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頭上中了一擊。

    “你干什么？”真拿刀砍！安冉捂著額頭嘀咕出聲，機(jī)器靈砍菜刀，恁那邊的緊俺挑啊。

    “我干什么？！上課時間你嘀嘀咕咕在做什么？別的同學(xué)都在認(rèn)真聽課分秒必爭記筆記，你可倒好，自己不聽課還攔著同桌進(jìn)步！”教化學(xué)的柳老師朝著安冉又砸了個粉筆頭，“站起來，來，我問問你，我剛講到哪里了？”

    眾目睽睽之下，安冉紅著臉站起來，黑板上寫著大大的“膠體的提純凈化”，她眼不瞎，所以照著念了一遍。

    “我也就不問你怎么個分離和提純法了，你就說說，實(shí)驗(yàn)注意事項(xiàng)吧。”柳老師聲音如洪鐘。

    “我們不還是沒有做實(shí)驗(yàn)？”安冉有種走錯片場的錯覺，我是誰，我在哪，這是教室還是實(shí)驗(yàn)室……

    “注意事項(xiàng)記不牢，真到做實(shí)驗(yàn)這一步但凡一個步驟錯誤你就完了我告訴你，上一屆有個學(xué)生做實(shí)驗(yàn)時臉被炸傷，什么原因什么原因？就是因?yàn)椴缓煤寐犝n記筆記，實(shí)驗(yàn)注意事項(xiàng)一個沒記，臨到做實(shí)驗(yàn)時瞎cao作……最終釀成了這么慘痛的悲劇……”

    趁著柳老師訓(xùn)斥沒空盯她的間隙，安冉曲手指敲了敲商楚的桌面，商楚抬頭，她看向他手里的筆記，眼神示意他江湖救急借自己看兩眼。

    商楚淡定地合上筆記本，用手扣住，往墻的方向挪了挪。

    幾個意思？落井下石？

    安冉伸手去奪，商楚攥住不放，拉鋸戰(zhàn)中，刺啦很響亮的一聲，筆記本成了兩半，一人一半。

    “安冉，你在干什么！實(shí)驗(yàn)注意事項(xiàng)，你來說一下。”柳老師拿了個粉筆頭朝她砸了過去。

    安冉低頭看手里的半截筆記本，有字，她瞇縫著眼睛瞅了再瞅，我勒個去，根本不是筆記，分明就是圍棋棋譜！

    不是在認(rèn)真聽課記筆記嗎？不是說以后都不下棋了嗎？裝的倒是一本正經(jīng)！

    安冉拿著半拉棋譜斜眼看商楚，商楚不卑不亢看過來。

    柳老師一個粉筆頭砸商楚身上：“搞什么深情對視，你來說說注意事項(xiàng)。”

    商楚撿起身上的粉筆頭，又彈了彈衣服上的粉筆屑，這才不慌不忙站起來，聲音淡如初秋的風(fēng)：“實(shí)驗(yàn)用的半透明袋要檢驗(yàn)未破損，否則，淀粉粒子也會進(jìn)去蒸餾水。不能用蒸餾水來代替自來水，否則，實(shí)驗(yàn)結(jié)論不可靠。一般要在2分鐘以后再做cl的檢驗(yàn)……”

    “好好好，你坐下，這就是聽沒聽課記沒記筆記的區(qū)別。”柳老師矛頭再指向安冉，“安冉，這節(jié)課你就站著聽吧，省得你再攔著你同桌進(jìn)步。安冉同學(xué)，不是老師說你，你入學(xué)成績是不錯，但是你同桌也不差啊……要多向你同桌學(xué)習(xí)……在你的阻擾下，人家商楚能堅(jiān)持記筆記且把知識點(diǎn)記在心里也是不容易……”

    安冉站著聽了一節(jié)課，下課后，她翻著半拉筆記本，嘆了口氣，訕訕地遞給商楚：“全是棋譜啊，我以為是筆記，要不你把那半拉給我，我重新謄一份給你?！?/br>
    “不用?！?/br>
    商楚拿起兩半筆記本，走出教室去廁所，把筆記本扔進(jìn)了垃圾桶。

    安冉看著兩手空空的他回來，驚詫問：“筆記本呢？”

    “廁所里?！鄙坛届o說。

    “用它當(dāng)廁紙，不硬嗎？”安冉再驚詫。

    “……”商楚默默豎起了肩上的天線寶寶，開啟屏蔽功能。再和你說一句話，算我輸。

    “商楚，你不是說你不再下棋了嗎？為什么還在寫棋譜？”

    “……”

    “商同學(xué)，我看棋譜都看不懂，你都開始寫棋譜了，好厲害喔。”

    “……”

    “同桌，你不聽課怎么還能回答問題？”

    “……”

    “商男神，以后你就是我男神了?！?/br>
    “……”

    商楚左手撐太陽xue，右手拿筆默寫單詞。

    安冉盯著他的手，雙目噴火：“商楚，你不要逼我說臟話！”

    “……”

    安冉傾身向右靠，湊近他耳朵，小聲說：“你的手真他媽好看?！?/br>
    商楚猛地抽掉手，轉(zhuǎn)臉去瞪她，安冉保持著貼在他耳朵旁還沒來得及撤走的姿勢，他突然猛扭臉，兩人鼻尖差點(diǎn)兒撞到鼻尖。

    空氣安靜了兩秒。

    商楚手撐著課桌猛地往后撤，后腦勺“咚”地一聲磕在墻上，兩只耳朵唰一下從耳朵尖紅到耳根。

    安冉本來沒往歪了想，但是她不去往歪了想，都對不起他這一系列的動作。

    尬視臉紅愛情蹭蹭蹭萌芽.jpg

    上課鈴聲響，結(jié)束了這漫長而又詭異的課間十分鐘。

    第二天早讀課，安冉提前早到了十分鐘，她先給淡小銀和董超桌兜里各放了一份早點(diǎn)，再把另一份早點(diǎn)放商楚桌上，順帶一本嶄新的筆記本。

    商楚踩著鈴聲進(jìn)教室，他坐在座位從書包里掏出英語書，這才看見桌上的早點(diǎn)和筆記本。他擰眉怔了怔，拿起早點(diǎn)和筆記本放回安冉桌上。

    安冉又拎回他桌上：“昨天對不起，棋譜我是賠不了，但是筆記本還是可以的，還有那個，早點(diǎn)是我順手從家里帶的?！?/br>
    商楚面無表情再推回她桌上：“我說過，我不會再下棋，你想下棋就去找別人?！?/br>
    安冉再推回去：“我送你筆記本是因?yàn)樽蛱煳宜簤牧四愕模o你帶早點(diǎn)是因?yàn)椤驗(yàn)槟闶俏彝?，我對同桌都很好的，我每天早上也給淡小銀帶早點(diǎn)?！?/br>
    “謝謝，我不用?！?/br>
    “那你扔了吧?！?/br>
    “哦?！?/br>
    早讀課后，商楚拎著筆記本和早點(diǎn)，真的扔進(jìn)了垃圾桶里。

    扔歸扔，以后的每天，安冉照帶不誤。

    她每天帶三份早點(diǎn)，兩份給董超和淡小銀，一份給商楚。前兩份雷打不動在學(xué)校門口早點(diǎn)攤上順手買豆?jié){油條，而給商楚的那份，則是從家里帶出來的，基本她早上吃什么，她就給他帶什么。

    就這樣帶了一個月早點(diǎn)后，早讀課之前董超和淡小銀一看見安冉拎著豆?jié){油條走進(jìn)教室就要先跑去廁所吐一吐，跪求安冉以后不用再幫帶早點(diǎn)。

    商楚就難伺候多了，整整一個月，安冉帶給他的早點(diǎn)，他愣是沒吃一口，連話都不和她多說。

    這天早讀課，安冉捅了捅商楚的胳膊，商楚懨懨扭頭。

    安冉眨巴著眼睛可憐巴巴道：“商楚，你桌兜里的早點(diǎn)吃不吃？不吃的話不要扔，給我吃好不好？我今早起晚了，沒來得及吃飯，現(xiàn)在好餓?！?/br>
    商楚看著她，眼皮抖了抖，從桌兜里拿出袋子放到她桌上。安冉嘿嘿笑了笑，幾乎把頭埋進(jìn)桌兜里吃個不停。等她啃了一半面包，咬著吸管喝紅蘿卜汁的時候，抬了下眼，發(fā)現(xiàn)商楚正在盯著她看。

    她不好意思地擦擦嘴：“我最愛吃這個面包了，我媽改良加工做的，超級好吃，你要不要嘗一嘗？”

    商楚盯著她手里的半截面包，用舌尖舔了舔上顎，說：“明天吧?！?/br>
    待安冉回味過來他這句話什么意思時，差點(diǎn)兒從凳子上跌下來。

    商楚蹙了下眉：“不過，我不喝紅蘿卜汁?！?/br>
    安冉呆呆點(diǎn)頭。

    商楚又說：“番茄汁也不喝?！?/br>
    安冉再點(diǎn)頭。

    商楚眸色沉了沉，最后說了句：“凡是紅顏色的果蔬汁我都不喝。”

    安冉驚訝問：“你不會暈血吧？”

    “不是?！鄙坛岩暰€挪回在課本上，“就是單純不喜歡?！?/br>
    一周后學(xué)校組織體檢，安冉才知道他不喜歡紅顏色，是因?yàn)樗麑t色有認(rèn)知障礙。

    大眾意義上的紅色，在他眼里，是黑色。

    為了不耽誤學(xué)生上課，校醫(yī)院聯(lián)合市婦幼保健院，就在本校醫(yī)院分批次給高一學(xué)生體檢，輪到安冉班級的時候，已經(jīng)快要放學(xué)。

    各項(xiàng)檢查流程走很快，最后一項(xiàng)是眼科，說是眼科，其實(shí)就是單純查一下視力眼壓和色盲色弱這些基本的項(xiàng)目。男生在前，女生在后，安冉和淡小銀檢查完出來，聽到章浩銘那邊的幾個男生在嘀咕什么，間或傳來商楚的名字。

    安冉朝他們方向望了望，章浩銘咳嗽了聲，那幫男生立馬住了嘴。

    淡小銀扯了扯她：“不對啊你，你和章浩銘，這是幾個意思？”

    安冉白了她一眼：“我是聽見他們在議論商楚，怕他們對付商楚?！?/br>
    “得咧，就喜歡你這爽快勁兒，愛憎分明，喜歡誰不喜歡誰從不藏著掖著。這事包在我身上，我?guī)湍闳ゴ蚵牎！?/br>
    “你怎么打聽？直接去問？他們誰告訴你嗎？”

    “我誰啊我，外號包打聽，您就瞧好吧。”淡小銀攤開掌心，“話說在前頭，甭管我打聽出什么，你都要請我喝奶茶。”

    “包打聽，你還小喇叭廣播呢?！卑踩皆谒菩纳吓牧艘徽?，“1000ml最大杯奶茶，管飽?！?/br>
    淡小銀樂完就開始嘆息：“商楚上輩子肯定是拯救了銀河系，這輩子才能遇上一個你?！?/br>
    “ 10086.”

    “？？”

    “我不能更同意你的看法?！卑踩綇澭坌χf。

    ……

    不過五分鐘，淡小銀就著急慌忙找到安冉，說了商楚的視力問題。

    “商楚這種，是色盲還是色弱？可是不應(yīng)該啊，只聽說過有紅綠色盲的，可是聽同學(xué)說，商楚能辨認(rèn)出綠色，其他顏色都沒問題，就唯獨(dú)認(rèn)不出紅色，他這屬于什么情況？”淡小銀皺眉疑惑。

    想起商楚說他不喜歡紅顏色，安冉眼皮一陣狂跳。她丟下淡小銀，跑回教室，商楚正坐在座位上收拾書包準(zhǔn)備回家。

    “你都體檢完了？”安冉問了一句廢話。

    “嗯?！鄙坛?。

    “回家？”安冉又問了句廢話，她感覺自己是廢話制造機(jī)。

    “嗯?！鄙坛艿鼗亓怂宦暎源藖碜C明她就是個廢話制造機(jī)，還是瓦數(shù)倍兒大的那種。

    安冉胡亂往書包里塞著課本和作業(yè)：“我和你一起啊。”

    “不順路?！?/br>
    “可以順路?！?/br>
    商楚把書包放回桌上，擰了下眉：“你想說什么？說吧?！?/br>
    “……”安冉看著他，機(jī)械地往書包里塞了本書，吸了一口氣：“我就是想說，他們眼科弄的那些什么玩意兒，我隨便畫幾個圖案涂個色，他們要有誰能認(rèn)出一個來，我跪下來給他們叫爸爸?！?/br>
    商楚愣了愣，下一瞬，翹起嘴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