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jié)
毛氏這般苛責(zé)這些庶出的孫子,往后魏璟若是有事,誰會幫襯他呢? 正思量著,聽到秦夫人又道:“認(rèn)親那天太倉促,沒顧上給你媳婦見面禮,我這兒一對玉佩還不錯,幫我?guī)Ыo她……” 丫鬟將一只繪著并蒂蓮花的匣子呈上來。 楊峼道謝接過。 秦夫人又道: “聽說是你親自跟姑母求的親事,既然費盡心思求了來,往后可得好好待人家。這世上啊,最難得就是跟自己心儀之人共度一生……我還得往德正院跟老夫人商議后天待客,阿璟也在家,你們哥倆兒有日子沒見了,他前些天還提到你,估計憋了一肚子話說?!毙σ恍Γ抡鹤呷?。 自始至終就好像沒看到楊峼手里的剪刀一般。 楊峼目送著她的背影遠(yuǎn)去,打開手中匣子,果然是一對水頭極好的玉佩,一面刻著“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另一面刻著“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出自《詩經(jīng)》的《邶風(fēng)》,原是指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之間的生死之約,及至今朝多用于男女之間白頭偕老的約定。 楊峼心中感觸頗多,伸手摸了下,玉質(zhì)溫潤滑膩,微微有些暖意,復(fù)蓋好匣子收進(jìn)懷中。 出了二門,楊峼腳步未停直奔魏璟住處。 魏璟手捧一本書坐在羅漢榻上看,墻角安著茶爐,爐火正旺,茶壺里的水咕嚕嚕冒著氣泡,有水汽順著壺嘴裊裊飄散。 看到楊峼進(jìn)來,魏璟隨意地指了指旁邊木椅,“坐”,放下書,熄了爐火,走到博古架前,尋了茶葉罐子,捏一撮茶葉出來分別放入兩只甜白瓷的茶盅。 頭一遍的水洗了茶盅,再一遍的水沖進(jìn)去,嫩綠色的茶葉頓時舒展開來,茶香四溢散開,清淡宜人。 魏璟掂起茶盅蓋輕輕拂著水面上的浮葉,淡淡地問:“從來儀閣過來?” 楊峼“啪”將剪刀拍在桌面上。 茶盅被震動,茶水溢出來,淌了一桌子。 魏璟沒使喚小廝,自己拿了塊抹布將水擦干,盯著剪刀看了看,又瞧向楊峼,仔細(xì)打量幾眼,唇角彎了彎,“你瘦了,可氣色不錯,新婚燕爾很舒暢吧?你知不知道我成親那夜是怎么過的?” “我不管你怎么過的,可你不能那樣待小娥,你把她當(dāng)什么了?這樣對待女人,你捫心自問,還算個男人嗎?”楊峼拿起剪刀,狠狠扎向桌面,剪刀停了數(shù)息,倒了。 魏璟看著桌面上的洞,嘆道:“好好的花梨木桌子不能用了?!?/br> “給你兩個選擇,一,你自己捅自己十下;二,我捅你十下,選吧?!?/br> 魏璟沉默片刻抓過剪刀,伸手試了試鋒刃處,猛地扎向左臂,血頓時涌了出來將他身上寶藍(lán)色錦袍染了一大片紅。 “還差九下,”說著又扎一下,又是一片紅。 楊峼看著可怖,探身去奪魏璟手里剪刀。 魏璟不給,“還差八下,你說扎哪里我就往哪兒扎?!?/br> “你!”楊峼驀地紅了眼,揚聲喊道:“快來人,拿傷藥,請府醫(yī)?!鄙焓謯Z過剪刀,遠(yuǎn)遠(yuǎn)地扔在地上。 扶葛聞聲跑進(jìn)來,見狀嚇了一跳,急忙從書柜底下抽屜里找出個瓷瓶,轉(zhuǎn)身要去找府醫(yī)。 魏璟喝住他,“不用,大過年的非要宣揚得人盡皆知?擦點藥就行,能不能好盡天命吧?!?/br> 楊峼正擼起魏璟的袖子替他擦藥,聞言怒喝一聲,“快去!” 扶葛猶豫數(shù)息,一頓腳,撒丫子跑了。 魏璟啟唇一笑,“你不是恨不得我死,好給小娥報仇?” 楊峼不語,就著茶爐上先前燒的溫水,用帕子將傷處四周血跡擦了,片刻才道:“你成親那天怎么了?” 魏璟淡淡道:“其實也沒什么,就是被人當(dāng)成小倌下了藥,然后強上了?!?/br> 聲音極輕,語氣極淡,聽在楊峼耳朵里卻猶如晴天霹靂,好半天他才反應(yīng)過來,不可置信地問:“小娥給你下藥,下的什么?” 魏璟譏刺一笑,“我渾身上下沒有半分力氣,唯獨那一處卻硬著,你說能是什么?偏偏她還理直氣壯,說仰慕我才如此……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被她仰慕上!”說罷,忽地想起當(dāng)初自己糾纏著楊妡不放,默默地又嘀咕一句,“報應(yīng)??!” 楊峼小聲道:“小娥并沒對我說這些?!?/br> 魏璟嗤一聲,“你們是親兄妹,她什么品行你最了解不過,阿峼,若非念在你的情分上,我殺了她的心都有……你設(shè)身處地想一想,若換成你,一個女人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上,你會如何?” 楊峼微闔了雙眼,半天沒出聲。 恰此時,扶葛領(lǐng)了府醫(yī)進(jìn)來。 府醫(yī)看一下傷口,“嘖嘖”嘆道:“幸好沒傷著經(jīng)絡(luò),否則這條胳膊是白費了。二少爺怎不當(dāng)心點?又好在是左臂,換成右臂就拿不動筆了?!?/br> 重新上過藥,用細(xì)棉布嚴(yán)嚴(yán)實實地包扎了,“二少爺且記著,別沾水,也別受了涼,明兒此時我再過來換藥。” 魏璟恭聲應(yīng)了,懇切道:“大年初一還麻煩先生,既然沒有大礙,就別驚動旁人了,興師動眾的,也免得祖母與母親惦記?!?/br> 府醫(yī)掃一眼楊峼,點點頭。 楊峼鐵青著臉,神情冷得可怕。 楊娥先前的行為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她在魏氏湯水里下藥,帶著毛氏到二房院鬧騰,又梗著脖子跟楊遠(yuǎn)橋定罪,還時不時地欺壓底下的meimei。 現(xiàn)在竟然還用上勾欄里那種下三濫的手段……她一個養(yǎng)在深閨的姑娘,要說知道滴水觀音的葉子有毒是正常的,可她從哪里弄到那種齷齪的藥? 難不成真的如魏璟所言,是她跟毛氏合伙干的? 如果換成任何別的老太太,楊峼是一百個不會相信,可毛氏——楊峼真心吃不準(zhǔn),依毛氏不按常理行事的脾性,她又有什么干不出來的? 思量了好一陣子,楊峼才再度開口,“事已至此,勉強湊在一處也無益,不如合離吧。等我回去稟明祖母,你們兩人以后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魏璟無謂地道:“隨便你。不過我可把話說在前頭,小娥如果再不惹事,我絕不會動她一根毫毛,可要是她玩什么花樣,我也有法子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