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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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晚照垂頭不語,這事兒也可以解釋為人家流霞道人算的卦準啊,但是聯(lián)想到這位李書生的死法...真是怎么想怎么微妙啊。 可是要是流霞道人不是個好的,他無端把矛頭指向一個小丫鬟做什么?不怕認錯了砸了自己招牌嗎? 她心里思量片刻,臉色微微沉了幾分,叫來家中管事淡然吩咐:“別院在山里,須得加倍小心著,你們多派些人手巡邏,尤其是道長那邊,他人生地不熟的,更要好生招待,只是別讓他發(fā)現(xiàn)了,倒讓客人不自在?!?/br> 這話基本等于明示,管事一下子就明白了,出去加派家里的護衛(wèi)。 沈晚照頭疼道:“沒想到看個風水竟然看出這么多事兒來,也不知道重光和堂姐查的怎么樣了?有沒有打聽詳細?” 沈朝寬慰道:“他們都是穩(wěn)妥人,辦事肯定妥當,我估計明日不管是流霞道人還是采芙,定能有些眉目了?!?/br> 沈晚照點頭道:“如今也只能等等看了?!?/br> 兄妹倆不欲讓父母cao心,又商議一時這才歇下,沈朝躺在床上總覺著有些不踏實,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他失眠到半夜,心下猶覺不安,干脆披起衣裳往外走,走著走著就路過采芙被看管的屋子。 他在原地駐足片刻,看管屋門的是一個小廝一個嬤嬤,他讓兩人把門打開,自己抬步走了進去,就見采芙靜坐在床上,神情惶然,盯著頂上的橫梁出神。 她見沈朝進來,猛然被驚得回神,跳下車跪下就要磕頭,沈朝擺了擺手道:“不用多禮,你且坐下,我有些事兒要問你?!?/br> 采芙惶惶坐下,沈朝道:“你我相處的日子雖不多,但我也知道你是個忠心勤懇的,我不信那道人所言你是妖物,可他為何偏要如此說,我左思右想都想不透徹,所以想請你來給我解惑,你...當是知道些什么的吧?” 采芙眼睛睜的大大的,目中有異樣身材,兩只手神經(jīng)質地攥緊了,指甲幾乎陷進rou里,似乎在下很大的決心,燭火搖曳,拉長了兩人的剪影。 又過了許久許久,久到沈朝以為她不會有反應的時候,她竟開口說了話,雖然嗓音無比嘶啞難聽,卻真真正正是開了口:“養(yǎng)鬼...惡人...他...” 沈朝差點沒有聽清,忙跳下椅子道:“你說什么?” 采芙這回張了張嘴,嗓子里卻忽然冒出血來,她一邊咳嗽一邊流血,再也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沈朝吃了一驚,顧不得再問,忙讓人請大夫來瞧著采芙,如此又忙亂了近一個時辰,采芙嘴里雖然面前止了血,但人也昏死過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沈朝見她止了血傷勢穩(wěn)定才回到自己屋,這回是怎么都睡不著了,干脆換好衣裳坐等天明,沒想到雞鳴不到三聲,看管采芙的嬤嬤就急匆匆沖過來,驚慌道:“求少爺去瞧瞧吧,采芙那丫鬟怕是要不行了!” ...... 沈朝被生生鬧騰了一夜,沈喬那邊也不見得過的多消停,她聽完牙婆所說,采芙是從蒼云山那邊逃過來的,心里已然覺著不對,幸好沈府派了幾個護衛(wèi)給她,她忙讓那護衛(wèi)連夜趕回去傳話,沒想到那護衛(wèi)被夜路耽擱,早上才到沈家別院,這是后話了。 蒼云山是香火鼎盛的地方,也不止流霞道人一家道觀,她生怕弄錯了,所以帶著其他的幾個人手直接奔向了蒼云山,幸好這里離京郊不遠,天還沒黑就趕到了。 她想著剛好趁天沒全黑探查一二,于是徑直走進了流霞觀,流霞觀的香火鼎盛遠勝別處,就是這時候還有不少香客進香的,旁邊有幾個道童做著灑掃招呼之事,一切平靜祥和,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對來。 她暗想自己是不是想錯了,采芙那事兒僅僅是個巧合而已?有小道士來問道:“施主是想進香還是想求卦?” 沈喬道:“我就是隨意瞧瞧,你不必管我,等有事兒了我自會叫你。” 小道士見她貌美,有心多說幾句,笑道:“姑娘有什么只管吩咐?!?/br> 沈喬點點頭,忽然冷不丁瞥到后面一處,問道:“你們后面那是什么地方?” 小道士客氣道:“那是我們觀主的起居之所,因怕打擾了觀主清修,就連我們平日都不許入內,香客更不好進去的?!?/br> 沈喬緩聲道:“你們觀主如今好像不在觀里吧,我進去瞧瞧又能怎地?小師傅太迂了?!?/br> 小道士不知道是聽到什么禁忌似的,輕輕打了個寒噤,忙忙搖頭道:“施主萬萬不可,我們觀主吩咐過的,況且里面有他尋常用的符箓,一般人進去恐傷自身?!?/br> 沈喬看他是好似不像知道什么樣子,也不欲他為難,點頭道:“多謝道長,我知道了?!?/br> 她本來就是過來探查的,見觀里露了疑點,哪里肯放過,先出了流霞觀,又帶著幾個身手好的護衛(wèi)悄悄繞到道觀后面,快把道觀后邊的地都踏平了,也沒瞧出個究竟來。 沈喬不再做無用功,立在原地喃喃自語:“看來外面是瞧不出什么來了,還得進去看看才知道有什么貓膩?!庇挚粗傻母邏Π櫭肌?/br> 就聽有道清越的聲音幾乎是貼著她耳朵傳了過來:“這么想進去,我?guī)湍憧珊???/br> 沈喬悚然,猛地退后了幾步,就見那戴斗笠的高人不知道何時站在她身邊,幾乎是貼著她站立的。 身邊的護衛(wèi)也嚇了一跳,急急忙忙地舉劍應對,她忙擺了擺手:“是自己人,冷靜些?!?/br> 她遲疑半晌才道:“高...額,國師怎么會在此處?” 淡長風道:“來瞧瞧我未來弟子?!庇忠惶裘迹骸澳阒牢沂钦l了?” 沈喬干巴巴地道:“家里人已經(jīng)提點過我了?!?/br> 他哦了聲:“閑話少敘,你不是想進去嗎,現(xiàn)在還要不要進去?” 沈喬本能覺著他不會害自己,于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沒想到剛點完胳膊就被他抄了起來,整個人一陣天旋地轉,兩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墻內。 道觀前廳有多燈火通明,后院就有多陰森可怖,她覺得一陣陣陰涼寒意往肌骨滲透,卻不難受,反而跟她的身體發(fā)膚遙相呼應。 她左右環(huán)顧一周,見都是低沉沉的屋舍,不由問道:“咱們...該往哪里走?” 淡長風卻低頭問她:“你覺著哪里的陰煞之氣最重?” 這問題問的莫名其妙,沈喬微怔,竟下意識地往左邁出一步:“這...” 淡長風哼笑道:“還算你有幾分慧性?!庇值溃骸白甙??!?/br> 兩人就慢慢走到了最左邊的屋子,沈喬按捺住心里的緊張,小心翼翼地探過頭,往窗紙上的破洞看進去。 屋里拜訪了大大小小幾十個壇子,有的大些的壇子上坐著一名女子,這些女子要么貌美如花,膚白勝雪,要么凄厲可怖,臉色青綠,很是極端,瞧著便不是生人相貌。 忽然她目光一凝,最左邊壇子上的女子,竟然是上回迷惑余二的那女鬼! 作者有話要說: 喬喬和國師聯(lián)手捉鬼了,還有點小激動╮(╯_╰)╭ ☆、第13章 屋里的壇子上坐著十來只女鬼,或美艷或丑陋,上回迷惑余二的女鬼確實趴臥在壇子上的,壇子后面站著個全身蒼白,只有臉上涂了濃厚胭脂的紙人,手里拿著鞭子,正一下一下往女鬼身上鞭撻著。 滿室只能聽見女鬼幽幽咽咽的哭聲,其他鬼魂毫無所覺,有的舉著鏡子梳頭面煤,有的捧著胭脂暈染繡面,這些女鬼大都姿容妍好,做這種動作卻也只讓人覺著陰森可怖。 沈喬雖然不大怕這些妖魔鬼怪,見到這情形也忍不住輕輕抽了口氣。 淡長風輕笑了聲:“看來這道人養(yǎng)了不少鬼。” 沈喬:“...”能別用一種他種了不少大白菜的語氣說這話不! 沈喬輕輕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忽然就見當中那個最為美艷的女鬼猛地抬起頭看向這里:“誰?!” 沈喬下意識地轉身欲跑,他抬手輕輕按在她肩上,一手取出張符箓來,抖開貼在自己斗笠上:“有我在你慌什么?” 就是這么一耽擱的功夫,那女鬼已經(jīng)穿墻而出,說來也怪,淡長風這么一個大活人立在那里她竟似沒看見一般,只把驚疑地目光落在沈喬身上,面上的游移不定十分明顯,表情生動,像是活人,難怪能蠱惑那些高門公子少爺。 沈喬心跳都驟停了幾拍,郁悶地看了眼淡長風斗笠上貼著的符箓,想來這女鬼看不見他的原因也就是這個了。 淡長風以為她是在害怕,暗道未來弟子膽子這么小還這么會撒嬌讓他這個當師傅的很為難啊。慢慢伸手握住她的手,這樣就不怕了吧? 沈喬下意識地掙了掙,一時沒有掙脫開,又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不敢輕舉妄動。 她本以為女鬼要沖上來直接掏她心臟了,沒想到女鬼竟遲疑道:“你是道長...新送來的?” 又飄近了在沈喬身上上下下打量許久,詫異道:“死了多久了?身上這陰氣這般重?” 沈喬:“...”她莫名覺得這美艷女鬼...有點呆。 淡長風在一邊不緊不慢地道:“里面的這些鬼物都是低等的游魂野鬼,不過被人用養(yǎng)鬼的法子養(yǎng)了起來才定了魂魄,要不然早就魂飛魄散了,你是至陰之體,身上陰氣濃重,它們分辨不出也是正常?!?/br> 他微頓了下,又道:“你不是要來查清此事嗎?難道還有比直接問它們更快的法子?” 他說這么一長串,那女鬼竟然一字未聞,只是直直地盯著沈喬等她回答,她硬著頭皮道:“我是...道長新收來的...還不知道要做什么,生怕道長責罰...” 美艷女鬼哦了聲,沖里屋擺了擺手:“也沒什么,就是去兜搭那些臭男人唄,等時候到了再配合道長演一出收鬼的戲,做做樣子,就有上等的香燭可以吃?!?/br> 她說著轉頭看了眼那被紙人鞭撻的女鬼,撇嘴道:“只要別像她一樣看上了哪個生人,還想著蠱惑了那生人私逃,就沒事?!?/br> 沈喬聽她說話也和常人無異,不是一般志怪故事里‘還我命來’和‘我要吃了你’兩種句型,原本緊張的心思漸漸放了下來,緩緩跟她進了屋:“哦,原來如此,那你們都要出去兜搭人的嗎?“ 美艷女鬼理所當然地點點頭:“自然,不然道長收留我們做什么?” 沈喬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七八分明白,大抵知道這道人是做什么營生,憑甚短短幾年就在京里有了偌大的名聲,原來關竅在這里。 淡長風自打進屋就沒了言語,目光忽然落在屋中某處,道:“你去問問她,那間屋子是做什么的?” 沈喬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這所存放壇子的屋里還有個套間,門框和門都是用桃木門鎖著的,她十分自然地搶過去,疑惑道:“哪里呢?也是咱們要住的地方嗎?” 不料美艷女鬼突然打了個寒噤:“那個地方不是咱們能碰的,沒事離那里遠些,不然小心被吃了,他們可是真正的...” 她話只說了一半,沈喬本來凝神聽著,忽然就聽一聲炸雷般的厲喝:“有活人到這里了!” 然后就是轟的一聲巨響,桃木門被硬生生撞開,女鬼們嚇得四散奔逃,套間里立著皮膚青灰,長發(fā)披散,身高約有一丈,青面獠牙,銅鈴般的眼睛惡狠狠地盯住了沈喬,又露出垂涎神色:“好久沒有活吃生人心肝了...” 這場景要是給普通人看見,估計能生生嚇死。 就是沈喬對這些事一竅不通,也能看出來這大鬼比外間的女鬼要厲害許多,身上煞氣繚繞。 淡長風不但不懼,反而哈哈一聲長笑,一把扯下斗笠上的符箓:“有趣有趣,早知道京中如此多的趣事,我就該早幾年下山,省得整日悶在山上了?!?/br> 厲鬼一怔,舔了舔嘴唇:“又有一個活人。”然后就伸出鬼爪,沖著他的心肝掏了過來。 沈喬本來想走開不妨礙他發(fā)揮,沒想到一只手還是被他緊緊攥著,他右手在空中虛虛一握,一朵麗色光耀的金蓮就在他手中徐徐綻開,他松開了手,對著金蓮遙遙一點,金蓮立時沖著厲鬼盛開了。 厲鬼本來一副能吃到活人的饞相,沒想到見到金蓮盛開,這鬼立刻鬼叫起來,比活人見了鬼叫的還慘,砰地一聲毫無節(jié)cao地跪了:“仙長,饒命?。 ?/br> 沈喬:“...” 都成鬼了能不能有點尊嚴! 淡長風纖白的指尖定住:“你是被誰供養(yǎng)的?” 厲鬼十分能屈能伸,而且問一答三:“回仙長的話,我是被那流霞老道無意中撿到養(yǎng)起來的,他這人算卦看風水的本事不怎么樣,歪門邪道懂得卻不少,我就是被他強行驅使去害人的,您要殺就去殺他吧!小鬼是無辜的啊!” 淡長風嗤笑了聲,抬手一揮,金蓮就在屋中緩緩旋轉起來,直接把那厲鬼凝實的身體給攪碎了,好些女鬼都沒能幸免,直接化為了一縷青煙。 沈喬見她們音容有的實在與活人并無差別,慘叫之聲尤為滲人,忍不住道:“國師,這些女鬼...不如先把她們收起來,以后再做定奪吧?” 她看屋里大大小小十數(shù)個壇子,料想竟是這些女鬼的容身之處,但不知道淡長風有沒有這樣的法術,能讓鬼寄,補了句:“若是您能收則收吧?!?/br> 淡長風直接把這話視做了挑釁,隱在斗笠里的長眉一挑,聲調都高了幾分:“我會收不了這區(qū)區(qū)幾只野鬼?!你好生瞧著!” 說著又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只玉瓶,打了個響指,原本四散奔逃的女鬼不受控制地被吸了進去。 他負手不愉:“我還以為有什么趣事呢,沒想到才一下就魂飛魄散了,你們是紙糊的不成?” 沈喬松了口氣,見屋里一片狼藉,外面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感慨道:“一開始見那流霞道人除妖殺鬼的,我還當他是個好的,沒想到竟是個作祟的妖人,養(yǎng)鬼害人,縱鬼殺人,人心極惡啊?!?/br> 他哼一聲:“你是文人sao客不成,要不要吟詩作賦歌頌一下?” 沈喬:“...” 她一肚子感慨被堵了回去,福身道謝:“這次真是多虧國師了,要不是你,我只怕不能脫身,更別說查明真相了?!?/br> 淡長風:“那是自然?!?/br> 沈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