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然而,后面的話,卻像是突然被扼住了喉嚨一樣,硬生生地被截?cái)嗔恕?/br> “不知趙縣令是否還記得我剛才說過,”將手中的令牌收回袖中,顧臨安唇邊的笑容一如開始時的溫和得體,“我姓顧?!?/br> 第156章 雨越來越大了, 就像是想要一口氣把這天地間的污穢都給清洗干凈似的,一直到夜半時分,都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 光頭的數(shù)目腳下鋪著一層厚厚的落葉,被狂風(fēng)折斷的枝椏懸在半空中, 隨著雨水的拍打而左右擺動著,顯露出一副凄慘的模樣。 穿著蓑衣的人抬頭看了看外頭瓢潑的大雨, 抬手按了按頭頂?shù)亩敷? 邁步走入了雨中, 轉(zhuǎn)瞬之間就不見了蹤影。 “那兩個人呢?”收回了落在窗外的視線, 趙無庸的臉上浮現(xiàn)出些許煩躁的神色來。 “回大人, 那兩人在戌時就已經(jīng)睡下了,此時仍在自己的房中。”趙無庸身后的人恭恭敬敬地回答,他看了趙無庸一眼, 面上的表情似是有些猶豫, 但最后還是沒忍住, 出聲詢問, “我們要不要……?” 一邊說著,他一邊伸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這其中的意思, 自是再明顯不過。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的是,他的話音剛落,肚子上就狠狠地挨了一腳。 “要不要什么?要不要取了他們的性命?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冷笑著看著面前的人捂著小腹躬下了身子,趙無庸的臉上滿是譏諷的神色, “他要是在這里出了事,你我都得拿命去賠!” 他一開始確實(shí)也動過這樣的心思,可只要一想到對方的身份,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盡管顧臨安并沒有報上自己的全名,但憑著他手中的令牌,已經(jīng)足夠說明他皇族的身份——而趙無庸并不認(rèn)為,一個在顧家的族譜上有名的王爺,真的會在無人知曉行蹤的情況下,孤身來到這樣一個小地方。 要是那兩個人在這里出了事,別說和他有關(guān),便是他毫不知情,也絕對討不了好去。 只是,他實(shí)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個閑得無聊的王爺,會跑到這樣一個距離京城十萬八千里的小地方,摻和這樣一件小事? 至于那來此的顧姓男子,有可能會是萬人之上的天子這種事情,趙無庸根本想都沒想過。 擰著眉頭思索了好一陣子,趙無庸看了眼前似乎還有些不服氣的人一眼,也懶得再和對方解釋什么:“你,去派人盯著他們一點(diǎn),一旦有什么事,就過來和我報告?!?/br> 大概是對方的來頭實(shí)在太過嚇人,他總有種坐立難安的忐忑感。 看著自己的手下領(lǐng)命而去,趙無庸長長地嘆了口氣,在桌邊坐了下來。 還真得感謝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雨,讓他連拖延那兩位的借口,都不必特意去尋找了。 想到顧臨安手中那一塊畫著清晰的地圖的布片,趙無庸從喉間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嗤笑——那兩個人居然還真以為,憑著那東西,就能找到那些人牙子? 只有傻子才會在在放跑了一個生龍活虎的孩子之后,還不知道挪地方,等著別人找過去,把自個兒一網(wǎng)打盡。 “想來也正是因?yàn)橹肋@一點(diǎn),所以‘那個人’才會在布片上,寫下其他的東西吧?!贝寡劭粗约菏种?,拓印著一份地圖的布片,顧臨安的唇邊帶著一抹玩味的笑容,“看起來他所知道的事情,并沒有那么多?!?/br> 要不然,虎子交到他們手里的布片上,就不會僅有一處據(jù)點(diǎn)的地圖了。 “正因如此,”聽到顧臨安的話,厲南燭輕笑了一聲,轉(zhuǎn)過頭看向映照出屋里的燭光的、屬于趙無庸的房門,“才需要趙大人為我們帶路,不是嗎?” 在見到了顧臨安手上的這份地圖之后,如若那趙無庸與那人牙子確實(shí)有所牽扯,自然會意識到他們的人當(dāng)中出了叛徒——單一個不滿十歲的孩童,是無法畫出這樣的東西來的。是以哪怕知道那些人早已不在原先的地方,為了以防萬一,也定然會在他們插手這件事之前,前去通風(fēng)報信一番。 被折斷的枝椏終于承受不住暴雨的擊打,斷開與枝干的聯(lián)系,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發(fā)出的聲響被那毫不停歇的雨聲給吞沒,沒有激起任何波瀾。 趙無庸摩挲著手中的瓷杯的杯沿,有些出神地望著窗外,沒有一丁點(diǎn)睡意。 原本碰上了這種事情,他要是處理得好了,還能在那王爺面前討個好,拿上一筆不小的功績,但可惜的是,他和這件事的牽扯,實(shí)在是太大了——要是這棵樹被拔了出來,他必然會被牽著筋連著骨。 說起來……事情到底,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剛考得功名坐上這個位置的時候,他也曾有過雄心壯志,也曾想過為民請命,流芳千古,可他最終沒能做成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反倒成了那聚于池底的淤泥,連自己原本的模樣,都再也想不起來。 “反正就算來這里的不是我,別人也會做出同樣的事情來?!蹦侵璞氖致晕⑹站o,趙無庸眼中的神色森冷銳利。 ——而他是不會那樣輕而易舉地,放棄手中已經(jīng)得到的東西的。 雨還在繼續(xù)下著,只是終于不再像先前那樣狂暴,而是如同力氣即將用盡的老嫗,淅淅瀝瀝的,卻緊咬著牙關(guān),不愿停歇。 “什么?讓我們離開?現(xiàn)在?!”面帶病色的婦人揚(yáng)起眉毛,臉上的神色帶著顯而易見的怒氣與不可置信,“你沒看到這里是什么情況嗎?!”她一邊說著,一邊指著邊上比她好不了多少的幾人。 不知道為什么,在前兩天挪了地方之后,他們一群人都突然一齊染上了怪病,渾身無力不說,還總是上吐下瀉的,請了好幾個大夫都找不出病因,只能不停地?fù)Q著方子干耗著。 他們這些人還算好的,最麻煩的是那些小孩兒。 孩子的身體本來就比成人要弱些,更別說那些在他們的手中,得不到多少好的對待的小孩了。這些小孩一個個地接連發(fā)起了燒,有好些個甚至說起了胡話,眼看著就要不行了,但偏偏他們連把這些家伙給扔到后山的林子里去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讓他們繼續(xù)在這里待著。 ——結(jié)果就在這種他們亂成一團(tuán)的時候,趙無庸那個混蛋讓人來通知他們,馬上收拾東西滾蛋?還剛好是在這見鬼的天氣? 想到這里,那婦人的臉色頓時變得愈發(fā)難看。 他們每個月都給趙無庸那么多銀兩,可不是為了讓他在關(guān)鍵時刻,把他們從自己的地盤上給趕走的。 抖了抖蓑衣上的水,男人看著面前的女人,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來:“趙大人這不是為了你們好嘛,要知道這一回來的,可是王……” “王爺又怎么了,在這里難道還能大得過姓趙的去?”但這婦人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角色,不等對方把話說完,就徑直打斷了他。 就算那兩個人的來路真的和趙無庸說得那樣大,就那么幾個人,能成什么事?這不是連抓人,都得去找趙無庸幫忙嗎?她還真就不信,除了把他們趕走之外,趙無庸就沒有別的法子了。 “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但是,在聽了女人的話之后,那男人的臉色卻突然冷了下來,“趙大人讓我來知會你們一聲,那是給你們面子,你們還真以為大人拿你們沒辦法了?” “——你們別忘了,這世上口風(fēng)最緊的,可是死人。” 房間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聽得到婦人大口大口喘氣的聲音,以及從窗外傳來的淅瀝的雨聲。 好半晌之后,才有另一人出聲打了圓場:“好了好了,趙大人也是為我們著想?!?/br> 他看了穿著蓑衣的男人一眼,又低聲和女人說了幾句什么,才站起身來,走出了房間。 “他去干什么?”看著那人離開,男人皺著眉頭問屋里的女人。