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jié)
兩人視線交錯,幾乎是同時將酒杯舉起對飲下去。 端木陽用比桓承之更為悲傷的聲音嘆了口氣道:“你剛聽著了嗎?他到現(xiàn)在還叫我陽兒,把我當成他兒子來看。我若是想提這稱呼不對,他就會給我表現(xiàn)出一種我兒大不中留的悲傷。對比一下,你有覺得安慰一點兒了嗎?” 桓承之抿了抿唇,又主動給端木陽滿了杯酒。 相比之下,他發(fā)現(xiàn)自己這處境好像還確實是稍微好點兒。 只是他舒服點兒了,那邊兒主動揭開傷口安慰人的端木陽則是更難受了。 兩人這一杯一杯的下去,直到桓承之抱出來的那一壇清酒將要見底,端木陽才抿了抿唇瓣,再度開口道:“不過話說回來,我還真的是要感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我可已經(jīng)做好準備等幾年之后,隨著師父一同再去陰界闖蕩了?!?/br> 桓承之不解:“你不打算讓他幫你重塑rou身?” “以前自然不打算,我都想好了該如何在他塑造的過程中打斷了?!倍四娟栒f:“他知道那事情會遭天譴,我又何嘗不知?我回來這里本來就是為了他,若是再讓他為我去死,那我回來還有什么意義?” 桓承之點頭。 這話倒是也不難理解。 也不知是因為酒喝多了真的會讓人開始話多,還是因為端木陽憋了這么久總算是找著個能吐露下心聲的機會了。 總之兩人又喝了幾杯,等那一壇飲盡,他直接從自己乾坤袋里又摸了一壇出來,給兩人滿上道:“這是鬼界的亡花釀,味道不錯就是夠烈?,F(xiàn)在我還暫時不想回去,桓兄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再留著陪兄弟喝點兒?” “樂意之至?!?/br> 桓承之應(yīng)著,端木陽也跟著笑了起來。 一杯進肚,他繼續(xù)道:“你知道嗎,我本來想著這不過幾年,肆意點兒過著就算樹了敵遭了天譴我也不怕。結(jié)果現(xiàn)在得知能多活幾年,反而還鬧得我開始迷茫起來了?!?/br> 他說著,似乎也沒打算讓桓承之接話。只頓了頓,就又開口道:“好像就是在我知道他能繼續(xù)修煉之后,我之前建立的所有勇氣就全都消失完了。以前做什么都好,現(xiàn)在光是想想,就覺得似乎是什么都不敢做了?!?/br> “我懂?!被赋兄c頭。 想想上輩子他刀頭舔血生死無懼的樣子,果然就像是聽人說的那樣,再強大的人明白了愛情,也終究會變得膽小惜命的。 兩人對視一眼,目光中那種相見恨晚的認同感更為強烈了起來。 端木陽沉默片刻,從乾坤袋里又摸出了一個方盒塞進了桓承之手中。 后者一愣,隨即心領(lǐng)神會的點頭道謝。 端木陽則是擺手,略帶幽怨道:“這本來是我給自己留著用的。但是既然日子還久,我也總等的起的。至于你們這都入了多少次洞房了,不是兄弟我說,該忍的時候忍忍,但有時候用點兒東西,也算是夫妻情趣的?!?/br> 桓承之嗯了一聲,攥著盒子的手指也下意識收攏了些許。 雖然他也覺得端木陽所言頗有道理。 但是…… 就他道侶那父子和諧的樣子,他也得能等著用這東西的機會才行啊…… 第120章 時間很快, 自賀宇帆他們回來算起, 只轉(zhuǎn)眼便過去了大半個月的時間。 在這大半個月的時間里, 墨離雖說大半時間還是在番臨城里游蕩, 但時不時也會帶著墨空出去走走, 美其名曰要慢慢的感受外界生活。 韓子川天天打著要跟天道搞好關(guān)系的旗號, 興致高昂的拉著賀宇帆和天道聊天玩樂。 至于念魂則是跟著聶殷將生物鐘調(diào)整的晝伏夜出, 白天一覺睡到天黑, 等入了夜,兩人就一同照著端木陽講的鬼修之術(shù)進行基礎(chǔ)的修煉, 或者去番臨城外從未到過的地方轉(zhuǎn)轉(zhuǎn)。 按理說這似乎每個人的生活都過得挺愉快的, 卻唯獨桓承之和端木陽二人, 在這大半個月里,要么瘋狂的幾天不見人影的閉關(guān)修煉, 等出關(guān)之后就是不停地對飲,使得這不過才十幾天的時間,兩人不光是修為飛快的飆升了一截,也同時喝完了端木陽所有的存貨, 就連桓承之屋里放著的那幾壇也全數(shù)見底。 對于這種情況, 賀宇帆和韓子川開始的時候是挺擔憂的,但后來看他二人又能提升修為又能把酒當歌, 覺得這可能是他們看不懂的情懷之后, 也就慢慢放任不管了。 這轉(zhuǎn)眼一晃,等桓承之再度出關(guān)時,已經(jīng)又是半個月后了。 不知該說是地域原因, 還是氣候問題。這嚴冬過去還沒幾月,番臨城里的溫度就快速回升了起來。幾乎根本沒在春天逗留多久,便飛快的進入了夏季。 所以當桓承之將自己身上收拾干凈,終于推門而出的時候??吹降木褪琴R宇帆穿著件薄衫,在院中大樹下的吊床上抱著兒子閉目乘涼的景象。 這畫面照理說其實也算不得有多難見,但或許是因為真的閉關(guān)太久,思念成疾。 總之桓承之就這遠遠看著,明明對方一語未發(fā),他平靜許久的心境也忍不住再次瘋狂的蕩起了千丈波濤。 自家道侶真是長的太美了。 那彎彎的眉,輕磕的雙眼,如玉般滑嫩白皙的皮膚,還有似乎是因為做了什么美夢而微揚的嘴角,再加上他懷里那個比他縮小一碼,面容卻完全相同的傀儡之后,這畫面頓時就顯得更加美好了一層。 桓承之下意識吞了口唾沫。 他覺得自己真的像端木陽說的,距離憋瘋也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許是因為他這視線太過灼熱,那邊兒賀宇帆在夢里輕輕哼唧了兩聲,又在床上蹭了兩下,便帶著些明顯沒回過神兒的茫然勁兒,打著哈欠睜開了雙眼。 懷里的小傀儡似乎本來就沒睡著,見他動了,就先一步乖巧的蹦到了地上。看了看賀宇帆,又扭頭掃了眼桓承之的位置,最后自己擰著眉毛思考了一會兒,道了句“我去找墨叔叔玩兒”后,給桓承之留了個意味深長的目光,就快跑著離開了原地。 他這一連串的動作做的太過順暢,賀宇帆甚至還沒來得及去說點兒什么,那邊兒小傀儡就已經(jīng)敲門進了墨離的房間。 賀宇帆在后面看著他離開的方向愣了一會兒,才總算是將視線轉(zhuǎn)回到桓承之身上,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問道:“你修煉結(jié)束了?” 桓承之點頭嗯了一聲。 沒等賀宇帆再問點兒什么,他先一步抬腳上前,走到人身旁之后微微傾身,在那兩瓣柔軟的薄唇上輕輕烙了一吻,他緩聲問道:“想我嗎?” 賀宇帆眨眨眼,思考了一會兒后,還是點頭道:“你就忙著修煉,都不給我玩兒耳朵了,有點兒不習(xí)慣?!?/br> 這話有些答非所問,但桓承之聽著,還是忍不住勾唇笑了起來。 再次用那種虔誠又溫柔的動作輕輕吻了吻賀宇帆的臉頰,等重新直起身子的時候,那雙和他整個人畫風(fēng)都不一樣的耳朵,連帶著身后的尾巴都一同冒了出來。 賀宇帆嘴角一揚,伸手像以前那樣扯了扯他那雙毛茸茸的耳朵,又心情愉悅的將嘴角笑意揚的更大了點兒,才開口直白的問道:“你這段時間突然這么努力,是不是吃你兒子的醋???” “別胡說?!边@種難以啟齒的心思被人一語道破,饒是桓承之自認為有多淡定,也終究還是紅了下臉頰,支支吾吾的否定道:“我只是覺得兒子說的不錯,我是得努力修煉,才能趕在別人都做不到的時候好好地保護你?!?/br> 他說著,那雙紅彤彤的眼睛也滿含深情的凝望著賀宇帆。 兩人對視一秒,后者笑了起來道:“你少跟我這兒扯謊,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什么套路沒見過?你這個說法最多也就是一部分的原因,大多數(shù)還是嫉妒你兒子了嘛?!?/br> 桓承之被他說的臉上那點兒紅意更甚了不少。只是這次倒也沒再去否認什么,只頓了頓,便猶豫著低喃了一句道:“那你知道我嫉妒,還不多陪陪我,是想我嫉妒到發(fā)狂嗎?” “當然不是?!?/br> 賀宇帆笑的眼睛都瞇在了一起,又捏著手中的耳朵揪了兩下,直到桓承之有些等不及的想去扒拉他手的時候,才終于繼續(xù)道:“兒子前天跟我說這兩天差不多就該回去了,下次回來是什么時候還不一定??墒悄闶悄苡肋h陪在我身邊的啊,你說你一個永久性的跟一個間歇性的吃醋,你傻不傻???” 桓承之撇嘴。 賀宇帆說的這道理他并不是沒有考慮過。 但是考慮歸考慮,心境歸心境。道理再懂,也終究還是壓不住心里的那點兒酸味兒的。 兩人就這么相顧沉默了一會兒,賀宇帆又安慰似的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兩下,也不用桓承之再說什么,他便主動翻身從吊床上爬了起來道:“看你這么可憐,我晚上帶你出去玩兒吧?” 桓承之一愣:“那兒子……” “兒子剛剛還跟我說想去找墨空玩玩,所以今天晚上就你跟我出去?!辟R宇帆笑道:“前天你修煉的時候李書來找過我,說最近悅花苑里來了一個神的不行的樂師,他邀請我今天晚上過去聽曲兒,我原本還想著你要沒醒過來我就叫韓兄一起,現(xiàn)在正好你醒了,我也省得麻煩一趟了?!?/br> 他說完,桓承之腦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是什么事兒,身體就已經(jīng)先一步行動,帶著蠢到?jīng)]邊兒的笑臉快速沖賀宇帆點了點頭。 只是這動作進行了一半,他也算是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賀宇帆這話中深意?;赋兄畡幼髅偷匾活D,表情也變得有些遲疑道:“你說那個地方叫悅花苑?” “沒錯?!辟R宇帆大方點頭:“就是番臨城里最大的那個青樓,我以為你知道的來著?!?/br> 桓承之:“……” 那地方有名的傳說連凡人的帝王都流連過一陣兒,他們在這城里生活這么些日子,想不知道也難了好嗎。 只是…… “你和那個叫李書的是經(jīng)常去這種地方玩兒嗎?” 桓承之躊躇著問道,聲音比之前低了不少不說,連語調(diào)里都多了些可憐兮兮的味道,讓賀宇帆就算是不滿這提問,也終究沒忍心去沖他發(fā)怒。 手掌在人頭頂上安撫似的撫摸了兩下,賀宇帆說:“你也不好好想想,除了這一個月你修煉的時候咱倆沒時時刻刻待在一起之外,我還什么時候離開過你的視線?況且你也不想想,如果真的是打算去做點兒什么的話,我還能讓你知道嗎?” 他說著,眉頭也跟著揚了兩下。 桓承之倒是松了口氣,在看到人表情之后,又趕忙很有眼色的道了聲歉。 賀宇帆倒也沒生氣,繼續(xù)將桓承之頭頂?shù)暮诎l(fā)搓亂,才終于咧嘴,露出了一個格外滿意的微笑。 期間不提。 待夕陽沉下圓月未出,李書便只身敲響了賀宇帆家的房門。 因為之前兩人聯(lián)系的幾次桓承之都不在跟前,所以這算起來這也是李書第一次見著這個久聞大名的“大嫂”。賀宇帆給他倆互相介紹了一下,三人便并肩向悅花苑走了出去。 那地方相距賀宇帆他家宅子還是有些距離,有李書這個普通人跟著也沒辦法直接用什么縮地功法,因此賀宇帆和桓承之這兩個習(xí)慣了一步數(shù)米的修者,也總算是老老實實體驗回了一次普通人的交通方式。 路途還遠,李書向來又是個話多的性子。因此過了和桓承之初見的那點兒羞澀后,他就又開始了一貫的絮叨道:“說起來賀大哥,你那宅子還真不怪外面?zhèn)鞯?,要不是因為你住在那,我走到巷口就想扭頭往回了?!?/br> 賀宇帆挑眉:“那你敢走到門口還真是不容易了啊?” “可不是嗎?”李書擺手道:“主要是我這一想,我連仙人的地界都溜了一圈,區(qū)區(qū)鬼屋也就沒什么可怕的了?!?/br> “你家才鬼屋呢?!?/br> 賀宇帆伸手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后者也跟著咧嘴笑了起來。桓承之在一旁看著,雖說對兩人這種親密的舉動有些不滿,但見賀宇帆心情不錯,便也按下了心底的那股酸勁兒,憋著沒去說什么了。 這一路上李書拉著賀宇帆說個沒完,直到三人走到了悅花苑門口,他才總算是停了一秒,轉(zhuǎn)而看向前方擁擠成一片的人群道:“賀大哥你看我說的沒錯吧?只要是楚岳姑娘親自上來,這悅花苑立馬就是一票難求了。” “好在你不但求到了,還求了不止一張不是嗎?”賀宇帆輕聲笑道:“不過讓你這么一說,我倒是也更好奇那個楚岳姑娘到底是什么樣了。” “進去就知道了啊?!?/br> 李書笑著,拉著賀宇帆向那門口擠了過去。 手中的三張票卷拿出,門口擋著的那兩個守衛(wèi)也便讓了路,放他們?nèi)俗吡诉M去。 就像李書說的那樣,楚岳姑娘出場的時候,悅花苑的票確實是不易拿到。就連他們?nèi)擞玫倪@幾張,也是因為李家老爺子托人搞來,自己卻沒時間過來,才便宜他們罷了。 票是一樓大廳的,距離舞臺算不上太遠,但至少還是個中前方的位置,想看清臺上的情況也不算多難。 此時表演尚未開場,三人落座之后賀宇帆又叫了些瓜果點心,便一邊吃著一邊和李書又再次聊起了關(guān)于最近連載的小說劇情問題。 兩人聊的還算投入,因此也都沒發(fā)現(xiàn)桓承之在環(huán)視了一圈周圍后,那明顯黑下來的臉色和擰出了幾道深痕的眉頭。 不多時,隨著一陣悠揚的笛聲響起,原本還嘈雜一片的大廳也緩緩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前匯在了舞臺中央,只見那蓋在臺上的紅幕隨著樂聲慢慢向上揚了起來,將后面立在舞臺正中的吹笛人露了出來。 那人長發(fā)及腰,身上白衣勝雪。烏黑的濃眉下面一雙狹長的鳳眼半睜半閉,精巧的鼻子配上那雙薄唇,就長相來說也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