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乎有些出神。不過，很快他就回過神：“當(dāng)然, 無論你是因為什么而相信我, 我都很高興, 也很欣慰。這么多年來, 終于有一個愿意聽我說真話的玄英派弟子了?！?/br>
    沈回川并沒有再辯駁什么——雖然他并不認(rèn)為“第一印象”會比自己發(fā)現(xiàn)的事實更重要。就算他先去玄英派，再因為報仇而下山，遇到瑤光也絕不會直接喊打喊殺。即使開陽道君說瑤光就是兇手, 即使玄英派上下所有人都信誓旦旦地說可以作證，即使他會因為師父的逝世而痛苦不堪，他也不會失去自己的理性判斷。

    “師叔，請告訴我，我?guī)熥鸬降资钦l殺害的？”他自然也不會全然相信瑤光的判斷。一切都需要證據(jù)，用證據(jù)來說話。這是他在星際世界學(xué)習(xí)到的最重要的東西之一。

    瑤光望向他，空洞的眼睛里仿佛涌出了復(fù)雜矛盾的細(xì)微情緒：“我只能告訴你，我入魔之后，確實和三師兄打了一場架。當(dāng)時我并沒有失去理智，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想讓三師兄放我走。大概是我的表情太絕望了，三師兄心懷不忍，悄悄地放我離開了玄英派。結(jié)果我離開的第二天，就聽說三師兄被殺了，而我才是殺人兇手的流言已經(jīng)傳開了?！?/br>
    “師叔離開的時候，師父還安然無恙？所以，師叔也沒有親眼見過兇手？”沈回川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他本來以為從瑤光這里能得到足夠多的信息，但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他可能還是太低估兇手的謀劃了。

    瑤光平靜地回答：“是的，我沒有親眼見過。但是，我知道兇手是誰?！?/br>
    沈回川猛然抬起眼睛，定定地望著他：“是我們玄英派的渡劫期大能？！師叔入魔，也和這個人有關(guān)？！”

    在靈舟上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和林逸寒、柳盡歡、孫晉炎討論過了這些玄英派老祖?zhèn)兊南右沙潭?。翠微峰、赤微峰……每一個渡劫期大能他都已經(jīng)仔細(xì)分析過了，每一位都有足夠的能力瞬間殺死天璇道人。天璇道人對他們也不會有任何防備，因為他們每一位都是玄英派的太上長老。

    瑤光似乎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急切，笑容里多了些苦澀：“你知道我為什么會入魔嗎？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偷偷愛了數(shù)百年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光明正大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他的心魔。沒有人知道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就連自詡深深愛他的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時候被取代的?！?/br>
    沈回川心里微微一動，似乎隱約察覺到了他所說的暗戀對象究竟是誰。那個人影從他的腦海里一閃而過，形象幾乎呼之欲出?？墒牵苍S是因為內(nèi)心中太過抗拒這個答案，他竟然一時間得不到準(zhǔn)確的名字。站在他身邊的柳盡歡忽然感覺到瑤光的神識凝聚在他身上，不自禁地身體向旁邊微傾，離自家?guī)煾父诵?，擺出了隨時保護(hù)的架勢。

    瑤光注意到了兩人的身體動作。他其實已經(jīng)觀察了很久，從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敏銳地發(fā)覺了異樣：“你們應(yīng)該不僅僅是道侶吧？神態(tài)舉止不完全像是普通的道侶。從師徒變成道侶，最終修成正果，在整個九真中世界里也并不多見。”

    然后，他垂下眼，自嘲地說：“你們倆相處的模式，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在夢里期待過?！?/br>
    沈回川愣住了。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聽錯了，瑤光的意思絕對不是他所以為的那樣?？墒?，下一刻，他忽然醒悟過來，其實自己的本能和直覺早就已經(jīng)告訴過他了，只是他并沒有細(xì)想而已。

    為什么他一直沒有對紫微元君和盤托出？明明這是他的師祖，是玄英派最有威望最有能力的大能，也是他最應(yīng)該景仰和信任的人——唯一的理由只有，他的本能告訴他，眼前的這個男人不值得信任。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震驚得遲遲說不出話來。因為，紫微元君不僅僅是他嫡親的師祖，更是整個玄英派的精神支柱，是玄英派所有修士都敬仰和崇拜的對象。他和其他人一樣，根本無法想象，幾乎無所不能的紫微元君居然也會被心魔擊垮。

    更重要的是，紫微元君被心魔所取代，意味著他已經(jīng)墮入魔道，而且極有可能已經(jīng)墮入邪魔道。玄英派甚至整個九真中世界威望最高的渡劫期大能入魔，這將給這個世界帶來多么可怕的影響？如果這件事暴露出去，玄英派上上下下又將受到多大的沖擊？會有多少人道心動搖？又會有多少人群起而攻之？整個門派甚至都有可能因此而一蹶不振??！

    同時讓他覺得怪異的是，紫微元君入魔的事實，竟然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也沒有一個人知道？！唯一知道真相的瑤光道君，反而被污蔑成了兇手，成為人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釘rou中刺。是的，誰會懷疑紫微元君的指證呢？死的是他最心愛的弟子，殺人的也是他寵愛的弟子。他說兇手是誰，兇手自然就是誰，不存在任何偏袒的可能性。

    就在沈回川勉強消化事實的時候，柳盡歡替他和瑤光交流起來：“為什么玄英派這么多渡劫期大能，都沒有發(fā)現(xiàn)紫微元君的異常？瑤光前輩是怎么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入魔的？您自己之所以墮入魔道，也是因為無法接受這件事？”

    “……”瑤光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他常年閉關(guān)，幾乎不和其他渡劫期大能見面，當(dāng)然很難暴露。而且，在那件事發(fā)生之前，他從來沒有做出過任何異常的行為，自然沒有人會懷疑他。”

    “而我，也許純粹只是機緣巧合。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對他的感情就是束縛我的關(guān)鍵，就是讓我數(shù)百年無法寸進(jìn)的根本原因。只有斬去這段注定不可能得到回應(yīng)的感情，我才能更進(jìn)一步。于是，在感應(yīng)到了進(jìn)階渡劫期的契機之后，我決定去向他說明這段情感，也算是與過去做個告別?！?/br>
    “沒想到，他聽我說完之后，竟然說，他會考慮是否給我回應(yīng)。也怪我當(dāng)時太傻了，常年求之不得的痛苦一旦得到回應(yīng)，就變成了狂喜。我甚至忘了自己本來已經(jīng)決定要徹底斬斷這份感情，滿心只期待著他的答案?！?/br>
    “結(jié)果，我這一等就是數(shù)十年。終于有一天，他給我傳神識，說他想見我。我滿心以為自己的感情得到了回應(yīng)，最后卻發(fā)現(xiàn)，他只是想趁我意亂情迷的時候奪舍我而已?！爆幑獾谰f到這里，閉上了眼睛，“也許是他練功練出了岔子，心魔根本不能把他的道體轉(zhuǎn)化為魔體。長此以往，由心魔主宰他的道體，只會把他的修為侵蝕得不斷倒退。最后，或許連道體都無法承受心魔的存在，只能潰散?！?/br>
    “所以，他需要一具新的身體？”柳盡歡回想起自己與紫微元君的兩次見面。說實話，對方掩飾魔氣的能力非常強，他的血煞之氣根本沒有任何動靜，完全不知道對面坐著的是一個魔道中人。當(dāng)然，也許因為是他們的修為相差太多的緣故，至少紫微元君應(yīng)該是不敢輕易去見其他渡劫期巔峰修士的。

    瑤光道君冷冷一笑：“是啊，年輕的身體，資質(zhì)上佳前途無量的身體，他怎么能不覬覦呢？可惜我拼了命甚至入了魔，沒有讓他得逞。他把我打成重傷，我也傷到了他的魔體，這才逃出了他的魔掌?！?/br>
    “師祖心軟，放前輩離開，惹得他又急又怒，所以他才毫不手軟地把師祖殺了泄憤。”柳盡歡順著他的話繼續(xù)說，緊接著又搖了搖頭，“不，不對。應(yīng)該是他受傷之后追出來，魔氣外泄，自己做賊心虛，擔(dān)心師祖發(fā)現(xiàn)真相，所以才殺人滅口?！敝挥羞@樣的殺人動機，才是邏輯完整的。

    “他把師兄之死栽贓給我，也是希望能借助其他人的力量，把我除之而后快。一石三鳥，師兄之死能掩蓋我入魔的真相，能借刀殺人，更能掩蓋自己的身份——最大的得利者只有他，所以我認(rèn)為，兇手也只會是他。”瑤光道君說。

    這時候，沈回川已經(jīng)冷靜下來：“師叔有什么打算？”

    瑤光不答反問：“你呢？”

    沈回川毫不猶豫地回答，聲音里仿佛能淬出寒氣：“當(dāng)然是血債血償。更何況，玄英派門規(guī)第二條，戕害同門者，殺無赦。門規(guī)第三條，墮入邪魔道者，殺無赦。任何一個玄英派弟子，都有責(zé)任清理門戶。”

    第362章

    “好！說得好??！”瑤光擊掌而笑, 無神的眼睛里仿佛迸發(fā)出了凜冽的寒光，“那個人早就不是紫微元君, 更不是我們的師尊師祖！當(dāng)然不能容忍他還活在世上，用著紫微元君的道體欺騙所有人！做盡傷天害理之事！”

    也許是情緒太激動了，他咳嗽得怎么也止不住，蒼白的臉上浮起了病態(tài)的嫣紅。沈回川正要扶著他躺下來，一個身影立刻從里屋閃了出來，看起來有些兇狠粗魯, 實則溫柔地給瑤光披上了外衫, 然后幾乎是強制性地給他的嘴里塞了一顆丹藥：“就你這付身體，還想干什么？！”

    瑤光一邊咳嗽一邊繼續(xù)笑：“回川，這是我的好友，涵煒。你叫他涵煒元君或者涵煒前輩都行，他就是聚寶樓的樓主, 也是沒有多少人知道的煉丹大師。外面的楊鶴是我們倆早年收養(yǎng)的孩子，后來認(rèn)了義弟。他們就是我如今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你們可以像信任我一樣信任他們?！?/br>
    沈回川挑了挑眉，柳盡歡微微一笑——“好友”？這種無微不至的照顧, 這種口不對心的言行, 真的僅僅只是“好友”而已？看來, 瑤光師叔對自己的感情倒是很清楚, 對身邊好友的情意卻遲鈍得驚人。

    當(dāng)然，長輩之間的情感糾葛，和他們這些晚輩沒什么關(guān)系, 他們也沒有必要太過關(guān)心。于是，師徒倆都恭恭敬敬地給斜著眼睛望了他們一眼的涵煒元君行禮：“晚輩見過涵煒元君?！?/br>
    沈回川還主動把一堆頂級靈草都拿出來給涵煒元君煉丹：“只要能讓師叔恢復(fù)，前輩能用多少就用多少。”這種壕的態(tài)度，讓涵煒元君的表情格外復(fù)雜。要知道，從這堆靈草里隨隨便便拿一株，就已經(jīng)算是聚寶樓的鎮(zhèn)樓之寶了。這些靈草加起來的價值，別說是聚寶樓了，就算是某個一流宗門積累數(shù)十萬年的寶貝也遠(yuǎn)遠(yuǎn)不能相比。

    “怎么？被嚇住了？”瑤光道君笑了起來，“我這位師侄一向是最大方的。不管自己得了什么好東西，都會拿出來分給師弟師妹。既有威望，也懂得照顧體貼，簡直是再合適不過的掌門師兄?！?/br>
    柳盡歡聽了，禁不住看了自家?guī)煾敢谎邸．?dāng)然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沈回川確實不太在乎什么身外之物。不過，說他適合當(dāng)掌門師兄，他卻是不認(rèn)同的。如果不是想為師尊天璇道人分擔(dān)庶務(wù)，沈回川絕對不會沾惹那些雜事，他的興趣根本不是庶務(wù)，而是各種各樣的修行和未知之事。

    所以，在他看來，自家?guī)煾冈谛⑴傻纳?，絕對沒有后來的星際世界那樣愜意自由。畢竟，星際世界里有他負(fù)責(zé)處理雜事，他只需要專注于修行就夠了；在玄英派，師父的角色反而和他一樣，目的也同樣是為了天璇道人能夠?qū)Ｐ男逕挕?/br>
    “確實大方，我就從來沒見過這么大方的人?！焙瓱樤卮穑瑥囊欢鸯`草里挑了十幾種，“已經(jīng)夠了，其他的你都收回去吧?！币娚蚧卮ㄋ坪踹€想讓他再挑一些，他眼睛一瞪，忍不住教訓(xùn)起這個心大的晚輩來：“你難道不知道，什么叫做‘懷璧其罪’嗎？！就算我不是個貪婪的人，遲早也會被你丟出來的靈草影響道心，你懂不懂？！”

    “別說是我了，換了任何一個煉丹師見到這些靈草，都不可能不動心！呵呵，別說是煉丹師了，不管是哪個渡劫期修士，都知道這些靈草意味著什么??！他們轉(zhuǎn)遍各種上古遺府和秘境都找不到的寶貝，殺了你就能輕輕松松地拿到，你覺得他們會怎么選擇？”

    沈回川終于體會到，為什么瑤光道君會和這位前輩成為好友，光是這份人品就不是普通正道修士能有的。他忍不住微微勾起唇角：“多謝前輩教誨。不過，前輩恐怕不知道，晚輩一行人用不了這些應(yīng)五靈靈氣而生的寶物。這些東西對我們來說，也不過是普通的花花草草而已，沒什么別的用處。更重要的是，這些也都是晚輩搶來的，就算是丟了也完全不心疼——給了前輩煉丹就更不用心疼了?！?/br>
    “……”涵煒元君頓時無言以對。

    瑤光道君更了解沈回川，知道他從來不會無緣無故說這種話，更不會刻意開什么玩笑：“莫非，你搶來的藥草是有淵源的？說說吧，這么些寶貝，你到底是從誰那里搶來的？怎么搶的？會不會被苦主惦記著找上門？”

    “他們已經(jīng)找上門了，只是不知道自己想搶的東西，就是當(dāng)初我們從他們那里拿到的寶物而已。畢竟，寶物上沒有什么記號，又不是什么靈體，他們叫了名字也不會答應(yīng)。”柳盡歡笑著回答。

    于是，沈回川輕描淡寫地說了一遍當(dāng)初在覺醒星上的遭遇，順便又把林逸寒和孫晉炎等人都叫了進(jìn)來，一起拼湊出了他們所發(fā)現(xiàn)的真相。瑤光道君聽得很仔細(xì)，時不時問幾句話，然后陷入了沉思當(dāng)中。

    過了很久，他才低聲地笑了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回川，你是不是懷疑，這個心魔也是與魔修勾連掠奪其他世界氣運和靈氣的禍?zhǔn)字?？?/br>
    “我確實懷疑他?！鄙蚧卮ㄕf，“雖然他并沒有出現(xiàn)在那群渡劫期大能里，但很明顯，玄英派應(yīng)該也是有知情人的。當(dāng)年林師兄好不容易回到九真中世界，行蹤很快就被出賣了。區(qū)區(qū)一個金丹期修士，其他門派的渡劫期大能怎么可能放在心上？如果不是本門派里有人記住了他，給其他門派通告，他們怎么會知道他就是當(dāng)年被牽連的人之一？而且，那些門派栽贓陷害要滅口的時候，震微道人默許了他們公然下手，這不也是證據(jù)嗎？”

    “震微心胸狹窄，滿腦子只有權(quán)力。在震和道君失蹤之后，他不可能容得下逸寒?！爆幑獾谰龘u了搖頭，“你們對他的利欲熏心恐怕有所誤解。而且，以心魔的小心謹(jǐn)慎，怎么可能讓震微那樣的人知道他在謀劃什么？別說肯定對這件事一無所知的三師兄了，就算是現(xiàn)在他唯一能用的開陽，也未必知道真相?！?/br>
    “師叔的意思是……”

    “你們誤打誤撞地猜對了。證據(jù)不是別人，是嘯明元君?！碧岬竭@位元君的時候，瑤光道君看了孫晉炎一眼，“你們年紀(jì)小，并不知道，對紫微元君心懷情愫的高階修士，整個修真界至少有二三十個。有的已經(jīng)斬斷情愫飛升了，有的郁郁不樂地隕落了，只有嘯明元君是最長情的。以他對紫微元君的感情，不管對方想讓他做什么，估計都會眼也不眨地答應(yīng)?！?/br>
    說到這里，瑤光道君的表情越來越淡：“師尊還在的時候，對這種情情愛愛從來不感興趣，也只當(dāng)嘯明元君是普通朋友，數(shù)百年都不一定會和他見一次面。后來心魔來了，當(dāng)然不會放過這種最好用也最合用的人。呵，區(qū)區(qū)一個心魔，利用起別人的情愫來，還真是不擇手段，和魔門某些男男女女一模一樣。”

    “這次心魔之所以沒有出現(xiàn)，沒有加入他們，是為了不讓嘯明元君看出異常？”沈回川皺緊眉，“所以，嘯明元君不一定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為了完成他的囑托，才加入到這群渡劫期修士里的？”

    “不，以嘯明元君對他的感情，瞞騙不是件難事。他之所以不去，大概是怕魔氣泄露，所以還在養(yǎng)傷。至于嘯明元君能不能從這件事里得到好處，那還用說嗎？情愫只是一方面，利益同樣是關(guān)鍵?！爆幑獾谰f，“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不是追究到底有多少門派的渡劫期大能涉入了此事，而是追究你們當(dāng)年為什么會死?！?/br>
    沈回川、林逸寒和孫晉炎都愣住了：“難道不是因為被渡劫期大能斗法牽連……”

    “那你們的遺體又為什么會那么恰好地出現(xiàn)在那座大陣外面？當(dāng)時，試圖通過那座大陣的渡劫期大能就在你們附近，才有可能帶著你們一起經(jīng)過時空縫隙。這么說起來，事情就更可怕了。明明他們就在周圍，明明他們都是各派的太上長老，怎么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兩個一言不合打起來的大能，殺死你們幾百個來自各門各派，最年輕有為的金丹期弟子？”

    “你們可不是什么普通弟子，而是年輕一輩里的佼佼者。每一個人不是掌門師兄，就是珍貴的后輩天才。作為師門長輩，但凡他們還有一絲良心和憐憫，就不可能舍得讓你們就這么‘受到牽連’?！?/br>
    說完，瑤光道君閉上了眼睛，輕輕地靠在了涵煒元君身上。越是細(xì)想，他就越覺得這群渡劫期修士簡直比魔修還更像是魔修，完全不把本門本派的年輕弟子當(dāng)成人來看。如果正道的頂級修士都是這樣的人，那么遲早有一天，這個世界所謂的正道也會完全覆滅吧。

    沈回川抬起眼，目光從林逸寒慢慢地移到了孫晉炎身上：“所以說，我們的死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一個大能們刻意設(shè)下的陰謀？他們需要用我們的命，才能打通那個陣法？我們是他們特意選中的？”當(dāng)年他去秘境之前，還帶著一群師弟師妹辭別了師尊天璇道人和紫微元君。當(dāng)時，那個心魔假模假樣地說了很多話，最后目送他們離開的時候，心里應(yīng)該是得意洋洋的吧？

    “……我們是祭品？”林逸寒也低聲笑了起來，“原來我們都只是祭品……所以，我這個祭品再一次出現(xiàn)，他們才必須迅速把我抹殺干凈？”

    孫晉炎低下頭：“我還是想知道，每個門派到底有多少人知情?！彼€是想知道所有的真相，想知道自己的師尊究竟是像天璇道人那樣被隱瞞著，還是以門派的發(fā)展作為借口，默許了嘯明元君的作為。

    第363章

    玄英派, 紫微峰。端坐在長榻上的男人忽然睜開了眼睛，眼底彌漫的黑霧慢慢地褪去。他漸漸勾起唇角, 露出些許笑意。除了他以外，偌大的宮殿群里仍然空無一人。但他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獨自生活，反而覺得格外自在。

    在他的上方，靜靜地懸掛著各式各樣色彩不一的玉符，每一塊都鐫刻著栩栩如生的圖案，仿佛是鑲嵌在夢幻夜空里的滿天星辰。他抬頭掃了掃, 攤開手掌, 一枚帶著劍意的玉符就自動自發(fā)地落在了他的掌心里。

    【嘯明，該出關(guān)了?！苛粝逻@樣一句話后，玉符閃爍著光芒飛回了原地。

    沒過多久，劍意玉符里傳來了嘯明元君的聲音：【這一次，你真的打算親自去？你不是已經(jīng)閉關(guān)很多年了么？其實根本沒有必要出面, 更沒有必要冒險。有什么想要的，我直接給你拿回來就夠了?！?/br>
    【有些東西，只能我自己來拿。】男人眉眼含笑，格外風(fēng)流動人, 瞳孔深處墨暈般的暗沉一閃而過, 【再說, 我這么多年沒有出現(xiàn), 恐怕不少人早就已經(jīng)把我給忘了。是時候讓他們記起我了，以后不管是多走動走動還是一拍兩散，也都好說些?！?/br>
    嘯明元君并沒有詳細(xì)問, 到底是什么東西才需要他親自動手去拿。因為他知道，兩人之間的交情還遠(yuǎn)遠(yuǎn)不到無所不談的地步?！灸菐讉€星極中世界來的晚輩，你都已經(jīng)見過了？覺得怎么樣？如果有必要，我可以——】

    【不，不用了?！磕腥诵χf，【他們是玄英派的客人，我有責(zé)任保護(hù)他們的安全。至于寶貝……幾個晚輩身上能帶多少好東西？咱們可不是血魔和尸女那么眼皮子淺的人。不如找機會去一趟星極中世界，總歸不會讓我們空手而歸的。到時候，也不用叫上其他人，我們兩個人結(jié)伴就夠了?！?/br>
    【好。】嘯明元君低聲說，聽起來似乎并不怎么興奮激動，但從他低沉的聲音里又好像能感覺出某些更深的情意。

    簡單的幾句話之后，劍意玉符熄滅了，陸陸續(xù)續(xù)又有各種各樣的玉符響了起來。不同的要求，不同的聲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讓整座宮殿群變得格外熱鬧?？湛章渎涞膶m殿們，似乎瞬間就充滿了生氣。

    沒過多久，聲音又一次消失了，而宮殿里也已經(jīng)空無一人。紫微峰刑堂上，開陽道君正在給弟子們布置任務(wù)，突然像是感覺到了什么，望了一眼天空。盡管紫微元君沒有告訴任何人，但她還是意識到，他已經(jīng)出關(guān)而且離開了玄英派。這是數(shù)百年來從來沒有過的事，讓她實在是有些意外。

    “開陽道君還有什么要吩咐的嗎？”白玉階梯底下，震微道人恭恭敬敬地問。與實際年齡相差無幾的開陽道君相比，他的外貌簡直就像是年長一兩倍的中老年人，頭發(fā)和胡須都已經(jīng)是一片花白。雖然他還是能勉強保持著鶴發(fā)童顏的模樣，但明眼人只要一看，就知道這個人的道途已經(jīng)到此為止，沒有更進(jìn)一步的可能了。

    開陽道君淡淡地說：“這次不但是弟子們的機會，也是你的機會。震微，做好你該做的事，也別忘了注意把握你自己的機緣。兩者兼顧當(dāng)然最好，但遇到不得不取舍的時候，我相信你應(yīng)該也會做出最恰當(dāng)?shù)倪x擇?！?/br>
    震微道人低下頭：“是，我明白?！彼?dāng)然比誰都更明白，最重要的不是別的，而是他自己。只要他進(jìn)階化神期，成為了九宮峰的正式峰主，還有誰會把他當(dāng)成這種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角色？！至于那些金丹期弟子，呵呵，一個化神期修士，怎么說都比他們重要多了。哪個門派會因為這種小事和化神期大能過不去呢？

    開陽道君望著他，隱約有種不祥的預(yù)感，不禁微微皺起眉。她其實并不認(rèn)為震微能承擔(dān)起重任，安安全全地把弟子們從新秘境里帶回來。但無奈這是紫微元君的命令，她作為徒弟絕對不能違背師尊的想法，所以也只能暫時相信震微不至于犯下什么大錯了。

    沒過多久，震微道人就帶著數(shù)十位金丹期巔峰弟子登上了靈舟。當(dāng)靈舟如利劍一樣剖開云層，消失在天空中的時候，開陽道君恍然間想起了一百多年前的某個畫面。同樣是新秘境開啟，同樣是金丹期巔峰弟子整裝待發(fā)，為首的俊美年輕人朝著他們躬身行禮致意，飄然遠(yuǎn)去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不，最終他回來了，但已經(jīng)物是人非。

    ——

    “新秘境開啟的頻率？”楊鶴看向提問的沈驕楊，“一般每隔幾十年就會出現(xiàn)新秘境，這已經(jīng)是九真中世界的傳統(tǒng)了。新秘境的出現(xiàn)并沒有固定的規(guī)律，有時候需要一百多年，有時候只需要等十來年?，F(xiàn)在的九真中世界，邊邊角角都已經(jīng)被修士們走遍了，想要找年份夠足的靈草靈礦，只能從新秘境里獲得。所以，每一次只要有新秘境的消息傳出來，都是所有門派或者散修絕對不會放過的機會?！?/br>
    “有沒有某些秘境在開啟的過程中，死的人特別多？”柳盡歡已經(jīng)默默地在腦海里列出了統(tǒng)計表格，“就像師父他們那一次那樣，一次性死了數(shù)百個金丹期修士的秘境究竟有多少個？后來有沒有人去這些秘境里查看情況？”

    “這么說，好像確實有那么幾次，大大小小的門派損失都格外慘重?！睏铤Q想了想，出門去調(diào)聚寶樓里收集的情報了。涵煒元君看了幾眼柳盡歡和沈驕楊師兄弟倆，低聲對瑤光道君說：“你師侄收徒弟的眼光不錯?！?/br>
    “當(dāng)然，我們紫微峰收徒的眼光一向不錯?！爆幑獾谰淖⒁饬σ呀?jīng)挪到了白淵身上。涵煒元君也隨著他看過去，越看越覺得這個漂亮少年簡直深不可測，絕對不可能僅僅只是金丹期的修為。連他這種與渡劫期巔峰只差一線的修為，都看不出對方的深淺，可想而知對方究竟有多么厲害了。

    “涵煒前輩，師叔，這位是白淵前輩?！鄙蚧卮ㄒ膊煊X了自己之前的疏忽，只顧著把林逸寒和孫晉炎的真實身份和盤托出，倒是將白淵給忘了，“因為前輩是妖修，不能隨便暴露身份，所以才掩飾了自己的實力?！?/br>
    白淵涼涼地瞥了他一眼，懶洋洋地沒有多說什么——也幸虧他脾氣好，知道剛才他們的三觀受到了嚴(yán)重沖擊，進(jìn)入了精神恍惚狀態(tài)，一時間沒有考慮那么多。如果換了是其他渡劫期妖修，誰管你有什么合理的、不合理的理由呢？早就把沈回川這種行為定義為“怠慢”甚至是“刻意羞辱”了。

    “見過白淵前輩。”瑤光道君微笑點頭致意，順便打趣師侄，“你交朋友還真是不拘小節(jié)。原來是結(jié)識了妖修前輩，怪不得見到我這個魔修師叔的時候，還這么淡定。換了是其他人，早就滿腦子都是偏見了?！?/br>
    “就該是這樣。”涵煒元君接過話，“不管是道修、魔修還是妖修、靈修，不都是修士？只要不做傷天害理的事，不殺無辜的人，那就足夠成為朋友了。那些滿腦子都是偏見的家伙，手里沾的鮮血反而不比誰少。我倒是奇怪了，以后他們渡劫成仙去了仙界還怎么活？見到了妖仙和靈仙，難道還能喊打喊殺或者抹脖子羞憤自盡嗎？”

    “前輩說得不錯，晚輩也是這么想的?！绷M歡勾起唇角，一絲絲血煞之氣從身上浮現(xiàn)出來，在他身上交織成一層薄薄的霧，“盡管晚輩入了魔，但也始終都是師父的徒弟，始終是正道中人，不管任何時候都不會變?！?/br>
    “……”瑤光道君和涵煒元君都怔了怔。血煞之氣，已經(jīng)不是正魔道修士能修出的玩意兒了。那可是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鮮血征伐，才能漸漸形成的一種獨特的魔氣。就連血魔那個大魔頭，身上的血煞之氣也不一定能這么純粹。

    但是，再看柳盡歡的面相，卻完全不是什么兇煞之輩。親切和善的外貌，和渾身浮動的血煞之氣，形成了極其強烈而又矛盾的對比?，幑獾谰蒙褡R端詳了很久，才對著沈回川嘆了口氣：“我到底還是小瞧你了。能收下這么一個徒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br>
    他一語雙關(guān)，沈回川笑而不語。

    等楊鶴拿著情報回來之后，就發(fā)現(xiàn)竹屋里的氣氛變得輕松了不少。不過，當(dāng)他把情報傳遞給所有人，柳盡歡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出一張表格，清清楚楚地用智能手環(huán)投影在大家面前的時候，所有人的表情又再一次變得凝重起來。

    “這幾百年來，新秘境一共出現(xiàn)了十五次。損失最慘重的那次秘境游歷，應(yīng)該就是在一百多年前，各門各派的天才精英全部折損，一共是三百二十七人。緊接著往下，時隔六十年左右，又出現(xiàn)了一次各門各派的折損，一共是兩百三十四人。最近的一次就在八年前，各門各派損失了二百零六人?！?/br>
    “如果往上追溯，以各門各派損失比較平均，相對損失人數(shù)較多作為兩個條件同時來篩選。最早一次，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七千年前，損失一百九十八人。緊接著，每隔幾十年或者一百來年，就會出現(xiàn)一次兩百人上下的折損。這意味著，每一次時空裂縫的開啟或者說準(zhǔn)確地定位到大陣附近，都需要付出生命和鮮血作為代價。祭品和大陣，已經(jīng)存在了幾千年?！?/br>
    沈回川說：“覺醒星上的大陣，并沒有開啟得這么頻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