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妡笑呵呵地說：“娘，您看魏家老夫人那樣子，恨不能活剝了我的皮，以后千萬別把魏璟跟我扯在一起，這是萬萬不可能的?！?/br>
    張氏眼一紅，戳著她的腦門子道：“你心怎么這么大，就這還能笑出來？剛才怎么尋死覓活的？”

    “這不是看您正站在柱子旁邊嗎？”楊妡笑道，“要不我怎么單選了那根柱子，而且要是您不攔我，我就借勢撞到秦夫人身上……總之也得讓她厭了我才成?！?/br>
    張氏恨恨地道：“不想嫁也不會非迫著你嫁，干嘛把自己弄得跟過街老鼠似的，非得人人都厭憎你？”

    楊妡低了頭，少頃抬頭苦笑，“我實在受不了那些人，明明恨你恨得不行，表面非笑瞇瞇地裝出一副和善相，就想把她們的皮扒下來……其實我也不十分明白，我何曾做過天怒人怨之事，值得魏府老夫人這么待我？”

    回到晴空閣后，楊妡照樣問楊姵，“我真不知道自己哪里錯了，魏府老夫人怎么就看我不順眼了？”

    楊姵剝一只橘子，慢條斯理地說：“這是一定的啊，首先你娘搶了她的女婿，其次你搶了她外孫女的父親，再就是你長得太漂亮了。本來毛夫人跟二jiejie抱頭哭得多感人，你偏生站起來搶人家風頭。”

    楊妡再一次感慨，楊家這許多姑娘中，最屬楊姵看得透徹過得滋潤，分明是極聰明的人，偏偏能糊涂就糊涂，紋絲不露。

    有時候，楊妡也懷疑，或許楊姵早就看出自己并非原先怯弱聽話的小姑娘，可是她從不打聽也只字不提。

    感慨過，楊妡笑道：“天天不是雙環(huán)髻就是雙丫髻，我給你重新梳下頭，保證你你現(xiàn)在好看?！辈挥煞终f，將楊姵發(fā)間釵簪卸下來，打散了頭發(fā)。

    楊姵身體健壯，頭發(fā)也養(yǎng)得極好，濃密黑亮，不像楊妡的，看起來也黑但是沒光澤。

    楊妡上下端詳楊姵幾眼，心中有了數(shù)，將她鬢邊頭發(fā)結成辮子垂在腮旁，頭頂?shù)念^發(fā)盡數(shù)攏在一起，斜斜地梳成飛云髻，再用珠釵將發(fā)根處固定住。楊姵本是活潑的性子，因而就多了幾分溫婉，果真比先前要漂亮些。

    楊姵生氣地撅嘴，“怎么不早告訴我，早點梳成這樣也好在那些夫人面前亮亮相?！?/br>
    楊妡道：“我也是剛尋思出來的，你這會兒頭發(fā)長了些，早一個月還梳不成呢，再留長些，可以多盤一道，這個飛云髻更緊實，現(xiàn)在有些松垮?！?/br>
    楊姵對著鏡子左右照照，“這樣就挺好，你趕緊教了我，哦不，教給松枝，讓她學會了明兒照樣給我梳?！?/br>
    楊妡沒辦法，只得把頭發(fā)再度打散，手里動作放慢，一步步教給松枝。尚未梳好，就聽廳堂紅蓮輕快的聲音回稟，“姑娘，三少爺過來了，正在門口等著?！?/br>
    楊妡手下一頓，答道：“就說阿姵也在，請三哥哥進屋坐。”

    紅蓮應聲出去。

    楊姵看著鏡子里的楊妡，幸災樂禍地笑，“三哥該不會是來找場子的吧？”楊妡擠兌了他外祖母毛氏，又攪和了楊娥的及笄禮，楊峼肯定也會心懷不滿。

    楊妡想一想，篤定地回答：“不會，三哥不是那樣的人……”

    第41章 自薦

    楊峼剛進門就聽到里屋傳來嘰嘰喳喳的說笑聲, 緊接著楊妡出來，急匆匆行個禮, “三哥, 我正給阿姵梳頭發(fā)，您稍等會兒喝杯茶, 馬上就好”

    “你去吧, ”楊峼莞爾，接過青菱端來的茶盅，捧在手里下意識地摩挲著杯壁。他不是第一次到晴空閣，但前兩次都是在院子里說話, 倒是頭一次進到屋里來。

    屋里布置得很別致，博古架上沒放瓷器或玉石擺件，而是擺了一溜廟會上買來的竹編或者藤編的桌椅板凳以及雞狗貓兔等東西。還有一對布老虎，兩只碎花布做成的大公雞。

    墻角高幾上養(yǎng)了兩盤水仙, 因著屋里熱氣足, 水仙已結出花骨朵，散發(fā)著淡淡幽香。

    處處彰顯出小姑娘家的匠心與巧思。

    沒多大工夫, 楊姵與楊妡一道出來。楊姵笑瞇瞇地撥弄下腮旁辮子，歪著頭問：“三哥，你覺得我梳這樣頭發(fā)好看嗎？比起昨天怎么樣？”

    楊峼訝然, 他極少注意姐妹們的衣著打扮，根本不知道昨天楊姵梳成什么樣子，可為了哄她高興，便毫不猶豫地點頭, “比昨天好看?！?/br>
    楊姵一眼就識破他的假話，笑道：“三哥最會哄人，你說跟昨天哪里不一樣了？”

    楊峼怎可能答出來，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楊妡跟著“咯咯”笑，給楊峼出主意，“以后阿姵再問，三哥就說都好看，各有各的好?！?/br>
    楊峼點頭受教。

    笑過鬧過，楊妡看向楊峼問道：“三哥有事兒？”

    楊峼支吾著說不出來。

    他剛從楊娥那邊的流云軒過來，楊娥見到他委屈得不行，一邊訴說張氏母女如何擠兌毛氏，一邊哀嘆自己好好的及笄禮被楊妡毀了，又眼淚汪汪地看著他，“三哥，及笄禮是一輩子的事兒，你說我怎么就這么倒霉，以后別人提起來只會說五meimei不敬不孝，哪里會提到我半分，我這個及笄禮不就白過了?！?/br>
    今天賓客多，在晴嵐雅筑伺候的丫鬟婆子也多，上午發(fā)生的那點兒事，吃過午飯就傳遍了整個府邸。

    楊峼嘆一聲，“外祖母有時候性子太過耿直，當時那種情形，你該攔著才是?！?/br>
    楊娥低頭不語。

    今天是她的大日子，姐妹們本都該讓著她，讓她出頭拔尖，楊妡偏生穿得那么奪目，而且不安安生生地坐著，非得四處走動顯擺自個容貌。

    所以剛開始她看到毛氏沖楊妡發(fā)難，心里還暗自歡喜。沒想到后來毛氏竟然失控，連“賤人”這種上不得臺面的話都嚷了出來，她一下子給傻了，以至于楊妡問她時，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這會兒楊峼問起，她抱怨的話脫口而出，“我哪里攔得??？都怪五meimei，外祖母上了年紀的人了，讓她說幾句怎么了，說得對就改正，說得不對以后也是個警戒。她倒好，明知道是我及笄，偏生鬧死鬧活的……外祖母都氣得暈倒了，肩膀摔了好一塊青紫?！?/br>
    楊峼看著她含恨帶怨的雙眸，心底忽然涌起無限悲哀。魏明容去世時，楊娥才剛一歲，府里長輩憐惜她自幼喪母不得母愛都寵著她，同輩的兄長姊妹也都讓著她。魏氏更是，恨不能將她捧在心尖尖上。

    久而久之就養(yǎng)成了自私自利唯我獨尊的性情。

    按理說，晴嵐雅筑之事，最委屈的莫過于楊妡。當著那么多夫人小姐，平白無故地被人一通罵，而且還是用那么不堪的詞，換成誰都沒法忍氣吞聲吧？

    尤其楊妡年紀還小，被氣哭也是情理之中，怎可能是故意擾亂楊娥的及笄禮？

    楊峼溫聲安慰楊娥幾句，又細細地講了些待人接物、與姐妹相處的道理。

    楊娥神情木然，雙唇倔強地抿著，也不知到底聽進去沒有。

    楊峼無語地搖搖頭，從流云軒出來就到了晴空閣。

    沒想到楊妡根本沒把上午的事兒放在心上，反而跟楊姵有說有笑的。

    楊峼沉吟片刻，開口道：“今天外祖母失態(tài)，讓五meimei委屈了，我替她給meimei陪個不是?！惫韺願|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