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jié)
崔二郎上前一步,抓住了陸明的手,大聲的喊了一句:“爹!” 一種強(qiáng)烈的直覺讓他能確定對面這個人就是他親生的父親,從他的眼神,他那悲戚的表情來看,絕不會是假的,更何況他有物證人證。 “昭昭,我的孩子。”陸明的淚掉得更快了:“我對不住你,沒有能早些找到你!孩子,你恨爹吧?要是爹能早些找到你就好了?!?/br> 他看了看崔二郎,穿著的衣裳并不是很破舊,身后的屋子是青磚砌成,看起來條件不差,可他也聽說過,崔老實一家是今年大郎媳婦進(jìn)門才開始日子有起色的,原來都是饑一頓飽一頓的,身上的衣裳是補(bǔ)丁摞補(bǔ)丁。 要是他能早點找到他,那自己的孩子也就不要受這么多苦了,他能送他去念書,帶著他習(xí)武,給他娶一房好媳婦,看著他結(jié)婚生子,一家人其樂融融,夫人在泉下有知也會為他們的孩子感到開心。 “爹,我過得挺好的?!贝薅赏χ绷吮常幌胱岅懨髡`會他在青山坳過的日子過得很不好,雖然以前家里是窮了點,可他覺得很開心,窮點沒關(guān)系,爹娘兄弟還有六丫對他都很好啊。 陸明低低嘆了一口氣,昭然在這小山村里住得慣了,竟然覺得這樣的生活也不錯了,想當(dāng)年自家雖然不算是豪富之門,可比現(xiàn)在的崔老實家不知道要強(qiáng)到哪里去了。只不過崔老實是自家的恩人,再怎么樣也不能看不起他,也不能看不上他的生活。陸明伸手擦了一把眼淚,點了點頭:“我知道你過得好。” 崔老實與崔大娘站在一旁,兩人的眼圈子都紅了,既高興二郎找到了爹,又難過自己養(yǎng)了十九年的兒子就要離開青山坳,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兩人戀戀不舍的盯住了崔二郎的臉,都想再多看他幾眼。 “兩位是我的大恩人,陸明在這里給你們行禮了?!?/br> 和崔二郎相認(rèn)以后,陸明放開了他的手走到崔老實和崔大娘面前,深深行了一個大禮,差點沒跪了下去:“以后我會讓昭然經(jīng)常會青山坳來看望你們的?!?/br> “真的嗎?”崔老實與崔大娘異口同聲,喜出望外:“那真是太好了!” “爹,我不跟你回去,我要留在青山坳?!贝薅蓴蒯斀罔F的說出了這一句話:“爹娘養(yǎng)了我這么多年,我要好好報答他們才是,現(xiàn)在我正是能干活的時候,怎么能將他們拋下跟你走呢?” 崔二郎用了兩個爹來稱呼陸明與崔老實,可聽了這話的人都明白得很,誰是親爹誰是養(yǎng)父,看起來這養(yǎng)恩在崔二郎心里頭大于親恩,他寧可跟著崔老實到這青山坳里勞作,也不愿跟著陸明回京城去享樂。 “二郎,這咋行哩!”崔老實有些惶恐,一把抓住了崔二郎的胳膊,他占著別人的孩子當(dāng)自己的這么多年了,人家親爹找上門來,自己也不能攔著他們共享天倫之樂哇。 崔老實的身量不是很高,站在崔二郎身邊只及他的耳垂,可他依舊踮著腳尖伸手輕輕拍打崔二郎的肩膀,就猶如小時候拍著他的背讓他入睡一般:“二郎,你爹現(xiàn)在只有你一個親人了,你就忍心眼睜睜見他孤孤單單嗎?” 崔二郎抬頭看了看陸明,低下頭去,心中悲喜交加,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 “崔家老爹,你是個善心人?!标懨骺绮竭^來,站在崔二郎的身邊,輕輕點了點頭:“果然是我的孩子,懂得感恩。昭然,爹理解你的心情,也贊同你這樣做,你就留在青山坳好好照顧你的養(yǎng)父母吧,爹只求你在我百年之后替我收埋了,和你母親安葬到一塊,每逢除夕清明,給我們燒些香燭紙錢就行了?!?/br> “???”崔大娘愣了愣,完全沒弄懂陸明的意思,她轉(zhuǎn)頭看了看盧秀珍,低聲問:“秀珍哇,陸大總管是說……” 盧秀珍心里頭有幾分感動,沒想到陸明竟然是這般重情義的漢子,只可惜幫著那陸思堯在做事情,要是他也能和蘭先生站在一條線上,那該多好呢,自己還可以給他出出主意啥的,唉……既然自己喜歡上了蘭公子,那就只能和他坐在同一條船上了,對他不利的人都是自己要提防的,即便陸明是一條整整漢子,自己也只能與他劃開界限,保持距離。 “娘,陸大總管的意思是,二郎可以繼續(xù)和咱們住到一起,他只要在以后有人能祭拜他下就夠了?!?/br> “這怎么行,怎么行!”崔大娘有些著急,嘴唇翕辟了兩下,擠出幾個字來:“二郎,你得跟著你父親回去,好好侍奉他,這是孝道啊?!?/br> 崔二郎站在那里,憋紅了一張臉,想說話,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陸明將一只手掌按在崔二郎的肩膀上,沉聲道:“昭然,沒這必要,你就留在青山坳好好孝敬你的養(yǎng)父養(yǎng)母,我有時間自然會來青山坳看望你。” 此時正在自家老爺與張祁峰交戰(zhàn)激烈的時候,他一點也不想將自己的孩子牽扯進(jìn)來,萬一張祁峰那邊下狠手,將昭然也列在追究對象里,那豈不是害了他! “爹!”崔二郎抬頭望著陸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得出來陸明是說真心話,并不是口頭上推辭:“我……真的能繼續(xù)呆在青山坳嗎?” “是的。”陸明點了點頭:“你就呆到這里吧,呆到你喜歡的地方,我一個人過了這么多年,再孤單也能忍,就算忍受不了,我還能來這里看你,是不是?” “嗯?!贝薅傻难廴θ滩蛔〖t了,自己的親爹也是個好人,自己真是幸運(yùn),這一輩子就沒見過幾個真正意義上的壞人。青山坳雖說有些人很討厭,可畢竟還說不上壞,至少比他大伯二伯一家要好多了。 盧秀珍站在旁邊,輕輕的吐了一口氣,陸明這人其實挺不錯的。 他將崔二郎留在青山坳肯定有自己的意圖吧,只是他暫時還不能明說罷了。盧秀珍盯著那肩并肩站著的一對父子,心中有些惆悵,要是陸明能過來幫蘭先生,那該多好。 “這是咱們的私家事,別對外宣揚(yáng)。”陸明對崔老實和崔大娘仔細(xì)叮囑了一下,轉(zhuǎn)過頭來看向盧秀珍,別有深意的笑了笑:“我想盧姑娘更不會和別人說的是不是?畢竟盧姑娘是個聰明人?!?/br> 盧秀珍淡然道:“這是你們的私家事,與我何干?” 第270章 拜師路(一) 從后院走到前院, 看著陽光透過樹葉間隙投射在地上,甩了甩手,只覺全身有一種的喜悅與感動, 方才在后院里見著的一幕實在讓盧秀珍覺得開心, 不管陸明的身份如何,父子離別多年最終能相見, 不管怎么說都是一種幸福,就算是站在他門身邊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 依舊為他們覺得幸福。 盧秀珍勾起嘴唇, 微微一笑,輕輕的吐了一口氣,她與阿瑾, 應(yīng)該也會有這重逢的一刻吧?望著地上斑駁跳躍的金色影子, 她不由得有幾分惆悵,阿瑾去京城有五六日了,也沒見有只言片語回來, 不知道他過得如何? 最主要的是, 胡三七說他可能不會回江州來了——可是六丫前日開始回蘭府上工去了,聽說蘭先生還是在府中的。 那阿瑾去京城是作甚?為何蘭先生回了江州他卻不跟著回來呢?盧秀珍只覺里頭有幾分蹊蹺, 似乎隔著一層迷霧, 讓她怎么也看不清真相。 “盧姑娘?!?/br> “???”盧秀珍抬頭一看,就見李尚工拿著一支花走了過來,臉上有喜滋滋的神色:“你瞧瞧我們做的菡萏,如何?” 自從蝴蝶蘭絹花大賣, 芝蘭堂收了很多以后,李尚工他們更是干勁十足,眾人決定要多做幾種花樣,不能單獨就賣一種,上回他們做的牡丹被盧秀珍肯定了以后,眾位尚工根據(jù)不同的牡丹品種進(jìn)行揣摩,又做出了紫牡丹、黃牡丹、粉牡丹和白牡丹四本,爭奇斗艷,煞是好看。 “菡萏?”盧秀珍笑了起來,李尚工他們可真有的是精力,都在努力開發(fā)新產(chǎn)品呢。 畢竟芝蘭堂經(jīng)營得當(dāng)他們就能分更多的銀子,這可是利益相關(guān),故此說經(jīng)濟(jì)刺激生產(chǎn)力,此言不虛。 她將李尚工手中的那枝菡萏拿了過來,轉(zhuǎn)了轉(zhuǎn)那長長的梗,很是訝異:“這荷花的桿子竟然能做得這般像!” 菡萏,其實就是荷花,文人雅士愛用這個詞語來稱呼,而換成鄉(xiāng)里人,便覺得荷花更是順口了。盧秀珍手中的這支荷花,且不提花有多么逼真,便是那根挑出花朵的梗子也是格外的像,讓她覺得自己手中拿著的就是那荷花的長莖一般。 “不錯,真是不錯?!北R秀珍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微笑:“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菡萏,花之君子者也,想來肯定有一些風(fēng)雅之士愿意見著自家一年四季都有菡萏盛開。” 李尚工驚訝的張大了嘴,沒想到這位盧姑娘一開口就是這般好句子,簡直是錦心繡口,若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京城里的高門貴女,這倒也不足為奇,可她只是一個村姑出身,這份聰明勁兒真是無人能及。 盧秀珍見著李尚工那模樣,忽然醒悟到自己有感而發(fā)的兩句話把對方驚著了,趕緊笑了笑:“當(dāng)時我想開芝蘭堂的時候就去問了那位劉掌柜,關(guān)于花卉有哪些好句子,他給我寫了好大一張紙,我瞧著那些句子新巧,很是有意思,故此就熟讀記在心間了。” “原來如此?!崩钌泄c了點頭:“盧姑娘真是聰敏,能夠?qū)⒛切┖玫木渥佑涀。搅诉m當(dāng)時候拿出來用,真是難得?!?/br> 他心中暗暗補(bǔ)充了一句,特別是盧姑娘是在鄉(xiāng)間長大,這就更難得了。 盧秀珍抿嘴笑了笑:“不過是正好湊上了而已?!?/br> 她看了看手中的菡萏,忽然想起一個人來,顧二貴。 她帶著顧二貴回來,先將他送去與顧小圓見面,然后一直就忙著看崔二郎與陸明父子重逢,暫時將他忘在腦后,現(xiàn)在看到李尚工送過來的菡萏,忽然想起這碼子事情來。 “李尚工,我有個不情之請,也不知道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彼q豫了一番,前世看小說里都寫著古代這手藝人,一般都有嚴(yán)格的師徒傳承,不會輕易收徒弟的,越是那些技術(shù)好的越保守,往往還立什么規(guī)矩,看家的本領(lǐng)傳子不傳女,就是怕這手藝泄露出去被人學(xué)了自己倒沒飯吃。 她望了望李尚工,不知道他是不是介意收徒這檔子事情。 “盧姑娘,有什么話不好說?”李尚工笑得和藹:“即便為難,你也說來聽聽。” 盧秀珍想了想,決定不直接提拜師這事,畢竟可能會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她沖李尚工笑了笑:“李大叔,你可知道我們家來了個顧姑娘?” 李尚工點了點頭:“知曉?!?/br> 那是一個瘦得讓人心生憐憫的姑娘,模樣生得極美,可額角卻有一道長疤,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可還是在幫著崔大娘干活,他一直有些疑惑,為何崔家忽然就這樣心狠了,這般對待一個大病初愈的姑娘,只是礙著住在崔老實家,也不好多說什么。 “這個顧姑娘,實在可憐。” 盧秀珍嘆了一口氣,將顧小圓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聽得李尚工不住的嘆氣捏拳頭:“真真可惡,實在太可惡了!這顧姑娘遇著這樣的惡少已是不幸,怎么還遇著這樣的爹娘,難道不是他們親生的么!” “確確實實是親生的,可是天下像李大叔這般明白事理的人又能有多少呢?”盧秀珍趕著給李尚工戴了一頂高帽子,說得他飄飄然,幾乎快要上天,一只手拿著菡萏,一只手摸著胡須,微微頷首,滿臉笑容。 “方才我回家的時候,身后跟了一個瘸腿的男人,也不知道李大叔你看到了沒有?!北R秀珍嘆著氣道:“那便是顧姑娘的二哥,是她家里唯一關(guān)心她的人,因著他太維護(hù)這個妹子,顧家的大兒子和三兒子都對他有意見,又因著他腿有殘疾不能掙錢養(yǎng)家,更被爹娘兄嫂嫌棄,早幾日索性將他趕了出來,讓他一個人自生自滅……” 這事其實并非如此,分明是盧秀珍讓顧二貴與顧家決裂,可是盧秀珍覺得適當(dāng)?shù)臅r候便該打點感情牌,大肆渲染悲情讓人產(chǎn)生一種同情弱小之心。李尚工是個心善的,若是她將顧二貴的身世說得很慘,李尚工肯定會被打動,然后自己提出要顧二貴拜師的事情,李尚工或許能點頭答應(yīng)。 “啊呀呀,這、這、這也真是……”李尚工果然很是生氣,咬牙切齒,臉紅到了耳朵根子那里:“虎毒不食子,他們這是想讓顧二貴這個娃在外頭餓死么?” “可不是嗎?顧二貴的腿不好走路已經(jīng)夠可憐的了,將他趕出去他能做什么養(yǎng)活自己呢?”盧秀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他說要見他妹子最后一面,然后就……” “啥啥啥?”李尚工的耳朵豎了起來:“這后生要干啥?可千萬不能輕生??!盧姑娘,你一定勸了他吧?好死不如賴活著!” 見著李尚工這樣子,盧秀珍暗自好笑,她擺了擺手:“李大叔,錯了錯了,顧二貴沒說要輕生,他只是想出去找份事情做養(yǎng)活自己,可是他這身子有殘疾,誰愿意要他呢?他這人有氣節(jié),不愿去沿街乞討,我方才想來想去,給他想了條路子……” 李尚工熱心得很,趕著問道:“什么路子?” “我覺得他腿腳不方便,唯有手頭上的功夫可以學(xué)學(xué)了,以前他在家里的時候和顧姑娘一道繡帕子納鞋底,還做得不錯,手不算笨?!北R秀珍小心翼翼的瞅了李尚工一眼,慢吞吞道:“故此,我想替他來向李大叔您拜師。” “拜師?”李尚工愣住了,站在那里,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盧秀珍。 “我知道這拜師是有門檻的,唉,就當(dāng)我沒說。”見著李尚工那模樣,盧秀珍眼神黯然:“我也只不過是想讓顧二貴學(xué)門手藝養(yǎng)活自己,若是李大叔覺得不方便可以拒絕,千萬別往心里頭去?!?/br> “唔,倒也不是這意思?!崩钌泄び行┚执?,盧秀珍這般一說,讓他顯得胸懷窄小,他覺得有些不舒服:“盧姑娘,你去帶我見見那顧二貴,我得看看他是不是一塊做手藝人的料子?!?/br> 看起來有戲,盧秀珍心中高興,她朝李尚工福了福身子:“李大叔是我見過的最心善之人,肯定會有福報的。” “呵呵,盧姑娘過獎了?!崩钌泄び直慌醯蔑h飄然,臉上泛著紅光,開開心心的跟了盧秀珍朝后邊院子走了過去,手中那支菡萏不住的搖晃著,白里透紅的花瓣隨著微風(fēng)不住的顫抖著,若是此時是春天百花齊放,定然會招來蜜蜂蝴蝶。 “二貴,小圓?!?/br> 盧秀珍來到顧小圓房間前邊,在門上敲了敲,亮著嗓子喊了一聲。 “噯,來了?!?/br> 顧小圓打開門,見著盧秀珍帶著一個李尚工在門外站著,有幾分吃驚:“盧姑娘……” 盧秀珍看了一眼房間里邊,就見顧二貴按著桌子吃力的站了起來,一臉希冀的望著自己,或許他已經(jīng)明白自己是來給他安排活計的? 還算是個聰明人,盧秀珍暗自點頭,帶著李尚工走進(jìn)了屋子:“二貴,這位李大叔想要來考量下你手上的功夫。” 第271章 拜師路(二) 李尚工收下了顧二貴做徒弟。 也不知道到底是盧秀珍將他身世描述得這樣慘使李尚工有了憐憫之心, 還是顧二貴是塊好料子讓李尚工起了愛才之意。 “這手指細(xì)長,靈活,是雙做手藝的手?!崩钌泄は瓤催^顧二貴的手, 然后又讓盧秀珍去別的尚工那里拿來一堆絲絹和漿糊針線:“來, 跟著我來扎一朵花,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手巧, 若是還行,我就收你?!?/br> 李尚工手指動得飛快, 盧秀珍睜大眼睛看了好半天, 還沒弄得清他的程序,究竟是怎么樣折出花的形狀,又是怎么樣粘貼到一處, 只見他的手就如一□□舞的翅膀, 沒用多久,一朵栩栩如生的花便出現(xiàn)在掌心。 “好棒!”盧秀珍忍不住拍手稱贊,她還是第一次親眼見著李尚工動手做花兒呢。 李尚工將那朵花推到了顧二貴面前:“你來照著做一朵。” “二哥, 你能做了嗎?”顧小圓有些擔(dān)心, 她朝顧二貴的身子靠了靠:“要不要我?guī)湍慵艋ò辏俊?/br> “不用?!鳖櫠F抄起剪刀,拿了一塊絲絹開始動手, 就聽“咔嚓咔嚓”幾聲, 絲絹已經(jīng)分成了幾個部分,接下來他抓了幾片絲絹在手,開始慢慢修剪起花瓣形狀來。 他低著頭極為認(rèn)真,抿緊了嘴唇, 以至于嘴唇邊的肌膚顯得有些蒼白,細(xì)致得就如帶著乳胎的瓷器,白色里頭透出一點點微微的紅,盧秀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能見著他長長的睫毛覆蓋,就如蝶翼靜靜的立在那里,隨時會因著微風(fēng)扇動起來。 顧二貴是個美少年,只可惜他瘸了腿。 說實在話,顧家兄妹都生得不錯,盧秀珍努力回想了下,其實顧全福婆娘五官還是挺精致的,只是身材走了樣,還有那刻薄的性子讓她顯得五官沒那么和善,失去了它們應(yīng)有的那份美。 李尚工也在看著顧二貴,只是他盯著的地方與盧秀珍關(guān)注點不同。 他盯著的是顧二貴的那雙手。 握著剪刀的手顯得格外纖細(xì)修長,修剪絲絹時不需要借助任何畫輪廓,直接就能用剪刀剪出花瓣形狀,而且一點斜線都沒有走。 這是天生的手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