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傅洲穿著居家服從廚房走出來,表情淡定自若,把一碗西紅柿rou絲面放在蘇漾的面前,順勢坐在旁邊,聲音柔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他說:“沒有放蔥花,我知道你不喜歡那個味,快嘗嘗看合不合胃口。” 助理覺得眼前的老板已經(jīng)不正常了,蘇少明顯已經(jīng)死了好幾天,他卻固執(zhí)地不肯接受這個現(xiàn)實,在這種環(huán)境下住了幾天,很容易精神失常。 他小心翼翼走到傅洲面前,勸道:“傅總,您節(jié)哀吧,蘇少已經(jīng)死……” 傅洲淡淡抬眸看向他,那眼神冰冷而空洞,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 助理額角掉下豆大的汗珠子,頓時不敢再多話,急急忙忙出去給傅家大小姐打電話。 傅雅接到電話急忙趕過來,沒敢跟家里二老說,尤其是傅老夫人,怕她本就不好的心臟受不住這個打擊。 見到傅洲的那一刻,她眼眶立時紅了。 這是傅雅第一次看到自己弟弟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那雙眼里分明已經(jīng)沒了半分生氣,好像活著對他而言已經(jīng)沒了意義,只有面對那具腐爛的尸體時尚有幾分情緒。 她小心地問道:“阿洲,你、你還正常嗎?” 傅洲瞥了她一眼,問:“姐你怎么來了,要吃面條嗎?阿姚方才說好吃呢,我給你盛一碗吧?!?/br> 說著就站起身要去廚房。 傅雅鼻子一酸,上前抱住他,道:“阿洲你別這樣,姐看了心疼……他已經(jīng)不在了,你這樣又是何苦呢?” 傅洲仿佛聽不懂她的話,只是道:“你不想吃就算了,待會再給阿姚添一碗。” 傅雅搖頭,哽咽道:“蘇姚已經(jīng)不在了,你懂不懂????他死了??!” 傅洲推開她,明顯有些不悅。 傅雅拉著他的手,勸道:“阿洲,你聽姐一次好不好,讓蘇姚入土為安吧,你這樣是在折磨誰呢,死人難道會為你心疼嗎?不會的,他已經(jīng)沒有感覺了,你這樣只會讓我還有爸媽擔心啊……” 傅洲把蘇漾抱在自己腿上,冷聲道:“我知道你們都不喜歡他,以后我會仔細護著他,不會再讓你們欺負他,你告訴媽,讓她以后別管我們的事了?!?/br> 傅雅又勸了一會,但是傅洲全然不肯聽,他好像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旁的一句也聽不進去,只有跟蘇姚有關(guān)的話題能讓他產(chǎn)生一些情緒,但也僅僅如此。 傅雅只好請來了傅老先生,這位戎馬半生的老將軍當即給了傅洲兩記耳光,可他卻全然沒有反應(yīng),一直到那些人試圖帶走蘇姚的尸體時,他才驟然從地上爬起來瘋狂搶奪,仿佛完全失了神智。 最后他被十多個特種兵壓倒在地,打了鎮(zhèn)定劑,強行帶去了醫(yī)院。 …… 三個月后。 王鵬執(zhí)導(dǎo)的《追影》正式播出,熒幕里一身潔白衣衫黑色制服褲的大男孩,清淺一笑,收獲無數(shù)少女芳心。 他站在夕陽的余暉中,眸帶憂傷地看著不遠處的女孩,垂首斂眉,那一份純粹的憂傷,瞬間感染了電影院中的所有人。 片尾曲緩緩響起,伴隨著聞旭寧低啞深情的嗓音,那一份悲傷被渲染到了極致。 在這部電影中,比起當紅小鮮rou主演的男女主角,這個如水墨畫一般淡雅,癡情到有些愚蠢的男配顯得更加光彩奪目。 這個春天,有一種暗戀,叫做盛瑞;有一種遺憾,叫做蘇姚。 等到人潮離去,一個高大的,卻形容消瘦的男人從電影院緩緩走出,孤獨的身影十分蕭瑟,與繁華的街道顯得格格不入。 他打開手機,屏保上是兩個相擁的男人,一灰一白的同款家居服,高大的男人溫柔地看著懷里的男孩,而纖細的男孩則低垂著眼睫,略有些羞澀乖巧。 ——喏,我對象還在等我一起回去吃晚飯呢。 ——他醋勁很大,要是不說一聲就跟學長這樣的大帥哥約會,我回家可是要受大罪的。 如果當初他看到這段錄像,也許之后的一切都不會發(fā)生了。 他不止一次這么想過。 但他其實也很清楚,那晚他雖然被嫉妒沖昏了頭腦,但何嘗不是暴露了內(nèi)心最深的渴望,那個男孩總是作出深情款款的模樣,其實動過幾分真心? 只有用這種殘酷的方法,蘇漾才會正視他的感情,而不是一味地敷衍了事。 真是可笑,主動的那個不曾動情,而被動的人,卻漸漸深陷泥淖,不可自拔。 若有來生,他絕不會放手。 ========= 當晚十二點,昌明路發(fā)生一起交通事故。 b市最杰出企業(yè)家傅洲,搶救無效,當場身亡。 第二卷 王爺?shù)奶踊槲椿槠?/br> 第18章 紫金螭獸香爐上繚繞著淺淡的熏香,紅杉木羅漢床上側(cè)臥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唇紅齒白,眉目風流,只是笑容有些放浪,津津有味地翻閱一冊才子風流史。 周遭圍繞著四個貌美的丫頭,兩個搖著香扇,另兩個一個奏著琵琶,一個唱著小曲,如今正是春末燥熱的時候,皆是香汗淋漓。 忽然一個藍衣小廝闖入屋里,口里大聲叫嚷著:“公子不好了!公子,大事不好了!” 那少年把書冊隨手扔在一旁,煩躁地擺手:“都停下停下,一個個有氣無力的,跟死了爹似的,還想不想伺候本少爺,不想就趁早滾!本少爺乃是戶部尚書嫡長子,想伺候本少爺?shù)娜藦某悄吓诺匠潜?。?/br> 那幾個丫頭急急跪倒在地,連稱不敢,哪里敢說搖扇子搖得手腕酸腫,唱曲唱得嗓子疼痛難當,還有奏曲的也早沒了力氣。 少年卻是被嬌寵慣了的,當即把書案上的幾冊書劈頭蓋臉地砸下,吼道:“不敢不敢,除了這個便不會說別的,半分情趣也沒有,都給本少爺滾出去!” 等人走干凈了,他掀起眼皮看向藍衣小廝,問: “你慌慌張張的,在本少爺?shù)脑鹤永锶氯滦┦裁矗囝^還要不要了?!?/br> 藍衣小廝站在羅漢床前,苦著臉道:“主子哎,拔奴才的舌頭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只是先聽奴才把話說完吧,外面出大事了!” 少年眉頭一蹙,“什么大事?” 藍衣小廝哭喪著臉,道:“五王爺,五王爺他回來了!” 少年腦袋一懵,差點從床上摔下,藍衣小廝連忙過去攙扶他,卻被他緊緊抓住手腕,追問:“此話當真?五王爺還、還活著?這怎么可能,他不是胸口中了一箭,危在旦夕嗎,怎傷成這樣還能活!” “這、這奴才哪里知道,只是如今全建州的人都在傳,五王爺率領(lǐng)十萬大軍凱旋而歸了!如今就駐扎在城外,明日便會入宮面圣,只怕不會錯……主子,您先前那般對他,如今可怎么是好?” 那少年急急忙忙從床上跳下,把門合上,在屋內(nèi)四處翻找值錢的物什。 “阿貴,快,快幫本少爺收拾細軟,我們連夜出城,景丞最是睚眥必報的人,他是不會饒過我的!” 阿貴立馬應(yīng)和道:“好嘞?!?/br> 主仆二人正待收拾時,房門砰的一聲被踹開,一個美貌的婦人正站在門外。 她梳著端莊的圓翻髻,頭頂斜插著一支鎏金并蒂蓮玉簪,眉目上挑,帶著一股子習武之人的英氣,身后跟了七八個規(guī)矩的丫鬟,還有兩個嚴肅的婆子。 “陶子煜!你這逆子又要逃去哪?上次五王爺病危讓你去軍中見他最后一面,你便是如此,丟下一封不倫不類的解約書,帶著財物從家里逃了出去,如今又想故技重施?” 她一出現(xiàn),少年便已經(jīng)丟下了手中的包袱,跪在她腳邊求饒道:“母親,孩兒知道錯了,早前該聽您的話去漠北,可如今孩兒再不逃可就沒命了,景丞的心狠手辣我是見識過的,他如今一定恨慘了我!您忍心看孩兒被他折磨死嗎,母親!” 伍雪雁被他氣得渾身發(fā)顫,狠狠甩了他一個耳光。 “我怎么會生下你這么個東西,平日里有些小聰明,一遇到大事就犯糊涂!你以為如今的五王爺還是三年前的景丞嗎?他手握數(shù)十萬大軍,便是今上也奈何他不得,你若是逃了,尚書府還有活路嗎?你爹娘還有弟妹們又該如何!你的眼中就只有你自己,自私自利的孽障!” 陶子煜見勸不動她,便琢磨著該怎么逃走,伍雪雁養(yǎng)了他十八年,哪里還看不出他的心思,立即指使丫鬟婆子把他綁起來,明日一早送去五王爺府上謝罪。 陶子煜憤恨地望著伍雪雁,怒罵道:“你真的是我的母親嗎?哪有送兒子去死的親娘,你怎么就這么狠!” 趁著眾人驚訝之際,他推開那幾個女人逃了出去。 伍雪雁幾乎把手指甲掐斷,指著院里的巡邏的侍衛(wèi)道:“把他給我抓回來,否則你們都得死!” 陶子煜沒跑多遠,踩到一顆石子滑了一跤,一腦門撞到圍墻上,就這么死了。 兩個侍衛(wèi)把他翻過來查看鼻息,頓時嚇了一跳,結(jié)果再去探時卻又有了呼吸,皆是松了口氣。 這位小祖宗是尚書府的嫡長子,要是出了什么好歹他們便是十條命也不夠賠。 蘇漾悠悠睜開眼,看到兩張陌生的臉,以及陌生的裝束。 “誒???” 傅洲呢?他們昨晚不是那個那個了…… 系統(tǒng)道:“昨晚你們那個結(jié)束后好感度就滿了,我就幫你切換地圖了?!?/br> 蘇漾松了口氣,麻痹他昨晚太丟臉了,本來應(yīng)該堅決反抗,結(jié)果后來竟然莫名其妙配合起來,真是沒出息。 “那我就這么死了,他會不會被當兇手抓起來?。俊?/br> 系統(tǒng)解釋道:“原主原本是在浴室撞到后腦勺死的,你一離開,那身體就會接著原本的死亡路線,到時候法醫(yī)發(fā)現(xiàn)他后腦勺的淤血,會以為他這是以前的舊傷沒及時治療出的事,沒人會把傅洲當兇手?!?/br> 沒害了他就好,蘇漾搖搖腦袋站起身,整理這具身體的記憶。 “嘖,原來是一個紈绔子弟啊……” 還沒等他理清楚,一群女人便浩浩蕩蕩走到他面前,為首的那位衣著華貴,一身凜然正氣,眸中帶著恨鐵不成鋼的痛惜。 “孽障,事到如今你還想逃!五王爺待你如何你心中應(yīng)當清楚,他性命垂危之際,你不愿受舟車勞頓,連他最后一面都不見,還私自寫下解約書逃婚去了,讓他成為全建州城的笑柄,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對得起他這些年的細心呵護嗎!” 蘇漾呆呆地看著她痛心疾首的模樣,半晌小聲問道:“請問,您是那位?你說的五王爺……又是哪位?” 好吧,其實聽完伍雪雁的指責,蘇漾覺得,現(xiàn)在唯有失憶一途能挽救自己的生命了。 伍雪雁也怔住了,她下意識覺得一向狡詐的陶子煜又在耍手段,但是看著蘇漾純真的眼神,以及他額上明顯的一塊青紫淤痕,一時間有些猶疑不定。 “伍嬤嬤,快請大夫去,記得多請幾位?!?/br> 那嬤嬤領(lǐng)命,帶著幾個丫鬟出了院子。蘇漾則被伍雪雁帶回房間。 一個丫鬟小心翼翼地替他處理傷口,蘇漾朝她微微一笑,道:“謝謝jiejie?!?/br> 那丫頭被嚇得手一顫碰著了傷口,蘇漾疼得嘶了一聲,她連忙跪地求饒:“公子饒了奴婢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蘇漾嘴角一抽,陶子煜的性子這么差? 他裂開嘴嘻嘻地笑,蹲在她面前問:“哈哈你真好玩,公子是誰?奴婢又是誰?你為什么不敢了?” 伍雪雁在一旁看著,見狀讓那丫頭退下,親自給他上藥。 “你如今還記得些什么,可還記得爹娘是誰?可還記得你自己是誰?” 蘇漾眨巴眨巴眼,抓著她的手把玩她的紫金鐲子,小聲嘟囔:“我腦袋疼,什么都想不起來。” 伍雪雁皺眉看他,見他裂開嘴朝自己笑,那笑容太純粹,她一時間竟心生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