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方長庚如今臉皮越來越厚,根本不會因為他們的話而臉紅:“想看再問其琛要唄,這是我的了。” 周其琛用筷子夾了一?;ㄉ兹舆M嘴里:“這可是孟陬畫的絕版,整個永州府只此一本,有錢都買不到?!?/br> 孟陬是湖廣有名的落第秀才,靠畫春/宮圖維持生計,如今也是小有名氣。 “那就大恩不言謝了——”方長庚挑眉道。 幾人難得相聚,邊喝酒邊談天說地,直到客棧都要打烊了才各自回去。方長庚在夜色中往山上走,酒氣熏然,每一步都像踩在云上,神智卻清明無比。 他自己也不敢想,來到這個史上沒有任何記載的朝代十七年,明天他竟然就要成親了。往后要承擔(dān)起更多的責(zé)任,甚至過不了幾年,就會像周其琛那樣有自己的孩子,多么不可思議。 那徐清猗呢?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做什么,會不會也緊張地睡不著呢? 方長庚踏入山莊,如今這個地方對他而言已經(jīng)像第二個家,充滿了親切感,而在這極短的時間內(nèi),山莊中掛紅結(jié)彩,婚房也布置了出來,要不是將婚事安排在這個地方,怎么也要再籌備兩三個月才行。 不知不覺,方長庚就不受控制地走到一個院落,隔著一道圍墻,他站在原地久久佇立,望著傾瀉在徐清猗那間屋子琉璃瓦上的月光手心一陣陣發(fā)熱,忽然像是到了鄉(xiāng)試出榜的前一天,他的心情也是這樣忐忑不安,同時無比興奮。 第二天,因婚禮本就是壓著徐清猗的孝期辦的,又兼時間緊張,并沒有大張旗鼓。 不過因為有方沅君/周其琛/徐聞止以及徐家?guī)讉€子弟在,婚禮中還是十分熱鬧的。 方長庚在酒桌上敬了不少酒,好不容易到了入洞房的時候,徐府來的幾位女眷紛紛和蓋著紅蓋頭的徐清猗打趣。 “喲,咱們新郎官可真是一表人才!” “可不是嗎,前年鄉(xiāng)試的亞元,比咱們聞止還厲害呢?!?/br> “……” 徐聞止他們跟著瞎起哄,像看猴子似的看著方長庚,一邊大聲吆喝:“新郎掀蓋頭了!快?。∥覀円葱履镒?!” 方長庚很想讓他們閉上嘴,無奈說起來人家還是給他的婚禮助興,只好忍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那團火紅的窈窕身影上。 掀起蓋頭,徐清猗就紅著臉低下頭,方長庚只能看到她長長的睫毛蝴蝶羽翼般一顫一顫的,像掃在他心上,竟然看呆眼,一時動彈不得。 “喲!是不是新娘子太美,新郎官都看傻了!”媒人在一旁喜氣洋洋地打趣,又引發(fā)一陣大笑。 見徐清猗連耳根子都紅了,方長庚心里已經(jīng)把這幫人鞭笞了無數(shù)回,臉上卻笑著討?zhàn)垼骸案魑蛔煜铝羟?,放我一馬,過會兒喝酒給大家賠罪——” “這可是你說的!”徐聞止立即不依不饒接口。 徐清猗卻看不過去了,沒好氣白他們一眼:“要喝你們自個兒喝去,他不喝?!?/br> “這才第一天呢,就開始胳膊肘往外拐啦~” “就是,這就心疼夫君了,我們這些哥哥你還放不放在眼里!” “……” 徐清猗懶得理他們,女眷們也不好意思再打擾小兩口說悄悄話,幫著一起趕那幫紈绔子弟,不多時屋子就空了,只剩下方長庚和徐清猗獨處一室。 第79章 洞房(下) 原來方長庚還嫌一群損友礙事,如今終于清凈了, 可屋子里曖昧的氣氛卻頓時讓人緊張起來。 方長庚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沖動, 滿腔熱血從心口流向四肢百骸,忍不住又細細去看徐清猗側(cè)對著他的小臉。 明明是看慣了的鵝蛋臉白皮膚, 不過施了薄薄的脂粉,嘴唇擦了一點胭脂, 可就是哪里不一樣了……看了一會兒, 才發(fā)現(xiàn)是眉毛的緣故。平日徐清猗不施粉黛,眉毛雖天生長得細且彎,但今日又仔細修過再描畫成柳葉眉的樣式,整個人頓時多了幾分新嫁娘嬌美的風(fēng)韻, 令人見了就再難移開目光。 方長庚一顆心怦怦直跳,徐清猗何嘗不是如此? 今日她拜祭了亡母,雖對生她的娘親沒有任何印象, 但正是因此, 她便在心中描畫出一個溫柔大方, 知書達理的美人,若是她還在人世, 一定會在她耳邊殷殷叮囑,與她討論嫁人以后要注意的事,甚至母女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但即便沒有這些, 她心中也沒什么遺憾的, 因為她還有爺爺, 有始終呵護憐惜她的人——如今是她的夫君了。 兩人各自心思百轉(zhuǎn)千回, 不知怎么的,就互相對上了眼,久久凝望,誰也沒有避開。 耳邊六根粗若兒臂的龍鳳蠟燭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爆響,方長庚走過去為她除去華貴卻顯得沉重的鳳冠,隨意放到了灑滿紅棗花生等喜果的大紅喜被上,低頭就看到徐清猗雪白的頸側(cè)浮上紅暈,不禁心旌搖曳,語氣也低沉下來:“你在這里等我,餓了就讓蕊兒弄點東西填肚子,我敬完酒就回來?!?/br> 徐清猗忍不住抿著嘴笑,抬起眼看他,語氣輕柔悅耳:“你去吧,少喝點兒?!?/br> 方長庚聽她這么說,心都軟了,忍不住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先別睡,一定要等我?!闭f完,自己也忍不住悶悶笑起來,嘴唇不小心碰到那小巧白嫩的耳珠,整個后背都開始發(fā)麻。 徐清猗咬唇嚶嚀了一聲,羞得發(fā)了脾氣:“你!原來也是個沒正形的!” 方長庚哈哈大笑,握住徐清猗的手,語氣恢復(fù)了認真:“那我走了。” 徐清猗點點頭,目送著方長庚踏出房間,等那扇門一合攏,就立即抬起一雙柔荑捂住臉,想到方才被戲弄的樣子又跺了跺腳,心情劇烈起伏,就差埋進被子把自己藏起來了。 方長庚去了大堂,雖然喜酒辦得簡單,但府城有頭有臉的官紳都來了,大多對能娶到顧尚仁嫡女的方長庚好奇不已,還紛紛預(yù)祝他會試順利,不敬酒說不過去。 方長庚心里叫苦,好在他酒量不錯,那些人看在他是侯爺女婿的份上也不會為難他,大多意思一下就罷手了。饒是這樣,方長庚離開酒桌時腳步也已經(jīng)微微虛浮,袁豐擔(dān)心他天黑走錯路,寸步不離地看著他走到喜房門口,隨后才跟著剛從屋里出來的蕊兒離開了。 徐清猗這時已經(jīng)換上了海棠色的薄衫坐在榻邊,已經(jīng)凈了面,整個人只能用清水出芙蓉來形容,看向他的眼神里帶著令人沉醉的綿綿情意。 方長庚心中滿滿的,突然覺得人生圓滿,前路也無比清晰起來。 腦海中想起白天給徐修和顧尚仁敬酒時他們對自己說的話,雖然帶著一點警告的語氣,可他一點都不覺得反感,相反,他十分感激他們能放心把徐清猗交給他,這已經(jīng)是對他最大的肯定。 更奇妙的是,他和徐清猗像是約定好似的,很快適應(yīng)了他們?nèi)缃竦年P(guān)系與相處方式,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方長庚的目光落到桌上,一個匏瓜被分成兩半躺在上面,里面盛著合巹酒。 他端過來,在徐清猗身邊坐下,然后把酒遞給她,兩人手臂交錯,緩緩把酒喝下。 喝完酒,兩人對視著,都覺得對方傻傻的,再次忍不住抽動著肩膀笑了起來,手里的巹瓢也落了地,磕在地毯上沒有一絲聲響。 方長庚伸出手抬起徐清猗的臉,沉吟了片刻,才大大方方地問:“你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