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煩惱地嘆了口氣：“袁大夫開的藥方，讓我給人家府上送去的，一個愣神就撕壞了?！?/br>
    “那再抄一張唄?！?/br>
    小高更郁悶了：“就我那字，和袁大夫?qū)懙靡膊钐h了，人家看了還不笑話咱？”

    方啟明也有些郁悶：“我就更別提了……這忙我可幫不上?！?/br>
    方長庚看了看：“我來吧?！?/br>
    小高一抬頭，頓時笑了：“我怎么忘了咱這兒還有個小童生呢，來來來，那就勞煩小先生幫我這個忙了?！?/br>
    方長庚接過毛筆，到桌邊坐下，按著藥方一字一句抄下來，小高在一旁看著，嘴里嘖嘖稱贊：“我看你這字寫得比袁大夫還好。”

    方長庚放下筆吹了吹，等墨跡干了遞給小高。

    “小高哥，你不是涼州人嗎，有沒有認識的同鄉(xiāng)或外鄉(xiāng)人在永鎮(zhèn)？”

    小高滿意地拿著藥方，一邊回道：“有啊，那可多了，不過都是出來干小工的，可不是你這樣的讀書人?！?/br>
    方長庚看似隨意地問：“他們平時經(jīng)常回家嗎？”

    小高搖搖頭：“哪能啊，涼州這么遠，一年能回一次不錯了。這不天天抱怨呢，有個什么事都不能通知家里，自己也不識字，找秀才寫封家書都抵得上半個月的工錢……”

    小高一張嘴就說個沒完，等他停了，方長庚才說：“小高哥，要是他們要寫家書就找我吧，他們要是滿意就隨便給點，不滿意不收錢，有別的需要都可以找我?！?/br>
    小高愣了一下，當即高高興興拍板道：“那太好了！你愿意就好！我改天就告訴他們這消息去！”

    方長庚點點頭，心想慢慢打開市場，總會有點生意。現(xiàn)在他字練得好了，也能去書店接抄書的活，雙管齊下，銀子總會來。

    方啟明跟著他走進后屋，有些憂慮道：“你白天還要上課，做這些會不會影響課業(yè)？”

    方長庚隨口應(yīng)道：“哥你放心，要是不行我就放一放，先試試吧?！?/br>
    方啟明有些愧疚：“怪我，要是我當初能好好練字就好了?！?/br>
    方長庚側(cè)過頭認真地看著他：“現(xiàn)在也不晚，明年哥你肯定要去考試了，要趕緊把書和字撿起來，以后你當了大夫還要寫藥方，從明天開始就好好練吧?！?/br>
    “嗯！”方啟明用力點了點頭。

    過了五天，縣里終于發(fā)了榜，方長庚一行人花了老大功夫才擠進去。

    方沅君先看到榜，嗓音哆哆嗦嗦：“長庚！你考了第三！”

    第21章 有情況

    方沅君的聲音在一片喧鬧聲中顯得清晰無比，方長庚只呆滯了一下，旋即抬頭去尋找自己的名字。

    前三的位置十分醒目，第一名不認識，第二是周其琛，再往下就是自己了。

    身邊有人嚷嚷：“第一名都考了十八回了，終于成了案首，這回這秀才老爺是當定了……”

    還有人附和：“再考不上這人就要去跳河，縣官老爺也看不過眼……”

    “……”

    此時的方長庚說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覺，只是冷靜地去找其他人的名字，隨即在第二十五名的位置找到了方沅君，在第二十九名處看到了王復(fù)，直到最后一行也沒發(fā)現(xiàn)方沐君的名字。

    幾個人這時都已經(jīng)看完一遍榜單，誰都沒說話，又搜尋了幾遍，確定不會有錯后才逆著人流又擠了出去。

    王復(fù)不是和他們一起來的，只是看見方長庚他們也在看榜，就在路邊等他們。

    五人聚首，方沐君勉強笑笑：“我早就猜到了，沒事，你們可別這副表情啊，考上了該高興才是……”

    剩下幾人都面面相覷，連王復(fù)都安安靜靜地，都覺得這時候還是不說話為好。

    方沅君使了個眼色：“我陪沐君散散心，你們就先回去吧。”說完他反應(yīng)過來，看了眼遠處停的馬車，眉心皺起：“這車可怎么辦……”

    他剛想說“還是算了”，就聽王復(fù)道：“走吧走吧，他們坐我的車，你們坐你們的?！?/br>
    方長庚點了點頭，周其琛也默認了王復(fù)的話，方沅君這才笑著道別，然后拖著低頭不語的方沐君往前走。

    王復(fù)這時才猛地跳起來，用力拍了方長庚一下，又驚又喜：“沒看出來啊！第一次考就得了第三，服氣服氣！”

    方長庚心里雖還是有點失落，但終究還是喜悅多于其他，淺笑著搖搖頭：“其琛得了第二呢，比我厲害多了?！痹僬f參加縣試的學子水平本就參差不齊，還未到見真章的時候，用不著高興得太早。

    周其琛一向沒什么表情的臉上難得也露出一絲笑：“我大你四歲，若是這幾年苦讀都不能超過你，我就要羞于見夫子了?！?/br>
    他早知方長庚聰慧又刻苦，然而看到他名次僅次于自己時，還是不禁心驚，看來還是有些小瞧他了……這么一想，連帶看方長庚的眼神里也多了幾分鄭重和佩服。

    方長庚隱隱有所察覺，心里難免小小地自滿了一下，嘴上繼續(xù)謙虛：“若不是你前頭生了病，不然你就是我們當中最早成為童生的人了……”

    王復(fù)是直腸子，最看不得這景象，“哎哎”叫著打斷他們：“行了啊，都謙虛什么呢，酸的慌。我要趕緊回去告訴我爹去！看他還整天說我是扶不上墻的爛泥！”

    方長庚笑看他一眼：“那我們就回去吧?！?/br>
    幾人朝王家的馬車走去，想起什么似的，方長庚又問：“剛才我聽有人說，那位案首當定了秀才，難道其中還有什么隱情？”

    王復(fù)嘻嘻一笑：“你不知道??？這里有個大家都默認的規(guī)矩，只要不出什么幺蛾子，縣試和府試案首就等于內(nèi)定的秀才，否則案首落第，可就是當面打縣老爺和知府的臉了。”

    方長庚心里一跳，竟然真不知還有這樣的規(guī)矩，那若是府試能得案首，豈不是不用太過擔心院試的問題了？

    只是下一刻他就暫且打消了這個念頭，一來文科試卷的分數(shù)本就在于考官的一念之差，其喜好也占了其中一部分比例。

    二來，他曾在永州的地方志中得知，永州本是個窮山惡水之地，唐時的柳宗元、宋代的蘇軾及黃庭堅，還有許多歷史上的名人被流放至此地，但也正因此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詩集與文化足跡，到本朝為止，永州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三個狀元，另永州學子的名聲漸漸鵲起。府試集結(jié)了所有縣城的學子，大都是囊螢映雪的學習瘋子，還不知會不會出現(xiàn)個神童，還是以一顆平常心看待考試為好。

    無聲地點點頭，幾人走到車馬前，剛要上車，身后忽然傳來一道試探似的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