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周衍頓了一下,說:“也沒什么,就是瞧他不順眼罷了。” “為何?周大哥不覺得慕容公子生得好看么?” “有什么好看的?”周衍哼哼道,“慕容飛好大的名頭,今日一見,那相貌遠不及我?!?/br> “咳咳……” 許風吃完了面正在喝茶,聽了這話,差點被茶水嗆著。 周衍還一本正經(jīng)地問他:“難道不是嗎?” 許風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他家大哥樣樣都好,就是……對自己的容貌未免自負了一些。 許風對著那張不丑也不俊的臉看了半天,終于勉強道:“周大哥跟慕容公子各有千秋,實在……難以比較……” 周衍蹙了蹙眉,好似還不太滿意,跟許風說了幾句話,就回房間休息去了。 許風累了一天,這時也困得要命了,一沾上枕頭就睡著了。他這一夜睡得很沉,第二天是被周衍叫醒的,起來一看,發(fā)現(xiàn)周衍把行李都收拾好了。 “周大哥,咱們今日就走嗎?” “嗯,臨安城近在眼前了,還是先找到神醫(yī),治好你的手傷要緊。” 這樣一來,等到慕容飛回來,定然要撲一個空了。 許風想了一想,覺得還是如此更好。他跟慕容飛越是親近,越容易想起從前的事。何況慕容飛行事不拘小節(jié),說不定就提起了當年之事,讓周衍聽出了端倪。 萬一周衍知道了他曾身陷極樂宮的事…… 許風想到這里,不禁嚇了一跳。不知是被這念頭嚇著了,還是被生出這念頭的自己嚇著了,他不敢再想下去,趕緊跟著周衍出了門。 此去臨安并不算遠,周衍路上卻走得甚急,像是怕那神醫(yī)跑了似的。他們趕了一天的路,夜里找一處小村落借宿了一宿,第二天再上路時,臨安城已是遙遙在望了。 正走在半道上,忽聽得馬蹄聲聲,由前方奔過來兩匹駿馬。那馬兒風馳電掣,揚起陣陣塵土,許風往旁邊避了避,與馬上的騎手打了個照面,雙方皆是“咦”了一聲。 許風認出這兩人是慕容飛的手下,對方也勒住韁繩停了下來,叫了一聲:“許少俠!” 許風問:“你們家公子呢?找到那面具人了嗎?” 那兩人面露焦急之色,其中一人道:“前日我們追著那金翅蝶進了臨安城,原以為快要水落石出了,沒想到……我家公子不見了!” 許風心下一驚,暗想莫非是那極樂宮的宮主親至,捉走了慕容飛?他對那人又怕又恨,想到此處,不由得握了握自己的右手。 周衍卻是不慌不忙,問那兩人道:“出了什么事?” 慕容飛那手下道:“前日我們跟著金翅蝶去追那面具人,因怕被他察覺,并不敢追得太緊,到了第二日才進了臨安城。那人狡詐得很,一路上多有迂回,我們好幾次都差點跟丟了,后來見他進了一家、一家妓館。我家公子怕他跑了,不敢硬闖進去,便裝作普通客人進去一探。誰知剛走進去,就呼啦啦跑出來一群妓子,將我家公子擁著走了?!?/br> “然后呢?”周衍瞇一下眼睛,猜測道,“你們沒有即刻跟上去?” 那兩個手下對視一眼,皆露出懊惱的神色?!拔壹夜酉嗝渤霰姡騺硎芘忧嗖A,這也是常有的事。何況只是一群弱女子,我們料想出不了什么事……” 周衍輕哼道:“大意輕敵?!?/br> 那倆人好生尷尬。 許風道:“如此說來,那家妓館定是有些古怪了?!?/br> “不錯,我們后來將那地方翻遍了,也未尋到公子。只好留了幾個人在外頭守著,我們倆回松江府去報信?!?/br> 慕容家就在松江府,他們這是怕慕容飛落進了極樂宮手里,要回去搬救兵了。 周衍將手一指,對其中一人道:“你回去報信。” 接著又指住另一人道:“帶我們?nèi)ツ羌壹损^?!?/br> 他跟這兩人不過是一面之緣,這時使喚起人來倒是十分自然,而那兩人竟也信服,商量了幾句后,一人上了馬揚鞭而去,另一人則同許風他們一塊去了臨安。 路上許風對周衍道:“想不到周大哥對慕容公子的事如此上心?!?/br> “慕容飛的死活與我無關(guān),但既然遇上了,你是定要出手救他的,不是嗎?” 許風給他猜個正著。 想到周衍處處遷就自己,許風很是過意不去,但又隱隱地有些歡喜。 他們邊說邊走,不多時就到了臨安城。因著年關(guān)將近,城里到處彌漫著過年的氣息,東西兩市尤為熱鬧,人來人往、絡(luò)繹不絕。許風瞧見什么都覺得新鮮,但因掛心下落不明的慕容飛,只能走馬觀花的看了一遭。 他們要找的那家妓館雖在風月之地,地方倒是頗為僻靜,白墻黑瓦、臨湖照影,別有一番詩情畫意。 許風走近了一瞧,見門匾上寫著“迎香館”三個字。白日里大門緊閉,門外冷冷清清,只慕容飛那幾個手下在暗處守著。 周衍同他們見了一面,探清了四周的地形,又做了一番布置。那幾人不見了公子,早急得團團轉(zhuǎn)了,見周衍成竹在胸,又一副上位者的架勢,自然而然地聽他吩咐。眾人約定了行事的暗號,等天色暗下來,那迎香館開門迎客,周衍跟許風就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周衍身上那件衫子甚是打眼,一進門就有老鴇迎了上來,他駕輕就熟地要了間廂房,又點了兩個花娘作陪。兩個女子都只十六七歲,臉上薄施脂粉,略有幾分姿色,其中一個緊挨著許風坐下了,親親熱熱地給他倒酒。 許風不慣與人親近,被她這么一碰,臉色已有些白了。 周衍手一伸,就將他提溜到自己身邊來,道:“我這弟弟不勝酒力,還是我替他喝吧?!?/br> 說罷就著那花娘的手將酒飲下了。 他如此爽快,惹得兩個花娘咯咯直笑,便將許風撇在了一邊,只管灌他酒喝。周衍來者不拒,一杯杯酒喝下去,面上絲毫不見醉意。反倒那兩個花娘,也不知是真醉還是假醉,沒骨頭似的往他身上湊,差點把許風給擠出去。 許風站起身道:“我出去透透氣?!?/br> 周衍卻朝他使個眼色,拉著他手道:“外頭亂得很,你別一個人亂跑?!?/br> 許風想到慕容飛之事,只好氣悶悶地坐回來。 那花娘調(diào)笑道:“喲,這是怕小公子走丟了不成?” “我家弟弟年輕識淺,所以帶他出來見見世面?!敝苎軤钏撇唤?jīng)意地問,“像他這個年紀的人臉皮都薄,怕是來得不多吧?” 兩個花娘登時笑作一團。 “哪兒能呢?多得是比他還小的?!?/br> 周衍就瞧著許風道:“但恐怕都不及我這弟弟好看?!?/br> 那花娘奉承道:“小公子相貌端正,的確是一表人才,不過昨日來的那位公子,才真是風流俊俏。姐妹們見了,沒有一個不眼饞的,可惜后來進了mama的房里……” 另一個正倒著酒,聽她說到這里,趕緊叫道:“麗娘!” 那叫麗娘的忙住了嘴,掩唇笑道:“瞧我,怎么提起了別人來?真是掃興!罰我自飲一杯可好?” 周衍道:“三杯?!?/br> 麗娘也不推辭,果然一口氣飲了三杯酒。 周衍道了聲“好”,照舊談笑自若,與她們說些風塵趣事。酒過三巡之后,兩個花娘都有些醉了,周衍這才把話題繞回去,問起那老鴇的房間在哪。 麗娘醉得更厲害些,隨口道:“最東邊那間屋子就是了?!?/br> 周衍微微一笑,與許風對視一眼。許風立即會意,跟他同時出手,一左一右點了兩個花娘的xue道。兩個女子悄沒聲息的倒下了,許風如蒙大赦,急著出了廂房,去尋那老鴇的住處。 周衍取笑道:“風弟剛才那副樣子,真是如坐針氈。” 許風并不看他,只悶聲道:“周大哥熟諳風月,想來定是歡場老手了?!?/br> 周衍怔了一怔,說:“從前難免有逢場作戲的時候,風弟若不喜歡,我以后絕不踏足煙花之地就是了。” 許風給他好聲好氣的哄著,自己也覺得把話說重了。他也不知打哪兒來的火氣,或是在極樂宮中受了折磨,厭惡這等風流韻事,又或是周衍待他親厚,他不自覺地驕縱起來了。 許風好好自省了一番,道:“是我的錯,不該管著周大哥的事。” 周衍心道,我正求之不得。 但他只笑了一笑,沒有說出口來。 一路上經(jīng)過的那些廂房,無不傳出些yin聲浪語,許風盡量不去細聽,腳下走得飛快,總算找到了最東面那間屋子。 周衍側(cè)耳一聽,道:“屋里沒人。” 他上手鼓搗兩下,就把那鎖開了,推了門走進去。這屋子布置得華美異常,擺設(shè)樣樣精致,且又熏了香,與尋常小姐的閨閣無異了。只是地方不大,里面有些什么一目了然,并沒有藏著慕容飛。 “會不會有什么機關(guān)暗室?” “先找一找?!?/br> 兩人分頭找了一番,自是一無所獲,這時周衍忽然停了下來,聽了聽外頭的動靜,道:“有人來了,其中一個武功不弱。” 許風四下看了看,見沒有藏身的地方,便想開了窗跳出去,周衍卻翻身上了繡床,招手道:“風弟,上來?!?/br> 許風呆了一刻。 周衍沒再等他,直接把人扯上了床,然后床帳一放,錦被一掀,將兩人遮蓋得嚴嚴實實。 第十章 錦被里一片漆黑。被子、枕頭也都熏了香,縷縷甜香直往鼻子底下鉆,攪得人心神不寧。周衍湊到許風耳邊道:“風弟,用我教你的斂息法?!?/br> 他聲音壓得極低,溫熱的氣息吐出來,震得許風的耳根微微發(fā)熱。他知道若不屏氣凝神,只怕立刻就會被外頭的人察覺了,只好強自鎮(zhèn)定下來,將武功心法默念一遍。 沒過多久,就聽“吱呀”一聲,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許風聽見一男一女的說話聲,其中一個應當就是這迎香館的老鴇了。因為隔著一層錦被,那聲音聽起來不太真切,入耳的盡是一些放肆的調(diào)笑之言,但很快說話聲就低了下去,換成了另一種帶著嘖嘖水聲的古怪聲響。 許風聽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是外頭那倆人在親嘴。他雖已經(jīng)過人事,但那宮主從來只作踐他的身體,又何曾親吻過他?這時聽了這聲響,頓時覺得臉上發(fā)熱,連呼出的氣都是guntang的。黑暗中不能視物,聽覺跟觸覺也就變得格外靈敏,他清楚知道周衍正躺在自己身邊,因著繡床太窄,一只胳膊與他緊緊相貼,又一縷長發(fā)落在他頸邊,扎得他后頸一陣陣發(fā)癢。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要命的親吻聲終于停下了,外頭的兩個人喘息片刻,那老鴇開口道:“主上那邊怎么說?” 那男子道:“那一位已等不及了,叫我們快些把人送過去?!?/br> “外頭盯梢的人還沒走,看來此處已不安全了,確實越早把人送走越好。只不過……昨日抓來的那個小白臉呢?” 那男的頓了一頓,道:“一塊送走。” 許風心知這說的必是慕容飛了,他正想掀開被子沖出去,周衍卻抓著他手,在他掌心里寫了個字。那指尖在手掌上輕輕劃過,許風覺得半只手都麻了,根本辨不出寫的是什么,但知道是叫他靜觀其變的意思,他只好忍著沒動。 周衍握著他手,一時沒有松開,許風陷在那軟綿綿的床鋪里,渾身熱得難受,鼻尖滲出一點點汗來。 這時卻聽見外頭那倆人開了窗子,一前一后跳了出去。 許風正自驚訝,就覺身上一輕,原來是周衍扯開了被子。他先前熱得受不住,這時吹著涼風,反而有些怔怔的,仿佛從一個夢里驚醒過來。 周衍道:“咱們跟上去瞧瞧。” 許風這才回神,忙從床上一躍而起。他起得太急了,雙腿有些發(fā)軟,差點摔在地上。 周衍由身后撈了他一把,失笑道:“不必這么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