著,顧建國感覺都有些燙手,老師都已經(jīng)這樣了,又能留下多少東西,值錢的能賣的都賣了,這只怕是最后一個,給了自己,那以后阿華哥回來怎么辦?可要是不收,只怕老師走了都不放心,畢竟老話說的好,那人的手短。 好在也不是沒有其他的法子,顧建國轉(zhuǎn)頭再看了阿雅一眼,突然起身,走過去將阿雅拉了過來,然后直接跪在了老師的床前,重重的說到: “我知道無論怎么說,老師該不放心的還是不放心,這樣,我今兒就在這里給您磕頭,明兒我就去寫申請,我娶了阿雅。” 這話在這一刻很有些石破天驚,反正阿雅是給鎮(zhèn)住了,眼淚都忘了流下來,而那老師的眼里則光彩奪目。狠狠的喊了一聲: “好?!?/br> 是好,嫁了人,這個家的資本家成分就再也影響不到阿雅了,說不得也能弄個掙錢的工作,再不濟也有顧建國在,能養(yǎng)家。等自己死了,沒有了這個家的拖累,兒子也能輕松一些。這確實是最好的法子。 老師覺得他的身后事在這一刻真的是圓滿了,在最舒心的笑容中,吐出了最后一口氣。 “爹。。?!?/br> 聽到消息剛剛趕來的阿燦和阿米剛走進院子,就聽到了這仿佛是獸吼一般的喊叫,那哭聲中的悲戚讓人心酸的很,眼淚忍不住跟著也一并流了下來。連走路都不敢太重,生怕驚動了亡靈。 寒風吹進了這小小的屋子,吹的人骨頭都有些發(fā)冷,明明不是倒春寒,卻帶著凜冽的寒氣?;蛟S,這是黎明前必經(jīng)的刻骨之旅,或許,這是生命對于未來的獻祭。不管如何,又一個被時代碾壓的可憐人走了,帶著希望和眷戀,帶著無奈和悲涼。 第197章 建國成婚 甭管這世道怎么變, 外頭怎么說,有很多習慣是千百年來刻入了人骨子里的,怎么也沒法子剝奪, 比如這顧建國說的要娶阿雅的事兒就是如此。在老師去世的第二天,剛匆忙將人安葬, 顧建國立即馬不停蹄的按照他在老師臨終時許下的諾言,遞交了結(jié)婚申請。一門心思要趕在百日內(nèi)將婚事辦了,因為一直以來人們都相信,人死后的一段時間里靈魂依然能在家的附近,即使七七四十九日過去, 做完了尾七,也不妨礙鬼魂在望鄉(xiāng)臺眺望人間。所以這個屬于熱孝的時候成親,是可以讓去世的人看到的,也能讓老師放心。 “建國,你。。。你應該知道, 阿雅的成分。。?!?/br> 看著眼前的結(jié)婚申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微微皺起了眉頭,小心的看了一眼邊上,見沒人,忙低聲和顧建國說起話來。 “我知道, 我不怕,我家可是根正苗紅的窮苦人,不怕被拖累,再說了, 也沒啥好拖累的,就這么一個女孩子,能有啥問題?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內(nèi)情,真說起來不過是有人犯了眼紅病,還有人突然上了位,管不住心里的邪念想亂來罷了。領導,您也是咱們學校的老人了,還能不知道這里頭的事兒?如今她家就她一個了,若是不和我結(jié)婚,過上一段時間,這人只怕。。。咱老師伸把手不難,簽個字而已,又沒讓您干別的,外頭這樣的多了去了。再說了,外頭的風聲你也該多聽聽,如今可比前幾年好多了,沒那么多人揪著不放。都說做人留一線,日后好想見,總要給人點活路不是?!?/br> 顧建國知道,這個老師沒壞心,只是這幾年被學校里的形勢給嚇著了,膽子特別小,風吹草動的都要緊張半天,這涉及到黑五類的事兒自然越發(fā)的謹慎,只怕牽扯到自己。 他一個原本管宿舍的工友,莫名的因為成分好,屬于勞苦大眾,就被爭權(quán)奪利的兩幫人放到這個管政工的干事位置上,更多是為了雙方的平衡,所以這職位做的自是越發(fā)的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對成了炮灰。所以顧建國也很愿意和他解說一二,安安他的心,也算給他漲點膽。 你還別說,這一說,那老人臉色立馬好看多了,還知道寒暄了,帶著幾分謙卑的笑,小心的說到: “你呀,都不聽我說完,你這身份娶了阿雅,確實不用擔心牽連什么的,我不擔心,也不是不敢敲章,只是有些事兒總要事先說清楚,免得以后落埋怨不是。我擔心的是,就是結(jié)了婚,阿雅這工作問題估計也難,這邊附近各個單位啥情況你也知道,就是條件好的,成分沒問題的,這家屬安排工作都難的很,更不用說阿雅了。這樣一來你的負擔可不輕,這一點你一定要想好了,你家在山里,估計條件也不好,別給家里添麻煩,和家里商量過沒有?你爹怎么說?” “多謝老師想著,我在城里有個房子,雖然只是個單間,小的和豆腐干一樣,不過好歹能住,再不成,我搬到阿雅那屋子去,再小那好歹也是兩間,我那個單間租出去,也能混點錢,貼補一下家用,至于家里我有兩個哥哥呢,我爹也能掙錢,所以倒是不用我每個月拿回去多少,意思意思就成,這樣的話,就是阿雅真沒法子安排工作,也一樣能湊合,最多苦一些?!?/br> 顧建國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人還能說啥?他在這個學校誰也不敢得罪,自然也不敢不敲章。所以這申請那是立馬通過。 顧建國十分知道什么叫趁熱打鐵,只是一天的功夫,不但是學校,就是阿雅所在的居委會,也被她搞定了,都是街坊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誰也不會故意為難人,只要說的在理,自然是能幫就幫。對他們來說,像是阿雅這樣的成分,能嫁給成分這么紅的人家,那是去了她們一個大問題,以后睡覺也能閉上一只眼了。不用cao心上頭又下發(fā)什么□□任務,多好,少了多少得罪人的活計。 而有了這兩方面的紅印章,自然這結(jié)婚證也是順利的很,阿米跟在后頭,幫著塞了好幾把粽子糖,就把這證給辦好了。從這一刻起,阿雅再也不用擔心會被人盯上了。 你說為啥?因為人顧建國好歹也是村干部的兒子,成分好,根子深,再加上在縣城也不是沒人脈的,讀書的時候,在城里就結(jié)交下不少的同學校友什么的,即使再那些紅/小將里頭也是有熟人的,一般情況下,那些造/反派也不會隨便招惹。 辦下了這么一件事兒,到了這會兒,顧建國幾個才有功夫帶著阿雅去新喪的老師墳頭磕頭,算是正緊的去拜見岳父。 這一次跟著去的不止阿米和阿燦,連著顧建國一家子都在,好歹這是娶媳婦,添丁進口的大事兒,顧大伯那里不可能瞞著,即使知道的時候,人顧建國自己已經(jīng)拿定了主意,提交了申請,這自說自話的速度,弄得顧大伯差點拿著棒子追殺兩條街。誰家小子娶親會辦的這么不靠譜的,連個聲響都不漏,你當私奔啊!實在是不像樣。 可你要說顧大伯不同意?這到不是,一來人顧大伯本就不是那種趨吉避害的人,在沒有因為他們家落魄就看不起人的事兒,好歹是自家兒子的老師,好歹早年也曾受過教導恩惠的人家,他不可能教孩子忘恩負義;再一個他比別人看的也遠一些,有那么多教授,大官級別的人在村子里鎮(zhèn)著,他哪里不會感受到這風向變換,自然也明白,這兒媳婦自家那是撿到了便宜。要是正常情況下,這樣書香人家的閨女,哪里會看得上獵戶人家的小子呢。所以對這親事他真沒啥可反對的。 也因為這樣的想頭,所以即使對顧建國辦事兒不靠譜,很有些生氣,可收起尾巴來卻利索的很,不但教了顧建國這接下來事兒該怎么辦,村子里這風聲該怎么放,甚至在這個時候,還跟著過來,算是見親家,全了禮數(shù)。從正角度來說,顧大伯做的真的是很不錯。該有的禮數(shù)有,該給新媳婦的臉面也一樣有。這讓忐忑了好些日子的阿雅也徹底放下了心,開始試著和顧建國的幾個嫂子說話,試著融入這個新家。 “別犯傻了,趕緊的磕頭吧,好生的讓你老丈人看看,也高興高興。趙老師啊,要說咱們也是緣分,當初你費心照顧我兒子,如今你閨女成了我家媳婦,我呢也會費心護著他們小兩口,所以啊,放心,穩(wěn)著呢,這會兒咱們不能點香,不能上供,委屈你了,讓他們給你磕個頭,你走的也安心點。” 不能祭祀的磕頭也是磕頭,對有心的人來說,已經(jīng)足夠表達心意,阿米看著流淚的阿雅,心跟著難受起來,熱孝成親,兩個人連置辦身衣裳都沒有時間,連笑容都有些奢侈,他們以后會遺憾嗎?一定會的,可這卻是那死去的老人最安慰的事兒了。即使遺憾也不能不辦。 上完了墳,一群人又轉(zhuǎn)頭回去阿雅的小院,接下來的時間該為他們好生收拾屋子了,即使不夠熱鬧,即使什么都缺,可一家人吃頓飯總是要的。 才走到院子門口,卻又看到了意外的人。 “哥。。。你。。。你怎么才回來。。?!?/br> 阿雅的淚又下來了,而那個瘦的像是竹竿一樣,臉頰上顴骨都突出來,黑黃黑黃的像是近三十年紀的男子卻一滴淚都沒下來,只有那眼睛暴露了他的心,在看到阿雅手臂上的黑紗后,那種絕望一般的苦,那種沉寂一般的心傷無法用言語形容。 “阿雅?!?/br> 只是喊了這么一句,他再也說不出話來,一屁股坐在地上那破破爛爛的旅行袋上,垂著頭,任由那風吹亂了頭發(fā),隱隱的露出幾根的銀絲。 小院的屋子里,阿米和顧家?guī)讉€嫂子用阿米剛拿來的雜糧面粉,做了一大碗的面條,還有好些的饅頭,面端到了屋子里,阿燦推到了阿華的面前,眼睜睜的看著他用了不到兩分鐘就吞了下去,看這樣子,只怕是好幾頓都沒吃了,再看那身形,看他的頭發(fā),都不敢相信,那是幾年前他們那個愛笑,愛鬧,一臉斯文的師兄。幾年的折磨,將這樣一個風華正茂的青年弄成了如今這模樣,世事的艱難和無情可見一般。 聽著阿燦和顧建國幾個和他說話,說著這幾年的事兒,說著老師臨死時的事兒,阿米覺得自己都不忍在聽了,忙走進了里間阿雅的房間里,把自己帶拉的一個大包裹拿了出來,幫著顧建國和阿雅布置起了房間。 枕巾,床單,新被子,都是她原本自己屋子里準備給顧小麥的東西,這會兒先給了顧建國應急,好歹讓他們的新婚不至于什么都沒有,還有兩斤粽子糖,三斤的柿餅,這個也好讓顧建國拿去單位分分,不至于半點響動沒有。廚房里還有阿燦帶來的兩只野雞,一只兔子,顧大伯拿來的蘑菇干,臘rou,大白菜,湊在一處收拾了,合著饅頭,也算能置辦一頓不錯的喜宴。 “建國,謝謝。阿雅,好好過日子。” 阿華的話似乎很少,不知道是實在不知道說什么,還是長時間被壓抑的成了習慣,可言辭少,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明白,阿米從里屋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阿華的眼睛,從那眼睛里,她看出那份感謝的厚度。 他明白這個時候有這樣一個人對這個家有多重要,他也明白這份情誼有多難得。 “廚房燒了水,阿華啊,趕緊洗澡,換衣裳歇一歇,這一路可不容易,收拾好了睡一會兒,好好的養(yǎng)養(yǎng)神,去看你爹也不急在一時,這會兒上山也來不及了,好在在家也能磕頭,有牌位。還有你妹子這婚事,你是唯一的娘家人了,要盡心些。咱們晚上這喜宴也是吉利的很,人都齊了,好好團圓團圓。明兒一早,再讓建國陪你去上墳,你爹看到你回來,一定很高興,看你健健康康的,精精神神的,也能放心?!?/br> 作為長輩,顧大伯連著阿華也一并管了起來,明明不怎么合適,可人阿華卻聽得很,不但聽,還分外的恭敬。他一個人已經(jīng)很久了,孤單也很久了,承擔這個家他也很累,如今突然有了那么多人幫襯,阿華覺得,這一次回來,不只有悲,也有了喜。就像是阿雅的婚事一樣,有一種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領悟。 第198章 不甘心 顧建國的新婚當天沒能和自家媳婦洞房, 沒法子,誰讓大舅子回來了呢,總不能當著人大舅子的面, 在阿雅家住著吧,他又不是啥上門女婿。所以啊, 索性大方一回,讓這分別多年的兄妹能有個空間,好生說說話。再說了,熱孝成親,一般來說, 也沒有立馬圓房的,多半都要過上一年,守足了出嫁女的父孝才成。顧建國這會兒也真是沒那么著急。 、 不管這所謂的不著急是真的還是假的,到底這態(tài)度不錯,所以雖然一回來就遇上這么個措手不及的事兒, 可阿華對著顧建國卻態(tài)度不錯,甚至還關心了一下顧建國晚上住哪兒。畢竟這顧建國和自家meimei結(jié)婚都要住在自家了,他自然以為這是單位沒有分房子的緣故,總要多問幾句,別為了給自己尋方便, 最后讓這些為了自家的事兒來的人沒個睡覺的地方。 等著聽到顧建國說他自己有個單間,只是為了儉省,所以準備以后租出去貼補家用之后,阿華顯然是松了口氣, 和他爹臨死的時候想的一樣,頭一個年頭就是,有了顧建國,有了這樣的補貼,想來將來自家meimei的日子他終于可以不用擔心了,而自己也能喘上一口氣,不用逼著自己一刻不歇。 有了這么一個想頭,阿華甚至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松快了幾分,肩頭也不在那么沉。晚上堅持給爹守靈一夜,彌補孝道的阿華在對著送宵夜過來的阿雅說話的時候,總算也能多說上幾句話了。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又恢復了幾分往日的模樣。燭火下顯得不再那么冰冷,不再那么陰暗。 “建國是啥人咱們都知道,這些年也多虧了他,不然爹去年那一回只怕就已經(jīng)。。。如今和他結(jié)婚,哥沒啥不放心的,那不是個好欺負的,你以后也能抬起頭做人了?!?/br> 說的都是meimei的未來,他一句沒想到自己這里,這讓阿雅心下很酸,抬眼又看了看自家哥哥頭上那幾根銀絲,有心想說些什么,可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像是自家這樣的情況,能堅持下來,能不頹廢的徹底廢了,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她即使再不怎么出門,也聽到過一些傳言,什么因為□□自殺的,因為下放熬不過病死的,和這些人比起來,自家哥哥已經(jīng)算是不錯的了,最起碼活著,最起碼日子還能過。等著這一次回去,不用再省口糧往家里帶,想來哥哥的日子還能更寬松些。 “哥,這次回來能待幾天?” 好半響,阿雅總算是尋到了個可以切入的不錯話題,能避開亡父的凄涼。卻不想,這會兒阿華三句里頭,總有那么一句會扯到爹這個話題上,幾句就讓阿雅有點無語。 “我來的把這幾年攢的假都用上了,足足有一個半月,本想著回來好歹也能伺候上老爺子幾天,盡盡孝心,可誰想到。。。過幾天我就回去吧,早點銷假也能多點錢。” 一說到掙錢,阿雅如今也有了幾分自己的見識,和阿米他們呆的時間長了,即使自己沒怎么動手,可看多了也一樣比尋常人更知道好歹。說出的話也更實在可行。 “哥,別早走,在家多待幾日,家里即使沒錢買好東西,可總能跟著建國他們?nèi)ド嚼飳っc東西吃。哪怕是每頓多吃上幾口,也能補上一補,要是運氣好,跟著打獵弄到rou食,那吃上一頓比尋常一天的營養(yǎng)都足些,你看看你,都瘦成啥樣了。再不好好補補,虧狠了可怎么好?!?/br> “哪里用的上這樣,我這不是挺好的嘛。” 被meimei這樣的關心,老實說阿華很舒心,聽著也感覺十分的有理,更知道這樣的機會難得??梢幌氲阶约颐米觿偧蕹鋈?,還是個拖后腿沒工作的的,本身也未必就能得婆家喜歡。能平平順順的過下去,不至于要自己補貼,這已經(jīng)是很不錯了。要是自己這會兒厚著臉皮蹭上去,得了一時的好處,將來人家將這些都算到meimei頭上那可怎么好?可不能為了一時嘴饞,害的meimei在婆家直不起腰來。 親人之間誰不知道誰啊!即使沒到什么心連心的地步,可對方想什么,多琢磨幾下還能不明白?不過是看著阿華遲疑了一下,阿雅就明白了阿華的心思,知道了他還是顧忌自己的日子,忙插嘴說道: “哥,咱們又不是白拿白吃去的,你不過是去村子里跟著學學怎么在山里尋吃食罷了,再不成不去村子,跟著阿燦學上幾天也成,他如今住在山上的氣象站,周邊都是林子,也能打獵。咱們不求啥大本事,學著怎么下套子,怎么挖陷阱,認識一點山里能吃的野菜果子就成。只要是學了這個,你那邊就是再不濟,一個月混上一個獵物總成吧,不求賣多少錢,好歹你自己能多吃上一口?!?/br> 阿雅難得說這么多話,更讓阿華驚奇的是,這話語里的那一股子韌勁,拼勁,簡直就不像是阿雅的性子,這讓阿華很不解,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是什么讓自家這個性子從小有些安靜,有點軟弱,愛哭的meimei突然有了這么大的變化?記得上一封信寄到自己手里的時候,那言辭間還帶著往日的無措,短短的時間,怎么就能變得那么快? 難道只是因為爹沒了?不會??!爹病了有一年多,若是這樣的刺激能讓meimei堅強起來,這性子早掰過來了,那么肯定還有別的。 “阿雅。。。你。。?!?/br> “哥,有個事兒,我和你說了,你別告訴別人?!?/br> “什么事兒。。?!?/br> 一陣的耳語,一個未曾求證的消息,只是幾句,就讓阿華整個人突然迸發(fā)出不一樣的光彩,整個人的精氣神似乎都徹底被點燃了一樣。眼睛里的光亮的就像是黑夜里最璀璨的星星。 “真的有可能?” 詢問的聲音帶著顫抖,帶著不敢置信,帶著幾分飄忽。 “那些都是什么人?他們知道的肯定比咱們躲,所以他們這么說,我信?!?/br> 阿雅的語氣很慎重,也很堅定,經(jīng)過了幾天的功夫,那個曾無措的只會哭的那女孩,已經(jīng)學會了堅強,學會了堅持,學會了期待。 阿華也想信,雖然他不認識那些人,可這個消息太大了,大的讓他已經(jīng)絕望的生命重新煥發(fā)出了光彩,大的讓他感覺自己伸伸手就能抓住光明的未來,所以他反而不敢信了。 “哥,不過是重新?lián)炱饡?,哪怕是每天抽半個小時復習呢,好歹也算是做了準備,不至于真的有了希望的時候,手足無措,錯過了這么好的機會?!?/br> 阿雅的話說的很是在理,阿華很是聽的進去。他本就是個堅強的人,性子也夠堅韌,哪里不知道多做準備的好處。所以,即使低著頭,咬著牙,握著拳頭,生怕又是一場失望和打擊,卻不妨礙阿華重新鼓起勇氣,瘦弱的身體微微的顫抖著,內(nèi)里總有不服輸?shù)膭旁谌紵?/br> “那就再信一次,再賭一賭,若是賭對了,阿雅,咱們家就能重新翻身了,再不會是什么黑五類,就是爹。。。以后咱們也有臉去見他老人家。這次回去我就把書帶上,阿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最好,你也別懈怠了?!?/br> 阿雅能說什么?自然是要點頭的,他們受過的苦太多太多了,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希望,也足夠讓他們?nèi)σ愿啊?/br> 希望這東西摸不到看不到,可對于人來說,卻最是重要。這一夜兄妹兩個的談話到底說了些什么,阿米幾個不知道,可只看阿華的精氣神,看他在老師墳前那種恍若宣誓一般的狀態(tài),心照不宣的他們也就明白了。與此同時,對于阿華的改變也分外的欣喜。雖然這會兒連什么時候會有考試,到底有沒有成分審核都不知道,可有了這么一個希望,就足夠他們堅定自己的信念,在困苦中繼續(xù)堅持下去。而根據(jù)他們目前所知道的情況來看,只要堅持,那么總有守得云開見月明的那一天。 “我爺爺說了,歷史總是向前行進的,九品中正制,門閥推薦制被淘汰了幾年年了,不可能有卷土重來的可能,反倒是推廣高等教育,普及更多的知識,才是社會發(fā)展的必然路徑。讓勞苦大眾,普通百姓也能有成為社會精英的機會,這才是真正的公平不是嗎?所以,阿華,再堅持一下,一定能看到的?!?/br> 阿燦帶著想要學打獵的阿華一邊往山上走,一邊趁著沒人說起了這些,用自家爺爺?shù)拿^,想要多給予阿華一點勇氣。顯然這個法子很不錯,阿華的眼睛里帶著希望的光彩,狠狠地點頭。 “我和阿雅也這么說,我會再試一次,在努力一次,我才25歲,我真的不甘心。” 這樣的吶喊不是阿華一個人,許許多多和他一樣的,或是類同的人都不甘心。時代不可能忽視這樣的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