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如今她是來還恩的,小公子長成了俊俏青年,她卻仍舊喊著乞兒的名兒,做著瘋瘋癲癲的事兒。 “即是,如此,我們下山?!?/br> 戲十姨隔著竹林看了一眼大佛寺的方向,最終幽幽嘆了一口氣。 “走吧?!?/br> 白濘百無聊賴的在竹林里四處逛了逛,最后蹲在一顆有些冒頭兒的竹筍身邊,不動了。 一道黑色身影吊在她身后不遠處,正是悄悄跟過來的卓景。 卓景見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春筍,不由得皺眉。 這丫頭又是想如何? 她有心事,在做抉擇? 卓景想來想去,頓時嗤了自己一聲,這小丫頭有心事,不來同自己說,那自己也不用在這兒瞎cao心,可不能叫她牽著他的鼻子走了。 國師好不容易理清楚自己是有點喜歡上這個丫頭的心理,如今要做的就是試試看能不能將這份喜歡收回來,若實在收不回來。 他嘆口氣,那便祈禱著別喜歡的越來越多。 緊了緊手上的拳頭,他轉頭想要離開,突然聽見前頭大佛寺起了sao亂。 隨行太監(jiān)聲音尖銳,壓過一群御林軍的聲音,撕開佛門的安靜,響徹。 “來人吶,有刺客!” 卓景曾經聽人說過一句話。 手上做的,快于心中想的。 他初聽這句話時對這話是嗤之以鼻。 但此刻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身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把一臉懵的白濘抱在了懷里,他甚至忘記自己是如何跑過去的,如何驚慌失措的將人抱在自己懷中。 “卓景?” 白濘心口猛地一跳,仰頭,看見他眼中的錯愕。 身后的聲音越來越近,兩人對視一眼,齊齊轉頭往林子深處跑去。 …… 大佛寺里,洛皇后看著面前亂成一團的場景,面上錯愕收起,很快便定下心神指揮大局。 旁邊的嬪妃們被嚇的瑟瑟發(fā)抖。 同時用敬佩的目光看著她,皇后娘娘當真可靠,比陛下可靠多了。 但黑衣人們來勢洶洶,武藝高強且招數(shù)古怪,很快便有一人在御林軍的包圍圈里撕開一個空子,舉著長刀對著洛皇后劈頭砍下。 擒賊先擒王,沒了皇后,御林軍必定慌亂。 那黑衣人眼中閃著精光,咬緊牙齒就是一刀劈下,這一刀落下,往后的榮華富貴不用愁。 “?!钡囊宦晸屧趮邋鷤兊募饨新暻绊懫饋怼?/br> 黑衣人的刀被砍作兩半。 烈紅身影似鬼魅一般從外圈撕進來,手氣刀落,那黑衣人的頭顱已經滾落在洛皇后的腳下。 那人戴著斗笠,身上有很濃的脂粉香,她看著那人頭滾向的方向,藏在斗篷底下的眉間一挑,猛地就將那頭踢向了遠處。 同時手上長劍刺出,沒入身后一個想要偷襲的黑衣人額間。 再拔出,濺開一身熱血。 戲十姨見沒人再沖進來,匆匆轉身就要走。 腳未抬起,胳膊猛地被人拽住,身后傳來金穗搖晃的聲音。 洛皇后撲的太急,落掉了頂上鳳冠。 沉沉鳳冠掉在地上,砸出一聲悶響。 “你……我……。” 話一出口,洛皇后愣了一下,再眨眼,視線卻模糊一片。 64、他的喜歡 ... 戲十姨整個胳膊都被人抱住, 遠遠的立在屋頂上的青蘿和瘋乞暗自心驚。 “那人誰啊膽子這般大?”青蘿看著洛皇后面色復雜。 “生的這般漂亮的一雙手, 會不會被砍了?”瘋乞眼巴巴的看著自己面前的一片亂象。 青蘿嗤笑一聲,道:“你還真敢想,十姨都不管不顧的沖下去救人了,又怎么舍得削她的手臂?” 瘋乞轉念一想, 倒是這個道理沒有錯。 “皇后娘娘!” 有人驚恐的上前想要將洛皇后和這個神秘的女人分開,手臂一觸及洛皇后想要將她拉開,洛皇后突然就發(fā)了瘋, 轉過頭面色猙獰的道:“不要碰我, 滾開!” 這一眼叫人心神具顫,那人蹬蹬蹬的退后三步,洛皇后雖然深居簡出,但待人一向來有禮,哪里有這樣激動又瘋狂的時候。 “你騙了我?!?/br> 洛皇后現(xiàn)在哪兒顧的上她們, 死死的抱住戲十姨, “你騙了我!” 戲十姨咬住牙根,無奈的透過斗笠下薄紗看著面前這張熟悉的臉。 她瘦了。 也老了! 卻依舊風華絕代。 她沒臉見她,便壓著聲音道:“閣下認錯了?!?/br> 洛皇后指尖用上幾分力,剛想要說話,卻冷不丁戲十姨猛地甩開她的手, 往外頭跑去。 洛皇后不管不顧的站了起來,撥開身邊的侍衛(wèi)就追了出去。 一身明黃色的鳳袍格外惹眼,幾乎是頃刻間,洛皇后就成了眾人眼中的靶子。 十數(shù)個黑衣人舉刀對著她的方向撲過來, 明晃晃的刀刃反襯日光,沒入她的眼底帶起一陣刺痛,她下意識的要開口喊出面前那人的名字,卻在看見周圍諸多女眷之后牢牢的閉緊了嘴巴。 “皇后娘娘!”有人喊的聲嘶力竭。 刀未落下,戲十姨回頭扶住洛皇后的肩膀,解決掉最近兩個黑衣人,輕點地面,飛躍而起,落于屋頂上,幾個呼吸間消失在眾人面前。 侍衛(wèi)們一邊防著那些黑衣人,一邊在心頭暗自發(fā)苦。 這都算是什么事兒??? 怎么這兩日一個兩個都喜歡擄皇室的人? 什么毛??? 戲十姨半抱著洛皇后,洛皇后本名洛靡,十五歲入宮,是先帝在世時就點下的皇后,洛家勢大,新帝登基需要洛家的扶持,而洛家需要新帝的信任。 太子必須有一半的洛家血脈。 老一輩的算的精明,但他們卻忘記了,彼時的洛靡與懷帝也不過是年方十幾的少年少女,正是血氣方剛一腔情懷之時。 他們不懂什么是責任,只認準了胸腔里驟然跳起愉悅之舞的美妙滋味。 正如當年的懷帝對如今太后身邊服飾的小侍女碧水日久生情。 也正如,她自己,在一日散步時與花池旁遇上的傾城一笑,與后半生刻在心頭濃墨重彩成了難掩的執(zhí)念。 她與懷帝的‘喜歡’是付出巨大代價的,至今回憶起來仍舊痛到夜不能寐。 但再多的輾轉難眠也抵不過如今手上真實的溫熱。 這是流連捻轉與指尖的鮮活。 “洛琳?” 洛皇后輕輕叫了一聲,拉住她手的人猛然頓住腳步,國寺很大,他們此刻也不知是走到了哪里,四處都是密林,有黃鸝鳴啼,吸入肺腑的都是清爽芳香。 戲十姨轉身,定定的看著她,隔著輕紗,她聲音又啞又粗。 “皇后娘娘請自便。” 她不回答她的問題,抬腳就走。 洛皇后連忙提起裙裾磕磕絆絆的跟在后頭,深一腳淺一腳,身上的鳳袍都被劃破,臉上一片臟污,頭發(fā)散亂宛若瘋子。 只是……她眼神明亮,腳步鮮活,似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抬腳都要愉悅到輕跳而起一般。 戲十姨走了一路,她就跟了一路。 終于前面的人長嘆一口氣,轉身,聲色涼冷。 “娘娘……?!?/br> 她終于認輸,聲音恢復如常,喉頭輕顫,“你就當我死了罷……?!?/br> “什么叫當你死了?”洛靡猛地出聲,“當年你生下白濘,一身血泊,御醫(yī)告訴我你死了,如今你活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又讓我當你死了?” 戲十姨抬手不自覺撫上自己的臉,入手是坑坑洼洼的疤痕。 她張了張嘴,正要說話。 旁邊卻冷不丁插進一個聲音。 “什么叫……當年她生下我?” 這聲音透著涼意,像是兜頭一桶冰涼的水自兩人腦頂澆下去。 戲十姨頃刻回神,慌亂轉身,對上了白濘一雙清澈的眼睛,她站在一顆巨大的古樹下,身旁卓景長身玉立面色復雜。 兩人無言以對,誰能想到,居然在這里碰上了白濘,仿佛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小六?!?/br> 洛皇后顫了顫唇,開口道:“她是……?!?/br> “皇后娘娘,你想說她是我那死了許久墳前青草都有我人高的親娘不成?” 白濘笑著,眼中半絲笑意都沒有,長久壓抑下的結果無非是此刻的荒唐,“可真是好,我幼時吃著冷透的飯菜時,誰都不曾出現(xiàn)在我跟前兒,如今我什么都有了,連親娘和小姨也都回來了,真好真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